“咿呀……”
如烟冲她盈盈一拜,起身一挥水袖,轻声唱诉起来。
这次她没再唱《铡美案》,她不再是秦香莲,而是她自己如烟。
“妾身本是孤儿,父母早亡,剩下一个舅舅。见我样貌不错,舅舅三两银子把我送进青楼。”
“那年,妾身年芳十六,一曲西厢记,将自己卖得五十两黄金。”
“妾本自怨自怜,自哀认命,他却生的俊郎,真乃端方公子,温润如玉。”
“春宵一夜,他赠言妾“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妾自是芳心不能自抑,于是日日盼他前来。他也当真日日前来。”
“我赠他香囊,吊坠,他赠我诗歌,绘画。”
“一切如妾身所期望的一般,以为天见犹怜,苦尽甘来……直到他上京赴考。”
“妾日日求神拜佛,只求郎君高中。”
说到这里,如烟杨声哭泣一声,咿咿呀呀挥着水袖在戏台上转了半晌,才继续唱道,只是声音却高昂起来:“怎知他果真高中!”
“古言,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竟是同时做到了!”
“如此便罢了,可他偏偏要做小人,偏偏要做恶人。亲手将我送上其他人的床。”
“啊哈哈哈,哈哈哈…”
如烟仰天大笑几声,只是这笑声没有半分喜悦,反倒是充满了绝望,压抑和恨意。
她束起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开来,肆意的飘扬在黑夜中。
她猛的止住笑声,转过头,眼角便竟然渗出了两行血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妾不过是风尘女子,不堪忍受这般背叛羞辱,却又如何斗得过状元郎,只能绝望自裁。怎知老天怜惜,身死魂未散。”
“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在他纳妾当天,杀光了他家所有人,捏碎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魂死身不败,成了活纸人!哈哈哈……”
如烟眼角的血痕越来越明显,在她惨白的脸上划过两道深红的印记。
“你既然已经报仇,冤屈又哪来?”
赵芮面色不变,即便如烟的气息越来越强,甚至还在不断地上涨。
这话像是一个开关,如烟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她微微垂着头,长发遮盖了她的脸,让赵芮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的冤屈已了,可世间依旧有很多负心人。我要为他们所负之人讨回公道!杀尽天下负心和虚伪之人!!”
如烟猛的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嗜血而残忍的笑,又似乎含着一丝悲凉,“这世间哪来的青天,如果有,我又怎么会绝望赴死!”
“你,你们……都不过是虚伪的良善!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要死!”
如烟这话一落,纸人们“嘻嘻嘻嘻”用诡异的声音笑了起来,像是附和又像是回应。
台上奏乐的纸人正边笑着边朝着赵芮逼近。
台下李静云也已经被纸人包围了起来。
“别……别过来!!”
赵芮朝她的方向看了眼,就平淡的收回了视线。
她看也没看那些拿着乐器向她逼近的纸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如烟。
如烟的气息是她进入梦魇之后至今,感受到最强大的一个。
赵芮眯了眯眼睛,眼底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如烟感觉到了被挑衅,她发出了一个短促而尖利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的纸人都变得暴躁起来。
赵芮站在原地没动,面色依旧淡定如常,血祭之刃在她掌心花样的被把玩着,速度快的几乎只能看匕身反射出的红色的冷芒。
随即,随着赵芮眼底精光一闪,血祭之刃突然脱离了赵芮的掌心,以极其快的速度旋转着转动了出去。
血祭之刃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绕着所有的乐器纸人打了个转,最后又乖乖的飞回了赵芮的手里。
“砰砰砰…”
下一秒,乐器纸人手里的乐器接二连三的掉在地上。
紧接着,纸人发出轻微的“喀嚓”的声音,然后,一个个的脑袋就和脖子分了家。随即化成灰飞,消失在了戏台上。
徒留下地上散落的乐器证明纸人的存在。
而台下,随着纸人不停地靠近,李静云崩溃的尖叫声不断。
就在最近一个纸人距离李静云不过半米的时候,纸人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就像是喝醉酒被绊倒一样,“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紧接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身后的纸人一个一个的都被绊倒在地上,一个压在另一个身上,口中还在不停地笑着,身体也在不停的抖动。
只是现在,让人恐惧的效果没了,只觉得滑稽可笑得很。
李静云的尖叫声还在喉咙里,见到这个情况,一时间愣住了。
她不由得挠了挠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危机解除了。
她连忙后退,远离纸人。
就在这时,一个娃娃突然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李静云愣了下,弯腰捡起,却见这个娃娃长的有些奇怪,一个大大的嘴巴,两条长辫子,看起来怪异又让人心里发毛。
这娃娃不是她的,怎么会在她的身上?
赵芮看了眼,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实际上,早在她上台之前,她就把诅咒娃娃放在了李静云身上。并且对纸人下了诅咒。
这个诅咒娃娃和血祭之刃的混乱效果有些类似,都是鬼怪越多的时候,它的效果就越强。
所以赵芮才放心的把李静云一个人留在台下。
“是你干的!”如烟显然也看到了纸人愚蠢又狼狈的下场,她用那双恶毒的看向赵芮,眯着眼睛肯定的道。
赵芮只笑笑,她把玩了下血祭之刃,做出攻击的姿态,嘴角拉起一抹弧度,冲着如烟勾勾手,就像是招宠物一样的姿态。
如烟怒不可遏,怒喝一声,长发一甩,瞬间长出数米。
她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闯入者,死!
…………
“她胆子可不小,这个如烟等级无限接近憎级了吧。”李瑾看着,蹙眉道。“太疯了。”
白书宇闻言笑了起来,还有些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李瑾不解。
白书宇捂着肚子摇头,也不说话,就笑。
“你……”李瑾瞪了他几眼,又无奈的摇头。
“咳。”白书宇轻咳一声,终于把笑意压制了下去。
“我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求稳。”白书宇笑着道,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红色的酒液撞击杯壁,留下一道道浅色的红痕,透过酒杯向外看去,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
“这个世界,该改变了。”
李瑾眼神微凝。
“她还只是个新人,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能力。”
“哦?”白书宇扬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倒是比她自己更知道她的能力在哪。”
李瑾一噎,顿了顿,才道,“她招惹了这个女怪,等她能过了最后这三分钟,你再得意吧。”
白书宇但笑不语,视线看向远处的灯塔。
中央灯塔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变成了00:02:56。
意味着这次挑战赛,还有最后三分钟。
第104章 李静云,你就是这盏灯
头发绞杀赵芮早在新手副本的时候就见过,只不过新手副本里那对夫妇给她的压迫感要小许多。
赵芮没有硬刚,她快速的朝着身后退去。
她的速度很快,但是如烟的速度更快。
如烟整个身体浮在半空中,头用力一甩,长发就如同天罗地网,极速的朝着赵芮压了过来,直接将她的退路堵死。
赵芮只能停住后退的脚步,一转头,不退反进,面对面的快速朝着如烟奔过去,同时手上的血祭之刃用力的朝着如烟扔了过去。
如烟见识过血祭之刃在赵芮手里的威力,她不由得下意识想要避开,长发编制而成的天罗地网停顿了下,朝着血祭之刃绞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如烟没有看到赵芮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下一秒,血祭之刃被如烟的长发绞了起来。
如烟不屑的冷笑一声,冲着赵芮的方向猛的一甩头,漫天的长发又朝着她绞杀而去。
就在如烟的长发即将接触到赵芮的时候,蠕动的长发突然顿住。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黑发大网之中,突然燃起冲天的火光!!
几乎是瞬间,就烧掉了如烟大半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如烟疯狂的甩头,大叫着。
“你该死!!你该死!!!”
她的声音充满了诅咒恨意和杀念。
恨不得将赵芮剥皮抽筋,饮血啖肉!
但是偏偏那火越烧越旺,不到半分钟,已经把如烟的头发烧的一干二净!
紧接着,火光在瞬间,就蔓延到了如烟的身上。
“啊啊啊!”
如烟已经成了一个火人,不停的在戏台上翻滚着。
凄惨绝望的叫声在如烟最爱也是最恨的戏台上不停的响起,像是一场最后戏的落幕。
赵芮早在起火的瞬间,就已经跳下了戏台。
她正站在台下,面无表情的欣赏着这场戏。
实际上,如烟并不是没有机会杀了她,只不过她更爱惜她的头发,所以才会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一个站在戏台上的女人,头发和脸一样,都是她的门面,即便死了成了鬼怪,也依旧改变不了她的本性。
就好像,即便如烟恨透了榜眼,宁可把他做成人彘也要独独留了他的性命,甚至把他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就好像,她厌恶自己的出身,更厌恶困住她的风尘之地,但是她却依旧保留着戏台子,咿咿呀呀的重复着唱着戏。
这些早已经成了她生命里的符号。
“你没事吧?”李静云跑到赵芮身边,喘着气问道。
赵芮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及淡的弧度,“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李静云一愣,随即点点头,“算算时间,确实快到了。”
赵芮嘴角的笑意变得深了些,“我的意思是,现在就该结束了。”
李静云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样,“你找到能点亮游乐场的灯了?”
赵芮眼神轻闪,眼底含着深意,“李静云,你就是这盏灯。”
李静云一愣,笑了,“你别开玩笑了,我明明是个玩家,我是人,怎么会是一盏灯?”
“因为这盏灯也是一个怪。”赵芮淡淡道,“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是玩家吗?你玩过什么副本?从哪里来?都认识什么人?”
“我……”李静云下意识就要回答,但是话刚出口却突然顿住,她忽然发现她的脑海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关于赵芮提的那几个问题,她根本找不到答案。
李静云开始变得茫然起来,“我,我想不起来了。”
又有些急切的道,“但我真的是人,不是怪,你相信我!”
赵芮眯着眼睛看向她,毫不客气的道:
“你真的想不起来,还是你不想想起来,或者……你根本没有忘记。”
紧接着,她身上的气息一变。
原本懦弱胆小善良全然不见,她撩起耳边的头发,轻嗤一声,眼底满是兴味,“你怎么知道所谓的灯并不是灯,而是一个怪。”
赵芮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想半天就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李静云被鄙视的直瞪眼。
只不过还没等她发作,赵芮就从善如流的解释了起来,“没有任何一盏物理意义上的灯可以点亮整个游乐场。”
李静云有些瞠目,“就…就因为这个?”
赵芮扯了扯嘴角,但笑不语。
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个,可她没有必要解释给这个怪听。
实际上,这个客观的原因只是赵芮怀疑的动机之一,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现实,梦魇里的科技发展比起现实世界显然要更先进,所以梦魇里或许真的存在可以照亮整个游乐场的灯。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系统给出的游戏条件的相互冲突。
既规定每个玩家需要进入三个场馆玩游戏,又给出找到灯就可以提前结束游戏的条件。
且不说玩家能不能活着从怪物领地出来,保命都成困难的情况下,竟然还要去找一盏灯,实在是不合理。
其次,最后十分钟看似是怪物的狂欢,实际上也是给玩家一个找灯的机会,如果不是赵芮一开始运气好,然后一直把李静云留在身边,甚至没有去安全区,很可能李静云就会去安全区里。至于她的身份能不能被玩家发现,就不是系统该在意的事,但是这也是系统给玩家和怪物的公平。
李静云显然有些被打击,无趣的道:“好吧。”
“算你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你猜到我的身份的?”
赵芮挑眉,勾着笑将李静云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这不是很明显?”
“你不像一个玩家。”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李静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很难吗?”赵芮微微蹙眉,似乎对她的惊讶有些不解。
“怎么可能,我伪装的那么好!”李静云不服气的道。
赵芮嘴角笑意不变,眸子却越发幽暗深沉起来,“且不说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本身就足够可疑。”
“更别说,你全程的表现实在是漏洞百出。”
李静云一噎,很不服气,但是又耐不住好奇,闷着问道,“怎么个漏洞百出。”
“梦魇所有的玩家都知道,想要活下去的第一个准则就是,收起多余的好心。”
“更不会像你一样懦弱胆小,那样的人,活不到参加挑战赛,更别提…”
赵芮说到这里,看向李静云,“更别提我从头到尾没见你用过道具。”
李静云嘴巴动了动,想要反驳又无法反驳,只好道,“我不该跟着你的。”
赵芮闻言只笑笑。
即便李静云不来找她,她必然也会找到她。
“时间快到了,你该回到你该在的位置了。”
李静云抿了抿唇,看着赵芮的眼神挺复杂,好像不甘又好像有点不舍。
她轻叹一声,朝着赵芮伸出手,掌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灯环。
“送给你。”
赵芮看了眼,从善如流的接过,“谢谢。”
“滴……恭喜玩家赵芮获得灯塔之心的友善,所有灯类鬼怪对你的好感度加十。”
“滴……恭喜玩家获得稀有级别道具--灯环。”
“灯环:非一次性防护类道具,同光属性,具有反射能力。可反弹对方非物理性质的攻击,冷却时间为八小时。”
“使用方法,将灯环佩戴在手上,口中念道“就是打不着我,反弹!””
“哎呀呀,赵芮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第106章 挑战赛结束
赵芮眼神微动,灯环的用处让她心情平静的直接忽视了最后一句,就连看着眼前的李静云,她都觉得这个小灯怪还挺可爱的。
李静云撇撇嘴,冲赵芮笑笑:“你走吧,我也该回我的地方了。我今天玩的很开心。”
赵芮深深看她一眼,突然抬手摸了摸李静云的头。
“滴……恭喜玩家获得灯塔之心的友善,所有灯类鬼怪对你的好感度加五。”
赵芮眼眸微深,一把拉过李静云抱在怀里。
“滴……恭喜玩家获得灯塔之心的友善,所有灯类鬼怪对你的好感度加五。”
赵芮抬手把李静云的脑袋按进怀里,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滴……恭喜玩家获得灯塔之心的友善,所有灯类鬼怪对你的好感度加五。”
赵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手上微微用力,把李静云抱的紧了些,手又摸了摸她的背。
这次她等了几秒,都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
赵芮拧了拧眉,将李静云从怀里拉了出来,疑惑的看着她。
李静云也一脸茫然疑惑的看着她。
赵芮默了默,果断松开手,“你去吧。”
李静云茫然的点点头。
赵芮看着李静云的头顶手指动了动,但是一对上她的视线,她还是把某种冲动按捺了下来。
不再看李静云,赵芮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戏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已经熄灭了。
如烟躺在地上,她并没有死,一场火怎么可能烧死一个无限接近憎级的怪物。
只是此时的孤独,苍凉,像极了她的命运------一个人孤独的永存于世,靠着恨意存活。
赵芮收回视线,一路往宅院外走去。
她刚刚走出宅院,一抹亮光从她身后划过,朝着前方的灯塔而去。
紧接着,无数的光,争先恐后的以灯塔为圆心,朝着整个游乐场发射。
将原本的昏暗驱散,让游乐场又重建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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