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依赖(故牧)

得到燕谨也准备好的回复之后，宋微溪闭上眼，一股浩瀚的精神力瞬间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
一片黑暗中，精神力逐渐延展，宋微溪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不同于用双眼看到的，像古老的黑白电影默片一样模糊而朦胧的精神力世界。
在这片世界中，对细节的感知力被无限放大。
电流流经教学楼的金属隔板带起的微微震动、土地里扎根的大树正一点一点汲取水与养分、隔壁操场有人跑过而带起的轻微风声和气流，以及正在向她蔓延，带着提拉米苏香气的另一股精神力。
红酒的醇香与提拉米苏的甜腻在无人所知的上空无形交汇，紧密的连接中宋微溪感知到了燕谨对试验成功的欣喜。
“宋微溪？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
不止能听到，还听得很清晰。
“那太好了。”燕谨说道：“我还想做另外一个尝试。”
“我想试试在不依靠星际网的情况下，我能不能打破壁垒，像上次你来我宿舍一样创造一个虚拟空间来实现面对面交流。”
“面对面交流？”宋微溪疑惑。
她听说过依靠精神力感知危险在战场上极限躲避攻击的尖兵，也听说过依靠精神力穿越星际网直接控制敌方舰队攻击对方主将的指挥官，但却从来没听说过精神力也可以像星际网一样创造虚拟领域，甚至进行实体交流的。
宋微溪：“这是我的未知领域了。需要我怎么做？”
“这也是我的未知领域。”燕谨说道：“这个只是我基于指挥系课程上所学的东西做的一些尝试，不一定能成功。你只需要保持精神力连接就可以了。”
“好。”宋微溪回道。
与整个大学都必修的精神力课不同，指挥系还有一门独特的专业必修课，课程名字叫《精神力在战场上的泛运用》，里面讲述了包括控制敌方之外的各种精神力运用方法，其中有一种就是建立临时网络通道。
现代战争除了是尖端人才、武器之间的战争，更是信息技术之间的战争。尤其是在星际网越来越重要的大星际时代。要是破坏了一个舰队的网络，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的胜利。
一个帝国的星际网加密程度虽然十分难以攻破，但却也不是没有任何漏洞的。这个时候，一个舰队的指挥官就能发挥出重要作用。
即便是网络全面瘫痪，他也可以利用自己的精神力连接己方所有士兵的精神力，做到建立临时通道，代替网络连接指挥士兵的作用。
只是这种方式依旧是以星际网为载体，所建立的临时通道也只是利用精神力在瘫痪的网络中开辟出一条不被敌人发现的小路而已。
但他和宋微溪不同。
出于连方有有都感到惊奇的不知名原因，他和宋微溪本来就可以不依赖星际网做到精神力连接，那么他是否也可以像在星际网中开辟另一条通道一样在他和宋微溪之间开辟出一条小路，甚至实现通道实质化？
燕谨觉得这个通道大概率是可以达成的。
毕竟就光建立通道这件事情来说宋微溪就曾在精神力课上不经意间做到过。而且那还是没有连接星际网的学校局域网络。
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他们之间的精神力连接或许真的可以不受星际网的限制。
再加上宋微溪出现在他的虚拟宿舍事件，燕谨在心里就更加笃定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如果这个试验真的成功的话，那或许会成为打破菲斯特和瑟坎得之间多年的拉锯战，决定谁才是战争赢家的最大功臣。
燕谨凝神在他和宋微溪的精神力连接中不断寻找着，试图找到这样的可能性，直到某一刻，随着他的意念一动，他看到他和宋微溪的精神力之间出现了一条隐蔽的小小通道。
在通道的另一边，宋微溪坐在教室里的身影清晰可见。

教室里,宋微溪正维持着精神力连接，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
直到某一刻，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通道的那一边，燕谨正在向她走来。
宋微溪站起身，“你成功了？”
她四处望了望,发现她周围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变了样，不再是精神力世界的那副黑白默片的样子,而是和平时用眼睛看到的世界一样。
宋微溪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我们这是……已经断开精神力连接了？”
“没有,还在精神力世界里。”燕谨说道：“这只是我利用精神力连接创建出来的一个虚拟场景。”
“这居然是虚拟场景？”宋微溪惊叹道：“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燕谨被宋微溪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没有多难，一会儿等试验结束了我可以教你，你也能做到的。”
燕谨从自己的手腕上卸下光脑, “现在，我还想要再做另外一个试验。”
宋微溪盯着燕谨手中的光脑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光脑，用手指捏了捏，“这个光脑……是实体？”
“不是。”燕谨摇头, “像上次你通过星际格斗场来到我宿舍一样，包括光脑,所有的东西都是虚拟的。只是我想试一试虚拟世界里的光脑能不能和现实世界的星际网相连通。”
“和现实世界的星际网相连通？可是我们不是单纯的靠精神力连接的吗？根本没有星际网参与啊，即便是这样也可以连接到星际网吗？”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毕竟不管是精神力还是星际网，本质上都是一种波。你上次精神力课的时候不也是突破了局域网来到我虚拟训练室里来了吗？”
燕谨摆弄了几下他的光脑,在空中展开一块虚拟光屏，“你看,我已经模拟出了一个网络线路，登录进星际格斗场了。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虚拟的星际格斗场和现实的是否有连通关系。你可以用你的光脑也一起尝试一下吗？就像往常那样操作就行了。”
“好。”宋微溪从手腕上摘下光脑，和往常一样登录进了星际格斗场，打开格斗积分榜翻了翻，“光看排名来说的话，和现实当中的星际格斗场好像没什么两样。但这到底是虚拟世界里创造出来的，还是真的现实世界呢？”
“开一场格斗比赛，然后再出去现实世界里看看有没有比赛记录就知道了。”燕谨望着宋微溪，神情跃跃欲试，“来一场吗？”
宋微溪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了燕谨在打什么小算盘之后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想打赢我？”
“当然。”燕谨眼神发亮，“我最近可是又进步了，让我看看我和你到底还有多少差距。”
“那就来吧。”宋微溪向燕谨发送了格斗比赛申请，燕谨同意后两人被传送进了随机格斗场。
半空中吊着巨大的倒计时屏幕，宋微溪扭了扭手腕，倒计时结束，格斗开始。
三十秒后，格斗结束。
宋微溪获胜。
燕谨万年如一地躺在格斗场的地板上，神情哀戚，“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打不过你呢？”
宋微溪边翻格斗场排名边说：“术业有专攻，我一个机甲格斗系的要是真被指挥系打败了，还有什么脸去竞争未来的帝国之刃？”
燕谨品了品，心情舒服多了。
“这倒也是。”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好排名了吗？我们回去吧？”
“好。”
宋微溪刚想关闭积分榜页面，一个新的格斗比赛邀请框就突然弹出来，她一个不注意，点在了同意上。
宋微溪：“……”
宋微溪：“要不你再等一会儿？”
燕谨回眸：“嗯？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微溪在他眼前突然消失，点开好友列表一看，人已经在另外一个随机格斗场里了。
燕谨满头问号地记了房间号，跟进了另一个房间。
另一个随机格斗场里，宋微溪正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燕谨看了眼她的ID ，叫古往今来。
这ID燕谨总觉得眼熟，一翻排行榜才恍然大悟。
这个女生是格斗积分榜上的第五名，经常在星际格斗场出没，格斗场的公屏上有时候一天甚至能刷几十条她在和别人打格斗比赛的公告。
宋微溪正在和古往今来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手快点错了，本来是想要下线的。要不这场格斗比赛我直接认输吧？”
对面那个女生一头及肩短发，双手抱胸站着，上上下下把宋微溪打量了一番，“我看了你们学校的论坛。你是宋微溪吗？谨言慎行是你们学校指挥系的燕谨？”
宋微溪愣了一下。
不过她在星际格斗场的ID早已经在论坛上传开了，论坛又是个开放的地方，有人知道不奇怪。
她点头，“我是宋微溪。你是……？”
女孩说道：“我叫孟谷今，亚克斯军校机甲格斗系的大二生。明年你和燕谨都会参加军演比赛的吧？”
亚克斯军校？
孟谷今？
宋微溪突然想起来她在第一军团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一个2S级的alpha。传闻她是一名天才少女，虽然身为2S级alpha，精神力却特别稳定，从来没有暴走过。
而且她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熟练操控B级机甲，学习成绩优异，志愿意向是军校的机甲格斗系。
高中毕业以后，亚克斯军校的校长直接找上门邀请她去亚克斯军校读书，孟谷今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有人问她：你成绩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排名第一的菲斯特帝国大学，却偏偏要去第二的亚克斯军校？
她说：“相比较于维持第一名的宝座，你不觉得把原本的第一名拉下来，自己坐上第一名更刺激，更有挑战性吗？”
孟谷今说的话被所有人认定为对菲斯特帝国大学下的战书，被人嘲讽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与猖狂。
再加上去年的军演比赛又是菲斯特帝国大学拿下第一名，于是对孟谷今的嘲讽就更多了。就连最近的学校论坛上都有许多人在叫嚣着：你今年大二，能参加军演比赛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把菲斯特帝国大学拉下第一名的宝座。
“原来是你啊。”宋微溪说道：“我当然想参加军演比赛，只不过凡事无绝对，我也只能说努力争取比赛名额，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参加比赛。不过我还是很期待和你在赛场上相遇的。”
孟谷今点头，“那我们的胜负就留到比赛场上再说吧。我很期待与你交手，希望你能成功夺得名额。还有，我不喜欢胜之不武，既然你没时间，那这场格斗赛我就取消了。”
孟谷今调出系统面板点了几下，不一会儿宋微溪就收到了比赛作废的通知，随后随机格斗场解散，宋微溪和一众观战的人全都被传回了星际格斗场大厅。
宋微溪收到了燕谨的消息。
【宋微溪，看来不用看比赛记录证明是否连接到星际网了。你能和星际格斗场里的其他人聊天对战，虚拟场景是绝对做不到的。 】
宋微溪回复。
【嗯。那我们退出精神力连接，现实世界见？ 】
燕谨刚想回复宋微溪，却突然感觉身体里产生一阵异样，眼前天旋地转，鼻子里两道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燕谨手捂胸口，皱着眉，弯腰不住喘息着。
宋微溪没等到燕谨的回复，刚想退出星际网，精神力连接就传来一阵异动，连带着星际格斗场都开始出现一条一条的雪花纹，构筑出来的虚拟场景一点点碎裂成块，逐渐崩塌。
通过连接的精神力感知，宋微溪立马知道了燕谨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她飞快退出精神力连接，睁开眼睛，唰地一下从教室座位上站起来，往燕谨在的教学楼跑去。
教室里，燕谨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那阵眩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方，摸出了一手血。
熟悉的热流狂潮一阵阵冲刷他的身体，带来无法熄灭的躁动与喘息。燕谨忍着颤栗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粒吞下。
教室的门咚地一声被推开，宋微溪冲了进来。
“燕谨？你怎么了？”
宋微溪微微有些汗意的手扶在燕谨的胳膊上，让他又是一阵颤抖。
燕谨轻轻推开宋微溪，和她拉开距离，对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引发了信息素混乱，导致我突然进入发情期了。看来想要长时间维持虚拟通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算我的精神力足以支撑，但身体却支撑不了。”
“现在还管那个做什么？”宋微溪的语气凶巴巴的。
燕谨的鼻血水龙头似的滴个不停，脚下的金属地板上都是血迹。
宋微溪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要走上前给燕谨擦一擦，再次被燕谨摇头避开。
“你先暂时不要离我太近。我刚刚已经吃过药了。这些只是看着夸张，其实没什么事的。你让我缓一会儿就好。”
“这看上去可不是缓一会儿就好的样子。”宋微溪的语气更硬了。
可即便是语气再硬，她还是顺着燕谨的话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把手中的纸巾扔到他身旁的桌子上，“你真的可以吗？不要勉强自己啊。要不我给你个临时标记吧？”
“我没事。”燕谨依旧摇头。
他勾住脖子上的线，把宋微溪的信息素珠子拉出来握在手上，朝宋微溪晃了晃，“我有这个就够了。”
他捡起桌子上的纸巾抽出两张，一张捂住自己的鼻子，蹲下身去用另一张擦干净金属地板。
“我不能总依赖你的临时标记。未来去军团了，我们总要分开。作为一个小队乃至一整个军团的指挥官，我不能被区区一个发情期打倒吧？我必须靠自己克服。这是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我未来的士兵们负责。”
血好像止住了。燕谨把手里的纸巾揉成团，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你看，我已经没事了。一会儿我自己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就好了。相比起你失控的那两年，我已经幸运太多了。你能把自己的精神力控制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肯定可以的。”
见宋微溪还是一副很担忧的样子，燕谨冲她笑了笑，“机甲格斗院的选拔赛都开始了，你不是很忙吗？快去准备你的选拔赛吧。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参加军演比赛呢。”
宋微溪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燕谨的鼻血是真的止住了，脸色也开始逐渐恢复，不像刚才那样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稍微放下心来，“那好吧。不过，如果你真的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在燕谨的催促下，宋微溪总算是离开了教室，回去准备自己的选拔赛了。
看着宋微溪的背影逐渐消失，燕谨松了口气。他脱力似的坐到座位上，又抽出一张纸巾捂住自己的鼻子，将手中握着的信息素珠子含进嘴里。
那股不正常的潮红再次泛上脸颊。燕谨紧紧握住拳头，额头上全是汗水。
“没想到建立虚拟通道对精神力的消耗居然这么大。看来在精神力真正恢复平稳之前，我不能再随意调动这么庞大的精神力了啊。”
确认好比赛名单之后，机甲格斗院的教务处隔天就发布了今年的选拔赛规则。
参加比赛的成员一共有七名，依旧是与往年一样在模拟机上比赛。
模拟机会模拟出一个庞大的虚拟场景，七名比赛选手需要在这个场景中生存一个月的时间，完成模拟机发布的任务来赚取分数。
在模拟机内中途死亡者被视为淘汰，成功生存下来的将会按照赚取的分数进行排名，取前三名为最终获胜者。
选拔比赛会在学院官网上全程直播，一方面是让所有同学都可以学习到经验，另一方面也是多了无数双眼睛监视，防止参赛选手作弊。
选拔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朱鹤林再次接到了夏曙的通讯。
这次她没有用变声器，没有任何废话地给朱鹤林发了两个数据种子。
夏曙：“刚刚给你发的，一份是破坏大脑精神域的病毒数据，一份是能让你减少病毒感染风险的防护数据。明天机甲格斗系的选拔赛，你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带着这两份数据进入模拟机，找个机会悄悄把数据种子种下，它们会自己复制繁衍，找寻感染对象。”
听完夏曙说的话，朱鹤林握着光脑的手紧了紧，“好的，我知道了。”
通讯结束，朱鹤林看着夏曙发给他的两个种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
减少感染风险的防护数据？
这种破坏大脑精神域的病毒在瑟坎得帝国恶名昭彰，人尽皆知，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程序可以用来减少这种病毒的感染风险的。
夏曙这话说出来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是凭什么认为他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