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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云水迷踪)


许多外在因素就能促成一场婚姻,所以婚姻更像是一场外在的仪式,不一定代表着内在的连接。只有感情到位了,两个人才能自然而然地黏在一起,否则就是强求。
淼淼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在现在这个世界,看到爸爸妈妈的感情也可以这么好,他不由自主地感到难过:“所以,三十多岁的爸爸妈妈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对方吗……”
红灯转绿,池潇启动车子,用很轻的声音说:“应该只是你妈妈不喜欢我。”
他想不到任何不喜欢明灿的理由。她的毒舌、强势、暴躁脾气……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靠近太阳本来就有被灼烧的风险,更何况,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是很温柔的,只是不太允许旁人轻易走进去罢了。
回家路上,池潇去烘焙房买了贝果三明治当晚餐,又带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奶油蛋糕牛角包回家,慰劳一下某个自称再也吃不下了、肚子要撑坏掉了的女人。
不久前。
两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破天荒地在床上闹到不知今夕何夕,导致事后时间极其仓促,池潇急着出门接淼淼,根本没时间换主卧里被各种不知名液体浸得湿哒哒的床单被罩。床上的女人即便陷入半昏迷状态,还有力气嫌弃床品太黏,她不要睡这里,池潇只能拿干净被子把她卷起来,抱到他房间的床上去。
接淼淼回到家后,池潇再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明灿侧躺在床上,两条皓白的手臂溜出了被子,床上没有抱枕玩偶之类的东西,她便把另一只鹅绒枕头扒拉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脸颊也依赖地贴在上面,唇瓣的颜色依旧艳红,瞧着还有点肿。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她吧唧了一下嘴,睫毛颤动,瞧着快要转醒了。
“明灿。”池潇弯腰抚了抚她的头发,“起来吃点东西。”
明灿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喊她,累散架了的身体不想给半分回应,直接无视。
现在才八点多,她没有吃正经晚饭,就这么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可能会低血糖。
池潇抓住她怀里的枕头,轻轻往外拽走:“别睡了,醒醒。”
明灿不满地蹙了蹙眉,生怕怀里的东西会离开似的,双手将枕头箍得更紧。
小时候,她虽然也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但是并没有现在这么依赖。
是在母亲临终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
苏稚宁得的是乳腺癌,查出的时候已经是恶性肿瘤,但还是有挺高的几率临床治愈。可惜乳腺癌最忌讳焦虑和抑郁,她在治疗阶段得知了丈夫的背叛,不是固定的小三小四,而是居无定所地玩了一大票人,放浪至极,苏稚宁的这场病一下子变得无药可救。
那段时间,几乎每个夜晚,明灿都要爬到病床上紧紧搂着母亲,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才能入睡。
即便如此,苏稚宁的生命,还是在女儿依赖的拥抱中永远地逝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痛苦和不舍也随着时间远去,抱着东西睡觉变成了明灿身上一个普普通通又极难改掉的习惯。
在池潇不断的骚扰下,明灿终于睁开眼睛,却仍不愿松手,用胸口压着枕头说:“干嘛抢我枕头?”
池潇:“这好像是我的枕头。”
“……”明灿才看清周围环境,这里是他的房间,但是那又怎样,“我不管,在我房子里的都是我的东西。”
池潇方才还担心第一次就做这么狠会不会把人弄坏,眼下看她睡一觉起来精气神就恢复了,说明身体素质很好,是个扛造的。
他凑近些揉她粉白的脸,问:“就这么喜欢搂东西睡觉?”
明灿身上酸极了,回想睡前被他欺得什么话都说出口,这会儿少不了气血上涌,语气骄蛮地怼他:“要你管?”
“嗯。”池潇点头,明目张胆地提出建议,“以后抱我。”
明灿被他突如其来的张狂整得一愣,膝盖在被子底下抵着怀里的枕头磨了磨,不自觉想象把枕头换成眼前这个人,紧接着又联想到他不久前扣着她膝盖掰开的样子,蛮横地狠戾地,一瞬间热意乱涌,明灿猛地把枕头推出去,被子也踢开了些。这儿可不是她的床,再弄脏就丢人现眼了。
“谁要抱你。”明灿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脸颊莫名地红了,乌黑的眸子上仰着觑他,嘀嘀咕咕道,“你太……了。”
“太什么了?”
“……”
其实池潇听清了。
见她好像他再问一句就要原地爆炸的样子,池潇不再逗她,颇为诚恳地说:“睡觉又不使劲,大部分时候都是软的。”
明灿:“我又不是没抱着你睡过觉。跨年那天硌了我一整晚。”
从胸肌到腹肌再到……总之哪哪都像石头似的,她心理上其实挺愿意抱,但是生理上,确实硌得慌。
“那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没怎么睡着。”池潇说,“一直绷着。”
“你干嘛不睡?”
“你说呢?”他有点好笑地瞅着她。
明灿把包在身上的被子扯高了些,脖子也结实地裹住,闷声说:“既然你和我在一起都睡不着,干嘛还要我抱你。”
“习惯了就好了。”他低眸,声音也低低的,“以后没事儿多抱抱我。”
明灿一怔,眨了眨眼睛,拼命将唇角压下来,轻轻地“噢”了一声。
算是答应他了。
几日后,到了四月初,清明假期,满城烟雨。
天未亮的时候,明灿就到淼淼房间照顾他起床洗漱,从柜子里挑了件纯黑的套头毛衣给他穿。
吃过早饭,太阳刚升起,三人便启程前往郊区的墓园扫墓。
阴云遮蔽天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墓园里又湿又冷,鹅卵石地面覆着一层雨水,池潇牵紧了淼淼的手,免得他不小心脚滑摔跤。
这一片是私人墓园,环境安静幽雅,苏稚宁的墓碑伫立在玫瑰花丛和其他常绿灌木之间,前后有松柏,碑石很简约,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没有冠以夫家的称谓。
淼淼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尽管墓园常有人打扫,到处都很干净,他依然麻利地卷起袖子,和爸爸妈妈一起拂拭姥姥的墓碑,清扫刚落下来不久的花瓣和树叶。
四周清静至极,鸟雀似乎都还没醒来。明灿之所以来得这么早,是因为不想和父亲或是其他明家人撞上。
其余时候,她可以若无其事地扮演父亲的乖乖女,至少在这一天,她决计不愿意与父亲同行。
“妈,你才四十三岁就有外孙了。”明灿站在苏稚宁墓前,闲聊似的说,“他名叫淼淼,是世界上最乖的小朋友。”
淼淼在妈妈身边站得板正,忽然看到一只蜻蜓从墓碑后面飞了过来,翅膀似乎被雨点打湿了,它飞得不高,发出嗡嗡振翅声,好像在说话。
蜻蜓:「飞啊……飞啊……飞到树顶上去……飞到更高更远的天上去……」
淼淼仰头看着蜻蜓飞走,又听到妈妈开始介绍爸爸。
明灿:“妈,这位是淼淼的爸爸池潇,也是我的男朋友,他……是个好人。”
“……”池潇等了一会儿,“就没了?”
“好人还不够?”明灿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对我很好的人。”
“但是,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对我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好。”明灿的声音低了些,“家里现在又发生了一些事,我想,我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
“肯定不会。”池潇牵着明灿的手,笃定地说,“肯定不会过得不好,肯定不会不开心,肯定不会让你后悔。”
明灿抿唇笑:“你口气挺大的嘛。”
“在未来岳母面前,当然要有决心。”
明灿听到“岳母”这个词,手在后面捶了池潇一下。
他们才谈了几天,他就喊岳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羞没臊的人。
蜻蜓飞到看不见的地方了,淼淼收回目光,不知瞥见什么,忽然扯了一下明灿的袖子:“妈妈,那个人是不是太姥姥?”
明灿循势望去,只见清晨的薄雾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裙,气质优雅的老人,遥望见明灿和一大一小两个男生站在一起,她的目光也是一愣。
“灿灿?”
“姥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明灿的神情还算镇定,来之前她就和池潇还有淼淼讨论过如果不小心碰到熟人该怎么应对,其中碰到姥姥的概率最大,因为母亲和姥爷相继去世后,姥姥就搬到埋葬了丈夫和女儿的墓园附近的山庄居住,老人一向起得早,清明节这天,她有可能一大早就步行来到墓园看望逝去的亲人,这就很容易和明灿他们撞上。
十几年后姥姥还健在,淼淼认识她,这对明灿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明灿和姥姥很亲,但是她还是决定向姥姥隐藏淼淼的身份。最近这段时间,她和池潇都有预感,淼淼有朝一日可能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到时候难过的只有他们就足够了,不要让老人也体验亲人离开的感伤。
明灿向姥姥介绍淼淼,没提姓氏,说是池潇的弟弟。
至于池潇……
赵晏如年近古稀,鬓染白霜,眼睛却清澈如青年。她仔细地上下打量池潇,含笑点头:“是灿灿的对象吧?真是好模样。”
又看淼淼:“兄弟俩长得真像。”
小男孩帅气又可爱,赵晏如越瞧越亲切,牵起淼淼的手说:“晚点要不要去姥姥那儿玩?”
淼淼不得已把“太”字去掉,跟着爸爸妈妈喊她姥姥:“好的呀,谢谢姥姥!”
明灿母亲那边的亲人,和明家那边的亲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赵晏如亲切平和,相处起来叫人如沐春风,让池潇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乐汀老师家见过的苏稚宁。
她的女儿明灿脾气那样火爆,像一枚威力十足的小炸弹,她却截然相反,温和柔软到骨子里。正是有这样的妈妈,才能宠出明灿那样张扬自信的孩子。
赵晏如没有像明姝那样对池潇审视来审视去的,她觉得孩子谈恋爱是他们的自由,开心最重要,而且几十年来处世识人的经验告诉她,池潇这孩子虽然和明铮一样,帅得有些过头了,但他眼风清正又坦荡,落到明灿身上时又变得分外温柔,一时间好像再也看不到别人。明铮看稚宁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专注和缱绻。
明灿三人跟着赵晏如到姥爷墓前也祭扫了一遍,天色总算亮些,太阳的光芒似要穿云而出,赵晏如带着他们步行来到她的山庄别墅。
苏稚宁生前多才多艺,会很多种乐器,最出彩的则是画作,是北城小有名气的画家。赵晏如的别墅里有一条长廊,挂满了女儿的画作,明灿每次来姥姥这儿,都要在那里流连很久。
今天也不例外。
长廊里挂的画多是色彩明快、立意活泼的作品,池潇和淼淼跟着她一起参观,走到一幅色调暖黄的水彩画前,明灿突然停下脚步。
“这是……”
画上的景色有些眼熟。
高大蓊郁的树木围绕着一个儿童活动中心,暖融融的余晖温柔地包裹着天与地,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面对面赤脚蹲在儿童活动中心的沙坑里头,似乎正在用沙子堆城堡。
男孩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女孩子穿着粉色的蓬蓬纱公主裙,明灿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有点像我以前住的小区里的儿童活动中心。”池潇站在旁边,忽然说道,“你那天穿的,好像就是这条裙子。”
明灿立刻意识到他说的那天是哪天。
这些年来,她在这幅画跟前走过无数次,直到今天,才发现画上的两个小朋友可能就是她和池潇。
没猜错的话,画的应该是他们初识那天,一起堆沙子的场景。
乐汀老师说过,那天她和苏稚宁找到他俩之后,笑着在旁边围观他俩玩了很久。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妈妈心里产生了画作的灵感。
明灿和池潇对视了一眼,一种奇妙的宿命感在心中无限蔓延。
“茶泡好了,你们还想吃点什么吗?”赵晏如从客厅走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姥姥,这幅画……”明灿深吸了一口气,对赵晏如说道,“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赵晏如道,“你妈妈的东西,本来都是你的,只是先在我这儿放着而已。”
茶水在茶桌上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赵晏如没有细看那画,招招手让孩子们跟她去喝茶吃东西。
明灿往前迈了几步,低头发现淼淼没有跟过来,还站在那幅画下面呆呆地望着。
她走回去,弯腰牵起淼淼的小手:“宝宝在看什么呀?”
“又是这幅画。”淼淼指了指墙上的画,“好神奇啊。”
明灿不明所以:“什么好神奇?”
淼淼回忆了一下,认真地说:“妈妈,我来到这里的前几天,也和你一起去看望了太姥姥。”
明灿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这里”指的是“这个世界”,后半句的“你”指的是原来世界的妈妈。
意思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几天,曾经和那个世界的明灿一起来看望了太姥姥。
“然后呢?”
“那天。”淼淼望着墙面上的画,说,“你也问太姥姥要走了这幅画。”

第92章 玩我
姥姥走在前头带路, 池潇回头望见明灿和淼淼停在那幅画前不知在说什么,没跟过来。他犹豫了下,决定先跟着姥姥出去, 免得老人家白跑一趟。
“我爱喝红茶, 你尝尝, 这是焙透了的正岩肉桂, 温补。”赵晏如亲自给池潇斟了一盏茶,“灿灿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谢谢姥姥。”池潇双手接过茶盏,拿到唇边抿了一口, “好香。”
赵晏如瞅着他笑, 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实诚、干净, 不像豪门富室淫浸出的那些纨绔。
不一会儿,明灿牵着淼淼走出来,在池潇身边坐下。
池潇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低声问:“怎么了吗?”
明灿拿起属于她的那杯茶,暖热的温度透过茶盏熨在手心。她凑近他, 低声说:“淼淼刚才告诉我,未来的那个我, 也把刚才那幅画要走了。”
池潇怔住,半天才说:“巧合吗?”
“可能吧。”明灿说,“但是,这里挂了几十幅画, 怎么那么巧, 她也拿走那一幅呢?”
年轻版的本人就坐在这里,池潇不必揣测那个明灿是怎么想的, 直接问她:“你觉得呢?”
明灿盯着红褐色的茶水,水面映出她的倒影, 她凝视自己的眼睛片刻,轻声说:“我觉得,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小时候的事情,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的心情和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像,才会想要把画带走。”
池潇眨了眨眼睛,问:“你现在什么心情?”
“我……”明灿瞄了眼坐在对面,正含笑看着他俩嘀嘀咕咕的姥姥,忍不住脸一热,嘴硬道,“我讨厌你。”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暖意沁入脾胃,全身都活泛了。
十几年后的她和池潇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无解的。尽管他们在淼淼的描述里是一对十分生疏的夫妻,但是,夫妻到底是夫妻,只要不分手,未来日久天长,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的。
也许未来的她从姥姥那儿带走那幅画,就是冰雪消融的契机。
将近午时,阴雨彻底停歇了。
明灿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草木葳蕤的院子。
赵晏如走到她身边:“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她用下巴指了指院子里的池潇和淼淼,两人弯腰站在一颗香樟树下,不知道在观察地上的什么。
“他们在研究虫子。”明灿一脸无语地说,“我就不去了。”
赵晏如笑了笑,和明灿一起望着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她今天才认识池潇,不好对他的人品作风下定论,不过,有一个优点是毋庸置疑的:“小池很会带孩子嘛。”
明灿听完,会心地翘起了唇角:“是吧。”
漫长的细雨方才停歇,每片树叶都是一个微小的池塘,恰逢一阵风刮过,在无数个小池塘噼里啪啦地落雨之前,池潇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淼淼的脑袋。
水珠很快砸湿了手背,他抬头望了眼密密层层的树冠,默默地把淼淼领到空旷一点的地方玩。
午后,三人准备离开了,赵晏如一直送他们到停车的地方。
明灿怀里抱着画,池潇手上也拎着赵晏如硬塞过来的茶叶和点心,淼淼牵不了爸爸妈妈的手,就牵着太姥姥,一路上都在分享刚才研究虫子的发现。
赵晏如越看这孩子越像明灿小时候。或许漂亮的小朋友儿时都是一个模样,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让淼淼以后有空多来她这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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