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姝娅唇角的笑意淡去,她用了些力度缩回脚,在郁翡带着些疑惑的视线中,突然踩在了他的小腹处,恶意的踢了几下,“帮我擦脚。”
男子的身子僵硬了些,腹部的肌肉紧绷,缓了片刻似的才将她的脚握在怀中,用教众统一制式的衣袍轻轻擦拭。
她歇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坏心眼的在男子的腹部轻轻重重的踩起来。
有点像是踩奶的猫。郁翡不知为何,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阮姝娅很快便腻歪了,白皙的长腿从裙摆下探出,用力将男子踢到了一旁,神情矜持而傲慢,“知道错了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实在没什么良心,穿着拖鞋从男子的衣袍上踩过去,独自进入卧室关上了门,半分也不在意郁翡今夜要睡在哪里。
而被关在门外的郁翡微怔的看了一会儿门,便乖巧的端起水盆,收拾好一切,慢慢走到客厅的杂物柜面前。
她曾说过,乖孩子都是要住在柜子里的。
郁翡打开了柜门,他并不怕黑,狭窄的空间反而会令他升起一些安全感。男子长手长腿有些可怜的蜷缩在一起,掌心微微按压在自己的腹部。
他的体温偏低,像是冷血动物,似乎连体内的血液都是凉的,此时却错觉般的感觉被女子触碰过的小腹在莫名的发着烫。
或者…是更下方的部位发生了某种令他不理解的奇异反应,让郁翡的耳根发红,升起怪异的疑惑与嗜杀的冲动。
他最终牢牢握紧了自己的手腕,低下头,闭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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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这一觉倒是睡得很舒服,在闭上眼睛之前,她甚至将床头神像的正面对准了自己,一直到第二日的午时才起床,仿佛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一般安心。
也丝毫不清楚因为她的失踪,此时公爵府乱成了什么样子,祁珂这一夜又有多么担忧恐慌。
她自己倒是抱着被子,红润的脸颊埋在枕头中,似乎还想要再赖一会床似的。
窗外并没有阳光透进来,这个空间永远是无光而阴暗的,唯独房间内的烛火燃烧了一夜。
只有生物钟让阮姝娅大概能够感知到她应该睡了很久。
而在此时的门外,两名灰袍教众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与急躁,想要打开门将阮姝娅叫醒。可堵在门口的郁翡板着脸,稳稳站在门前,一副死心眼的模样,哪怕这个掩藏了十数年的教团据点就要被公爵府的人攻破,也不肯让人打扰室内女子的睡眠。
而偏偏主教却也纵容着这位圣女,没有明确的命令,即便通过血契感知到不断有教众死去,他们也只能双腿钉在原地,等待着那位被“营救”的圣女醒来。
终于,在祁珂带领的侍卫队即将来到这间房门前时,门内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声音。在教众终于放松下来的期冀视线中,房门向内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
显然刚刚睡醒的女子神情慵懒,灰眸蒙着一层湿漉的水汽,脸颊晕开浅淡的酡红,乌发散乱的披散在肩头,恰到好处的形成了一种随意的氛围感,整个人的身上都像是打了一层柔光。
她肉眼可见的睡了个好觉,从床上刚起来的模样像是做了一场美容,脸颊非但没有一点水肿,反而多了一些迷糊的可爱感。
看着一点都不像是被强行掳来的人,这一夜唯独只有这位受困的“公主”最为轻松。
教众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两位灰袍教徒遵循着古神教的礼仪,对她弯下腰来,双手在胸前勾勒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圣女殿下,凫徯公爵派来了侍卫队接您,已经令教团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主教冕下命令我们尽快将您平安的送回家。”
本来主教是应该在今天早上就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阮姝娅回到公爵府的,然而她自己仿若主人一般睡到了自然醒,屋子里有郁翡和那个不知名神祇的双重庇护,导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吵醒她。
现在看来,大概是公爵府以为她被绑.架掳走,打上门救人来了吧。
不过,古神教受难遭罪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阮姝娅一点都没感觉到半分的负罪感,她当这个圣女自然只会共享古神教给予她的便利,是不可能与他们同甘苦,共患难的。
阮姝娅与他们没有半分共情,既不信仰那个不知道哪来的邪.神,也不认同他们的教义,更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与筹谋的阴谋伟业。
“你们还想要我自己走过去吗,麻烦又危险,刀枪又不长眼,万一谁不小心划伤了我怎么办。”阮姝娅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们去告诉祁珂我在这里,让他来接我。”
灰袍教徒忍不住仰起头,看向那位破坏了召唤仪式,并反过来汲取了他们体内古神赐予的圣力的女子,实在无法接受神所认定的圣女,会是这样一个……任性到显得愚蠢的娇小姐。
可当他升起这般冒犯的想法时,却突然后颈一凉。四周无处不在的神祇雕像似乎一瞬间将视线对准了他,阴冷而威慑的压力令他的腰愈弯愈低,恐惧摄住了他的心神,令他的大脑一阵空白,仿佛整个人的心绪都被禁锢在了某个空间之中,一秒的流逝延长了百倍。
终于,他停滞的心脏重新跳动,而他此时已经额角渗满冷汗,再也无法升起任何一丝不恭敬的想法。
是神,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神。
眼前之人是神钟爱的圣女,绝无令人轻视疑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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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珂无法形容当他走出甜品店后却没有看见阮姝娅的心情。
彼时他的手中拿着好几个颜色不同的冰淇淋,因为猜到女孩子可能会想要多尝一些口味,于是等的时间微微长了些,被她调.教的学会考虑周到。
可本该等在那里的女子不见踪影,只剩下原地停留的一把遮阳伞。
他的手脚冰冷,冰淇淋被日光晒化,黏腻的流淌在他的手背上,犹如冷下来的血液。无数副画面在同一时间塞到他的大脑之中,像是堆积在一起的刀片,令祁珂的面容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在那些几乎如同他亲自经历过的轮回中,祁珂不知道自己曾经多少次看见阮姝娅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恐慌攥住了他的心脏,令他失去了所有的分寸,脱力的半跪在地面上,肩背痉挛的震颤。
祁珂一夜没有睡,自责、害怕、惊慌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似乎每当他自以为他做的足够好后,都会在某一瞬间意识到他的愚蠢与失职。他一刻不敢停歇的彻夜搜查着阮姝娅的下落,青色的胡茬在下颌冒出,脸色像是一具陈年的尸体。
男子的侧脸染着异.教徒的鲜血,瞳仁的赤色几乎要蔓延至整个眼眶。
他终于走到那扇门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手指微微发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在来之前,祁珂特意在末鬼街购置了一个二十四小时保鲜的空间装置,男子推开了那扇门,在四方体的盒子中拿出了那杯新鲜的冰淇淋。
“姐姐,我来接你了。”
室内的阮姝娅衣装整齐,闲适的靠在椅背上,她的手中拿着一本画册,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盘蔬菜沙拉。女子正像是用着下午餐一般拿着叉子在其中挑挑拣拣——不但身上没有任何损伤,看起来倒像是被招待的贵客。
她抬起眸,原本刚刚想要开口训斥的言语微顿,视线落在男子手中小心护着的冰淇淋上。坏脾气被她收敛了一瞬,没有立刻借机发挥,顺势发作,“草莓味的。”
他倒是还记得她喜欢的口味。
“没有买巧克力的吗,真是废物,要你有什么用,当时我还不如选择宇牧来陪我。”阮姝娅挑剔的将被她嫌弃的蔬菜沙拉推到一旁,“还不把冰淇淋拿过来给我。”
第16章 第 16 章
阮姝娅慢吞吞的吃完了一整杯冰淇淋,才终于起身,在祁珂寸步不离的恭谨保护下离开了房间。
门口,公爵府的侍卫队整齐的列成了两队等待在两侧,站在为首处的宇牧神情带着些担忧和焦急的看向阮姝娅,上前半步,“大小姐,你没事吧,那些异.教徒有没有伤害你,都怪我,那一日我应该跟过去保护你的,让你受苦了。”
宇牧看上去似乎真心实意的在担心她,看不出被抛下后记仇的模样。
这幅识趣的样子令阮姝娅心情微悦,她探出手,像是抚摸合心意的小宠物一般摸了摸他的脸颊,夸奖道,“真乖,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们来的很及时,我会让公爵给你们赏赐的。”
宇牧愣在原地,像是一个蠢笨的憨熊,女子的掌心如此柔软,似乎还带着些馨香,如同甜蜜的奶油。他虽已经过了成年仪式,却少有这样近的与女子相处的时候,青年的脸颊笨拙的泛起滚烫的热气,心尖却冒出了一点甜意。
大小姐,好温柔。
脾气也很好,这样都没有怪罪他的失职。
男子眼眸炽热的看向阮姝娅,心甘情愿的向她宣誓,“我绝不会再令任何人伤害你,以荣耀与尊严起誓,誓死护卫小姐安全。”
气氛到了这里,其余的侍从也齐齐垂首,共同对她念起了效忠词。
唯独祁珂孤身站在原地,眼眸带着几分落寞与不甘,却是在自苦自恨。是他的错,给了其他心怀鬼胎之人机会,让他们出现在了阮姝娅的眼前,被她注视,被她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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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毫发无伤的被一众侍卫队送回了家中时,每日不知道在忙什么,时常看不见人影的凫徯公爵特意抽出了时间,等在公爵府门前接她。
年长的中年男子身上依稀能够看出容颜的温雅青隽,比年轻人更多了几分岁月带来的底蕴和韵味,像是久酿的酒,更显醇厚。
而此时,凫徯公爵握住她的肩,神情担忧的看遍她的全身,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与她演了好一会儿父女情深,“姝娅没事就好,那些异.教徒在皇城脚下怎么还敢这样嚣张,别怕,父亲已经派人将这些老鼠彻底剿灭了,他们以后绝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一会让兰青黛给你做些好吃的,压压惊。”
他说着,手臂抬起,在微不可查的停顿后抚摸在女子的发顶,“慈祥”的摸了摸,“邪.教团在霁都掩藏了这样久,连圣廷与陛下都没有察觉到,这次你的事宫中也听说了,陛下为了嘉奖为父铲除异.教团据点的功劳,也为了安抚你,想要我明日带着你一起进宫。”
“姝娅,我知道你刚刚回家余惊未消,你看看,明天能调整好状态和爸爸一起进宫吗?”凫徯公爵看向自己的这位“女儿”,语气柔和,倒显得对她很溺爱似的。
“陛下的邀请,我怎么会拒绝呢。”阮姝娅弯起眼眸,曾经的每一个周目中,她偶尔也会被凫徯公爵的表现迷惑,真的以为他是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在她尚未得到太多有关真实线路与世界观的信息时,她也曾愚蠢的信任他,然后…被他在某一刻突然颠覆性的背叛,冷脸漠然的对待,最后弃如敝履。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却默契的扮演着慈父娇女。她为什么要带着恨意在心中愤懑,与这位公爵撕破脸?肆意妄为的当公爵府小姐,享受优渥的有人伺候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只要抛弃了无用的情感,她完全不介意偶尔配合他扮演“父慈女爱”。
“姝娅,这次你会被恶人掳走,是因为祁珂看护不利,你认为,父亲该怎样处置他呢。”在那一层伪面尚未被揭开之时,凫徯公爵很乐意维护阮姝娅。即便是从前最看重的祁珂,只要在利益的比较下不如阮姝娅,便也可以被轻易的舍弃,任由他颜面尽失。
“失职的护卫应该接受什么样的待遇,父亲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秉公处理就好。”阮姝娅弯起眼眸,柔美却又冷漠。以前攻略男主时,为了好感度,她总会没有理由的护着祁珂,不管他有无错处,都会向凫徯公爵求情,不愿让任何人责罚他。
然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助长了祁珂在侍卫队中的威望,而她这个真正的公爵小姐则愈发被轻视,逐渐被当成了恋爱脑的柔弱菟丝花,连那些“养子”们都对她不再有尊敬。
爱一个人时,太过卑微,便只会令自己显得低贱。
这个乙女游戏有时太过现实,倒是显得只有阮姝娅一个人活在童话中。
她的不在意过于明显,无论祁珂是被关进禁闭室,或是受到刑罚,她都没有一丝心疼。
比起受刑,这一点反而令祁珂更加心中难受。心脏沉闷的疼起来,他原本以为,这段时间阮姝娅的冷落便已经是对他曾经犯错的惩罚,可此时他才清楚,过去与现在的对比,逐渐清晰感觉到失去的爱意才是凌迟的刮骨刀,不知何时能够结束,不知下一刀会割到哪里,没有尽头,只有疼痛。
……………………
阮姝娅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皇宫”这个地图,但现实看起来与2D的画面仍旧有所不同。
显得更加恢宏、神圣,壮阔的建筑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像是浑然天成,属于神祇的创造物。皇宫的宫殿群整体是圣洁的白金色,墙壁似是某种金属,又似是玉石,表面莹润着温雅的光泽。
兰青黛提前一日教导了阮姝娅宫廷礼仪,就如同她学习交际舞时一样,根本不需要女仆长反复的教学,阮姝娅就已经掌握了进谏陛下的礼仪。
郾国在四百年间共持续任职了三位女皇,如今的陛下便是第三任女王。女皇陛下是异能力深不可测的神眷者,一人至少可挡十城,因为神眷者的特殊身体素质,寿命比起常人得到明显的延长,即便女皇今年已经56岁了,看上去仍旧还似是三十岁一般优美而高雅。
阮姝娅很喜欢女皇的建模,她生活在联邦制、宣称“人人平等,灭绝统治阶级”的星际时代,女王的模样十分符合她对于皇族的幻想。
气势迫人却又内敛,不怒自威,身上庄严慈悲之中依稀带着几分神性。郾国是一个君权神授的国度,神教与皇室的权势彼此抗衡、牵制,分庭抗礼,女皇的容颜与气质显然也有利于她在继位期间获得国民更多的信任与拥护。
女皇事务繁忙,并没有召见凫徯公爵太久,阮姝娅静静的跟在公爵身后,除了偷摸欣赏女皇的美貌外便一直当了个没有存在感的安静小哑巴。
在两人的交谈结束,她就要跟着公爵离开时,女皇却突然将视线落在了阮姝娅的身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就是姝娅吧,是个好孩子,有空让你的父亲带你去圣廷找教皇进行一下赐福仪式,别在身体内留下什么隐患。”
“是,多谢陛下对姝娅的关怀。”凫徯公爵弯下腰面露感激的谢恩,阮姝娅同样俯身做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敬谢礼,跟在凫徯公爵身后离开了议客殿。
离宫的廊道中。
两人走到半途时,远远走过来一个宫侍,来到凫徯公爵的身旁耳语了几句。
站在阮姝娅的位置无法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凫徯公爵偏过眸,带着些歉意的看向阮姝娅,开口嘱托她跟随宫侍自己离开皇宫,而他临时有事,无法陪她,转身从另一条道路走出了回廊。
被留下来的阮姝娅只能跟在另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的宫侍身后沿着弯弯绕绕的道路继续向前走去。
途径到某座宫殿前时,阮姝娅突然听到了一声浅淡的低吟声。她看向带路的宫侍,对方低着眸,模样恭顺,似乎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绕过了几棵枝条轻盈的树木后,那原本细微的仿佛猫叫般的声音静谧下来。
而她侧过眸,紫色的枝条影影绰绰,风一吹,便泄露出一丝空隙,露出了树后脖子上拴着一条银色项圈,犹如狗一般被栓在宫殿门前的人。
男子银色的长发仿若银河一般流淌在地砖之上,精致华贵的容颜似是名家的画作,那是一张阮姝娅曾经见过的面容。
在此时形成了一种美艶而诡谲的画面。
帝国的皇太子,姬伽尘。
第17章
低垂着头,犹如一樽受难神像的男子眼睫轻轻颤了下,抬起眸,一双银色的瞳眸恰好与阮姝娅相对。
姬伽尘下意识偏开了脸, 圣洁而稠丽的容颜仿若矜贵的瓷器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几分想要躲藏的无措。他认出了她, 为在她眼前显露出这样卑贱而狼狈的模样而升起了几分羞耻,而男子眼尾晕开的红霞也不过一闪既逝, 很快便又恢复成了麻木漠然的模样,像是一具无法做出任何情感反馈的木偶。
美丽而易碎, 如此可怜,无声的等待善良的女子伸出手救赎。
阮姝娅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宫侍为何会领着她走到这条道路上。实际上在游戏里,若是她今天不曾前去帮姬伽尘解开锁链,她甚至还会不小心撞见相似的情景第二次,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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