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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钟情(槐故)


“喜欢就好,”顾清松口气,“这些菜的做法还是我问小帆的呢。”
听到母亲的名字,钟吟动作微顿,忍不住问:“我妈妈,她最近怎么样?”
“小帆每天都要和我问起你呢,”顾清顿时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当时你让她别来找你后,她来找我哭了一个晚上。”
“她生你的时候比我怀小忱还晚了一年,当时都…”顾清算了算,“都三十五了吧?”
钟吟沉默地点头。母亲年轻时身体不好,生她也生得晚。
顾清拍着她的手,“其实我也懂她,她本就是爱操心的人,你又是一个女孩子来京市。你要是闲下来,就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撒娇服个软?”
钟吟神色有些怔忪,张了张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当然是爱母亲的,也不是存心和她赌气。但从小在白帆的看管下,学什么,交什么朋友,甚至是穿什么衣服,都得由她一手安排。
到了大学,仍是如此。这么多年,她只抗争过这一次,若仍是妥协,母亲便再也不会有所改变。
她一直不说话,顾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和易建勋对视一眼,又看向易池,二人皆神色茫然。
直到易忱抬起头,夹了一只大猪蹄就往顾清碗里扔,“整个饭桌就您说个没完,多吃点成不?”
顾清顿时被转移了注意,“你个小混账,给我夹这么肥的,我怎么吃得下?”
易忱烦得很:“吃不下给我爸。”
钟吟低头吃菜。
刚刚的话题就这样被带了过去,顾清的炮火集中在了易忱身上,她嗐了一声,“还是小帆有福气,生了吟吟你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
钟吟莞尔:“您也有福气,有池哥这么优秀的儿子。”
话音落,她对上易忱的视线,正面无表情盯着她。
钟吟立刻反应过来——糟了,忘记带上他了。
但顾清竟也没感觉出不对,甚至面上的遗憾还缓和了些,“还是吟吟你会说话。”
“其实当时我以为第二胎是个女儿呢,连小粉裙子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呢,世事无常。”说着,顾清看了眼易忱,长长叹口气。
易忱忍无可忍,“啪嗒”放下筷子。
“你是不知道,当时他爷爷他爸他叔,全家都望眼欲穿的,等着迎接易家第一个女孩儿,结果小忱一落地,易小六来了。”
“…小六?”
易池笑着解释,“小忱是我们家这辈最小的,除了我,上头还有四个堂哥。”
“其实他小时候,还有个名字。”
钟吟感兴趣:“嗯?”
对面的易忱呆愣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表情一变,抬手就要给易池封嘴。
谁知这老狗逼嘴比谁都快,脱口就道:“叫招妹。”
招妹?!?
“噗。”钟吟是真忍不住了,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易忱的表情黑如锅炭,杀人般的视线瞪向易池。
后者挑挑眉,表情不慌不忙。
这顿午饭就在对易忱的嘲笑中结束。
饭后,易建勋因公事出了门,易池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
钟吟也琢磨着挑个合适的时间离开。
她朝易忱看了眼。
后者满身低气压地靠着,后脑勺对着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趁着顾清去和做饭的阿姨说话,钟吟轻唤了他一句:“易忱。”
他不应,还在生闷气。
她又喊了几声。
见他不给面子,钟吟便也不客气了,直喇喇就道:“易招妹。”
“……”
易忱终于动了。
扭头凶巴巴地瞪向她,满眼“你再喊一句试试”的威胁。
钟吟装作没看见:“我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等着,”易忱正犯困,手腕搭上眼睛,“我想睡觉。”
钟吟看他:“你回去再睡。”
易忱没动。
钟吟等了几秒,“你不回去吗?那我走了。”
易忱还是没反应,“没人拦着你走。”
“……”钟吟也不再废话,倏地就起身。
看她真要走,后者也随之而动,直身:“喂,你真走啊?”
钟吟满脸“不然我和你开玩笑吗”的表情看过去。
几秒后。
易忱长吸口气,满脸起床气地站起来:“等着,我和我妈说一句。”
司机陈叔将他们送到校门口。
看得出易忱还在生闷气,钟吟便也没自讨没趣地说话。
一路无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学校。
从西门进校,会路过生活区,有不少快递站和超市,正是学生最多的地方。
很巧合的,钟吟遇见了从超市出来的史安安,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宋绪。
宋绪手上拎着大包小袋,怀里还抱着零食大礼包。
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互相有些拘谨,但周身溢出的粉红泡泡挡也挡不住。
这时候还是不去当电灯泡了。
钟吟脚步突然停下,后头的易忱差点没刹住车,“又怎么了?”
“我们换条路。”钟吟拖着他就往旁边的岔路走。
这条路属于小道,人也少了些。
钟吟放下他袖子,指了指前面,“走这里吧。”
“鬼鬼祟祟,”易忱压了压眼皮,“做贼啊?”
钟吟指指对面,小声道:“刚刚安安和宋绪在呢,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易忱事不关己地打了个哈欠,“多管闲事,”
钟吟辩解:“安安认识的网友也是你的室友,这么大的缘分,怎么就叫闲事了?”
“是啊,缘分。”易忱接过话。
钟吟刚要点头,就听他冷不丁蹦出下一句:“这么大缘分,可把你高兴坏了吧。”
钟吟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我高兴坏了?”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视线慢悠悠地落在她面上,“这不是,接近我的渠道又多了一个。”
“……”神他妈近水楼台先得月。
骂人的话在钟吟口中翻滚,最终被她忍气吞声地咽了下去。好一会才勉强淡定下来,“你放心,我不会借着他们的名义接近你的。”
易忱可有可无地哼了声。
正好到了他宿舍楼下,钟吟只想快速送走这尊大佛,潦草地道了别,便继续回寝室。
她看着前路,心态突然有些崩。
长吸一口气——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林弈年,在易忱这个自恋狂面前扬眉吐气啊!
一场寒霜覆盖整个京市。一阵风扫落,校园边的梧桐枯叶发出沙沙的相声。
眨眼间,时间来到十二月中。
这天下课,钟吟收到班群消息,通知从下星期开始,本学期课程结束,即将进入为期半月的考试周,各学院考试安排可在教务系统查询。
“也就是说,一月初就可以放寒假了?”寝室中,史安安开心得眉飞色舞。
郑宝妮一拍她脑袋,“你忘了考试周了?书都看完了?”
“我们考到七号,算上公共课一共七门。”郭陶查完考试安排,“你们呢?”
“我们期末大多算在平时考核里了,”郑宝妮满脸轻松地说,“我只用考两门公共课。”
“我看看我的。”史安安点开教务系统,看着满屏密密麻麻的考试,“一二三四——”
她哀嚎出声,“十二门?!”
“这么多?”郭陶噗得笑出声,幸灾乐祸,“果然啊,计算机就不是人学的。”
钟吟插话:“那考到哪一天呢?”
史安安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十五号,最后一天。”
这下连钟吟都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郭陶则拍拍她的肩,为表安慰,神叨叨地说起她的命理学:“这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你看你,情场得意,这学习上呢,可能经历的坎坷就要多那么一点点…”
听出她话里打趣的意思,史安安的脸瞬间就红了,尖叫:“我就不该把面基的事情告诉你们!”
对面郑宝妮顺势八卦:“你和那位小宋最近怎么样了?你俩这隔三差五地吃饭,他表白了没?”
钟吟也兴味地抬起眼。
这下,史安安连耳朵都红了,背过身,“没有!全都没有!”
“我看快了,”郭陶起卦,哟了一声,“卦上说,你俩这个月就要在一起啊。”
史安安像只煮熟的螃蟹,捂住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的架势。
话题很快又回到放假的事情。
郑宝妮说:“我考试结束的早,打算考完试当天晚上回家,你们呢?哪天走?”
史安安满脸绝望地划拉着书本:“反正我是回不去的。”
郭陶则问钟吟:“吟吟,你呢?七号考完试就走吗?”
钟吟随口道:“还不知道呢,考完试再说吧。”
“考完试可不行,”郭陶提醒她,“到时机票早就没了。”
钟吟一愣。
以前出行方方面面,母亲都会安排好,她还从没操心过。
现在被一提醒,她反应过来,顿时翻开手机,“那我现在就看看。”
但打开手机,她被另一条消息吸引了注意。
点开,是青媒中心发的通知。
说是校十佳大学生评选将在本周五晚上八点开展,需要人到场拍摄宣传。
曾可艾特了所有人:[这是本学期最后一次活动了,除了有课的,全员都要到场]
她语气强制,钟吟跟在后面回了个收到。
碰巧,寝室的话题不知怎么也跳跃到了这里,史安安看着手机,突然惊讶地诶了声,“吟吟,你知道易忱要去参加校十佳大学生评比吗?”
“易忱?”钟吟错愕地从手机屏幕抬起眼。
他竟然还有闲心思弄这些?
“对,”史安安点头,“我们院今年就推了两个。”
钟吟忍不住问:“那林弈年呢?他没选上吗?”
“他评上了院十佳,”史安安手指在院公示名单那里滑了滑,“但校级的学院只推荐了易忱和另一个大三学长。”
郭陶喝了口水,“这个按什么评的啊?”
钟吟倒是有所了解:“是按专业成绩,所获奖项,还有学生工作经历,综合评比的。”
S大百年名校,能在众多佼佼者中评得十佳,含金量可想而知,竞争自是激烈。
郭陶挠挠脸,“那为啥不推林弈年?他不都校会副主席了吗?我看那些领导可喜欢他了。”
史安安插话说:“其实在我们学院,公认易忱实力最强,强到一骑绝尘那种。不仅绩点第一,拿的奖也最多,和周围人都不是一个level了。”
“他这么牛逼啊,”郭陶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这么狂,倒也有狂妄的资本。”
钟吟突然想起易忱房间里,那一整排错落有致的奖杯。少年,青年,大学,全是他一路走来的脚印。
她笑了下,心中为他涌现起丝丝缕缕的骄傲。
挺有资本的。
青媒的开会时间定在周四,地点还在行政楼。
会上,赵申依旧捧着茶杯,时不时喝一口。
五期特辑已经全部审核上线,赵申笑眯眯地表扬着大家,表示校方很是满意,又客套了几句“这学期辛苦了”“期末考加油”云云。
“我知道大家都在备战期末,但校十佳也本学期最后一次大型活动,有始有终嘛,不是吗?大家还是能克服就克服,尽量每个人都来啊。”
他说出这话时,钟吟才知道,原来部门很多同学忙于复习想要请假。开这场会议,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不多时,散了会。
离开时,钟吟被曾可叫住,“你留下,和我一起帮赵老师审一下文件。”
钟吟随曾可出去。但曾可去的方向却并不是赵申的办公室。
她不由问:“这是去哪里?”
曾可脚步没停,直到走到一处安静的茶水间,她才转头看她,很突然地说:“你听说了吗?弈年这次没能选去参加校十佳竞选。”
钟吟不知她什么意思,只点点头。
曾可开始鸣不平:“弈年给他们学院办过多少事?易忱做什么了?凭什么选他?”
钟吟忍不住道:“易忱是专业第一。”
“但弈年也是第二啊,而他一年给老师给学校做多少事?奖项也获了那么多,怎么也该选他吧?”
钟吟不欲再争辩,无奈道:“学姐,这个奖也不是我评的,和我说也没有用。”
见她这样无动于衷,曾可发出一声冷笑:“你和易忱那么熟,他又是背你又是送饭的,你不知道他家什么背景?他走后门上位,可耻!”
钟吟蹙眉:“学姐,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曾可压低声音:“你以为易池上次来是做什么的?是找领导给易忱走后门的,我和弈年听得清清楚楚。”
钟吟不为所动:“你和我说这件事,又是想做什么?”
曾可讥讽地笑:“你不是喜欢弈年吗?这种时候你作壁上观,算什么喜欢?”
钟吟掩在袖中的手指蜷紧,面上却不显,看着她不说话。
曾可打量她状似镇定神色,嘲道:“你以为你藏得很深吗?除了易忱那傻逼看不出来,谁看不出?”
钟吟很快平静下来,“所以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曾可朝四周看了眼,旋即凑近她,低语:“你去易忱那套话,收集证据后,趁公示期把他给举报…”
“不可能。”
钟吟想都没想地打断。
她看向曾可,眼神从未有过的冷,“学校评优向来公平,我不信你说的。”
说完,不等曾可说话,她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钟吟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脑子有些乱。
她努力撇清曾可说的所有话,但还是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脑海浮现易忱家的陈设,易父的谈吐气质,易池的个人履历。
种种迹象,表现易忱的家庭确实非同一般。
如果他真的——
这个念头只是起了一半,便被钟吟压了下去。
不可能。
易忱那么骄傲,绝不屑做这种事。
钟吟轻呼出一口气,脚步不再停,往寝室的方向去。
易池的电话不停作响。
他正在开会,敛眸看了眼,按了关机。
下会后,易池回电话,“刚刚在开会,什么事?”
那头传来冷淡的声音:“我是不是让你别插手我的事?”
“什么事?”
易忱冷笑:“校十佳没你的手笔,能轮到我?你们这样做,想过我以后怎么自处吗?”
易池怔松,“什么校十佳?我做什么了?”
“装什么?”易忱压着火,“我室友,校会当年做马一年,什么也没得到,我轻飘飘把名额截了去,我是人吗?”
易池平静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什么也没做。如果我没记错,这种评选由多个评委打分,各个学院都有,很难有内幕。”
那头充耳不闻,“那不是你,是爸?”
易池荒谬地笑出声:“你可太高看我们了,咱家手伸不了那么长。”
“S大怎么也是百年名校,这种所有人都盯着的荣誉,就是天大的人情人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内幕你。”
他说半天,嘴巴都渴了。那个蠢弟弟则像被喂了哑药,一个字也不说了。
他顿时火大地松了松领带:“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幼稚?”
“我——”
易池不客气地打断:“你就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履历足够优秀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传来声音:“我一开始就没想过去争。”
易池几乎被他气到失声。
组织了下语言,“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圣父呢?”
“你他妈才是圣父。”
易池没理他:“你不和人争?人家可和你争。”
易忱低头看着脚尖,淡淡道:“我和室友目标不同,这个对我来说没用,对他不一样。”
"行了!"易池没了耐心,“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忙着。”
“但你要敢把到手的机会放弃,你想想回去怎么和爸交代吧。”
说完他便掐了电话。
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易忱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在寝室楼下踱步。
半晌,才平稳下心神,抬步上楼。
从接到消息开始,林弈年一如平常,日日早出晚归,好像没什么变化。
推开寝室门。
易忱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快递盒放在林弈年桌上。
程岸看到他,挑眉笑开,贱嗖嗖地说:“哟!我们的准校十佳大学生回来了!”
“少来。”
易忱没心情和他扯,放下包,“林弈年呢?”
程岸挠挠脸,“好像又去开会了吧。”
易忱把椅子往后拖,坐下,“他这几天怎么样?”
“啊?”程岸疑惑,“什么怎么样?他不和以前一样吗?”
“我感觉好像更忙了点,”另一侧的宋绪说,“除了睡觉,他都不待寝室。”
说曹操曹操到。
几人正说话,门从外被打开。林弈年朝内扫了一眼,“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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