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冷哼道:“所以这件事,诗瑶做的没错,你飘的都不知道几斤几两了,是得降降温,让人家信合的二公子看看真相,这才能冷静想想到底听信你的谗言,还是冷静分析后继续和我们合作,做生意,公私要分明,怎么值得为你这样一个女的直接中断合作?”
说到底,林诗瑶干出这种事,林父不仅毫无指责,甚至还乐见其成,无外乎是指望林舒形象崩塌后许诗嘉怒火中烧,不再帮着林舒中断合作,林父到时候再带着企业去投诚,靠背刺林舒一波再和信合结成战略合作。
想的挺美的。
林舒看着林父的脸,几乎可以料见,如果不是许诗嘉三言两语使得信合和林家企业的合作泡汤,单方面宣告了开战。林父单单只是得知自己和信合二公子谈恋爱,恐怕就不是这张嘴脸了,要是那样,他恐怕就要笑着来沾亲带故,对林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她利用这层关系,为林家企业谋点福利。
如今发现不仅谋不到福利,甚至还被针对,那还得了,可不得迫不及待把林舒整死吗?
行,那就顺着他们的期待演——
林舒露出哀求的神色,一步步引导道:“诗瑶,爸,我知道错了,但之后别的照片,能不能……你只要答应不放出那些照片,让我答应做什么都行。”
林舒按了按包里的录音笔,心里冷笑。
等着吧,如今得意忘形承认,回头就是你们的罪证。
其实但凡稍微有点法律理念,也知道不应该在一个律师面前大放厥词,可惜林诗瑶和林父不懂,他们欺压林舒多年,林舒在他们的印象里恐怕还是曾经那个晦暗自卑又怯懦的小女孩,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哈哈哈,你也知道怕?当初以为自己翻身了是怎么趾高气昂的?”果不其然,林诗瑶一点没意识到危机,她彻底来了劲,“你不想我公布那些照片?那你就给我们一家三口下跪道歉,抽自己十个耳光,保证自己以后都再也不犯贱,还……”
林诗瑶只想着公报私仇撒泼发泄情绪,林父和林母显然还有别的打算,不过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也没阻止,放任默许了林诗瑶的情绪发泄。
林诗瑶显然想了一堆折辱林舒的办法,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住家阿姨打断了她,凑到她和林父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他们显然是得到了一个什么重大利好的消息。
三个人一合计,林诗瑶肉眼可见的来了精神:“真的吗?真的本人登门了?”
“那肯定要让人进来啊!爸,人家都有主动登门的诚意了,怎么能不让人进来呢?”
林父点了点头,随即和林诗瑶的妈妈对了下视线,两人便默契地朝一楼的大门走去,显然是打算一起迎接某位来客。
客厅里便只留下林诗瑶和林舒。
虽说被打断,然而林诗瑶的眼神里一点不耐烦也没有,相反,她情绪高昂,眼睛都亮了,再看向林舒,眼睛里的表情更是解恨,仿佛在等着看林舒的笑话。
“你知道谁来了吗?”林诗瑶兴奋道,“你的那位‘未婚夫’许诗嘉,人家主动登门呢,肯定是来求证的,毕竟外界怎么说你,都不如你的家人了解你是不是?”
“爸妈马上就去开门把人请进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许诗嘉?他怎么来了?林舒有点疑惑。
林诗瑶却是眉飞色舞:“姐,你放心,我待会一定一五一十把这些事给交代了,我们不能因为你是亲人,就包庇联合起来坑别人是不是?”
只是就在林诗瑶准备继续趾高气昂之际,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
“不用和我交代,我都知道。”
许诗嘉?
他还真来了?!
他来干什么?
“许先生,里边请里边请,不知道你来,家里比较乱,让你见笑了,张阿姨,快去拿上次买的大红袍来,给许先生泡上!”
明明刚才对林舒说话时居高临下的,但许诗嘉一到,林父的语气就来了个大转弯,活像个大内总管。
林舒心里很多疑问,虽然不明就里,但仍旧佯装着低眉顺眼的姿势,耷拉着头,没法去看许诗嘉。
她不知道许诗嘉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只听他说完这句话,没再有别的表态,只是径自在林舒身边落了座。
不过虽然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但他那句话却仿佛让林诗瑶像吃了颗定心丸:“许总,话也不这么说,其实姐姐就是对男女关系这件事上没什么分寸。”
林诗瑶的妈原本一直看好戏般没开口,如今许诗嘉一到,她倒是演上了,开始充当“理中客”了,她喝了口茶,看了眼林舒,仿佛真的为她的所作所为痛心疾首道:“林舒,不是阿姨说你,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可以这样?容易得脏病的,女孩啊,最重要的就是贞洁,我就一直教育诗瑶……”
可惜林诗瑶妈妈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许诗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你怎么教育?靠你原配还没死就找已婚已育男人上床的无耻行为教育?让你女儿上行下效吗?”许诗嘉声音冷傲,言语讽刺,“贞洁?你有那种东西?你也有脸说?”
“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脏病?比起身体上得病,我觉得心里有问题的人才更可怕,心眼那么小那么脏,才会看别的东西都脏,何况指责林舒,你有资格吗?你们这家人手段这么脏都还没得脏病,别人能得?”
林诗瑶原以为大局已定,许诗嘉自行找上门,多半是来了解情况的,没准连之前黄掉的合作都有缓和的机会,显然这一家三口,万万没料到许诗嘉一开口就是毫不给面子的这些话。
他哪是来了解情况的?
他是来寻仇的!
许诗嘉说完,这才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林舒捏成拳的手。
林舒保持着低头认错般的姿势,心脏砰砰跳动着,她没有抬起头,许诗嘉就更低地俯下身,几乎在林舒面前跪下,直到平视林舒的眼睛——
“林舒,把头抬起来,把背挺直。”
他的声音艰涩:“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许诗嘉的眼睛坚定湿润而黑亮:“你根本不用和他们道歉,他们根本不配。”
自事情发生后,林舒便绷着情绪,她知道自己要勇敢起来应对,如今装服帖,也不过是为了取证,并不是真正胆怯,可这一秒,被许诗嘉的眼睛这样一看,林舒却也忍不住鼻腔酸涩。
她能孤军奋战自然并不缺乏勇气,也不软弱,并不一定需要有人来保护。
原来被人保护,有人撑腰的感觉是这样的。
林舒从小到大,没有多少机会感受这样的保护,也知道遇到任何问题,不能指望有人依靠或来帮她兜底,万事都要靠自己。
然而这一刻,她的内心酸涩又鼓胀,她知道,她仍旧拥有冲锋陷阵的勇气,但不用再一个人了。
许诗嘉比她想的更加有担当和有勇气,他没有质问,没有责备,甚至没有要求林舒解释,而是第一时间,站到了她的身边,紧握住林舒的手,让她抬起头。
他这样的反应,林诗瑶果然有些愣神,她瞪着许诗嘉:“许总,网上说的关于我姐那些,可都是真的,你……”
“我知道她第一次是因为醉酒,但多亏你,现在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没记住是谁也根本不愿意多提那段回忆了,因为你给她下套了,完全是你把她往火坑里推。”
许诗嘉的态度显然让林诗瑶有些慌了,甚至都开始慌不择言了:“你不介意?她可早被别的男人睡过了,照片你没看到吗?就那么一个混混,都可以带她开房,都不用花钱可以随便睡她,你不嫌弃?”
然而许诗嘉的眼里只有不屑:“你同为女性,说起话来却这么恶毒,你还活在什么封建时代吗?新中国都成立多少年了,还在拿这套约束审判女性?”
“林舒当时是有男朋友还是已经结婚了?单身的情况下,她想找谁就找谁,你算什么东西,关你屁事?”
“至于林舒,她只是在房门口,被受你指示的混混搀扶着,请问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你在这里胡乱指责林舒,就是污蔑诽谤。”
林父显然为了企业能和信合合作,试图留点脸面别撕破关系,当即拉住林诗瑶,对许诗嘉一个劲地赔罪:“许总,我女儿就是太有正义感了些,主要也确实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林舒这孩子吧,是我教女无方,但我们家是正经公道人家,女儿做出这些事,我们也没脸让她骗你来攀高枝……”
“你还大义灭亲啊?”许诗嘉只冷笑,“你教女确实无方,但无方的对象是林诗瑶,不是林舒,林舒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完全全靠的是自己。”
“你一个早年出轨抛弃重病发妻,为了钱上赶着给老板家女儿当赘婿的男人,为了巩固自己豪门姑爷的地位,又对亲生女儿视而不见的男人,怎么有脸在这里道貌岸然地指责林舒?”
“林诗瑶这么喜欢狗拿耗子,怎么不先管管你?你倒确实是有妻子的情况下先管不住自己和小三混一块去了,按照你们家的逻辑,你们一家三口完完全全三个脏人。你这女儿这么喜欢审判,应该先把她自己这个婚内出轨的产物给审判没了才对。”
“林诗瑶的行为就是违法,侵害了林舒的隐私,也侵害了我的隐私,你什么玩意儿,比法律说了还算话?”
“我有他们的床照!”林诗瑶被许诗嘉气的发抖,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连装文明人都懒得装了,“许总真是好胃口,难道要看到那些床照你才能改了自己的死鸭子嘴硬?”
拜林诗瑶的口不择言所赐,林舒的取证进行的非常顺利。
然而提及这些床照,林舒还是下意识拦住了许诗嘉。
虽说被下药拍照,她是受害人,但作为女性,她还是不希望这些照片流传,如此激怒林诗瑶,林舒担心她一怒之下真的去散播。
然而许诗嘉却非常笃定,他回给林舒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向林诗瑶:“你根本没有这些照片。”
林诗瑶被这么一激将,果然拿起手机:“你不信是吗?我现在就给那男的要!”
“你问他要有什么用呢?”
许诗嘉冷哼道:“和林舒那晚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他,他除了在酒店房间门口扶着林舒站了一会儿外,连房门都没进去过,你让他怎么拍?”
“报个警吧,这男的收了你的钱不干事,也算诈骗了。他拿着扶着林舒在酒店门口的照片就糊弄你拿了你的钱,答应你办的事也没办成,还骗你有后续照片,想继续白白捞钱,我看你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都一样又蠢又坏。”
“不可能!林舒那晚确实和男人……”
许诗嘉说到这里,终于笑出来:“对,林舒没否认过那一晚,但你有没有想过,和林舒那一晚在一起的男人就是我呢?”
林舒愣了愣。
许诗嘉却没再看她,而是径自道:“所以你从头到尾捏造林舒和那混混一起就是造谣,而不管林舒那晚做了什么,你公然曝光他人隐私更是违法,等着收法院的传票。”
许诗嘉说到这里,扔出了一堆资料,看向林父:“你的企业已经连续三年财报造假,违反披露义务,我已经举报;另外还有违规用工的问题,作为热心市民,我已经联系这些劳动者,提出向被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劳动者提供免费的法律服务;至于你们大量使用盗版软件,无授权商用专利,我把这些搜集到的证据,已经顺手向版权方进行举报了。”
他看向林诗瑶的妈:“至于你,你精彩的爱情故事只有你们一家三口知道,实在太可惜了,趁着企业这次的问题,一起让大家都知道下这段爱情佳话比较好。”
“以前林舒太小,被你们欺负,但从今往后,她身边会有我,你们和林舒为敌,就是和我为敌,和我背后的整个信合为敌。”
“我们信合绝对不会,也永远不会和这样的企业合作。”
话到这一步,已经彻底撕破脸,没有了合作的可能性,林诗瑶的妈也不忍了:“呵,你认林舒有什么用,你的父母不认,你以为她有好日子过?”
许诗嘉却已经不欲和他们多言,他冷笑道:“我爸妈认不认?你们等着看吧。”
“至于未来我和林舒结婚,你们也不用来了,毕竟这样的家人,还是没有的好。”
他说完,径自拉起林舒的手就往外走——
“林舒,我们走。”
林舒就这样被许诗嘉一路拉走, 等被许诗嘉送回家,林舒才有些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林诗瑶家?”
“我哪知道你在哪里。”许诗嘉黑着脸道,“我打你电话你又不接。”
“我只是拿到了证据和材料, 单纯准备自己找林诗瑶警告他们一家三口,遇到你才是意外。”
他看了林舒一眼:“结果就看到你低声下气地坐在他们面前, 头都抬不起来, 一句话都没有任由他们攻击羞辱。”
许诗嘉的语气里带了一股愤懑:“林舒,你是傻子吗?”
“骂我的时候从来没含糊,怎么被林诗瑶都这样蹬鼻子上脸了还沉默低头不语的, 林舒, 你平时的凶狠劲呢?难道只针对我?”
明明刚才往死里护短林舒, 可一到林舒家里,许诗嘉就沉下脸,有些阴阳怪气起来:“行了, 现在终于找到你了,也把你带回家了,那有空理我了吗?是不是我得把你送回家然后自己赶紧识趣滚蛋,继续自己找个地方冷静啊?”
“……”这男的怎么从刚才义正言辞的正义守护者一秒变成怨夫的。
“我刚才低声下气只是为了取证。”
林诗瑶一家对林舒从来轻慢,总是高高在上充满傲慢, 而傲慢则带来短视和无知, 林舒几乎可以料见他们在这种惯常的思维模式下会做些什么——他们大概都想不到林舒会想反抗。
就仿佛是从小把小牛绑在小树上的农夫一样,小牛小的时候无力挣脱这用来桎梏它的小树, 而等小牛长大,却往往会因为过去无数次失败的试探而放弃再次挣脱, 于是农夫只需要一棵小树就能绑住力量足以掀翻这棵树的成年牛。
可人不是牛, 牛不能思考,但人可以。
林舒或许过去是那头因无力抵抗而放弃挣扎的小牛, 但此刻她早已脱胎换骨。
牛变了,但农夫却没变,于是农夫才成了这个故事里失败可笑的那一方。
“林诗瑶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正面迎击,总觉得这些事上不了台面,我肯定只想着赶紧认输认怂把事情覆盖过去。”
“你要不来,我也能录音到关键证据。”林舒说着,拿出了录音笔,“好在虽然你过来骂了他们一顿,但他们被刺激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现在证据齐全,可以走法律途径了。”
林舒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然而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平静。
以往总为林诗瑶一家的操作或辗转难眠,或愤怒怨恨,然而如今,她才知道,真正的无视才是大智慧。
他们这样的人,多为他们分一分情绪都是浪费——
“起诉他们,让他们付出法律代价这件事,我会自己做,亲手送他们受惩罚。骂他们一顿没什么意思,不如让他们承担法律后果比较好。”
不过许诗嘉显然不这么认为:“可骂他们一顿我心里才解气。”
“我知道他们对你造成太大伤害了,对你过去的生活留下太多不好的回忆了,我知道骂人也是一种情绪消耗,他们不配你浪费自己的情绪去骂,所以我替你骂。”
“我也知道你一个人都能解决,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还是想帮你一起,想站在你身边,至少让你知道你累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靠。”
许诗嘉瞪着林舒,不等她继续开口,许诗嘉就又乘胜追击控诉了:“可你到底怎么想我的?一遇到这种事,你就直接单方面宣布和我断联了,是觉得我会介意,我会不理解,还是觉得我没法保护你?”
“最近对我就很冷淡,见面除了睡我,也不和我精神交流了,单纯当我是免费鸭子,我白天给你在所里加班,晚上回家给你到床上加班,三班倒的工人还有休息时间,我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出了这种事,不和我讲就算了,还要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林舒?看着自己女朋友被别人骂,看着自己女朋友被他们那么欺负吗?”
这是倒打一耙了?
一下子,林舒刚才在林诗瑶家里酝酿的情绪都被打破了,她简直快气笑了:“你还恶人先告状了?我最近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和你凑出假期短途旅游一下?我这么忙,百忙之中还抽空满足你,累的每天腰酸背痛的,你自己什么体力你心里没数?还说我当你免费鸭子?谁家免费鸭子日子过得这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