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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明明(姑娘别哭)


苏景秋把手机扣过去, 想开口解释一下,却听司明明问:“你不做饭, 就是因为她吗?”
欲加之罪!
现在两件事搅在一起,先沟通哪一件呢?这一次苏景秋决定先忠于自己的感受。
“我不做饭, 是因为咱俩吃不到一起。”苏景秋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连话术都懒得换,抗议得十分明显。
“我以为咱们的饮食习惯很接近。”司明明说。
“今天以前我还想着跟你出去玩呢。”苏景秋说:“你怎么说的?玩不到一起, 不去。现在我跟你说,我的饮食习惯非常多元化,我每天做饭都是可着你爱吃的做。我压根没做我想吃的东西。”
“所以你在委屈自己迎合我吗?”司明明的眉头微微皱起,比起吃不到一起闹一场,她好像更加无法接受在生活之中谁刻意迎合谁。
她理解的婚姻生活,并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复制粘贴出的日子,不会有任何相佐的意见,那太不现实;她以为的是磨合。那磨合也不是在婚姻伊始就写下一张单子,彼此对照铭记,商量解决方案,他日不得触犯。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可预知,但确实不必刻意迎合。
“对。”苏景秋说。
“那么你的饮食习惯是什么样的?”司明明问他。
“我每天健身,保持身材,吃得干净。但我每周都有一顿放松餐,要干大碳水、要吃重油重盐的东西。让你这么吃你行吗?”苏景秋学司明明吃饭的样子,不好吃她不太会说,但菜顶多夹两口就算完事了。他日复一日地观察她,总结了她的饮食爱好,一旦他掌厨,就会精准定位到她的美食频道上。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厌恶吃什么,知道她什么时候想吃,而什么时候不想吃。
“你对我的饮食习惯一无所知。你不感兴趣也没装过感兴趣去问过,你只是以为我跟你一样,而你从来不求证。因为那不重要。”苏景秋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其实这些并不重要,但在他心中,真的与“玩不到一起就不一起出去玩”同理。
司明明没有即刻回应他。
她在认真思索,在过往的生活中,可有一次认真研究过他的喜好。除非他展现出来的、否则她是否真的好奇过。非常羞愧,好像真的没有。
在这件事上,苏景秋的委屈是成立的。
“那你有没有忌口?”司明明问他。
“我不爱吃麻椒。”苏景秋说起麻椒舌尖都会变木,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哦。”司明明认真地说:“我记住了。这件事我很抱歉。那么,你还对别的事耿耿于怀吗?”
“耿耿于怀是什么意思?”苏景秋被这个词搞蒙了。他知道在他们的关系里,司明明是更为理性的那一个,遇到事情她会第一时间沟通。但他也不是有事藏在心里,以后再找后账的那种人。
可非常遗憾,司明明以为他是。
关于饮食习惯的问题他从前只字不提,是在吵架时候才搬了出来,他的控诉如泣如诉,合理成立。那么他会不会还埋了别的雷呢?他藏在心里不说,回头再炸一个。
“我的意思是如果从前还有别的事让你不舒服,你可以一并告诉我。”司明明说:“刚好今天聊到了这里,我希望你能一次性说出来。我们可以把今天暂定为问题解决日。”
司明明看起来很平静。
但他们都知道,司明明解决了这些问题,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好久不见”这个问题上。
“真没有了。”
“你仔细想想。”司明明执着地认为他还有。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你对我这个人都是忽略的。”苏景秋心想:反正固有这一死,不如不吐不快吧!
“比如?”
“比如我们结婚后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决定,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在进行,包括我们生活的节奏,都要按你的目标走。”
“所以你对我的不满很多。”司明明一副了然的神情,原来如此。原来苏景秋并非他自己看上去的那样毫不计较,原来他会计较、会不满,只是他不说。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呢?”司明明又问他。
“因为不重要。我觉得这些都会改变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在慢慢改变,虽然速度很慢,但好歹是在变的。”苏景秋说:“这真的不重要。”
倘若真的不重要,那么就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没有任何人完全不计回报,只不过是程度轻重而已。
司明明叹了口气。
她这时很讨厌自己的性格了。
她为什么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呢?这样的时候如果歇斯底里吵一架该多痛快啊?别管有理没理,嗓门到位了,戏剧冲突就出来了。陆曼曼说她从前跟前男友吵架的时候,会头晕,那种感觉尽管痛苦,都也很好。心脏扯着疼的那一下,能让人感受到真切地活着。
这会儿是不是就很适合陆曼曼说的那种吵架呢?他们可以这么吵:
司明明说你不该跟前女友联系,还说要见面!还需要她的帮助!苏景秋说我偏要!你对我不好,你不配获得我的爱!我要报复你对我的忽视!
然后他们开始诉说对对方的不满,最好把对方编排得极其不堪,他们越来越激动,说尽伤人的话,奔着吵散了去。
最后两个人大打出手,虽然苏景秋体格不错,但司明明未必会输。她可能会把他头发揪下来一把,再狠狠踢他的家伙事,让他捂着□□哎呦呦地喊。
那一定很痛快。
司明明奇怪的想象力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让她泄愤了。她心里觉得不如就这么吵!可当她咳嗽了一声准备酝酿怒气的时候,却哑火了。
司明明只会解决问题,一个接一个问题的解决。她的嗓子根本吼不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话来,相反她的平静才是一把锋利的刀。
“你说的问题都很重要,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验证。你说我完全不在乎你的感受,这个问题有待考证,我认为你在冤枉我,但我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和说辞来。”司明明又叹了口气,她怎么总叹气?接着她说:“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你跟你前女友聊天的事?”
“可以。这没什么不能讨论的。”苏景秋把手机放到她面前,这个方法最为直接,让她自己去看。他们两个像陌生人,加好友一年多,讲话不超过十句。
在苏景秋的心里,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他没有刻意掩饰和隐瞒。他不怕司明明看,也不怕她刨根问底。
司明明把他手机推回去,她深知那聊天不会有任何问题,不然苏景秋不会就这样把手机给她。她问了三个她最为关心的关键问题:“第一,你对她还会怀念吗?会遗憾当初错过了吗;第二,你内心真正喜欢的类型是否是她这个样子的?她、郑良,我看面相似乎是一类人;三,我虽然对你的过去不该过多关注,但我好奇,感情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出现在你的纹身版图里?”
司明明终于问了。
情感大师陆曼曼曾说:男人找的所有女朋友都有初恋女友的影子。又或者说,男人最爱谁,他以后的女朋友就会有谁的影子。
司明明能看出苏景秋是喜欢、欣赏、爱慕聪明的女性的,这位白大褂前女友如是、郑良如是,就连她自己,也总被人扣以聪明的帽子。苏景秋的爱已经变成一种程式化了吗?跟不同的聪明女性重复他与她初恋的故事?
“她叫申京京。”苏景秋说:“你说得对,郑良身上的确有一些地方很像她。但我不是因为相像的地方喜欢郑良的。”
因为讨论前女友,所以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很怪异。事实上今天申京京跟他讲话,是因为她在路上偶遇了王庆芳,而后者没认出她。申京京内心全然没有波澜,她本就年长苏景秋两岁,起初她像他的姐姐。青春期蓬勃生长的苏景秋突然在某一天印证了他从此是一个男子汉,而她意识到一起长大的弟弟变成了大人。只是偶遇了王庆芳让她想起了苏景秋,于是说了两句话。她不知道苏景秋结婚的事。
在申京京父亲去世的那一年,苏景秋用自行车载着她去参加自己父亲的葬礼,分别的时候他吻了她的脸颊。
这几乎是每一个男人的青春期故事。除了当事人自己,别人甚至听不出哪一段更为特别。
苏景秋第一次恋爱,不懂恋爱。
喜欢京京是真的,但争吵、怀疑、暴烈的情绪也都是真的。以至于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想起自己的初恋都会首先想到“吵架”、“痛苦”这样的词汇。
是京京跟他分手的。京京说:“我需要一个成熟的男朋友,我真的受不了这样没完没了的争吵了。”
分手后的苏景秋极度痛苦。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并没有离开一个人的经验,于是他设计出了一个别扭的字体,乍一看像鬼画符,仔细看,隐隐的京京二字。
他对司明明和盘托出这一切,然后等着司明明定夺。见司明明不说话,就说:“我知道你之前就看出这个纹身的不对了。但我没法洗掉它,说实话,洗掉它意味着否定自己的过去。你希望我否定一段对我自己来说无愧于心的过去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
他竟然把这么尖锐的问题抛给司明明。而在此以前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吵架、吵架吵不到点子上。但这一天的他,完美地复现了一个高级的吵架技巧。他其实挺厉害的。
“留着,只要你觉得它该存在,你就留着。”司明明回答他:“说实话,我没法为你自己做任何决定。因为换做我,压根就不会把任何人的名字纹在身上。你就没有任何一任前女友质疑过这个纹身吗?”司明明又问。
事实上那看起来就像混乱的线条,没有人看出来过。
所以陆曼曼现在的恋爱谈得很顺心。司明明想:她跟白纸谈恋爱,压根就不会有这些困扰,白纸只会任她涂抹,她涂抹的结果就是后人看到的样子。
要做前人,不要做后人。陆曼曼曾经这样说:不要以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栽过的树,很多时候你只会想连根拔起。
司明明总说陆曼曼歪理邪说,此刻却真的冒出了一个“我曼曼诚不欺我”的念头来。
但她真的不太会逼迫别人去做不喜欢的事,她有情绪了、表达了,至于结果怎样,她自知无法把握。
司明明最大的优点就是对自己的定位永远清晰。现在连带着苏景秋的爱,她看起来都不太稀奇了。

第62章 一场意外(二十二)
很多人都会关注自己在伴侣心中的独特性。一旦陷入爱情, 就要无数次的求证:他给我的爱也曾给过别人吗?他这样对我也这样对别人吗?他此生的挚爱是我吗?这些问题其实都是哲学问题,要辩证去看。
基于个体差异、时间进步、个人成长带来的情感演变,要靠理智去分辨。单纯依靠情感, 很多感情就该结束了。
比如此刻。
司明明被自己的理性左右, 又把她的工作习惯带入到生活中,所以不自觉去“推动”。是的。司明明知道此时她最有力的武器该是甩出那份离婚协议, 告诉苏景秋她也并非对他们的婚姻全然满意,她也曾在某个时刻想过要放弃。但她并没有那样做。
她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司明明在工作中遇到任何困境,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解决问题。她要先解决问题, 直到自己拥有主动权,然后再去想后面的事情。
当下她跟苏景秋有问题,但她并没有全盘否定,她认为他们都不够冷静。
“对于你的纹身,我并不想干预过多。我只是感觉你跟前任聊天不太合适。”司明明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当然你可以说你们什么都没说,你问心无愧。但是苏景秋你可以想想, 人与人的感情本来就是从什么都没有开始的。你可能要说我冤枉你了, 或者看轻你了,觉得你在我心里人格不正直了。我对此就一句话:你做到了, 我就能感知。”
“现在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很污秽的人了。”苏景秋说:“很可能在你心里我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现在又要跟前女友牵扯不清了。”
“我从没这么想过, 也从没这么说过。”司明明抱起自己的枕头:“这么说吧苏景秋, 从前我们两个就说过:你对人从一开始就是百分百信任,而我认为信任需要一个建立的过程。说实话, 今天,我对你的信任度降低了。”
苏景秋满是不可置信, 他自认在跟司明明结婚后全心全意对待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出格的事。他喜欢她、对她好、忠于她, 但是司明明要他为他自己的过去买单。
“我不会追问你前任的事,也没有问过叶惊秋的事,尽管我在乎,但也只是出于一种防御心理。我从没因为他们的存在而降低对你的信任度。你知道为什么吗?”苏景秋停顿下来,他其实没对司明明说过任何一句真正意义上的重话,他知道司明明没做错过什么,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过去而否定这个人,但是司明明否定他了,这让苏景秋想不通。他狠了狠心说道:“因为我觉得,你的过去与我无关。”
换句话说,我的过去也与你无关。但这句话苏景秋没有说出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情感高洁的人,他也无法在与司明明的相处之中装成一个毫无经验的人。
司明明安静听他说完,抱紧自己的枕头站起身来:“你今天不舒服,我回我房间睡。你好好休息一下。”
苏景秋也没有说话,按照以往,他一定会放下身段去哄司明明,但这一天他就是不想哄。他还在想她说“他们玩不到一起就不要一起玩”的事,这件事他还无法消化,他们就遇到了新的问题。
他只是下了床拦住她的去处,问她:“是不是每次吵架都要分房?那你以后还来吗?”
苏景秋想,反正她都不信任他了,那他也不怕了。于是说:“你会来的,要看我下一次怎么低头。明总就喜欢看别人低头。”
“苏景秋!”司明明突然吼了一声。因为她几乎不具备这个技能,所以她的声音微微抖着。她很生气了,真的很生气了。她不太明白,她对伴侣的情感诉求已经低到几乎没有了,却还是要闹到这种地步。她非常烦躁,在冷静下来以前不想跟苏景秋说任何一句话。她甚至想把协议丢给他,让他抓紧协商完打印。但她仍旧没有那么做。
她知道他们各有立场,好像也都没错。不,苏景秋错了。司明明想:我不要为他开脱,他就不该跟被他把名字纹在身上的前任寒暄。这是边界感的问题。
两个人站在那里对峙,苏景秋应该感谢他的母亲王庆芳此时打来视频,并要在里头看看司明明。
王庆芳有些不舒服,流着鼻涕,说话声音有点哑。她跟苏景秋说现在去医院很麻烦,没事儿别出去瞎转悠。往后去酒吧、或者餐厅拿东西也不要往她那送,她家里东西多着呢,不缺他那三两口。
“你说的好像永远不用出门了似的。”苏景秋说。
王庆芳懒得搭理他,要求跟司明明说几句。司明明并不想让两个人的情绪影响到王庆芳,于是坐在视频前面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明明,妈跟你说,你要多吃点东西。”王庆芳说:“感觉胖一点,抵抗力能强一点。”司明明没法跟王庆芳炫耀自己地铁单挑壮汉的战绩,只是点头。
“我看网上说这时候小夫妻在家闲的没事,都在造……
司明明尴尬了一下,苏景秋拿过手机对王庆芳说:“妈你怎么什么都说!我们不造人!”
“爱造不造。”王庆芳原本想说的就是你们不要盲目跟风,要想好,孩子不是随便要的。被苏景秋气着了,忘记原本要说的话,嘟囔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司明明又抱着枕头站起来,苏景秋又拦在了她面前。
司明明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见苏景秋执着地不让她走,但他又什么都不说,还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模样。司明明并没有心软,事实上她的心已经冷了。从前一点时间的相处,她觉得自己的心热了一点,但今天他们两个关于过去、相处的种种争论,又让她的心冷了一点。
但她实在不愿撕扯,或者再来一番讨论,所以又将自己的枕头放下。
这一天对于司明明来说也很不容易,她的工作太繁重、她的家人在闹脾气、她处理了工作处理家人,结果工作都是后续待办、家人的脾气无法按捺。
她真的累。
匆匆洗漱就躺在床上,背对着苏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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