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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明明(姑娘别哭)


“还有下次?”苏景秋抱怨:“好家伙,你那一脚,差点把我踹西天去!你怎么那么大劲儿啊,你知不知道你踹死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啊?”说完握住司明明脚脖子仔细观察:“让我看看这是人脚吗?你别是老虎变的吧!”
司明明被他夸张的表现逗笑了,抽回自己的脚,再拿起毛毯盖上,人缩在那,把苏景秋当成洪水猛兽一样。但仔细想想,他的举动似乎也并不出格,只是她自己见识太少。如今司明明的心态很开放包容了,她想了想,对苏景秋说:“我觉得如果有新的尝试,那你可以慢慢来。你别突飞猛进,你给我一点适应的过程。”
“哦。这样你就不会踹我下床了吗?”
“我不敢保证。”司明明抱歉地说。
“再试一次?”苏景秋眉头一扬,多少有些不怕死了。还不待司明明反应,他就扑了上去,司明明故意踹他,两个人打闹起来。
这样的光景在他们家实在少见,司明明竟然学会了打打闹闹。只是她力气实在是大,根本没有别人打闹的旖旎,她倒像是真要跟他干架,一下是一下。苏景秋哎呦呦地叫:“司明明!你给我等着!”
一个虎啸扑上去,将她彻底压制住。这哪里是打闹,这是格斗!打闹可以输,格斗不能输!苏景秋锁住她,问她服不服。
司明明不服,还企图偷袭他,最后两个人竟然都急眼了。司明明一口咬住苏景秋手指,要将他咬断了似的。苏景秋没有她心狠手辣,败下阵来,哎呦呦求饶:“我服了!”
司明明终于放过他,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就大笑出声。她觉得她昨天感受到的压力彻底都消失了,胡润奇真的在放狗臭屁,她没有被驯化,她只是获得了另一种滋养。她朝苏景秋伸出手臂:“抱抱。”
苏景秋戒备地抱胸:“你别想再欺负我。”
“抱抱。”司明明执着地要一个拥抱,苏景秋终于上前,将她压在沙发里,结结实实地拥抱了她。
抱着抱着,苏景秋的坏心眼儿又犯了,他伸出手指故意戳了司明明屁股一下。
“你是不是想让我打死你?”司明明在他颈窝里说。
苏景秋就坏笑起来。

第87章 一个故事(十五)
司明明见到施一楠那天并没有刻意打扮。按照以往习惯, 她定会以一个极其专业的形象出现在老板面前,但现在她抛弃了这种惯性。
她穿着一件帽衫,内里是印着“我不想工作”的长袖T恤, 到了施一楠办公室就脱掉帽衫。
“我不想工作”几个字实在是惹眼, 就连施一楠都很意外能在司明明身上看到这样的状态。
“再次回到这里,感觉怎么样?”施一楠问。
“其实挺怪异。从前刷工卡就能进, 现在却要提供预约码,走访客通道。彻底变成局外人了。”司明明说:“刚刚还遇到了几个老同事,寒暄了几句。”
老同事都包括谁呢?
生过小孩的郑良变了模样。脸蛋变圆一些, 虽然有些疲态,但有母性的光辉。看人的时候很温柔,讲话比从前慢一点。看到司明明的一瞬间很意外,却向她小跑了几步。郑良还是叫司明明明总,她对司明明表示了感谢。
她说:“之前并不太知道,这一年多陆陆续续听说很多事, 感谢明总之前帮助我。”
司明明则摇摇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状态真好。”
郑良的小孩还小, 需要她投入大量的精力。在经历很多事以后,她对工作渐渐失却了一些兴趣, 主动调岗到一个略微清闲的岗位, 远离风暴中心, 为自己赢得一些休憩的时间。如果放在从前, 她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自己。但现在反倒想开了。
郑良还是第一次见到司明明穿“便装”。明总常年正装在身,那是她的铠甲战袍, 脱掉了好像意味着缴械。
可明总会缴械吗?
司明明看出了郑良的困惑,她对郑良笑了笑, 与其道别。
她重新出现在这里,自然会被很多人看到。虽然她离开一年有余, 但关于她的传说还在这栋楼里流传。真奇怪,这里明明是一个快速迭代的地方,但司明明却还是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她知道自己此番回来会引起一些猜测,毕竟这是“多事之秋”,
她像从前一样忽略这些异样的目光,从他们面前经过。
她把这次的到来定义为故地重游,甚至给施一楠描绘了她内心的真正感受:想到自己的青春与这里有关,就觉得很亲切。从前的她是断然不会在施一楠面前说这样的“废话”的。施一楠掌管两条业务,并没时间听她说这些。
但这一天,她说了,施一楠认真听了。
施一楠作为身居高位者,其实对“人”很感兴趣。司明明离职后他曾假设过会有几种情形,比如她来请他帮忙让她回来、或者她重新做一个项目让他投资、再不济做当前她老板和自己之间的桥梁,从而实现真正的财务自由。但司明明都没选。
施一楠听闻她的艰难和拼命,在业务汇报上看到她搭建的卓有成效的管理体系,也几次三番听说她和现任老板面和心不和。尽管如此,司明明都没来找过他。
施一楠喜欢司明明这样有原则、有分寸的人。从不过分利用关系、也不过分消耗信任,她一向特立独行,对事情有自己的见解。所以她是很适合“开疆辟土”的战神。
“你比从前健谈。”施一楠说,又指了指她的衣服:“开朗了很多,也自在了很多。”
司明明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字,笑了:“一个朋友设计的衣服,很舒适。”
“公司里很多人穿。”施一楠说。作为一个高层老板,无论在深圳、成都、上海还是北京的办公楼里,他总能看到这个“我不想上班”、“我想大睡三天”、“别惹我我会打你”、“我不喜欢你”等等的衣服,都有割裂的感觉。他自然明白当下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着巨大的压力,也急需心灵的释放。但他仍旧担忧这种“丧”文化席卷企业,从而降低产能。
“老板别担心,大家只是在表达叛逆,但睁眼还是要工作的。”司明明一边说一边掏出电脑,比如现在。
施一楠并不意外司明明此举,她当然不会单纯找他叙旧,她定是有事前来。
“一个小时够用吗?”施一楠说:“我晚上有应酬。”
“我只需要四十五分钟。像从前一样。”司明明说。
施一楠让秘书关上他办公室的门,并推掉所有电话和临时来访,认真聆听司明明的汇报。
在这间办公室里,施一楠曾听取过很多次司明明的汇报。从前他认可她的专业、敏捷和聪明,这一天,他对司明明有了新的看法。
他办公室的夕阳很好看,当司明明说完最后一句,抬头恰巧看到天边的云霞。哇。她哇了一声。
施一楠就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喜欢,可以考虑回来。”
“谢谢老板。不了。”
“等离开了想做什么?”施一楠问。
“还没想好,但我想先歇歇。”
“我今天下午茶吃到了一款蛋糕,秘书跟我说是你爱人的餐厅做的。味道很不错。”施一楠说:“婚姻或许改变了你。我是说:我感受到了你在体验一种不同的人生。推翻自己,重建自己。”
“有人说婚姻让我变平庸。”
“听你自己的。”
施一楠起身送司明明至电梯间,这在他所有的来访中实属级别很高的送别了。秘书早早站在那里,按着电梯开门键。司明明从前也没有这种待遇,着实有点意外。施一楠这一天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谢谢您,老板。”
此老板非彼老板,司明明对施一楠是真正的尊重。他能给她四十五分钟时间,已经代表了在过去近十年的汇报关系中,他对她的高度认可。司明明是有些感动的。
出了公司后,她又回头看了眼那栋熟悉的办公楼。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了,她内心很平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对的选择、又或者她是否有能力推动施一楠做一些决策,但现在这也不太重要了,她努力过了,可以静待结果。
A老板已经得知了她去见施一楠,此刻给她拨了个电话,但司明明没有接,也没有挂,而是将它丢进衣服口袋,任由它响着。
这里距离苏景秋的健康餐厅不远,司明明决定去接自己的老公下班。主要是她有点饿了,性价比最高的方案就是去他餐厅混口吃的。
她进门的时候,涛涛显然有点意外。他的神情很容易让人误会苏景秋是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司明明觉得苏景秋身边的人也真是像他,看起来都没什么脑子的样子。但其实又有点东西。
司明明径直走到他面前,问:“你老板呢?”
涛涛指指外面:“老板出去了。”
“你老板出去了,你心虚什么?”
“我不是心虚,我就是有点怕你。”涛涛嘿嘿一笑。
“你为什么怕我?”司明明故意板起脸:“我凶过你吗?”
“没有没有。”
涛涛忙摆手,心想老板怎么还不回来呢,你知道你难缠的老婆缠上我了吗?苏景秋回不来,他出车祸了。
他好不容易想出门走走,看看秋天的风景,给司明明捡几片叶子。是的,他想捡几片叶子做成标本,放到书房里,帮司明明记录一下这个难熬的秋天。当他蹲下的时候,一个骑快速车的少年将车骑向了行人道,车轱辘撞上了蹲着的苏景秋的后腰。
力道太大,他整个人被撞倒,脸擦到了地上。而他的腰,出现了一阵锐痛。
我要瘫痪了。
苏景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我要高位截瘫了。
他是会吓唬自己的,骑车的小少年被吓傻了。下了车把着自行车愣愣地看他。
“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叫救护车!”苏景秋脸上是大滴的汗珠,伸手去摸自己手机,却看到手机已经被他甩出去了。小少年的父母跑了上来,叫了救护车。
苏景秋想起给司明明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拍完片子了。可怜巴巴地窝在临时租来的移动床上,腰好像没那么疼了,但被他误以为自己要失去知觉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还挺委屈,对司明明说:“老婆,完了,我这个倒霉蛋以后走不了路了。”
司明明头嗡地一声,厉声制止他的废话,问他现在在哪。苏景秋给了她一个定位,司明明放下筷子就走。
涛涛在身后追着她问:“老板娘,是不是不可口啊?”
司明明回:“对,你还需要努力。”
她还没到医院就收到新老板的消息,让她上线上会。司明明回:“家人车祸,无法参加,先请假。”
但新老板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心烦意乱地接起,听到他说:“事关公司的未来,你必须上线。”
司明明说:“家人车祸,伤势不明,无法参加。”
“我们要对财报。”
“财报我看过了,已经反馈了。”
“你线上说一下。”
对方没问任何一句你家谁出车祸了、伤情如何,连假惺惺的问候都没有。司明明不愿意与他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平躺在移动床上的苏景秋好可怜,脸上有严重的挫伤痕迹。她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小少年的家属很有修养和礼貌,上前跟司明明道歉,说了事故经过,并表示一定会负责到底。小少年蹲在苏景秋的床边照顾他。
苏景秋也没省着小少年的力气,一会儿指使他给他接水,一会儿让他帮忙擦嘴。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嬉皮笑脸。
怕司明明担心,所以隐藏了自己的坏情绪。
好在他的腰只是软组织挫伤,但仍需住院观察。这真是天大的幸运了,那样的撞击力,竟然没撞断?苏景秋是这么问出口的,司明明让他赶紧呸呸。
办理好入院手续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司明明进了病房,就不允许出去了。她也可以选择出去,但很难再进来了。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有被关在医院的一天。
苏景秋首先想到的就是司明明那个闹心的工作,正处于一个胶着对峙的阶段,结果她去不了公司了。
“对不起啊。”他对司明明说:“如果我留下后遗症,你也别管我了。我支持离婚后你再找一个。”
“表现得大义凛然,有助于塑造你的光辉形象吗?”司明明捏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脸,恨不能捏死他。苏景秋也太恨人了,他受伤后能倒出功夫的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联系她!
司明明不太懂他的心态,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的半脸好脸已经肿得老高,人很是滑稽。
“我担心你最大的后遗症是毁容。”司明明吓唬他:“毁容我就不要你了。我喜欢好看的男人。”
“你真肤浅。”苏景秋说,而后咝一声,脸好疼。
“我看到郑良了。”司明明想多跟苏景秋说一下郑良的情况,但她的电话一直在响,她接起,把自己的情况跟A老板说了。那头沉默半晌,对她说:“明总果然高明。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吗?你还想在行业里混吗?”
“你在威胁我吗?”

司明明是不惧威胁的。
她的反问强迫A老板冷静了下来, 他尚无法判断司明明跟施一楠之间真正的关系,怕彻底得罪司明明,会让后面的事难办。
但司明明软硬不吃, 这让他觉得非常棘手。
他开始后悔一年多前接下司明明这个烫手的山芋, 在当时以为她是可以利用的,毕竟人对金钱权利的渴求是一个无底洞。而司明明在原单位做到那个位置, 渴求自然会比别人强烈。但司明明这种怪人他是没见过的。
他希望胡润奇帮忙了解一下,但胡润奇也不理他了。这真离奇。
胡润奇此刻正在跟施一楠在一起。
施一楠对他说想重新评估一下这家公司的情况,主要是人员结构和单人产能。胡润奇多聪明, 一下就意识到了施一楠改主意了。
他联系了司明明,直接问她:“你跟一楠老板单独见面了?”
“嗯哼。”
“聊什么了?”
“无可奉告。”
胡润奇说:“我来猜一下,你希望老板能以前两年对待那个团队的的方式全资收购,并接收团队。对吗?”
司明明没回答他。
胡润奇嘲讽她:“你太天真了。你知道现在的市场情况,做这样的决策有多难吗?它意味着要推翻一楠老板原来的策略。”
司明明仍旧不说话。
胡润奇急了,这就代表她的汇报多少对施一楠产生了影响。以她对施一楠的了解, 他应该是在第一时间给胡润奇下了新的目标。
这就是司明明的厉害之处。
她去见施一楠, 完全摒弃了从前做他下属的姿态,以另一个风貌前去, 让他觉得她是另外一个人。更像是一个寻求投资和合作的人。施一楠常年泡在这样的环境里, 对于创业者的关注和对下属的关注是不同的。
司明明为了见施一楠做那么多的准备, 如今看来, 是略有成效的。现在她想对任何人都保持沉默。这是她的策略。
按兵不动。
静观其变。
拒绝上蹿下跳,要让施一楠坚信她在他办公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历了深刻的思考的, 让他知道她的笃定。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在特殊的时刻, 个人又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胡润奇对司明明强势输出,他甚至找到了当年对司明明进行就业指导的感觉。他劝司明明保持聪明, 不要与别人逆行。司明明就只是听着,有时嗯一声当作回应。等胡润奇的话都说完了,她礼貌挂断电话。
司明明知道这件事事关上千人的就业,这于她而言是一件大事。她真的在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事实上司明明有点感谢苏景秋在这个时候住院的。她实在是不太想跟公司那些人打照面,也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来进行思考。当下的病房里再合适不过了。除了一直在关注她情绪的苏景秋。司明明甚至想请苏景秋出院,这个院由她来替他住。
苏景秋总觉得抱歉,担心自己突然的受伤影响司明明的工作。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觉得那不过是对他的宽容。而他也在担心自己从此失却了一张好脸。他的脸真的太疼了。
担心自己毁容的苏景秋,一直到当天凌晨,照了不下二十次“镜子”。司明明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在乎自己外貌的男人竟然到了这般田地。他手机里的相机最大的作用就是充当一面镜子。
他不时拿出手机来,打开相机,调到前置模式,看着他逐渐肿起来的脸。另半边脸也有些肿了,浓眉大眼快要变成肥头大耳。他前后左右地看,不放过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判断它完全痊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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