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渣A进化论(晓山月)

安岱川叹了口气，对李殊道：“实验所的安保措施再加一些，小姐跟科耶的安保员都增加一些，不要被她发现了。”
“是，安先生，那我们现在先回集团？”李殊回应道。
“……嗯，先回去吧，把我的日程里排上每周一次来实验室。”
安子易总是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安岱川越来越不放心，现在安子易比安瑞让人费心多了。
当然安岱川也不愿意承认，他心底希望安子易能跟他多亲近一点。
“是，安先生。”
女alpha的手温暖又干燥，一点也不像她本人，暖烘烘地让科耶停下了颤抖。
科耶钻进被窝里，立刻拉住安子易的手，不让她离开。
安子易只好坐在床边，“怎么了？”
“安小姐，我舍不得科什，也舍不得父亲，母亲虽然严厉，可有时候对我们很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科耶眼眶红红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矛盾极了，原本平衡稳定的水面突然被打破，科耶无法招架激荡的水浪冲击。
安子易为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即使如影随形，科耶与科什也始终是两个人，他们亲如一人，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戴维斯·科顿早已离世，现在的智械人到底是数据喂养下的怪物，还是真的拥有科顿的意识？双胞胎应不应该把情感寄托在“非人”上？
莲是生理意义上的母亲，却不是社会意义上的母亲，即便是亲人，也可能不爱他们。
这些都需要科耶、科什自己去发现、去判断，才能逐步摆脱莲的控制，建立自己正常的社交，安子易不会替他做选择，也无法做解答。
“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安子易拍了拍科耶的手，然后掖了掖柔软的被角，“好好休息吧，你今天很累了，暂时不要想这么多事情。”
“嗯……”
安子易安抚完科耶，去办公室给科什办理手续调动，点击“提交”二字，疲惫突如其来，她向后靠在椅子上，闭起眼养神。
带着湿意的冰冷金属贴上她的脖颈，瞬间扼住！
呼吸瞬间被控制，安子易唔了一声，下意识睁开眼，立刻抬手去掰！根本掰不动，颈项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安子易的脸也逐渐憋红了。
安子易拼命挣扎，踹倒了一旁的矮几，水杯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茶水从一地碎瓷里炸开。
在安子易倒悬的视野里，科顿垂下眼眸，静静望着她，深铅灰色眼睛毫无机质，语调又沉又阴冷——
“安子易，你竟敢将科什交给莲，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你该死。”

科顿无机质的眼神毫无波动, 看挣扎的安子易像在看一块儿死肉。
安子易视线变得模糊，黑影不断向视野中心蔓延，窒息充血让她双目胀痛, 耳鸣在脑内拉响警笛。
她真感觉自己要死了。
微型电击弹枪放在实验白袍口袋里，袍子被安子易随手搭在椅背上……
安子易一手抠挖着科顿的胳膊，绵软的软金属皮肤又滑又坚韧，她根本没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另一只手去摸实验白袍,才勉强扯上衣领，手指动了动就感觉已经很难发力,力气随着氧气的消耗不断消失。
无数光影在眼前切换，上辈子的记忆图片像被水晕染的宣纸，越来越模糊，这一世的经历也一帧帧跳跃……
终于, 她眼前一片漆黑。
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细细密密的哭声倒是先传入耳朵，安子易这才感觉到脖子像是裂了一样疼。
安子易慢慢睁开双眼，眼睛被糊住似的很难受,胸口正被什么东西压着，很难呼吸，缓缓朝下移动目光，铂金色脑袋正趴在她胸口哭得一抽一抽的。
“……科耶？”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喉咙又辣又痛。
铂金色脑袋一顿,刷得抬起头凑到她眼前，“安小姐？安小姐你没死？！呜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呜呜……”
科耶趴在她肩头哭得惨兮兮的，泪水涟涟不断, 直往脖子缝里钻，小蛇似的又凉又痒，但安子易感觉手指发麻，没力气去拨开他的脑袋。
她还躺在地板上，右手边湿漉漉的，手底下是硌手的碎瓷片，朝四周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傍晚的风拂动纱帘，白浪一般往人脸上卷。
啊……还活着。
控制一会儿手指，安子易右手五指爬动，把掉在地上的白袍慢慢往手里攥。
咔哒，紧闭的办公室房门被打开了，穿着管家制服的熟悉身影走了进来。
安子易呼吸一窒，身上的科耶被人拎了起来，脖子上的泪水被风一吹，更凉飕飕的了。
“我就说她没死，看看你，欸……”
科顿拎起科耶后，半蹲在安子易身边，俯下身看她。
科耶立刻拦住科顿，“父亲……”
“……我不会掐她了，放心吧……”科顿无奈地看了眼紧张兮兮的科耶。
这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科顿有戴维斯实验室的最高权限，在收到科什调动的一瞬间他就醒了，他从医疗舱蓝绿色缓释剂中起身。
掀开医疗舱出来后是全然陌生的环境，科顿更加紧张，湿漉漉的手指从舱门上揭下安子易留下的便签纸与实验楼布置图例——
安子易把他们都弄到了实验楼，却又调动了科什的所属。
科顿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莲过来要人了，安子易把科什给了莲。
安子易哄骗他们，背叛了自己承诺。
把科什一个人交给莲会发生什么……科顿想都不敢想。
暴怒覆灭了理智，护子心切，科顿连身上的缓释剂都来不及擦干净，衣服一套直奔安子易办公室。
绒毛地毯吸收了科顿的脚步声，水迹也一点点被吸收干净，一切都静悄悄的，他的怒火也静悄悄燃烧。
科顿赤着脚，停在了安子易办公室外。
他看着之前信誓旦旦的女alpha一脸放松，后仰靠在椅背上，光线勾勒出精致的侧脸，如俊秀的山峦起伏，正闭目养神。
可科什却被她抛弃给了莲，一个人担惊受怕。
这花言巧语的骗子，不愧是能跟克莱尔还有安德烈来往的人，跟莲一个德行。
那一刻，科顿杀心瞬起……
万幸，科耶独自休息睡不着，又重新跑来找安子易，直接撞见父亲正死死扼住安小姐的脖子，对方早就没了意识。
在一地狼籍中，惊恐的科耶从科顿的怒火中烧里救下了安子易。
安子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一片红痕，呼吸都没了，原本科耶心里就空落落的，瞬间心碎，扑在安子易身上崩溃大哭。
科顿傻了，手忙脚乱地安慰孩子安子易没死，但问科耶发生什么了，科耶情绪很差，一点也没听见。
科顿急慌慌地给安子易做了急救，看着呼吸恢复正常的安子易，科耶总算情绪稳定了一点。
这么一闹，理智崩散的科顿也冷静了下来。
眼见科耶跟守在主人身边的小狗似的，抱膝坐在昏迷不醒的安子易身边，无论科顿说什么，科耶都盯着安子易一动不动。
科顿无奈，只好先去给二人做晚饭。
等忙完厨房的事情，科顿才上楼——
见安子易醒了，科顿上下观察一番，对方脖子上已经浮现青紫的掐痕，眼球因为窒息爆了些毛细血管，猩红一片格外吓人。
顺着她胳膊看去，手里攥着实验白袍，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
科顿扯起白袍，在口袋里摸出微型电击弹枪，他眉头一挑，“随身带着？”
防身手段被人拿走，安子易闭起了眼，锯嘴葫芦似的不理人。
后悔了，虽然戴维斯一家的价值挺大，但把一群精神不稳定的人放身边，自己最危险，现在吃了大教训。
安子易缓缓呼吸，让自己闷痛的肺舒服一点。
“科耶说，是科什自己选择跟莲走的，我去看了监控，你跟他们说了什么？”科顿手里上下抛着电击弹枪，垂头继续问。
现在听到科顿的声音安子易都恼火得很，差点被掐死根本不想理科顿，她头朝另外一边一撇，摆烂似地瘫在地上。
科顿捏着安子易下颚转过头，科耶的眼泪还粘在她脖子上，地上的泪点被发丝拉出缕缕湿痕。
“生气了？”科顿又问。
安子易睁开眼，科顿歪着脑袋瞅她，像不懂人情世故的精怪正探查人的情绪。
这智械人显然没有通过图灵测试，伤害人类顺手拈来。
但棋局已经下到现在这个阶段了，安子易也不能撤手了。
力气恢复一点，安子易抬手去拨科顿的胳膊，压着怒火道：“放开。”
安子易原本的声音很好听，冷冷清清的，却不会过分冰冷，像宝石泠泠砸在瓷器上，现在粗粝沙哑，难听极了。
科顿松手挠了挠脸，“抱歉，我太生气了。”
他敲了敲自己脑壳，“毕竟有科顿的数据，我有时候很难全然保持理智，还挺像人的，对吧。”
安子易不想理他，侧身撑起自己想走。
科顿见状起身，一拉安子易的胳膊，肩头一顶一架，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深铅灰的眼睛离安子易极近，浅色的唇张合，“去哪儿？”
安子易震惊又错愕，一旁的科耶一脸担忧，她恼火地挣了两下，“放开！”
“你想去哪儿？要吃东西吗？一天没吃，应该饿了吧？”科顿抱着安子易不撒手，嘀嘀咕咕地往外走，科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全机械的身体力量大的惊人，安子易这么一大高个，膝弯跟肩膀被牢牢锁住完全动不了。
安子易挺着脖子挣扎，梗了一会儿就酸疼难受得要命，然后放弃挣扎，往科顿肩窝一扎，没两分钟直接睡过去了。
头晕脑胀的，累死人了。
刚刚走到小厨房，科顿感受到肩头一重，然后愣了愣，他低头看向安子易，密而直的睫毛盖住了她吓人的瞳孔，即使闭着眼的时候眉头也皱起，嘴角下撇，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难得一见，新的表情，新的数据，科顿又紧了紧胳膊，看着餐桌上的食物，抱着大高个呆住——
是该叫醒安子易吃完晚餐再睡，还是先送她回去休息？
科顿踟蹰半天不知道往哪儿去。
“父亲，安小姐睡着了……带她回休息室？”科顿看出父亲的窘迫，主动决策道。
“……好，好吧……”
这二层小楼面积并不小，他们这些人用绰绰有余。
为了图方便，安子易把自己的休息室在办公室拐角后，房间很小，就摆了一张单人床，看起来很随意，但她给双胞胎安排的房间又大又亮。
这种细节一对比，智械人科顿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科耶提来了小药箱，拿着棉签给安子易脖子抹药，科顿站在一边，反到有点手足无措。
“科耶宝贝，安小姐当时和你们说什么了？”科顿轻声问道。
科耶一边仔仔细细涂药，一边道：“她问我们选父亲还是母亲。”
科顿一愣——这意味着科耶选择了他，而科什选择了莲。
双胞胎们做任何事都是一起的，不论是衣服、食物还是喜好，都一模一样，甚至还有极强的心灵感应。
这次却完全不同。
数据处理也难以分析人类复杂的情感，戴维斯·科顿本身也不是个感情高手，这导致智械人科顿愈发困惑。
他看着昏睡的安子易——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兄弟二人？为什么要放任科什跟莲走？
夜深了，安子易陷入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科耶被赶去休息。
科耶牵住父亲的手，冷冰冰的触感，他捏了捏示意父亲看他，“父亲，不要再欺负安小姐了哦，答应我。”
科顿反驳：“我没有欺负她。”
科耶看了眼安子易的脖子，又望向父亲，眼神谴责。
“……好。”
安子易又是凌晨醒的，喉咙干得像火烧，她刚刚撑起身，就被坐在阳台前的黑色人影吓到。
“醒了？饿了吗？”科顿清俊的声线响起，发白的月光在智械人身上显得更冷。
安子易摸了摸喉咙，上面有黏糊糊的药膏，她掀开薄被，想去倒杯水喝。
科顿见状先一步拿起水杯，给她兑了杯温水，“水温38摄氏度，适宜饮用，这是缓解咽喉疼痛的药剂。”
安子易看着那双银白色的手没动，利落地转身去办公室，自己接了杯水喝。
原本一地狼藉，都被科顿收拾干净了。
科顿亦步亦趋跟在安子易身后，左手捧着药剂，右手端着水杯，看安子易仰头喝完水，“你不理我，还在生气？”
清俊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安子易气笑了，她把玻璃水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没喝完的一点水全都荡了出来，“戴维斯先生，我差点被你掐死，我难道不该生气？”

第74章
这点温水本就没能安抚好干涸的喉头, 安子易又怒声说了话，整个喉咙瞬间火烧似的，比刚刚更痛了。
忍不住抬手摁住脖子,她难受地皱紧眉头，咳了两声，尝到了血腥味儿。
不行，得去检查一下。
“你还好吗？把这个药吃了吧,会舒服一点。”科顿手掌心里躺着两片药剂，朝安子易送了送。
安子易没接, 科顿微微垂下头，有些丧气。
“不要生气了，对不起。”科顿重新抬起脸，满脸认真地保证, “我不会掐你了,我现在很冷静。”
安子易将水杯放在桌面上，闭眼叹了口气，因为疼痛,声音比刚刚更轻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说完，安子易绕开科顿往外走，科顿抓住了安子易的胳膊,将口袋里的微型电击弹枪放在安子易手心,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理我。”
安子易指了指自己嗓子，握着电击弹枪离开。
科顿听着安子易走远,他将办公室桌面的水渍收拾干净,从阳台上，他看见安子易披着外套步入夜色,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莲生气的时候，会找各种人回戴维斯庄园疯玩儿，或者跟直接跟戴维斯·科顿打架，各种意义上的“打架”。
智械人吸收的数据停留在科顿最疯狂的时候，之后再派生出来的行动逻辑也是依照以往来行动，安子易这么冷淡又安静，现有的数据让智械人科顿无法处理。
科顿是富有钻研精神的，他开始在星网上搜索并查询合适的处理方式。
这些伤太恐怖，去学校医院肯定会被报给安岱川，最好就是找个可以盖住消息的医院处理一下。
这种地方也不会大喇喇地放在明面上，这里也不是熟悉的垃圾星，安子易不清楚有没有黑市接入密匙。
安子易想了半天，给安德烈留了言。
【哪里的医院嘴比较严？ 】（安子易）
【？ 】（安德烈）
【你还知道联系我？我以为你跟双胞胎乐不思蜀呢。 】（安德烈）
【一上来就问医院？你出事了？还是你让别人出事了？ 】（安德烈）
【别问那么多，哪家医院？ 】（安子易）
【……】（安德烈）
【（定位）】（安德烈）
看位置跟命名，应该是家高端私人疗养院配的那种单独小医院。
安子易把帽子带好，戴上口罩，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叫了辆智能出租过去。
从主路切入副道路后，树木逐渐变得高大，树冠阴影盖住了整个道路上空，树冠与树冠之间只露出细细的痕迹躲避对方，像龟裂的大地。
她是在大地孔洞里穿行的飞虫。
安子易从车门里下来，闷头就往亮着红十字灯的小楼走。
呜——嗞—
一辆火焰色的重机甩尾停在安子易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长腿支在地上，豹子优雅地从车身上抬起低伏的身体，系线大领口松松敞着，隐隐约约露出胸肌的线条，机车帽被拿开，灿金的长发流淌下来。
“卡尔泰洛逼成那样，你都没来联系过我，让我看看你这是要带谁来医院？不会是omega吧？玩儿出问题了？”
安德烈调笑，语气懒洋洋的又轻佻，可那双幽绿的眼睛没一点玩笑意味，左右扫视着。
对面的人裹在黑黢黢的衣服里，戴着帽子口罩，好像很怕被人认出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但这身形安德烈一看就知道是安子易。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安子易越走越近，安德烈抬头左右搜寻的动作越明显，还在找可能躲在某处的“其他人”。
“你不会还把人藏……？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子易在他面前站定，缓缓抬起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比，现在眼白充血污浊，还有血点，骇得安德烈一惊。
安德烈手忙脚乱地从重机上撤下来，刷地拉开安子易的兜帽，拉到最顶端的拉链都没解开，安子易被领口又勒了一下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