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依赖(故牧)

燕谨咬唇。
宋微溪真的进自己房间了。
巨大的失落感袭来。
他关上房门，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甚至开始有些后悔。
他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或者，他应该说明白的。他不说明白，宋微溪怎么会懂呢？
燕谨紧紧攥住手，剪得平整的指甲钝钝扣进肉里。不是那种尖锐的疼，而是那种绵延不绝的，等察觉到的时候，指甲扣出来的印记已经很深很深了。
“你……该不会是在哭吧？”
宋微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燕谨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立马站直身体扭头往后看。
客厅连接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半开着，因为有风，窗帘微微飘动，阳光打在合金地板上反射出独属于金属的光泽，有些刺眼。
宋微溪就站在光里，半扭着头，微微探头看他，眉眼里有些许担心。
燕谨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宋微溪是怎么跑到他房间里来的，脸色爆红，连连往后退。
可他忘记了身后就是门板，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没、没、没、没有，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哭啊？！你做什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我……你……”
“因为你生气了啊。你不理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宋微溪比了个手势，“利用了一点点别墅构造上的小漏洞，从阳台上爬过来的。”
燕谨进房门之后就贴在门板上偷听，行李甚至都还提在手上，忘了放下来，哪里知道一层楼的房间，阳台居然是连着的。
宋微溪看到多少了啊？
是不是看到他隔着门板偷听了啊？
第一时间，燕谨想到的不是宋微溪真的来哄他了的喜悦，而是担忧。
宋微溪会怎么想他啊？
燕谨把头撇到一边。
“我没生气。”
“我也没有不理你。”
不是赌气，是狡辩。
谁知道，宋微溪居然直接走上来抱住他。
“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燕谨的背贴着门板，宋微溪不能全部抱住，只好把双手也贴在门板上。这动作不像是抱，倒像是……用某种论坛流行语来说，叫壁咚。
似乎是出乎意料的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燕谨的反应神经开始麻痹，已经没有害羞的感觉了，反倒胡思乱想起来。
不对，他这个不是壁咚，应该叫门板咚才对。
还是不对。
门板是门板，咚是咚。
咚是个动词，不是光贴着门板就行的，还得……
燕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微溪还在解释。
“我和苏亦晓是在机甲论坛上认识的。她在帮我制造机甲。前面事情多，制造机甲被搁置了很久。四月份就军演比赛了，机甲必须在这之前做出来，还得留一些时间给我适应，所以我有些急，导致今天忽略了你。”
宋微溪再次诚恳道歉。
“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两人贴得太近，宋微溪说话的轻微气流一阵一阵擦过燕谨脸侧。
燕谨哪里还记得他在生气？
他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
突然，他想到了论坛事件时宋微溪对他说过的话。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会喜欢你，满足你。”
“你所渴望的，想要我做到的，都可以告诉我。”
那天，他向索取了一个拥抱和一个吻，宋微溪回应他了。
燕谨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今天他也可以吗？
一阵温暖突然覆在他的喉结之上。燕谨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是宋微溪在用指腹摸他的喉结。
“虽然你不说话，但是我看到了。我记得我曾经分析过，你每次滚动喉结的时候都是对我的邀约。”
因为身高差距，宋微溪只能吻到燕谨的下巴。
宋微溪腾出一只手捏住燕谨的下巴，让他微微低头。
“虽然我很想直接吻上去，但我又有点担心。因为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就算猜对了九十九次，但也不敢在你生气的时候猜错一次啊。”
“所以，以后生气了，或者想要什么了就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的认错态度肯定非常诚恳。”
燕谨咬了咬唇。
宋微溪说过的。
他说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可以做他自己。
燕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伸出手，环住宋微溪的脖子，顺着她手指的力道微微低头。
“好。”
“还有，这次你也没猜错。”
他顺应自己的内心想法，率先吻了上去。

第72章
下午两点,众人准时在第一训练场上集合。顾维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除此之外还有五名面孔稍稍有些熟悉，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是谁的男男女女。
孟星河微眯着眼,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终于把这几个人的身份和人脸对上号。
“我们学校上届军演比赛的参赛选手？”
上届和上上届，这两年的军演比赛都是菲斯特帝国大学夺冠。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 正是去年在军演比赛上夺冠了的学长学姐们。
顾维点头，“没错。今天下午你们的集训内容就是和上届的冠军队伍来一场小型的模拟战。”
“不对吧？”江豫北点了下人数。
尽管机械系的替补孟宇被拉去枪决了, 但他们还有机甲格斗系的替补李舟其和指挥系的替补孟星河。
“我们多两个人啊。难道今天下午的比赛有人只能看着，不能参加？”
“你在想什么呢？”顾维没好气地瞥了江豫北一眼，“当然是你们七个全上。还是你觉得你们真的有那个实力和人家五对五？没点数量上的优势,我怕你们被碾压。”
这江豫北就有些不服气了。
大家都是通过选拔赛出来的, 就算大他们一届也就只有大三而已，没有正式加入军团之前，真的会有很大实力上的差距吗？
况且, 他们还有宋微溪呢！
宋微溪这种程度的妖怪，他就不信上一届能有。
别说上一届了, 就是举目往前翻一百年能不能找到都难说。
“那就试试吧！”江豫北把袖子一撸，“来来来，我们比划比划。”
“你急什么？”顾维把江豫北拦住, “比赛之前还有事情没和你们说呢。”
顾维对站在他身后的五人打了个招呼，让五人先去他们自己的准备室,接着扭头看向宋微溪一行人。
“首先，你们要给队伍选个队长。这个队长不仅仅是集训时候的队长，还会一直延续到军演比赛, 直至比赛结束，所以你们要慎重。”
一个队伍的队长,要么是总指挥，要么是精神领袖。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这个队长选项只有两个人，不是燕谨，就是宋微溪。
朱鹤林率先开口，“我弃权。”
反正对于他来说，谁当队长都一样。
朱鹭洲在林准手上，他的出租屋也退租了，参加军演比赛再也不是他的必争目标。
现在他的前路一片渺茫，心思也根本不在比赛上，就是混日子，等哪天新任务发下来，他就该去进行下一轮的送死了。
苏亦晓跟着举手，“我也弃权。”
这六人之中，她只认识宋微溪。她没办法对不认识的人进行客观评价，也没办法只根据自己的主观意识投票给并不算很熟，也没有多了解的宋微溪。
这场队长选举应该交给对两人更熟悉的人来判断。
江豫北和李舟其是唯二两个燕谨和宋微溪都认识，都比较熟的人。
李舟其是想投宋微溪的，可他不太敢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他偷瞄一眼正在纠结到底要投给谁的江豫北，又瞟了一眼挂着笑脸却什么都不说的孟星河，踌躇了半天，等了半天，还是没见一个人先开口。
这种对社恐十分不友好的公开投票每分每秒都是折磨。李舟其实在等不下去了，于是干脆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小声开口，“我……我投宋微溪。”
听到李舟其的话，本就在纠结的江豫北瞬间更纠结了。
他思考了很久，本来也打算投给宋微溪的。毕竟在选拔赛途中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次宋微溪的照顾，要是没有宋微溪，他说不定就被病毒吞噬。在选拔赛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一直追随宋微溪。
可这样看来，燕谨作为一个指挥系却没人投他，会不会太可怜了点？
江豫北又纠结了好半天。
燕谨是他玩得最好的兄弟啊。
燕谨也很厉害啊。
可顾老师刚才说过——选队长不是过家家，要严肃对待。虽然燕谨是他好兄弟，可如果要选一个人在战场上让他绝对信任，真心跟随的人的话，他肯定还是会选择宋微溪的。
不管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江豫北咬咬牙，“我也投宋微溪。”
说完，江豫北下意识看了一眼燕谨，有些心虚。
虽然票是投出去了，但他还是有点怕燕谨会难过。
让江豫北没想到的是，对于他刚才担心的那些，燕谨是根本没想过。听到大家都投给宋微溪，燕谨反而很高兴。
对于燕谨来说，一个队伍的指挥谁来当都行，但精神领袖却永远只有一个。这个位置谁来都不配，只能是宋微溪。
燕谨点头赞同，“我觉得宋微溪当队长很好。”
孟星河环顾一圈，耸了耸肩，“那看来就这样决定了？七个人，两人弃权，三人投宋微溪，我和宋微溪投谁也不重要了。”
宋微溪不解，“投我做什么？而且，为什么会有选队长这个步骤？队长不应该都是指挥系才对吗？我又不会指挥，凭什么当队长？我觉得燕谨做队长就很好啊。”
顾维摊手，“别问我，你们自己决定。未来要比赛的也是你们自己，从现在开始所有提出的问题都是你们自己需要去磨合的。”
宋微溪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燕谨拉住，“为什么会觉得你不行？”
“可是没有这样的啊。”宋微溪依旧不解。
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前在军团里呆过，她知道对于一个小队来说，队长到底有多重要，说是灵魂也不为过。
而队长也往往掌控着整个小队的行动，担任着指挥的职责。
她们小队已经有燕谨这个指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选一个其他人当队长？指挥本就是一个需要绝对权威，队员绝对服从的身份。
一山不容二虎，在小队中也一样。
如果哪一天队长和指挥出现分歧了怎么办？队员们又该听谁的？
宋微溪本以为解释清楚之后大家就都会改投燕谨，可没想到燕谨却毅然决绝地说：“听你的。”
“如果某一天，我和你的决策产生冲突了，我会让队员们听你的。”
“可我不是指挥，我没办法指挥整个小队作战啊。”宋微溪有些着急， “我没有你那样的战术素养。临时的我还可以，但我真的没办法做到一直完美无缺地指挥整个小队作战。”
“把比赛看做战争的话，我们就是一个小型军团。这不是情感用事的时候。”宋微溪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燕谨，我们理智一点，别钻牛角尖了，好吗？”
燕谨坚定摇头，“我没有在钻牛角尖，我也很理智。投你当队长和我个人的情感没有分毫关系。如果你没办法一直完美地指挥一个小队的话，那就从现在开始学，直到你可以从容指挥为止。”
燕谨伸出手捂住宋微溪还想要说什么的嘴巴。
“宋微溪，你不是想成为未来的帝国之刃吗？作为帝国之刃，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怎么能指挥不了自己的军团呢？”
“你是大家共同信任的对象，是大家的精神领袖。你的士气鼓舞着每一位信服于你的队员们。你想要肩负责任，有自己的抱负理想，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露怯呢？ ”
“一直在用惯性思考，在钻牛角尖的是你啊。”
宋微溪瞳孔震颤，呆愣在原地。
好像……燕谨说得没错。
钻进牛角尖里的人确实是她。
她要是现在不学，不在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那等以后真的上了战场，她的每一个错误指令就不单单只是一次比赛的失败，而是成千上万信任着她的人命。
孟星河走上前，“虽然燕谨平时看着不太靠谱，但好歹也是我们指挥系公选出来的第一名。关于指挥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听燕谨的比较好。虽然和你不熟，但我也觉得你当队长挺不错的。”
“再说了，谁规定了队长就一定会和指挥产生分歧？我倒是觉得你们谁要是出了错，都能互相说服，最后达成一致，不太可能会有产生分歧指令的机会。”
宋微溪再次被说服。
孟星河说得确实没错。是她被惯性思维给束缚住了。
最终，宋微溪当队长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顾维带着几人换了作战制服，来到机甲室。
“这里是训练用机甲，你们半小时后就要和上届的军演比赛冠军队伍正式开始模拟战，你们为红方，对面为蓝方。
“比赛场地的情报我一会儿会分别发给你和蓝方队长，先占领对方基地的队伍获胜。顺便说一句，为了不让你们输得太快，蓝方所有选手都只会使用这些训练用的C级机甲。至于你们，可以随意使用你们自己惯用的机甲和武器，超过C级也没关系。”
顾维说完后把队长徽章单独交给宋微溪，“现在，你要开始履行你的队长职责了。”
“整合你们小队的所有资源，了解每个小队队员的个人能力，根据有限的线索分析战场和对手的情报，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以胜利为目标，加油吧。”
江豫北率先举起拳头，“冲冲冲！占领地方基地，赢得比赛胜利，让学长学姐们看看我们的实力！今年军演比赛的冠军必定还是我们菲斯特帝国大学！”
顾维笑了，“这可不一定哦。”
比赛场地的情报发送完毕，顾维把半小时倒计时投放在半空中，走出机甲室。
“别太自大，也别太轻敌。你们是天之骄子，是万里挑一，他们也是。”
倒计时滴滴答答，一秒一秒流逝，机甲室的门缓缓关闭，巨大的荒星三维地图从宋微溪光脑的共享屏幕中显现。
顾维站在机甲室门口朝七人挥手，“加油吧，诸位。”
他眨眨眼，“别被打哭哦。”

七人围在顾维给的战场地图面前。
红蓝方基地分别位于两颗相对的荒星之上, 中间是碎裂的小行星带，无数漂浮的碎石几乎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机甲想要在其中穿行都很艰难。
两边的荒星地形相似。面积都不大, 除了无边无际，连绵起伏的晶矿之外没有任何生物与植物。也没有水源。
荒星自身不会发光，周围也没有能发光的恒星, 只有晶矿会散发出微弱的幽蓝光芒。但这些光芒完全不足以照亮荒星，以至于整个小行星都处于黑暗之中。
若只有黑暗倒也不足为惧, 问题是这些晶矿乃至这整颗荒星的性质都极其特殊。
荒星虽然小，但引力却大得离谱。想要在荒星上流畅驾驶机甲直接比平时拔高了好几个难度，对于他们这些战斗经验不足的新兵蛋子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而荒星上的这些晶矿, 它们形状古怪, 这一片还高耸入云，结果往前迈一步就直接跌入万丈深渊；它们硬度高，无法打碎, 只能绕行；表面光滑，没有摩擦力, 无法停驻甚至立足于上，稍有不慎就会直接跌落深渊。
晶矿除了自身会发光，还会折射、反射光。这些光在晶矿间穿行, 经过无数次折射、反射，形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虚幻蜃影, 就像被关进了一个四周封闭的万花筒之中，人根本无法依靠眼睛在其中行动哪怕一步。
最致命的是——任何探测器雷达，甚至精神力在这里都没有作用。
这代表着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他们无法依靠任何外力，只能用自己的肉眼和经验去判断脚下的每一步。
时间缓缓流逝,等众人搞清楚周遭环境以及具体情况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而在这剩下的十五分钟之内，他们还要在荒星上给基地选址，了解队友以及基地所拥有的资源与火力，排兵布阵，制定初步的防守以及进攻方案。
时间无比紧急。
“我们要加快进度了。”宋微溪收回光脑，“先熟悉一下我们自己吧。苏亦晓去清点基地拥有的所有资源，其他人快速汇总一下自己拥有的机甲。”
“我有一台B级机甲。”江豫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机甲坠子，“这台机甲我用了三年了，很熟悉，配置比这里训练用的机甲要好。”
“我的是S级。”燕谨也拿出一颗六边体的祖母绿宝石，“但我是分化之后才得到它的，可能还不太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