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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意荒唐(州府小十三)


笔拿下来,对着窗外的建筑,在本子上勾了几笔,多年养成的习惯,没事时总爱随便画那么几下,拆分建筑结构,思考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建。
素描画勾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手里的杯子被抽走。
说是低度的鸡尾酒,但喝多了也有点上头。
夏烛懵懵怔怔地仰头看过去,对上男人目光,说沉不沉,灰色的,很蛊惑人。
她手里的笔落下来,另一只手支上下巴,动作略有些缓慢的偏了偏头,目光越过周斯扬身侧,看了眼他的身后。
“不聊了……?”她声音温吞。
“嗯。”周斯扬抽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问台后的服务员要了个杯子,拎了一侧的玻璃壶,倒了杯水。
夏烛酒精上头,说话也没平时那么谨慎,懵着脸看刚被周斯扬拿开的自己那杯酒:“你和温主任还挺配的……”
“……可以发展发展。”她缓慢地点着头。
她这句落,身旁人极轻地笑了一声,磁性,性感的声线,很好听。
夏烛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可以发展,你这么觉得?”周斯扬问。
夏烛慢悠悠点头。
周斯扬把刚倒好的柠檬水推过来,再次笑,嗓音慢条斯理:“那怎么办,我刚跟她说,”
“过来陪老婆。”男人道。

哦……老婆?
夏烛脑子钝的不行,看周斯扬身后的射灯眼睛都花,一个看成两个,目光从那射灯再移到眼前的男人……有点看不清,所以按着桌子往前再挪了挪。
女孩儿娇俏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周斯扬没动,热气扑撒过来,带着微甜酒香,她眼神失焦,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无声对视几秒。
夏烛再次靠近,右手扬了扬,食指若有若无地点上他的鼻尖,喃喃:“老婆……那我叫你什么,老公吗?”
她说话太慢,语调软塌塌地趴着,酒喝多了,人都有点失智。
周斯扬瞧着她,没把人拉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手里的杯子上,沉默片刻,稍稍外头,问:“你想叫什么?”
“……就老公吧,”夏烛手肘支在他的肩膀,凑近,仔仔细细瞧着男人的脸,低声,自言自语般,“……白捡一个,便宜,绝顶好看的老公……”
她不断靠近,唇几乎贴上男人的下巴,就在这几近暧昧,侧侧脸就能吻上的距离里,她忽然偏了偏头,歪倒在他的肩窝,睡了过去。
“……”
几分钟后,不远处酒桌上的几个人,其中一个胳膊撞了撞周斯扬那师兄,下巴点斜前方:“刚跟朋友聊,说你这师弟有点来头,新婚,没想到还挺宠老婆。”
师兄跟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转头转得太晚,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男人身姿高挺,怀里貌似打横抱了一个女人……
周斯扬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出了会所,抱着夏烛在路边站了会儿,等到车。
罗飞安排来的车,靠边停稳,司机从驾驶位下来,绕到他们这侧,打开后车门。
周斯扬先把夏烛放进去,自己再弯身坐进车里,探手拉上车门,再抬眼,看到副驾驶坐的程煜非。
周斯扬:……
阴魂不散。
程煜非眼神似笑非笑,先瞟瞟歪倒在后座的夏烛,再贱兮兮地瞅向周斯扬,最后两只手扬起来,非常有存在感地呱叽了两下:“可以,花钱体验给别人当老公,你独一份。”
“………”
“我也在附近吃饭,罗飞说来接你,我顺便蹭个车,送我去……”程煜非划拉着手机,给司机报地址。
“嗯,”周斯扬捡了个抱枕塞在夏烛腰后,再接着撤回身,拍了拍裤脚,“送一次两千。”
“我靠!”程煜非爆发一声国骂,勾着安全带转过来,看到夏烛,“你送你老婆怎么不管她要钱??”
周斯扬抬抬眼皮,两秒后,薄唇动了动,不带一丝感情:“你也说她是我老婆了。”
“我为什么要收我老婆的钱。”他说。
程煜非:……………
程煜非要去的地方距离近,但周斯扬硬是让司机先把自己和夏烛送回家,再拐回来送程煜非,程煜非都无语了,他明明五分钟就能到,这样要多陪着拐半个小时。
“就不能先送我??”程煜非不解。
周斯扬从后视镜瞥他一眼:“看不出来她不舒服?”
程煜非目光滑到夏烛身上,女孩儿脸红扑扑的,抱着米色的四方形抱枕,头靠在窗框,闭着眼睛,睡得熟,偶尔咕哝两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妈的,程煜非费解,夏烛身体舒不舒服他没看出来,但他觉得周斯扬脑子挺不舒服的。
他扯着安全带勾了半边身子过来,对视线偏向窗外的周斯扬:“草,你是不是动心了??”
男人目光挪过来,和他对上的视线,眼神略显冷淡。
程煜非本来信誓旦旦,看到周斯扬这表情又迟疑了:“那是没??”
“那你对夏烛这么好干什么?”程煜非不明白。
周斯扬手指勾了座位上的毯子轻丢在夏烛身体上,帮她盖了一半,淡声:“你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抢什么,晚送你几分钟你能死?”
“……”
程煜非摸不准周斯扬的想法,被喷了一顿扭回去,在心里对着自家祖宗十八代发誓,等夏烛醒了,非要把周斯扬的坏话一箩筐一箩筐说给她听。
临到家门口,周斯扬收到师兄的消息,说以为是鸡尾酒没事,没想到后劲上来,对夏烛来说度数还是有些高,周斯扬回了个没事,手机放起来,先一步出去,再把夏烛抱出来。
“那我走了?”程煜非看着他说了一句。
周斯扬点头,表情冷淡,眼神冷淡,抱起夏烛转身走的背影也冷淡,颇有点“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的意思。
程煜非:………
抱着夏烛走进门,沈淑玉在一层往阳台通的软塌上绣东西,听到门响,抬眼看过来,扫到睡熟的夏烛,手里东西放下,起身走过来:“怎么回事?”
“喝了点酒,”周斯扬绕过她往楼梯的方向去,“让方姨做点醒酒汤送上来。”
说完,停了脚步,微微回身,看沈淑玉:“我爸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走?”
沈淑玉眼神一顿,偏头,老花镜往下拨了点,语气没那么坦荡:“下周吧……谁知道你爸瞎搞什么。”
周斯扬点头,应了一声,欲转身上楼,忽听沈淑玉又道:“我今天去你房间拿东西。”
周斯扬动作停住,偏头看她,等下文,只见沈淑玉轻咳一声,表情略有些不自在:“我看你们床头什么都没有……不做措施,准备要孩子?”
“………”
周斯扬没想到他妈能想到这个地方,略微失语,而此刻在他怀里的夏烛差点跳起来。
刚在路上走了一半,她的酒就醒了点,虽然晕,但不至于不省人事,不过程煜非一句两句总是在调侃她和周斯扬,她不好意思,索性装睡……一直装到现在。
此时听到沈淑玉的话,尽管知道两人没工夫理她这个醉鬼,还是不自觉的脸往周斯扬怀里埋了埋,把自己藏起来。
“没这个打算。”周斯扬否认。
沈淑玉和周永江不一样,周永江这人相比同龄人跳脱得多,偶尔做的事也让人觉得老顽童似的不着调,净捣乱,沈淑玉则是真的为孩子们考虑。
她皱了皱眉,说的委婉:“不要还不用?难不成有了准备打掉?那对小夏身体多不好啊……”
夏烛在周斯扬怀里听得直点头,对对对,是这样,但好妈妈你别说了,再说她真的要熟透了。
她眼睛抖了抖,不用自主的再度往周斯扬怀里拱了拱,动作很轻,不过还是被抱着她的人察觉到。
周斯扬感觉到胸前细微的动作,眼眸略垂,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盯着看了几秒,眸光再次抬起,和刚刚比没那么冷淡,带了点玩味。
沈淑玉一边念叨一边觉得不对劲,自己儿子和刚刚不太一样,刚才还不一句不想听她说,着急上楼,这会儿……突然好像不急了。
她停住念叨的话,狐疑看他。
周斯扬脚下换了重心,手上微微使力,把怀里的人往上更抱了些,稍压下巴,跟沈淑玉示意:“您接着说,我再多听两句。”
马上就变熟虾米,一句都不想再听的夏烛:………
沈淑玉上上下下扫了遍自己这儿子,觉得周斯扬跟他老子一样,一天到晚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琢磨了几秒没想明白,但能听她说话就是好事。
清了清嗓子,接着嘱咐:“有了再不要,做手术,对女人身体伤害特别大你知不知道?”
周斯扬点头,懒懒散散:“知道。”
“不过小夏今年二十四了?也可以要孩子了……”
“嗯。”
“真有了生也可以。”
“嗯。”
“唉,你一点都不上心,我回头要找她亲自说说,得让她注意,女人可不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沈淑玉叹气总结。
夏烛听得眉心一紧。
说什么?找她说什么?生孩子,还是用避孕套??
她快疯了,沈淑玉要是真找她谈这个她能尴尬死。
但无论心里再翻腾,她现在还是跟个哑巴似的被周斯扬抱着,也没办法说话,欲哭无泪之下只能再次不着痕迹的往男人怀里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刚刚嗯来嗯去的人,偏偏这个时候开口,回答了一句完整的话。
“那你回来找她聊聊。”依旧是懒怠的腔调。
沈淑玉白周斯扬一眼,不过嘴上也说:“我过两天找她说说。
夏烛:………!
她觉得周斯扬有病。
两分钟后,对话结束,夏烛终于如愿以偿地像个尸体一样被周斯扬抱回了房间。
人落进床铺时,她有种拥抱世界的安全感,再接着脸小幅度地蹭了蹭,埋进枕头里——接着装睡。
身前阴影离开,随后是往床脚的脚步声和脱掉外衣的窸窣响声。
“夏烛?”走过来的人叫了她一声。
语调不高,像是确认她还有没有在睡觉。
夏烛……她当然是不能应了!!一动不动,继续当她的死尸。
床旁的人貌似也并不执着叫醒她,几秒后转身,再之后浴室玻璃门拉开的响声,没过多久,哗啦水声从门后传来。
夏烛深深吸气,停顿两秒,右眼睁开一条小缝,确认屋子里没人,周斯扬真的在洗澡后,两眼瞬间睁开。
撑着床坐起来,开始摸自己的手机。
她脑子还有点迷糊,按着太阳穴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开始想对策,时间紧,任务重,她要在周斯扬洗完之前想好,放下手机,摆好姿势,接着装睡。
花了三十秒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决定先在网上订两盒,等周斯扬上了班,悄无声息地摆到床头,让沈淑玉看到。
管不管用不知道,但至少能减少一些沈淑玉找她谈话的几率。
决定好,立马投入行动,打开手机,找到购物软件,随便划拉着往购物车里扔了五六盒,正准备付款,斜前方浴室门传来响动。
夏烛想也没想,握着手机倒头躺下,放轻呼吸。
门响之后是轻沉的脚步声,男人步伐沉稳,朝床的方向过来。
夏烛无暇顾及其他,还在琢磨刚加入购物车的那几盒是什么牌子,盒子大小,好不好摆在床头,正这么思考着,倏然想起——她刚刚光顾着躺下,忘记按灭屏幕了。
现在手机屏还亮着,握在她手里,正面朝上。
“………”
与此同时,脚步声在床头,她这侧停下。
夏烛如有所觉般,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一寸寸下移。
等移到第三秒,眼前落下阴影,有人弯了腰,再接着右手一轻,手机被抽走。
“……”
几秒死一般的沉静。
男人开口,声线清沉懒散,带了些微调侃,像是边拨手机边说的这话——
第一句:“醒了?”
第二句:“买什么呢?”

“说话。”男人伸手,俯身,手指拨了下夏烛的前额。
说什么说……夏烛睁眼,从周斯扬手里捞过自己的手机,一个翻身裹了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后脑勺对着周斯扬,瓮声翁气:“没买什么。”
身后很低的一声,夏烛被子裹紧,她发誓!她绝对听到周斯扬笑了!!
几秒后,她一拉被子,半罩在头上,像只虫一样从床上爬起来,低头拢着绕开周斯扬,想往浴室走,但她忘了她还晕着,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往旁边歪倒,被身旁的人抬手搂住了腰。
刚洗过澡后的清新薄荷味,带着氤氲水汽。
夏烛脸一红,往后退开,站稳,抓着被角低头:“……对不起。”
周斯扬从善如流:“没关系。”
“谢谢。”夏烛又道。
男人懒声笑:“不客气。”
“………”
仗着自己酒没醒,干什么都大胆,夏烛一甩头发,转身往浴室去,神经病,谁要在这里跟他演相敬如宾啊。
洗完澡,酒气更盛,夏烛连害羞这个步骤都省了,直接手脚并用爬上床,也不管周斯扬在不在旁边,抱着被子倒头就睡,从上床到完全睡熟过去,只用了两分钟。
周斯扬合上手里的文件,目光在旁边女孩儿身上落了下,几秒后,抬手摘掉眼镜,关掉了床头的阅读灯。
翌日一早醒来,夏烛发现自己还是扒在周斯扬身上,周斯扬单臂圈住她,而她手脚并用,右手抓住他的睡衣前襟,整个人在他怀里埋的死死的。
果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自己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三更半夜不打招呼的跟周斯扬亲近。
她收手,察觉到抱她的人动了下,她轻轻清嗓,抬眸,和男人淡定对视:“早。”
周斯扬刚从睡梦中清醒,没抱夏烛的那只手轻抬起来,按了按眉心,睡眼惺忪,落眸看过来。
须臾,低沉磁性的男声:“早。”
混了磁哑的嗓音太好听,夏烛莫名听得耳朵一烧。
周日,夏烛不用去上班,但周斯扬要去,有几个项目要他亲自过目,忙起来,没什么工作日休息日之分。
上午起床,先去临市参加了一个政府会议,下午在当地跟人吃饭,又从政府手里拿到两块地皮,设计和地产不分家,周家产业里,相当一部分酒店和旅游的线在周斯扬手里。
忙完这些,再从临市回来,过了高速收费,到清潭绕城高速以内,是晚上八点。
车子开到家附近,正在等红灯,周斯扬摘了眼镜,瞥到马路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眼神微闪,想到什么,接着垂眸捏了捏鼻骨,让司机把车开过去。
“老板,您要买什么?”司机把车停下,问后座的人。
周斯扬眼镜插进车门内胆,抬手来开车门:“不用,我去。”
几分钟后,男人去而复返,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周斯扬坐进车里的身影,目光瞟到他手上的袋子,白色的半透明购物袋,东西不多,貌似放了几个小盒子,一样大小。
不是没想到袋子里的是什么,但作为司机不应该私自窥探老板的私生活,视线强制性收回,发动了汽车。
夏烛今天白天回了趟家里,但忘记提前跟郭枚他们打招呼,两口子带着夏姝去了舅舅家,也没跟夏烛讲,总之走岔了没见到,夏烛又坐最近一班高铁,回了清潭。
打车从高铁站回来,人都到了周斯扬的别墅,郭枚的电话才打过来。
“下午带小姝去你舅舅那儿了,之前不是说拿药吗,没让你舅舅寄,我们自己过去拿的。”
沈淑玉和周永江今天不在家,提早三天约的歌剧,看表演去了,夏烛对电话那端嗯了两声,换了鞋,往楼上去。
夏姝的病久治难愈,爸妈想了各种办法,最近两年在用中药,用处暂时还没看出来,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和郭枚又聊了几句,夏烛上楼,进到卧室,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梳妆台上,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跟对面讲话,拉开床头柜时突然想到昨天加购了一半的避孕套。
早上起来,她坐在马桶上仔仔细细又选了一遍,越选耳朵越红,最后胡乱往购物车里扔了几款,结账付钱,没再看了。
现在想起来,红着脸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明天才能到货。
撑着腿,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暗暗在心里祈祷了两遍,希望沈淑玉这两天不要心血来潮找她“谈话”。
去浴室冲了澡,涂涂抹抹再出来,正好撞上进来的周斯扬,男人手里提了个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
连着和周斯扬睡了两天,夏烛好像有点习惯,目光只是扫了下他手里的袋子,没多想,站在原地,用毛巾拧头发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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