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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


“如今见也见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兰才人在知道陛下肯见她的时候还曾欣喜万分,知道陛下果真待她不是全然无情,只要她诚心认错,梨花带雨,陛下是个寻常男人,一定不会真的这么心狠。
即便不能留在太极殿,可也能和陛下多待一会儿,只要有些许浓情蜜意,复宠便指日可待。
可她从未想过,陛下都已经肯见她,却待她如此的……客气。
三年不见,果真什么都变了。
兰才人心中哀伤不已,却也知道如今越是这样越是急不得。陛下和她早已陌生,又有淑妃这个劲敌正得宠,她不像刘嫔和太后那么亲近,又有亲生的公主傍身,想要挽回陛下的心是长久之计,得徐徐图之。
她这一生的荣宠都在陛下身上,往后更是只能有陛下这一个男人,无论如何,她都得站起来,决不能被旁人踩在脚下。
“是,妾身告退。还望陛下善自珍重,仔细龙体。”
兰才人说完便红着眼睛起身要走,临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回头深深的看了陛下一眼,这才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陛下负伤,太后养病,后宫诸人不敢在这时候生出什么风波,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两个月。
这些日子以来前朝动荡事多,陛下朝政忙碌,除了看望太后甚少进后宫,也是因为太后病着不宜挪动,所以今年不再去行宫避暑,全在宫里过。
长安七月暑气极重,太阳晒得宫道刺眼到发白,若是正午出门,简直如同在蒸笼里一般。
原本就热,宫里的嫔妃和奴才们就更不爱出门了,若非必要,都四处寻凉快地方待着去了。
若说原先是因着陛下和太后养病不敢声张闹事,可到了夏天,便是真的热到没心思动弹了。
姜雪漪素来不怕冷,却很怕热,所以宫里早早就供上了冰,底下的人一日三次送冰过来,倒也不算很难捱。
何况天气热,不用日日都去凤仪宫请安,姜雪漪反而更自在了些。只是唯一不好的是天热了以后伤口不易好,她足足精心养了这么些天,用最好的药,如今终于差不多好全了。
医女替她细细看过右小臂,见总算恢复的和以前并无两样,既没有留下疤痕,动起来也如常,这才笑着福身说:“万幸,娘娘伤势恢复的很好,往后就能和以前一样活动了。”
宫里的美人向来是最爱惜容貌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光滑如初、不留疤痕才好。何况姜雪漪得宠,又是花容月貌的美人,若是白玉微瑕,那才是可惜。
旎春捧着自家娘娘的小臂看了半晌,生怕看漏了一点,这才笑着“呀”了一声:“恢复的果真是好,一点儿疤痕也没留。”
没留疤总归是件好事,姜雪漪也高兴,笑着说:“带下去领赏吧,这些天有劳你们了。”
旎春欢喜的诶了一声,忙领着医女下去包银子,殿内便没旁人了。
段殷凝取来凝脂膏替娘娘抹上,柔声道:“娘娘身子既然好全了,那奴婢今日就去凤仪宫告知皇后,将您的名牒重新挂上。”
“前些日子听说陛下的外伤已经痊愈,又马上就是七夕,虽说七夕只是个淘讨巧凑趣儿的小节日,往常也不会大办,但宫里怎么说也因为太后和陛下养病沉寂了这么久,如今陛下伤好了,虽说太后仍病着,可总该有个由头热闹起来,恐怕是时候要进后宫来了。”
姜雪漪嗯了一声,垂眸看着她给自己涂脂膏,温声道:“太后的病缠缠绵绵一直不见好,这些天除了皇后隔三差五的去看望,大多时候都是刘嫔在长寿宫伺候着吧?”
“陛下操心着太后的病情,每每去长寿宫总能看见刘嫔,虽说刘嫔似乎并未刻意邀宠,一直十分温驯恭谨,可这么有孝心,难说没有故意做给陛下看的成分。”
“若是陛下有心思进后宫,不管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是刘嫔近日的表现,恐怕刘嫔的恩宠是少不了了。”
说罢,她又想起来了什么,偏头问:“七夕是杨修媛操持着,前两日听她说是打算在太液池边上的水榭上办小宴。”
“夜间水边凉快,陛下多日不曾进后宫,当晚定会出席,底下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段殷凝琢磨了片刻,轻声说:“难得有个由头热闹,加上嫔妃们久不见天颜,难免躁动。”
“吹拉弹唱习舞的都有,想争宠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
“您如今协理后宫,各宫各处想讨您好的人多了,但凡有些消息都往咱们宫里送。”
她想了想,平声说着:“倒真有件事没闹起来,只是今儿午膳的时候叫奴婢听说了。”
姜雪漪掀眸:“何事?”
“兰才人和钱常在昨儿晚上在牡丹台起了些龃龉,闹得极不愉快,听说——是为了抢牡丹台那块地儿惹出的祸端。”
“牡丹台繁花盛开,又靠近御花园,是个清幽纳凉的好去处,若想争宠,得些消息侯在那也不意外。只是兰才人从前还是兰妃的时候,钱常在是她手下之人,当初钱常在的脸被丹皇贵妃扇烂是兰才人的主意,可到头来却没落得什么好,如今她们反目成仇,您倒是能留一留心。”

第164章
当初和嫔即将生子, 兰才人和丹皇贵妃都想争取这个孩子,为此不惜手段用尽。兰才人为了不让丹皇贵妃抚养这个孩子,特意让手下的钱常在去故意激怒丹皇贵妃, 被丹皇贵妃掌掴, 再让钱常在用自己的脸伤生事,去水边寻死, 将事情闹大。
一旦丹皇贵妃跋扈狠辣的行为被陛下知道,那么她就一定不适合做皇嗣的养母。而那时候兰才人一直安抚和嫔,与她亲近, 又性情温和、才华斐然, 相较于粗鲁冲动的丹皇贵妃,自然更适合养育皇嗣。
兰才人为了争取孩子,这一番手段其实没什么问题, 按理说也的确有效。可她千算万算不曾想到和嫔那个时候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 为人又过分多愁善感,居然只是看了钱常在的脸便受惊小产。
也是和嫔命好,虽是早产却也生了个皇子, 在皇后、刘嫔和姜雪漪多番较量之下,到最后和嫔位份不够也亲自养着孩子,兰才人一番心血算是打水漂了。
她和丹皇贵妃都没落着好也就罢了,说到底,钱常在才是最惨的那个。
为了让兰才人抬举她得宠, 不光豁出去了脸面, 更是拿着后宫女子最重要的容貌去赌。虽说总算养好了没落疤,可当初那么做的时候, 钱常在必然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才答应的。
谁知兰才人不仅没能帮衬到她,自己还在不久后就被陛下降位, 罚了三年禁足。钱常在付出了那么多,不光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反而看透了这位所谓的兰妃娘娘不过是一场笑话。
若真说起来,钱常在入宫也是风光过一小段时间的,那恩宠还是受姜雪漪指点才得的。
如今她和兰才人位份相似,兰才人才禁足出来,境遇甚至还不如钱常在那样无功无过。
现在钱常在见着兰才人和她想一样的法子争宠,怎么能不想起当初的苦,怎么能不恨?对她必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毕恭毕敬。
陛下的恩宠是有限的,为了争宠,这两人相遇爆发争吵也是人之常情。
钱常在之前多次表达想要投诚,都被姜雪漪婉拒了,她若以后抛出橄榄枝,钱常在不可能不同意,倒是个可用之材。
段殷凝带着凝脂膏放回原处收拾,珠帘后人影绰绰,姜雪漪看着她的身影慢慢琢磨。
三年折磨,兰才人和刘嫔对她已经恨之入骨,就算眼下为了重新得宠巩固地位暂时不提,以后也迟早会想法还回来。
要是真的让她们起势,往后姜雪漪和宸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怕是要日夜悬心才是。
她不能徒增烦恼。
思衬片刻,姜雪漪问:“你说兰才人和钱常在是昨儿晚上闹起来的?”
段殷凝掀了帘子走过来,应了声:“是,再过几日就是七夕,宫里这些天紧锣密鼓练习才艺的嫔妃不少。位份低的嫔妃宫里供冰大多不足,屋子里还没在屋子外凉快,也有不少是在外面寻个好地方练的。”
“照这么说,外头晚间倒是热闹,不是这儿就是那儿的。若陛下心血来潮进后宫走走,恐怕隔几步就能看见美人了?”姜雪漪笑了笑,“陛下这些天政务忙碌,一直不得闲,正好我今儿也手伤彻底好全了,你派人去请陛下一趟。就说今晚夜色如醉,咱们的小厨房做了几样好菜,请陛下晚间忙完赏脸去御花园的海棠榭赏月,我在此候着。”
说罢,她端起一侧的茶杯,慢悠悠抿了口:“兰才人和钱常在能吵起来,便说明她们存了心思要争,谁也瞧不上谁。牡丹亭那么好的地方,大好的地段和时机,她们谁不会因为对方退了争宠的心思,若闹一次便不去了,那就说明自己怕了,兰才人不允许自己服输,钱常在恨了她许久,更不会。”
殿内凉意四散,茶香悠然,姜雪漪喝下半盏,轻笑道:“今儿个有好戏可看。”
晚膳后,灼日归山,酷暑将歇,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些。
宫里的低阶嫔妃和宫人们大多没得例冰取凉,一到晚上出门乘凉的人可是不少。未央宫凉快,平时她不爱出门逛,今日一出来,四处都能瞧见宫灯亮着,的确热闹。
姜雪漪没带宸儿,只让旎春等人搬着冰鉴,带着里头躺着的几碟新做的小菜去海棠榭。
海棠榭这地方是她精心挑出来的,靠近御花园和牡丹亭,远远能听见外头的人声儿,虽说不如牡丹亭那般显眼,可此处有一小池塘,临水清凉,位置更是宽敞。
即便真的猜错了,兰才人和钱常在都没来,她和陛下在此处赏景赏花也好。左右陛下许久不曾进后宫松散了,能透口气总归有益。
随行的宫女太监们上前在四角都点上宫灯,又仔仔细细挂上轻纱账,冰盆从冰鉴里抬出来放在大理石桌的正中间,风轮轻轻摇着,丝丝凉意透过来,不比在殿内热多少去。
姜雪漪拿着一柄苏绣玉骨扇,上头的垂丝海棠栩栩如生,碎珠如露,她摇着扇子凭栏而立,月色朦胧下,一身轻薄如雾的荷茎绿云雾绡宫裙,愈发衬得她缥缈出尘、冰肌玉骨,仿佛蟾宫仙子一般。
满宫嫔妃里美人无数,可若论身段样貌,姜雪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谁能与她平分春色便已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平时她不会特意打扮,可今儿个来是看戏的,俗话说月下看美人更艳三分,陛下若来,她不能输了谁去。
不多时,御花园那头脚步声纷至沓来,听着人数不少,姜雪漪执扇倚身回望,就见陛下身侧前呼后拥簇拥着不少人,应是刚从勤政殿的方向过来。
佳人有约,沈璋寒又想见她,是以脚下生风,步速比往常都快些。提宫灯的小太监跟着陛下大步流星般往前走,等到了海棠榭才摆一摆手,让他们都各自站到周遭值守去。
海棠榭轻纱拂动,月色如银,她就那么凭栏而立,眸光潋滟的看过来。
“潋潋。”
美人如斯,沈璋寒不禁有些意动,他迈步进海棠榭,只见她微微欠身行礼,一双盈盈妙目便看了过来:“陛下守时,潋潋很欢喜。”
他牵住她的手,与她一同坐到大理石圆凳上,清冷的嗓音淡淡沉沉:“赴你的约,朕不舍得晚来。”
“正巧,也有件要事想跟你说。”
姜雪漪掀眸,便听陛下说今日下朝后得了陶氏父子的消息。陶尚书仍不知所踪,其子倒是在靠近边疆的县城里被抓住了,据说被抓到的时候灰头土脸,神志不清,今日已经押解回京,就关在大牢里。
原本是想从他嘴里撬出消息的,可他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时不时吓得失禁,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陶家九族皆灭,只剩下陶尚书和他的儿子,陶尚书如此薄凉冷血的人,临走只安排了他儿子的活路,可如今他的大儿子竟也和他分开了。
沈璋寒嗓音微冷,沉声道:“你二哥哥已经带兵前往边疆驻防,也会继续搜查他的下落,胆敢背叛,朕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姜雪漪安抚道:“狼子野心之人死不足惜,陛下别为了这样的人气坏自己的身子。”
沈璋寒嗯了声,牵着姜雪漪的手缓了缓没多说。
海棠榭这边安静不惹眼,周遭树木又繁茂,若不特意绕过来看,不会轻易发现这边有人。
这边帝妃气氛祥和没出声,另一侧的牡丹亭却称得上剑拔弩张了。
钱常在今晚特意换了身舞衣过来,不想竟再这又瞧见了兰才人,一看见她就想起昨日两人在牡丹亭争执的事,心中更是窝火。
她实在是恨极了兰才人,不仅白白害她耽误了那么久,又险些毁了容貌,可偏偏付出了那么多仍然一无所获。如今解除禁足出来了,也不过是个区区才人,哪儿还是当初得宠的兰妃娘娘。
就这么个人,竟然从前让她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她也配?
每每想起来,钱常在的心中便又恨又厌恶,就连瞧见她那张总是惯常柔弱的脸都觉得反胃恶心。
虚伪毒妇!棠淑妃的手下败将罢了!
她快步走到亭子里,抢先一步占住了好位置,既不行礼,也不弯腰,冷声道:“我还当是谁,原来又是兰才人。”
兰才人抱着古琴走过来,一看钱常在站在亭子里,淡眉微蹙,已经不悦了起来:”钱常在,你放肆了。”
“本主再怎么样也是才人,位份始终比你高。入宫多年,你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见着本主不行礼问安便罢了,竟连尊卑有别的道理都不清楚吗?”
从妃位降到才人本是件丢人事,兰才人若非必要也不喜欢出门见人。尤其钱常在从前算是她手下的人,再见面难免面子上不好看。
若聪明些的,彼此疏离冷落过去就算了,她也不说什么,可偏偏钱常在如今硬气起来了,见着她每每冷脸,冷嘲热讽,昨晚更是因为牡丹亭和她起了好大的龃龉。
她原本不想闹大,吵几句就算了,免得传出去丢了自己的颜面,谁知今日钱常在还是不知好歹,今晚又过来和她抢位置。
凭钱常在这样的蠢货,就算凭着一夕之幸得宠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三五日就腻了被撒开,能逞什么用。
真是碍眼。
见兰才人一副清高矜持的模样,钱常在更恼了,她勾唇冷笑道:“宫里尊卑分明是不假,可我还知道一个道理,不知兰才人听说过没有。”
“有欠有还,天经地义。怎么?三年过去,兰才人只知道尊卑,不知道人情道理了?”
“何况什么尊备分明,我是常在,你是才人,不过比我高了一阶。这牡丹亭是我先来了,你过来就想抢不成!”
“哪怕你喊起来,闹到棠淑妃和杨修媛跟前我也不怕你的,咱们自然好好分说分说去。”
钱常在气焰嚣张,直直刻薄,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兰才人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自跟了陛下起,就算是在外头做外室,那也是人人尊着敬着无人敢欺,更何况一入宫她就是主位,恩宠仅次于丹皇贵妃,哪个位份低的敢这样对她大呼小喝。
钱常在当初是怎么掉着眼泪来求她庇护的,说只要能得宠,她什么事都愿意做,模样可怜极了,简直如同摇尾乞食的哈巴狗一般。
如今她落魄了,成了才人,钱常在竟敢蹬鼻子上脸,当面作践起她了!
兰才人羞怒交加,身子几乎一晃:“当初你是如何求着我庇护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如今见我落魄,竟当面羞辱旧主。”
“还口口声声闹到棠淑妃和杨修媛那里去,她们不过是协理后宫,皇后还在呢,你眼里竟连皇后的位置都没有了!”
钱常在才不怕她,冷嗤了声:“闹到谁那儿去都好,总归我怕不了你一星半点。”
“当初和嫔早产的事是怎么来的,你和我心知肚明。若是闹到皇后那里,就等同于是闹到了陛下那里去。陛下早就不宠爱你了,你不妨猜猜,若是陛下知道当初是你故意设计陷害丹皇贵妃,害二皇子早产如今身子虚弱,陛下会如何想你?”
“一个才解除禁足出来的女人,要是又扯上另一桩丑闻,你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兰才人气的手都在抖,上前抬手便扇了钱常在一耳光:“放肆……你简直太放肆!”
牡丹亭争执的声音可不算小,恰好这会儿姜雪漪和陛下都没说话,倒听了个六七分。
虽说不能十分清晰的听全了,可是谁在说话,大致说了什么还是知道的。
姜雪漪佯作意外,扬眸柔声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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