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能够在长久的时间里保持在咒术界中的地位,自然也有属于自己不外传的血脉遗传术式。
五条家是无下限术式,加茂家是赤血操术,而禅院家,则是十种影法术。
不过这样强大的术式也不是满大街都有,就像五条家只有一个五条悟,禅院家也有多年没有诞生拥有十种影法术的咒术师了。
关于这一点,当年在离开禅院家之前,甚尔也听到过不少流言。
禅院家与五条家历代不对付,因为五条悟的诞生,族里很多长老都非常焦躁,担心家族落于人后,似乎正在用什么法子,加速「十种影法术」的诞生……
毕竟目前来看,想要与无下限抗衡,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怎么,你也搞这种欺负女人的事?”甚尔双手抱胸。
直毘人胡子一翘:“呵,也不是不行。”
底下人的小动作,若是作为家主不知道就有点丢人了。
但是可惜,他能做的也不多……
糟糕,这么一想更丢人了。直毘人沉思。
甚尔无语,“那就滚吧。我对禅院没兴趣,你想要在族里做什么也跟我没关系,别来我这里碍眼。”
直毘人并没有因为甚尔的出言不逊而生气,反而往后一靠,一副这是自己家的模样,大咧咧道:“态度不要这么差嘛,甚尔,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
“我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理由的。”直毘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眼啧了一声,“这就是那什么……命运吧。”
古今往来的历史中,五条家的六眼与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总是在同一时代诞生,相差不超过二十年,虽然至今也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但按照前人的经验,既然五条家的那只混小子已经蹦跶了那么久了,那十种影法术也应该有着落了才是。
这倒是甚尔第一次听说了,“还有这种鬼事?”
“就是有这种鬼事。”直毘人搭腔道,“听说还跟星浆体有关系……所以怎么样,把你儿子借我看一眼?”
甚尔:“想都别想。”
直毘人:“哎呀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虽然小朋友得六七岁才能觉醒术式,但是我可以先给他降个福!大家族的族长亲自降福,可是很珍贵的机会哦!”
甚尔:“你很闲吗?”
哪家有孩子出生,就去哪家串门是吧。
“欸,非也。”直毘人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我可只来过你这一家。”
甚尔双手抱胸,默默看着直毘人。
直毘人:“……臭小子我是真心的。”
他真是真心的。
如果说,禅院家注定要诞生一名身负「十种影法术」术式的婴儿,那么他希望,这个人,是甚尔的孩子。
至少比其他人靠谱多了不是么?
甚尔又多看了一眼直毘人,想了想道:“也行。”
“加钱。”
于是半个小时后,被宝宝哄得满头冒花的直毘人依依不舍地离开,晓抱着惠在玄关处给客人挥手告别完,扭头问甚尔道:“他为什么要给我们送钱啊?”
好大一个红包呢!
甚尔耸耸肩,“你把钱收着就是,就当是惠赚的出台费。”
晓:“?”
惠:“咿呀呀。”
甚尔双手抱胸。
直毘人的意思他明白。
不就是来提醒他,若以后惠真的觉醒了那个重要的十种影法术,先不要声张,最好是先偷偷给他传信,以免场面失控么?
甚尔垂头看向被直毘人的酒气熏得直挥手的惠。
小兔崽子,以后能成为咒术师?
“哦对了,明天惠要打疫苗了。”晓突然想起来,“你还要上班吧,那我一个人去咯。”
“一定要明天去?我后天放假。”
“不行,这是有预约的。”
“好吧,记得带上你的帆布包。”
结果第二天早上,晓起晚了些,甚尔已经出门了。
“糟糕,要迟到了。”匆匆忙忙地把惠收拾好套上帽子和围巾,晓拿起桌上的钥匙就冲出了门。
“哇真冷。得赶快点。”
家门关闭,阻隔了外头的寒风,而在鞋柜旁的衣架上,帆布包隐隐发出银光。
【啊……】
【晓把我们忘了……】
疫苗中心里, 到处都是带着孩子来打疫苗的家长。
孩子害怕针头,那头一哭,这头也被吓得直掉眼泪,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里都是孩子的哭声, 惹得小小惠也开始不安起来。
“不怕不怕。”晓一边轻轻拍着惠的背, 一边抱着他去登记口登记,“我们很快就回家。”
好在惠是个安静的孩子,被妈妈安抚了以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趴在妈妈的肩膀上自己玩起了手指, 而且应该是甚尔在出门前就已经喂过奶了的关系, 他到现在也没有哭闹过。
打疫苗是排队叫号的, 他们今天来得晚, 前面已经排了不少宝宝,晓左右看了看,在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抱着惠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 旁边的座位上也来了一对母子。
见晓看过来, 那位黑发母亲含笑着向她颔首道:“你好啊。”
那笑容和蔼可亲, 面上的肌肉走向如花蕊开合,任谁来看都是友善的信号。
但就在这一瞬间,晓的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像是在荒郊野林里, 被贪婪的野兽盯住了血肉。
晓下意识地一颤, 搓了搓鸡皮疙瘩顿起的手臂, 以为是冷的, 连忙把身上的小外挂又拢了拢, 回笑道:“你好。”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惠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啊——”
晓一惊, 连忙轻拍惠的背哄道:“怎么了?呀,不哭不哭哦,妈妈在这里。”
但惠的哭声不停,与大厅里的哭声连成一片,仿佛宏大的交响乐。
“今天的宝宝怎么哭得这么多?”匆匆路过的护士难掩烦躁。
黑发母亲见晓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露出善意的笑容,“您的孩子看起来不大。刚出生吗?”
“啊,是的。”晓将惠紧紧抱在怀里,慌乱中搭话道,“才刚出生一个月。”说着她顺势看了眼黑发母亲怀里的宝宝。
哇,是粉色的头发。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黑发母亲注意到晓的视线,笑着把怀里的宝宝转过身子,“来,悠仁,跟阿姨打个招呼。”
粉发棕眸的宝宝眨了眨眼,看见晓,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太阳一样灿烂,在一片嚎哭声中,尤为显眼。
细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从仙台来的。
“小地方不比东京。”黑发母亲微笑道,“似乎没有更好的疫苗。”
趴在她肩头的粉发宝宝在这时注意到了一旁抽泣的惠,嘟囔了一句什么,努力想要向他伸出小手,却控制不住力道,一巴掌拍在了惠的脑袋上。
粉发宝宝:“咿呀!”
惠:“哇啊啊啊啊——”
晓无奈地轻晃惠的身体。
黑发母亲也把自己的宝宝拉开。
“一路过来很不容易吧,这可真是辛苦。”晓一边哄惠,一边感叹道,“你一个人吗?”
“是的。”黑发母亲笑容弧度不变,仿佛永不出错的机器,“孩子他爸已经死了。”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日寒冷的天气。
晓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黑发母亲微笑。
“毕竟世事难料。”
恰在这时,注射厅喊起了惠的名字。
“第四十八号!禅院惠!在吗!”
“啊,在!”
晓连忙站起身来,躬身与黑发母亲道别,抱着惠快步走向注射室。
黑发母亲笑眯眯地看着晓的身影逐渐远去,然后不紧不慢地抬起手。
一般人看不见的黑气从她的指尖飘出,顺着风的痕迹,迅速浸入晓的皮肤内,消失不见。
趴在黑发母亲肩头的宝宝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突然一抬手推开了她的刘海,露出了一条诡异的缝合线。
“还得感谢你呢。这也是因果啊。”黑发母亲慢条斯理地将刘海拨回原位,慢悠悠地抱着孩子起身,朝大厅出口走去。
“多亏了你,让他变得软弱又迟钝。也多亏了你,名刀终于能够开刃了。”
黑发母亲好心情地哼起了无人听懂的歌谣。
也不枉费我策划了那么久。
两年前在那场会议里没能清掉你,本还可惜着呢,没想到是个身带因果本就活不长的,心想着只要用一只黑猫带走最后的机会就能坐享其成,到头来还是让你活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也好,时间拖得越久,效果也会越卓越,现在连孩子都有了……暴君疯狂的样子,真是令人期待。
哦,对了,还有一只漏掉的小老鼠。黑发母亲忽然停下脚步,懊恼地拍了拍头。
嘛算了。黑发母亲继续往前走去。
那封印尚且算是有趣,反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此时,疫苗中心的注射室内,懵懂的惠手臂被扎了一针,下一秒再次嚎哭出声。
“好了好了。不痛啦。”晓连忙摁住棉花,一边哄道,“打完了哦,我们回家吧。”
“还要留下观察半个小时。”医生见此提醒道。
“好的。”晓连忙答应,说完抱起惠,向医生鞠躬道谢,走到大厅外头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晓轻拍惠的背,注意到旁边的母子已经不在,心想可能注射完去了别的地方,便不再在意,专心哄起宝宝。
打完疫苗的宝宝都需要在疫苗中心里留下观察,目的就是当孩子出现意外反应时,在场的医生可以尽快地处理。
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惠的身上,特别是冬天穿的衣服多,她唯恐漏过了宝宝身上哪里冒出来的红肿,错过了过敏反应的第一救治时间。
然而随着时间逐渐走向观察时间的终点,惠在妈妈的怀抱里哭声渐低,缓缓陷入了沉睡,却是晓后知后觉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在全身冒冷汗?
“好热……”晓将身上的外挂脱下,“怎么回事?好热……”
路过的护士注意到了晓的异样,当即大惊冲了上来,“女士,女士!你还好吗?!”
嗯?晓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混乱了起来,世界仿佛在旋转,周围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抛弃了她。
“女士!女士!!快叫救护车!”
最后所有声音渐渐远去,世界彻底陷入了昏暗。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晓紧紧将孩子拥进怀里,跌落在地。
甚尔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店里打下手。
低头一看是晓打来的,他马上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先生吗?”对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甚尔心头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WQ医院的急救科,您的家人刚刚被送进抢救室,目前正在抢救中,请您快点过来吧!”
大脑当即轰的一声,宛如当头一棒,一时之间,甚尔怔楞当场。
什么急救科……抢救?
对面听不到回答,见怪不怪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里是WQ医院!您快来吧!”
“禅院?怎么了?”有人注意到了甚尔的异样,走过来看了一眼,“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甚尔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旁边同事的手臂,惊得对方痛呼出声。
“WQ医院在哪?!”
当甚尔在同事的呼喊中跳下车冲进医院急救中心时,急救仍然在继续。
分诊台的护士注意到了惊慌失措的甚尔,连忙走上前去,“请问是抢救室里的病人的家属吗?”
“是,我接到了电话!”甚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晓呢?!我的晓呢?!”
“病人还在抢救,我们的医生正在竭尽全力,请您放心,冷静下来。”护士被甚尔宛若鬼神般的面容吓了一跳,但还是强装冷静道,“病人在昏迷前还抱着孩子,我先带你去见见孩子。”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甚尔大吼,“我的晓呢!”
急诊大厅内,所有病人医生都被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请,请您冷静一点。”护士顿时面露惶恐,颤颤巍巍。
抢救室外的家属情绪陷入激动是常有的事,这名护士对此也不少见,但普通人又怎能直面暴君的震怒呢?
终于被带到了对应的手术室外头,甚尔抬头看见门上亮起的红灯,在走廊上焦躁地左右踱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晓怎么会晕倒?!”甚尔急促道,仿佛在战争中遍体鳞伤的野兽,被撕咬了最柔软的软肋,朝着敌人发出嘶吼。
护士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而在这个时候,听说了这边的情况的值班医生也连忙赶了过来。
“先生,请您冷静!”医生远远地用手势安抚,“医院里需要保持安静,您在这里制造出来的噪音,也会影响到里面的手术!”
甚尔闻言面色顿时一僵。
医生见甚尔冷静了下来,赶紧作手势让护士离开,然后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
甚尔立马就认出那是晓的手机,当即就要抢过来,却被医生躲了过去。
“请原谅我必须要确认您的身份。”趁着甚尔还没发火,医生赶忙道,“能否把你的手机号报上?”
甚尔反应了过来,明白这个流程不过他们是不会把实情告诉他的,便压着火把自己的手机号报了一遍。
医生低头确认完毕,便将手机递给了甚尔。
“请问您与病人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妻子。”甚尔压着心头的恐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医生闻言镇定地点了点头,“您先冷静下来。”
“根据您太太送过来时的情况,我们怀疑是急性的心脏病发作,请问病人之前是否有相关疾病?”
“心脏病?”甚尔大骇,“怎么会是心脏病!”
精灵卵不是已经顺利取出来了吗?!
医生见甚尔吃惊的样子,料想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便道:“那之前是否有什么征兆?或者家里是否有心脏病史?”
而甚尔已经完全陷入了慌乱之中。
心脏病……怎么会是心脏病!
难道诅咒还没结束吗?!
意识混沌间, 晓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冰川。
冰冷,黑暗,寂静无声, 每一寸皮肤都仿佛被吸取热量的小鱼包裹, 全身的温度都在丝丝缕缕中向外流失。
心脏处尤为可怕, 若说其他部位只不过是被小鱼啃食,那么她的心脏上肯定悬浮着一条鲨鱼。
张开大口,露出层层叠叠的利齿, 一口咬破了她的皮肤。
她就像是一个心脏破洞的气球玩偶, 刹那间, 所有能量都争先恐后地涌出她的身体, 仿佛决堤的大坝, 再也无法挽回。
但四肢却反而感觉肿胀了起来。
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心脏里流出来的东西,似乎正在她的筋脉中肆意冲撞。
她感觉不到疼痛,但却在朦胧间察觉到了危险。
这是什么?晓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可怎么都抓不住。
她想做些什么, 不能再让它们从自己的心脏里逃走, 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意识正在逐渐崩塌,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突然之间, 一直混沌的灵台被注入了一股清凉, 像是薄荷的香气直冲大脑, 感知重新聚拢, 耳边渐渐听见了声音。
是一个女声……好像很熟悉。
【晓!】
在哪里听过?
【晓!】
嗯……在妈妈的肚子里?
【晓!】
那声音越来越着急。
【不行, 封印已经完全失效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抓紧时间!】
【妈妈,我们来改造她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这时加入了进来。
【既然她无法承受这股力量, 那就把她变成可以承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