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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


姜雪漪垂睫轻轻笑起来:“多谢。”
午膳一到,陛下处理了要紧的政务便来未央宫陪姜雪漪一起用膳。一入院内,满院的红梅盛开,落雪簌簌,她就在廊下候着。
沈璋寒牵着姜雪漪一道去侧殿,尚食局知道今日是棠修容的生辰,又特意吩咐了好好办,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姜雪漪爱用的。
林威在旁布菜,姜雪漪托腮问:“陛下给臣妾备了什么礼?”
沈璋寒失笑,抬手点点她鼻尖:“一口饭未用,就惦记着朕给你的礼。”
“陛下说了要好好筹备,您是天子,一言九鼎,岂知潋潋是不是日夜都好奇着呢?”姜雪漪理直气壮,语气却软,“是什么,给潋潋瞧瞧嘛。”
他轻轻两下叩桌,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即刻捧着东西过来,呈到了姜雪漪跟前。
沈璋寒散漫的后仰,温声道:“知道你喜欢玉石,恰好今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白玉,朕命人雕了一大一小两个玉坠,给你和宸儿。”
“玉石养人,民间说养好的玉能挡灾,朕虽不喜怪力乱神之谈,可为了你和宸儿,朕愿意迷信一回。”
姜雪漪将两个玉坠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只觉得这玉坠雕琢得极为精美,玉质干净到几乎无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记得她的喜好,也是难得。
她捧在手里摸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回去,命人好生收起来,方笑着说:“宸儿真有福气,才这么大点,父皇就什么好事都想着了,以后可还得了?恐怕以后只有父子相亲,母妃都要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嘴甜,”沈璋寒轻笑,“朕疼宸儿,自然因着他是我们两个的孩子,难道朕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再不用膳饭菜就凉了,你又不爱吃了。”
“是,臣妾遵命。”姜雪漪乖乖地拿起银箸,小口小口的吃碗里夹好的菜。
陛下没急着动筷,反而垂眸静静的看着她吃,好似只是这样看着就很满足,姜雪漪偷偷夹一筷子给他,沈璋寒才笑着动筷,气氛十分温馨。
用膳后,姜雪漪搬出陛下赏的那架古琴,倒不是她要弹,是陛下要弹。
自这架琴赏过来,陛下已经听了多次她弹琴,说犹如天籁,婉转动听,点评得煞有其事。
今日既是姜雪漪生辰,寿星为大,她也大着胆子使唤使唤他。
但陛下岂是这么好请动的,姜雪漪可做不得勾栏听曲的恩客,她还得亲自替陛下净手焚香,需得将人哄好了,才肯纡尊降贵的弹给她听呢。
沈璋寒摁了摁琴弦,欲言又止的看向姜雪漪:“朕多年未曾抚琴,手生。”
言外之意是弹得不好不许嘲笑他。
姜雪漪弯眸托腮,连连嗯了几声,哄道:“陛下快开始吧,臣妾洗耳恭听呢。”
这会儿殿内只有陛下和娘娘两个人,其余伺候的都在外面候着,这会儿耳朵尖的听见陛下竟要给娘娘弹琴,一时惊讶,竖起耳朵偷听里头的动静。
都知道陛下好雅,可这么些年从未听过陛下给谁弹过琴的,也就只有棠修容有这个待遇了。
棠修容的琴音乃是宫中一绝,不知陛下如何?
姜雪漪屏息凝神的等着,沈璋寒终于不情不愿的动起手指,几个音节后,她就绷不住笑了出声。
“陛下快继续,臣妾不小心的。”她捂着红唇偷笑,眉眼促狭如一只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
沈璋寒咬牙切齿的弹完一曲,起身就去把她细腰勾在了怀里:“笑话朕是不是?”
姜雪漪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停不下来,埋头在他怀里娇嗔:“没有没有,潋潋可不敢。”
沈璋寒被她惹的又恼又想笑,偏偏今日她是小寿星还说不得重话,一来二去竟笑到一处,他也畅快。
情致浓时,门外却急急传来通传声:“陛下,云华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纯才人胎气不好,请您前去看看。”

第117章
好好的生辰偏被纯才人的事打断, 沈璋寒眉头一蹙,冷声道:“不适就去寻太医,事事都需要朕走一趟?”
林威自然知道等闲小事不可在这时候耽误了陛下和棠修容, 可纯才人的胎情况不好,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方才的消息说下去:“纯才人今日起来腹痛不止,太医来时甚至隐隐有见红之象, 方才杨贵嫔身边的宫女还来求见,说有宫女向杨贵嫔下跪检举,说要揭发郑宝林残害皇嗣和嫔妃之事。”
“凤仪宫那边说皇后娘娘月份大了, 身子不适不便前去, 如今只有两位协理六宫的贵嫔,不敢做皇嗣这么大的主,这才来请示陛下。”
事关皇嗣, 陛下今日就算真的为了她一意孤行不去看望纯才人, 说到底,她也落不到什么好。
陛下多待半日的区别而已,她却容易被人拿住话柄, 说她霸占陛下的恩宠,藐视皇嗣。
身在后宫,一个不注意刀子就会掉下来,她不得不事事小心些。
再说了,今日去看纯才人正好, 陛下对她心怀愧疚, 反而更易成事。
谁说这不算是上天送她的生辰礼呢?
姜雪漪站在陛下身侧听着,十分善解人意地柔声道:“陛下今日能来陪臣妾过生辰, 其实臣妾已经十分欣喜了,左右午膳也用过了, 纯才人的胎象要紧,陛下不必考虑臣妾。”
外头还下着雪,原本未央宫里里外外都说着笑着,气氛十分轻松,沈璋寒这么多年以来,几乎也没有过这么纯粹开怀的时刻。
他和姜雪漪本该有难忘的一天。
可如今人人低头沉默不敢出声,都是被纯才人的事破坏了。
沈璋寒牵住姜雪漪的手,脸色沉了下来:“你陪朕一道去,处理完再回来。”
姜雪漪柔顺地点点头。
云华宫和未央宫距离不算太远,只隔着棠梨宫和灵犀宫,但架不住外头风雪大,纯才人的胎再要紧也没有陛下的龙体要紧,所以行进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等御驾和姜雪漪的仪仗一起到云华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也不知道云华宫内到底如何了。
门前的太监唱礼后,姜雪漪跟着陛下疾步进去,一入内,就瞧见里头的人到的倒是齐,除了管事的两个贵嫔以外,还有丹妃也在里头跪迎,一侧跪着的,另有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的郑宝林以及一脸正色的宫女锦绣。
纯才人脸色苍白,抱着肚子在床榻上哭得浑身颤抖,一见是陛下来了,险些歪着身子栽下来。
沈璋寒淡淡觑她一眼,心情算不上好,他沉着面色坐到主位上,拂袖道:“起来吧。”
“怎么回事?”
几人落座后,是杨贵嫔再次站起来福身,恭谨道:“启禀陛下,纯才人今日晨起后不久便胎动不适,隐隐见红,方才太医已经来过,施针服药后堪堪稳住胎气,太医说纯才人这一胎太波折,恐伤了龙胎根本,日后只能安心静养,再不可出任何差错。”
“只是纯才人今日胎动,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所致。宫女锦绣听闻纯才人不适后求见嫔妾,说生而为人,实在良心不安,有一事不敢不言,便是郑宝林在纯才人随身携带的药囊里动手脚,想害纯才人小产一事。”
“经过锦绣的检举,太医果然在纯才人的香囊里发现了一些长期佩戴可致女子小产的粉末。”
“锦绣是郑宝林的宫女,又有物证,此事已经分明,还请陛下裁决。”
沈璋寒垂眸冷冷的凝视着郑宝林,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纯才人在床榻上泣不成声,哽咽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如此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事情败露,郑宝林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一味低着头剧颤道:“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害你的孩子……”
锦绣急于立功,忙说道:“这香囊是小主亲手缝的,起先送过去的时候还有太医查验过,并无异样。是后来有一日,小主突然说纯才人的香囊闻着不香了,针脚也松了,回去帮她重新弄一弄。纯才人和小主关系密切,谁会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起疑呢?纯才人根本没多想便给了小主。那晚小主往里头掺东西的时候,奴婢正好去送茶看到,可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岂敢对小主怎么样?只好装聋作哑。”
“可今日听说纯才人身子不适,奴婢就猜测是不是那香囊的缘故,皇嗣为重,奴婢便再也不敢忍下去了。皇后娘娘月份大了,奴婢只好去寻杨贵嫔,将奴婢知道的事都说了出去。”
锦绣伏地磕头道:“自从纯才人有孕,小主便心情低落,易爆易怒,口中也常常念念有词,从前她几乎日日都要去寻纯才人的,这段日子明显少了许多……!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余再没有了!”
姜雪漪轻叹一声:“宫里人人都知道纯才人和郑宝林要好,承祚四年时,臣妾和她们也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臣妾记得从那时起她们便形影不离,姐妹情深,臣妾本以为,她们能一直这样要好下去。”
“不曾想,最难猜测是人心,纯才人一朝有孕,郑宝林的心中也会不平,竟不惜对最亲近的人下手。”
话音一落,原本颤着身子矢口否认的郑宝林像是被突然踩到了尾巴,仰头冷笑道:“姐妹情深?若真姐妹情深,她就不会抛下我一门心思争宠,攀高枝!她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郑宝林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面对人证物证,她除了说不是自己也没什么别的可辩解的,毕竟这件事就是她做的,赖不了别人。
但如今棠修容说什么姐妹情深,好像一切的错都是她自食其果。
凭什么?
反正都是一死,她这条命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稀罕的,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图个嘴上快活!锦绣固然背叛了她,可她起先做这件事的时候,原本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目的。
明明是纯才人先抛弃了她们的友谊,怎么怪起她了?
纯才人生下孩子后前途一路光明,那她呢?
她又要回到一个人默默无闻,无人问津,永远都没有光亮的日子里,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只能仰望着那些身在光明里的人。没人会再拉她一把了。
郑宝林浑身颤抖着,扭过头恶狠狠道:“我对你下手又如何!是你抛弃了我,是你变了!”
纯才人以为,郑宝林害她是因为嫉妒她更得宠,嫉妒她之前得陛下的宠更多,嫉妒她有了身孕,往后更要事事都高她一头。
可她竟然觉得……是自己先抛弃了她……?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吗?是她没有考虑郑宝林的感受吗?
纯才人张着嘴愣住,眼睛不住的流着泪,神色却木木的,甚至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们姐妹二人有什么恩怨不足为外人道,丹妃也懒得管那么多,她现在只在乎纯才人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见郑宝林主动承认了是自己做的,连忙说着:“陛下,郑宝林已经承认了是她想要谋害纯才人和腹中的皇嗣,请您尽快处置郑宝林,不要让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留在宫里。”
丹妃着急,沈璋寒自然也知道是为什么。
“既是人证物证俱在,郑宝林也亲口承认,此事没什么好辨的。郑宝林残害皇嗣,罪不容恕,自今日起贬为庶人,赐自尽。”
沈璋寒冷淡下令,甚至看都没有看郑氏一眼:“拖下去。”
郑宝林疯疯癫癫地笑着被拖下去,屋内足足寂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丹妃才又斟酌着说:“陛下……”
沈璋寒淡淡看向她。
见陛下居然愿意听她说话,丹妃忙讨好地笑了笑:“臣妾觉得纯才人的胎如此多灾多难,虽说是郑氏歹毒,故意陷害,可李贵嫔也并非没有错处。”
“纯才人诊出有孕那日,太医就说了纯才人得安心静养,事事小心,李贵嫔也主动揽了这差事,说要照顾好纯才人。”
“可如今呢?”
“郑氏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纯才人与她交好不防备就算了,李贵嫔也这样放心吗?还是说你只是表面跑的勤快,实际上根本没有用心思?”
今日之事,李贵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占一个看胎不利的罪名,可她也只是一时不察而已,丹妃怎能将她的居心说得如此歹毒?
李贵嫔忙跪下,哽咽着说:“陛下明鉴,纯才人的胎嫔妾自知有错,没能看顾好她,嫔妾甘愿领罚。可嫔妾一心一意为了纯才人和腹中孩儿着想,绝不曾阳奉阴违,也请您明鉴!”
丹妃不屑地勾勾唇:“说是这么说,可谁不知道你唯皇后马首是瞻……”
说到这儿,她及时闸住没有继续胡言乱语,又换了个话题:“总之不管你有心无心,无能总是人人看在眼里的。从你协理后宫开始,宫里上下多少闲话,你的能力如何,这么长时间还看不清自己吗?若本宫是你,就该早早辞去协理后宫之权,也免得贻笑大方了。”
涉及宫权,这会儿除了丹妃敢大胆直言,也没人敢说这些了。
杨贵嫔沉默着不出声,纯才人没有说话的资格,李贵嫔泪水涟涟,伤感不已,姜雪漪终于开了口,轻声替她说好话:“陛下三思……今日之事李贵嫔固然有错,可若有人蓄意陷害,仅凭预防,又怎么防得住一切?”
“好在纯才人的胎总归是还在,只要日后小心保养,您还能再添一个孩子的。”
李贵嫔感激地看了棠修容一眼。
沈璋寒淡淡抬眼看向姜雪漪,只见她眉眼温柔,嗓音谦和,又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却让她过来搅和这样一桩腌臜事,便让他不由想起方才在未央宫时的模样。
李贵嫔不是管后宫的这块料,这段日子他不是没耳闻。
一而再,再而三,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也不是没给皇后颜面。
他虽不在意纯才人,也不在乎纯才人生的孩子,但皇嗣就是皇嗣,不是区区一个普通嫔妃可以比拟的。
沈璋寒缓缓敲着桌面,说话的语调冰冷而缓慢:“丹妃说的不无道理。”
“李贵嫔,朕曾经对你寄予期许,但你太让朕失望了。”
“自今日起收回李贵嫔的管理后宫之权,移交给棠修容。宫务繁琐,皇后月份大了不方便,棠修容又不曾管理过后宫,杨贵嫔难免多辛苦些。”
“既如此,便晋杨贵嫔为充仪,日后好好协理后宫,教习棠修容。”
口谕颁下,沈璋寒话语稍稍一顿,又淡淡添了句:“既是协理后宫,也晋棠修容为昭媛,你的位份也有一年没动过了。”

她也跟着晋位吗?
这些日子以来杨贵嫔办事得利, 宫务处理的十分像样,后宫诸人都看在眼里,她本是宫里的旧人, 资历深厚, 加上协理后宫的嫔妃一直不是主位也说不过去,杨贵嫔晋充仪本是应当的。
但姜雪漪还真没想过, 在陛下已经打算让她学着协理后宫的同时还想给她也晋一晋位份。
方才听陛下的语气,给她晋位分明显是这件事之外的考虑,这才没有一气呵成的下旨, 不想陛下还是惦着她。
许是因为今日陛下和她在未央宫过生辰时气氛不错, 陛下又难得如此高兴,却尚未尽兴就被人中途打断了,所以对她才多有歉疚。
姜雪漪本就觉得今日的生辰被打断不是坏事, 果不其然。
正因陛下对她有愧疚和怜惜, 所以今日的一切才来得格外容易。
她和杨充仪对视一眼,一齐撤步向陛下谢恩:“臣妾谢陛下隆恩,定会恪尽职守, 辅佐皇后。”
沈璋寒缓声道:“起身吧。”
“李贵嫔既不必协理后宫,自今日起就专心看顾纯才人的胎。你今日已经长了教训,日后更得加倍用心,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郑氏已死,她身边的宫女也该悉数打发回掖庭重新分配。宫女锦绣检举有功, 杨充仪给她寻个清闲的好差事, 也不必伺候嫔妃了。”
姜雪漪瞧了眼锦绣,就见她感恩戴德、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 笑着没说话。
当初她让旎春稍微提点了锦绣两句,这锦绣为了前途领悟的果然快, 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只是锦绣虽有功,可说到底是背主的东西,陛下最不喜欢这样的人。如今让杨充仪给她个清闲的去处,既有些好处可拿,以后也不必在后宫晃悠,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至于李贵嫔,她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无甚野心和心机,此生唯一风光的时刻就是这段日子,如今一切归于原点,再没什么可奢望的。
只要她安分守己,以后凭资历还能坐个主位,从今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就了了。
李贵嫔颤着嘴唇福下身:“是……嫔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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