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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禅院家(九枝猫)


“宫、本、少、爷?是谁。”他一字一顿。
在听见我说“我喜欢的人”后,抓我手腕的那只手也稍稍紧了些力气。
但很快,就又松回了刚才的力度,他目光古怪地抬起手,贴一贴我的额头:“你是那次起热烧胡涂了吗?说你喜欢杰都比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信服力吧。”
我盯着他,沉静开口:“宫本少爷是禅院家的人。我们在小时候就认识了,我被直哉少爷欺负的时候,宫本少爷都会在暗地里偷偷帮我。我肚子饿得难受,他会给我米糕吃,我被直哉少爷推进泥坑里,也是他拉我出来。”
“后来他带我一起逃跑,被直哉少爷发现。为了保护我死掉了。”
“这是我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希望,所以,我喜欢他,永远最喜欢他。”
“对了,我之所以喜欢小皮球,”我的视线落在悟少爷怀里抱着的那只粉色小皮球上,之后又转移到悟少爷的脸上,与他的眼睛对视,嗓音逐渐放轻了些,“是因为宫本少爷曾送了我一个这样的,但后来被直哉少爷弄坏了。我最喜欢他了,最喜欢,所以我也喜欢小皮球。”
我反复强调“我最喜欢他”,告诉悟少爷的同时,更像是在告诉我自己般,但我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将佐藤少爷换成宫本少爷,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撒小皮球的谎,我已经无法理解自己了,不管是想法还是行为,甚至是心跳。
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冷静:“你最喜欢他了,那我呢?你不是都跟我接吻了吗?”
他的声音也很少有的冷静,没有带那些可爱的语气词,也没有使用女生才会用的卖萌措词。是那天在夜市遇到夏油杰时,他冲对方说‘你没有杀人’时的状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感激呀。”
“悟少爷忘记了吗,我自小在禅院家长大。接吻是我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而已,就像之前感激夏油杰收留我保护我,所以我跟他接吻一样。悟少爷弥补了我被直哉少爷弄坏的小皮球的失落,所以我很感激你。至于那天在储物隔间的接吻,是因为悟少爷你身份尊贵,我没有资格拒绝你。”
“悟少爷不也是在御三家长大的吗?怎么会……把一个简单的吻理解成喜欢。未免太单纯了点。”
注意到悟少爷脸上的表情逐渐下沉,嘴角下撇着一副‘我很不爽’的状态。
我的大脑始终是放空的,我的回答完全是嘴巴自己在动,我完全说不上来看到悟少爷此刻的表情,我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更多,我通过这些话,潜意识里又到底是想得到些什么。
但我无比清楚,我们应该回不到过去那种相处状态了。
我们对视了许久,直到我尝试将手抽出来,成功了。我才注意到我因为紧张一直紧咬着牙关,腮帮和牙床都隐隐发痛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去厨房一个人待一会。
但我的手腕又被抓住了。
“喂,宫本这个人可能真的存在,但大晦日那天绝对不是他的忌日,以及你喜欢小皮球是因为宫本,跟我接吻是因为感激,也都是假的吧。”他顿一下,轻描淡写,“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撒谎的人会小动作不断、眼神飘忽这件事,所以你撒谎时,一直都有个特点,很僵硬,并且喜欢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看。要清楚,很多事都过犹不及。”
见我手足无措的回头,他声音染笑:“但骗骗其他人还是可以的。你失败就失败在骗我太多次啦,而且后面还都被我发现了。”
“我、我说真的!”我有点气急败坏,忍不住冲他发火,但中途结巴了下,导致气势一下子就弱下去了。
我忽然感觉到极大的委屈,因为那个结巴,我忍不住鼻尖发酸。
“……”他露出难办的表情来,抬手帮我擦眼泪,“我相信不就是了,你哭什么啊。但你生气肯定不是因为宫本吧。到底是什么事。”
我偏头,避开他帮我擦眼泪的手。
他的手顿在半空。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的手转而伸进口袋,将手机拿出来,没接电话,而是摁下了关机键,重新塞回口袋。
期间他的眼睛始终与我对视着,没有挪开,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我们今天只有这一件事。说说看吧,到底为什么跟我闹别扭。”
我始终不开口。
他就始终抓着我的手腕,不准我走。
最后僵持了多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几乎要站着睡着了,好几次控制不住打瞌睡。悟少爷干脆把他坐着的椅子让给我,他站着。但依旧没松开我的手腕,每当我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要睡着时,他都晃一下我胳膊,“醒来,不准睡。”
我就不得不迷迷瞪瞪睁开眼。
然后保持着低头看地板的姿势发呆,到我再次忍不住想睡觉,继续被他弄醒。
他非让我说。
但这种事要怎么开口?
根本没有办法开口,因为这只是一个扎在我心上的刺而已,不管有没有被拔出,扎了十多年,早已留下窟窿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亮,伏黑惠和津美纪都起床下楼了。
看到我们这副状态,津美纪揉揉眼睛,然后一下瞪大,“五条先生还没走吗?我还以为早就离开了呢。还是说走了又回来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我的手。转而龇牙咧嘴地转头,吓唬津美纪:“据说这一片最近有偷小孩的人贩子啊,所以特地等到现在没走,送你们去上学。”
听见‘人贩子’,津美纪瑟缩了一下。
看着悟少爷的后背,我知道,他是不想在津美纪和伏黑惠面前暴露出我们在冷战这件事。我低头,用熬了一整夜很酸涩的眼睛看自己的手腕,被抓了一整晚,也没什么红印子,他用的力道很轻。
接下来一段时间。
悟少爷每次来,我都用各种理由躲在浴室、厨房之类的地方不出来,直到他离开。反正他现在很忙,每次来,最多呆一个小时而已。
如此好几次后,他应该也发现了我在故意躲着他。
有一天早上我睡醒。
发现自己额头用双面胶贴了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悟少爷的,但有一些话不像悟少爷的说话风格,应该是为了避免用我不认识的字,所以刻意转换措词导致的:
【浴室和厨房都没空调,每次躲在里面都很冷吧?我最近要去海外出差一段时间,大概要持续一个月,你不用再时刻防备了。如果你想跟我说为什么不开心,就用客厅的座机给我打电话,座机会用吗?】
他画了使用座机的简笔画,末尾,还留下一串手机号和一句:当然,如果这一个月内你没主动跟我说的话,等出差回来我会采取强制手段,逼你说的~!以及入学手续办妥啦。
“强制手段”,他还特地加粗了字体。
我逐渐蜷缩起来,双手抱膝着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笔看,那只笔应该是昨晚悟少爷写字用的,笔帽都没怎么盖严实,想必他走得也很匆忙吧。
我睡眠算不上沉,居然完全不清楚悟少爷昨晚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把纸条贴在我额头上的。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悟少爷趴在茶几上写纸条,又贴在我额头上的画面来。我忽然发现了被积压在我心底的真正情感,以及无法再忽视一件事:
我被改变了。
在川崎县的这段日子里,我被伏黑姐弟治愈的地方有很多,但因悟少爷而改变的地方更多。
在修学旅行那天,我第一次忽视身份地位比我高的存在,而跟小朋友们玩作一团;
悟少爷递过来的糖,我甚至没怎么说谢谢,就很自然地吃掉了;
成功捞到小金鱼后,会很激动地分享;
敢跟他抢枕头;
敢笑出声;
敢对悟少爷提要求;
敢往他脸上撒雪;
敢冲他发脾气;
一点一点,越来越过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看准了按照悟少爷的性格,就算生气了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而已。
我逐渐发现自己的卑鄙。
在川崎县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受着悟少爷的保护,否则直哉少爷肯定早就找到我并抓我回去了,我明明没有任何立场在那天晚上对悟少爷说那么多过分的话。
尤其是那句“至于那天在储物隔间的接吻,是因为悟少爷你身份尊贵,我没有资格拒绝你”和“悟少爷未免太单纯了点”,更是卑劣至极。
明明我很清楚,悟少爷根本不会拿权势压人。
但是……
也正是因为这些保护,我才更加难以忍受自己,大脑忍不住一遍遍回放那些年在禅院家地狱般的生活。如果说跟悟少爷离开是个结局的话,把这个结局提前十几年,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我所遭遇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但相同的结局放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也只会使得那十几年被折磨的日子是毫无意义的。
我就是不够正直,喜欢埋怨他人,即使知道不是悟少爷的错,我也没有办法做到原谅过去的悟少爷,甚至对现在的悟少爷也有恨意。
我不想让那些年的苦难,成为毫无意义的过去。
是那些苦难塑造了我。
如果它们毫无意义,那我在那些折磨下苦苦挣扎,努力学会的下三滥的手段,岂不也是毫无意义的?
我绝不认同。
那明明是我赖以生存了好久的保命手段,如果没有它们,我早就死掉了。

第54章 逃离御三家
我被堵上嘴巴,蒙住眼睛,双手被捆在身后,被人塞进车里。做下这一切的几个人,一声未吭,直至车停下来,将我从车里推出来,也没说一句话。
但我仍旧清楚,他们是禅院家的人。
因为这姑且算得上是我亲手策划的被抓戏码。被带回来,是我故意为之。
我被一路拉扯着走,像是被推进了一个房间,因为我被推进来时膝盖不慎撞上了门框,后背还抵在了桌角上。
最后,我的腿被抓住,一个铁块一样的东西扣在了我的脚踝上。
有熟悉的脚步声从房间外面传来。
步伐悠哉,但依旧能听出些急不可待的味道。拉门被拉开了,抓我来的那伙人十分有序地跪在地上,来人没有任何让他们起来的意思,一刻不停地朝我走来。
在决定回来禅院家把一切事情的源头解决掉时,我就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有一定的把握,并做好了一些准备。
但可能是双手被捆住,脚上还被扣住了不知什么东西,眼睛也看不见,所以我还是稍稍有些慌乱。
忍不住后退。
随我走动,有冰冷的铁链声传来,我的那只脚也很重。而且没后退几步,我的后背就直接抵上了凹凸不平的墙面。
我观察出来。
这个房间,很小。
蒙住我眼睛的黑布被一把扯开,我的视线终于重获自由。
但由于被蒙住眼睛太长时间,乍一下接触外界,眼睛酸酸涩涩的。
我嘴里的布块也被扯开了。
我眨一眨往外冒生理性眼泪的眼睛,不等我多适应一会,我的脸颊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掐住了,然后高高抬起。
许是急于确认被抓住的是不是我,所以他来的很匆忙,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乱的。在捏住我的脸左右晃动几下后,我明显感觉到捏我脸的那只手兴奋到发颤,他的嘴角也是,一点点上扬,直至忍不住激动地放声大笑。
我的脖子倏忽被一把掐住。
直哉少爷凌乱的金色碎发下,那双金色的眼瞳兴奋到癫狂,睁大,死死瞪着我,声音里洋溢着令人恐怖的愉悦: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奈穗子你是不是过得很爽啊?”
我看着直哉少爷,但脑子里却在想其他事。
因为被悟少爷保护着,所以在发现推特的事之后,直哉少爷即使知道我就在川崎县,也无可奈何。
这个世上,应该只有悟少爷能做到这种事。
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我想我现在还是无法融入现代社会,不认识字,只能靠捡瓶子捡废纸、东躲西藏度日的可怜虫,在危险来临时,空空如也的大脑,也只能思考出用身体换取活命这一个解决方案的蠢货。
但我无法安心的承受这一切。
如果没发现我对悟少爷的那点感情,我也许会像被笑美子点破之前那样揣着明白装胡涂地继续跟悟少爷相处下去,因为跟悟少爷相处,真的很开心,我总会忍不住沉溺进去。
可就像直哉少爷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我以后要娶的肯定会是咒术家族的嫡女,对方姑且不说样貌方面如何如何,能力也不必比我出众,但怎么说也得继承些什么术式吧?而你呢,不过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女人,到时候应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吧?”
即使悟少爷本人不端着架子,他的身份依旧高高在上。
即使他说自己不爱被人约束,也始终无法脱离御三家的束缚。
他最终都将会结婚吧。
不管我们的感情到最后有没有被点破,他都一定不会娶我这种平凡的女人。在悟少爷娶妻之后,他的妻子肯定容不下我的存在。到时候我会被迫脱离悟少爷的保护吧,依旧逃不开被直哉少爷抓住的命运。
更何况,我现在……
根本没有办法忘记过去的一切。
因为我是个小肚鸡肠、爱记仇和怨天尤人的人,不管怎么说服自己,我都无法抹消心底对他的那点埋怨和恨意。
“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好呢?又或者说是从哪里开始?”直哉少爷笑得得意扬扬,每个字都刻意说得很慢,确保我能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脑子里,“把你的肉一寸寸割下来喂狗,还是干脆把你丢进咒灵房让咒灵把你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抑或,”
他微眯起眼,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我的眼睛,扬着嘴角:
“干脆先把眼珠子挖出来好了,捣碎成汁再给你灌下去。说不准就能长出来新的眼球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伏黑惠那边我也都已经说好了。
我说,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其实提这件事时我是很忐忑的,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家’,伏黑惠说,他和津美纪要做我的家人,我们都体验过被‘家’抛弃的感觉,理应更珍惜彼此,但我却说出了这种话。
我很担心,他们会就此不愿再接受我。
但我又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因为相比较家人,认识了更多字的我,更渴望活着,和接触更多我以前从未接触到的新事物。我就是如此贪心,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只要我多活一天,我对这世间的留恋就会增加一物,所以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我的命重要。
但伏黑惠却说:
“不是说要一辈子都绑在一起才是家人,只要你会回来,离开的这段时间也会跟我和津美纪保持联系,我们就一直会是家人。”
他应该是,看出了我和悟少爷近期的矛盾吧。
见我怎么都不开口求饶后,直哉少爷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光,他脸上虚假且恶劣的笑逐渐维持不下去。
浑身戾气暴涨。
他将别在腰间的匕首抽出来,用冰凉的刀背拍一拍我的脸颊,然后抵在我的脖子上。他从牙缝里挤字:
“你那时候不是有本事的很吗?敢往我的脖子捅刀。”
“我就说东京那么点大的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原来是跟六眼那个奸夫跑了啊。你小时候就想跟他走,终于得偿所愿了,你开心得快死了吧?没我的日子,你跟他是不是过得很爽啊,你的身体早就被他玩烂了吧?贱女人。”
“六眼也真是不挑啊,都快被我玩坏了的女人他也要。”
伏黑惠不会主动告诉悟少爷我不在的事,我再稍稍配合点,直哉少爷安排过来抓我的人,自然会懂得如何规避悟少爷安排在川崎县的人。
毕竟除却悟少爷后,五条家的综合实力并无法对抗禅院家。
这也就是五条家没有六眼诞生,禅院家就是御三家之首的原因所在。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直哉少爷还活着,就一定有隐患。我要再杀他一次,这次我一定要斩草除根,我不需要悟少爷的保护,这些年我努力学会的下三滥的保命手段,足以保护我自己。
因为它们不是毫无意义的。
它们是被我握在手里的,属于我最锋利的武器。
“荡.妇。”
“贱人!”
“你以前不是个软骨头吗?稍微饿一饿吓一下,就怕得像狗一样过来舔我的手指,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该不会是在等六眼来救你吧?”他眼睛都气红了,却偏偏还要挤出笑,“我告诉你,死心吧。五条悟现在还在国外呢,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你期待他来救你,先不说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蛋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就算他来了,你的尸体估计也早就进咒灵肚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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