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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钟情(槐故)


钟吟笑得直不起腰,一天的郁气消散而尽。
闹够了,史安安可怜巴巴地抱着所剩无几的零食,郑宝妮则心满意足地翘腿玩手机。
显然,跟着乐队忙活了一天的郑宝妮现在才在论坛刷到消息,大骂出声:“不是,这闫皓有病啊?黑论坛?他以为他很帅吗?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点子?”
郭陶也翻白眼:“蒋坤也差不多,还没上位就真把自己当正宫了,关他什么事儿啊?倒霉的还是我们吟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一直安静的史安安吞下最后一口薯片,突然发问:“吟吟,闫晧还有找你吗?”
钟吟本来正在整理明天早课的专业书,闻言回头:“怎么了?”
史安安的语气变得犹豫,半晌才道:“你以后不要理他了,他不是好人。”
史安安是典型的二次元少女,平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最大的爱好不过看动漫和吃零食。她能说出这话,便已经让人意外了。
顶着寝室几人灼灼的视线,史安安慢吞吞地说:“我今天在班里自习,听到他们传八卦,闫晧对外说,是你先勾引的他…”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什么私生活不检点,男友无缝衔接什么的,她没法说出口。
“我呸!”郑宝妮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我看蒋坤还是打轻了,让闫皓还有力气满口喷粪!”
钟吟垂眼沉思。
刚入学,她就被学姐推进了学校的青媒中心,平日工作需要对接社团的学生干部,闫晧便是其中一位。
过去一个月,他态度暧昧,纠缠不清,对钟吟的拒绝也置若罔闻。但碍于工作需要,她一直没法和他断了联系。
“所以这话都传到安安耳朵了?”郭陶简直要气炸了,“他到底给吟吟造了多少黄谣?”
“闫晧是计算机协会副会长,全院各专业他都认识。”史安安吞了吞口水,“所以传得也快…”
郑宝妮按响手指:“贱、男、人。”
郭陶忿忿地看向钟吟:“吟吟,咱去论坛和表白墙把他挂了吧!他借着工作骚扰你,让大家看清他多不要脸。”
“不合适。”钟吟摇头,“闫皓只要想,随时就能黑了我的帖子,到时反咬一口造谣,难看不说,反而更说不清了。”
“而且这件事,我不想留下痕迹。”
她说的隐晦,但三人都懂了她的意思。
钟吟的梦想是进央视当主持人。
这些乱七八糟的纠纷,自然是能不留就不留,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挖出来岁月史书了。
郑宝妮:“那总不能就这么忍了吧!”
“别急,”钟吟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她眨眨眼:“暂时保密。”
四人大眼瞪小眼,钟吟忍俊不禁,一个个给室友顺毛:“好了,不早啦,快睡觉。”
十一点半,寝室熄了灯。
室友均匀的呼吸此起彼伏,钟吟睁眼望向床顶,酝酿许久,仍没有睡意。
她动作很轻地坐起身,翻开放在床头的书,摸到书中夹着的明信片。
借用手机的光亮,她手指摩挲明信片的表面,陷入回忆。
这是高中“匿名信箱”活动时,林弈年给她的回信。
遒劲的字迹入木三分,隐有锋芒——
【那就走你想走的路。
孤勇之后,世界近在眼前。
落款:林弈年】
或许他早已经忘记了曾给陌生人写下的这句话。
微弱的光线下,钟吟眼睫低垂,落下一层阴影。
这些有关她的谣言,他会听到吗?
…会怎么看待她呢?
钟吟将明信片放在心口。
一夜无梦。
六点,钟吟准时起床。昨夜入睡得晚,但身体习惯了早起,虽仍是困,还是强撑着起了床。
室友都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化妆,随手拿了块全麦面包,便挎包出门,开启新的一天。
清晨起了雾,整个S大仍在沉睡中,只有稀疏的人流。
燕名湖前不着寝室,后不着食堂,是S大著名的约会圣地。
但清晨六点半的湖畔静谧祥和,不见一个人影,唯有成群结对的黑天鹅,悠闲地浮于平静的湖面。
钟吟享受地这独属一人的时光,展臂深吸几口清新空气,打开面包,咬了几口,计划吃完便开始练早功。
她的身后是一片葱郁的梧桐树林。
一阵风吹过,带起沙沙的声响。长椅上坐着的黑色身影动了下,没睁眼。
风仍没停,京秋的清晨已经转凉,吹在身上有些冷。
易忱蹙眉,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后,他抬手戴上卫衣的帽子,挡住凛冽的风。
才要入睡,手机突然震动。
他没搭理。
但震动声不依不饶。
易忱吐了口气,终是按下耳机,熬了一夜的声音低哑:“喂。”
“你昨晚没回来,是在自习室通宵了?”
“嗯。”
“其实还有时间,我们大家分工还来得及。”
“不用,做完了。”
林弈年叹口气:“毕竟团队共同的任务,不该你一个人扛。”
易忱没说话。
“阿忱?”
易忱闭了闭眼,突然道:“既然是兄弟,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
林弈年默了片刻,“嗯,你说。”
“这一次就算了。”他顿了顿,“下次你再做好人把闫晧那种傻逼拉进团队,让所有人给他擦屁股,你也一起滚。”
国家级程序设计挑战赛的含金量自不用说。闫晧托林弈年的关系进了队伍,赛前大包大揽,赛中却玩消失。截止日期三天时被人打断了手,便理所当然地丢下所有烂摊子。
易忱说话向来直接,林弈年虽无奈,却也没有立场生气:“是我的错,下次一定严格筛人。”
“挂了。”
易忱直接将手机关机,塞紧耳机,头往后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八点的早课,他至少还有九十分钟的时间。
刚好够一个睡眠周期。
刚要入睡。
有声响断续从湖畔传来,似有若无。
他动了动眼皮,没在意。
片刻后,声音开始如密集鼓点般敞亮缠绵。
他无可奈何地开了耳机防噪。
但女声穿透力太强,一段绕口令,在耳边炒饭一般,翻来覆去,不绝于耳。
挑衅着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易忱睁开眼,又闭上,再睁开。
几次来回后,他猛地起身,背起腿边的电脑包,黑着脸走出枫叶林。
湖边雾气弥漫。
他望向湖边模糊的身影,舌尖抵了抵上颌:“喂。”
钟吟一惊,收住气息。
隔着似有若无的晨雾,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手插着兜,满身的低气压。
她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
“别看了,就是你。”
钟吟奇怪:“有事吗?”
“这里是公共场合。”
“不好意思…”
他打断:“不是你一个人的演播厅。”
“抱歉…”
再次打断:“你发出的噪音吵到我了。”
“……”

钟吟难以接受地消化着。
直到对面即将迈着懒散的步子离开,她头皮一炸,反应过来:“站住!”
钟吟大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她很生气,和昨天被拒两次微信一样生气。为什么她最近总是遇到这种没素质的人?!
钟吟扬起脸,才发现这人比想象中还要高。
她身高一米七,少有男生能让她产生这样小鸟依人的感觉。
这至少一八五以上了吧?
视线再往上。
这一瞬间,晨雾散去,钟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心中震了一震。
她这个专业,见过的帅哥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但眼前的倒帅得别有味道。
明明眉眼冷戾锋锐,下半张脸却唇红齿白,又凶又奶的,很难相信这样反差感的五官会长在同一张脸上,且气质不显矛盾,反而呈现一种颇为周正的帅气。
不是,素质这么低,长这么帅干什么?
钟吟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同学,我并不知道你在周围,打扰你只是无心之举,可你刚刚的态度也太咄咄逼人了点吧?”
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她不满地抬眼,却撞进对方高深莫测的眼神。
这双眼睛…钟吟愣了下,可惜,没等想出什么,思绪便被打断。
“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他声音低沉喑哑。
“不知道啊。”
“是吗。”他唇角扯了扯,“我经常会在这里补觉。”
钟吟迷惑:“在这里补觉?”
钟吟入学才满一个月,发现这地方不久,总共也没来几次,怎么会知道有人大早上会在这里睡觉啊?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地方,他非要在这里睡觉吗?
男生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易忱耷拉着困倦的眼,审视地看着她。少女肌肤透白,巴掌大的脸上一派无辜,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睫毛浓密卷翘,直直地望过来——
又开始了。
他脊椎微麻,心中低咒一声。
他不想再和她打哑迷:“有这份毅力和耐心,做什么不好?”
钟吟反应许久,“…啊?”
易忱迈着长腿,转身就走,冷淡地丢下一句:“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
钟吟虽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影响她心中暗喜。但客气还是要客气的:“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跟着我。”
钟吟:“……”
她立刻止步,轻轻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练功。
一小时后,雾气散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静谧的S大校园渐渐苏醒。
钟吟沿着小路,出发去教学楼。她低头,视线落在手机亮起的屏幕上。
就在刚刚,闫晧发来消息,用他一贯的浮夸语气:[这么久了,都得不到钟大美女一个慰问吗?我可都为了你英勇入院了。可怜/可怜/]
钟吟皱了皱眉,没多犹豫,直接将他的账号拉黑,同时加快脚步,顺着人群走向教学楼。
另一头,计信学院机房。
临近上课还有半小时,教室坐的人不多,只有机器嗡嗡运行的声响。
突然,后门被人一脚踹开,闫晧进门,随手将背包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重响。
旁边看热闹的凑过来:“晧哥?今儿就来上课了?让我看看这手,哟,打石膏了啊?”
闫晧挑了个后排的位置,往椅上一靠,边说边架起腿,骂道:“蒋坤那驴养的,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身蛮劲。”
两人交谈的声音引来其他人关注,有人八卦地滑着椅子过来,“还得是咱晧哥啊,冲冠一怒为红颜,追女神追得全校皆知。”
“怎么样,拿下了没有?”
闫晧笑而不语,散漫地低头把玩手机。
“看这表情是稳了。”
“蒋坤是不是在报上次篮球联赛的仇啊?这下真成龟孙了,球场情场都失意。”
“你们别说,就钟吟这种极品,谈着玩玩是真带劲。”
几个男生高谈论阔,后排临窗位置,易忱趴在桌上,手腕压着后颈,喧哗的声音入耳,他指骨弯曲,压紧耳机。
突然,闫晧嘴角的笑容消失,不可思议地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
下一秒,他重重地踹了一脚架腿的椅子,带翻后排好几个电脑椅,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周围人群退后几步,“怎么了这是?”
“一边勾引老子一边拒绝老子,这女的还真他妈给我装上了?”闫晧气急败坏,“都不知道是个几手货…”
话未说完,他的衣领被人从后拎起。闫晧后面的话卡在喉中,脸色也微微胀青。他惊怒回头,对上来人漠然的眼。
“易…”他说不出话。
易忱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瞥着他,表情烦躁阴郁。
闫晧脸色几经变换,才警惕开口:“你干什么?”
“吵,把嘴闭上。”
对面是不知深浅的易忱,闫皓莫名不敢多造次,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易神,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易忱左右活动颈椎,漠然看他一眼:“和傻逼好好说话傻逼会听么?”
闫晧脸色沉下,拖着椅子就站起身,“你他妈找事是吧?怎么,钟吟也是你女神啊,听不得我骂她?”
易忱仍是那副困倦的表情,懒懒勾起眼皮。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有人上前将二人隔开,林弈年脸色严肃:“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林弈年,闫晧面色缓和:“年哥,我也不是想打架,给你添麻烦,主要是易忱他…”
“阿忱。”林弈年侧头。
易忱没理他,林弈年沉声:“别惹事。”
他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就当给我个面子。”
易忱冷冷扯了下唇,片刻后,转身离开,算是主动将事了了。
闫晧拍了拍林弈年的肩膀,还想套个近乎,后者淡淡道:“把椅子扶起来,马上上课了。”
看着易忱坐下,一直看热闹的程岸八卦地挪近。他没加入竞赛队伍,并不知道内情,正满腹疑问。
“忱哥,闫皓怎么惹你了?”
“他刚刚还提到钟吟,忱哥,你还认识钟吟啊?”
“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怎么不告诉兄弟我?”
易忱被烦得不行,“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惹闫皓?”
易忱:“看他不爽。”
程岸:“…行。”
几番被打断,易忱了无睡意,转头,顺手从宋绪的包里翻出一袋面包,咬开包装,两口便吃了下肚。
旁边的宋绪默默扶了扶眼镜,显然已经习惯。
因从小气血不足,他脸色出奇得白,还有个“屯屯鼠”的属性,走哪都带一大包零食,可惜,没把自己喂胖点,倒把易大少爷养得盘靓条顺。
预备铃响,老教授拎着包进来,林弈年也在易忱身侧落座,轻声道谢。
“谢我什么。”
“这事要闹起来,我作为班长也跑不掉,谢你给我省了麻烦。”
“这样么,”易忱掀起眼皮,语气淡淡,“别又是谢我给你做了人情就好。”
林弈年垂眼笑了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转头再看易忱,后者已经盯着电脑,漫不经心地敲起键盘来。
一眨眼过了两天,到了周五的傍晚,钟吟从学院楼走出。
清风拂过,她抬眼,眺望远处瑰丽的晚霞,终于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检讨已经交上去,院长没再说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临近周末的大学校园,比以往更富生机。校园广播的旋律轻快,不时有三两的学生笑着走向校门外。
篮球场传来阵阵喝彩,大礼堂伴有乐声朗朗。
寝室群里郭陶已经商量着去哪聚餐,钟吟边走边回复,突然,手机振动起来,显示母上大人来电。
电话甫一接通,女人轻软的沪市口音便顺着耳边传来,“囡囡呐,妈妈已经快到你校门口了。”
钟吟扶额。这国庆假期才结束不过半月,白女士怎么就安耐不住了?
“妈,你怎么又来了?”
一听这话,白帆可不高兴了,转头道:“听听,这是什么话?果然啊,女大不中留!”
那头隐约传来笑声,另一道女声说:“等你见到我家那个,你就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钟吟疑惑:“妈,你在和谁说话?”
“我正要说这事呢,今天带你见的顾阿姨可是妈妈的发小,好多年没见了。昨天聊天才知道,她儿子和你一个学校的,这不巧了!以后也互相有个照应是不是?”
钟吟听得眉头紧蹙,无奈地说:“妈,我…”
“诶,我们快到西门口了,你快点出来,正好和顾阿姨一块吃个饭。”不等钟吟把话说话,白帆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钟吟无语地揉揉长发,刚刚才转晴的心情瞬间阴霾,只能去回绝群中的聚餐计划。
陶陶好运:[为啥不去啊?@且听风吟]
安安吃不饱:[这家烤肉店新开张,送五十元餐券呢,真的不去吗?]
郑直女:[吟啊,你上镜已经够瘦了,别减了别减了!]
钟吟回复语音:“今天真不是减肥,我妈来了,喊我出去吃饭呢。”
郑直女:[阿姨上个月不刚来了三次吗orz]
陶陶好运:[怎么,这么大了还怕你被拐走啊?]
安安吃不饱:[摸摸吟吟]
“我妈就这样,”钟吟叹口气,“也可能是我不让她放心吧。”
和群里说好下次约后,钟吟动身前往校门口。她站在路边,四处张望,依旧没有看到白女士的身影。
她再次叹口气,怎么就忘记白女士的老习惯了?
"已经出门”等同于“开始化妆”,“快到了”则相当于“刚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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