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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考生禁甜)


“这又代表了什么?我不太赞同钟声是气氛组,光发个响吓吓大家这个说法。”
佛像被他摩出了细小的洞,李子越将瓷片竖起,尖锐方对准洞口,手上力度逐渐增大:“后来我问了段嘉义他俩,得知昨晚钟声一共响了七道。”
“寺庙从地起时会响一道,寺庙下潜又是一次,这样刚好剩下五次……而五这个数字,正好对应死去的五个新娘和玩家。”
其实还有一点李子越没有说明,这条线索来自他自己的支线任务。
第一次想到钟声,他只把它当作倒计时的标记——在他支线任务场景里,钟声响后不久,前来讨伐的村民和玩家就破了房门。
后来再仔细想想,联系[审判者的刀]这个标题和其他信息,可推测钟声可能是神实行审判的一个“规则”。
这个副本存在隐形规则,例如“村民之间不可互相残杀”,所以男人要他们砍下孩子的头颅,“三狼三羊”,玩家数量少于村民,村民可以无条件杀害玩家。
凡涉及到杀人,至少都有一条隐形的条款。
而这条款或许能再次成为李子越脱身的保障。
尽管如此,上述也依然是李子越的猜测。
尽量避免新娘入房间是他安排的第一层保障,钟声是第二层。
然而理论没有实践来检验,只是空壳,所以这第三层,需要他自己拿眼睛将理论化为实践证明。
进入佛像房间前,他先在附近探查过一二。
首先,今夜似乎格外和谐,夜已过半,绞刑台上暂无一人。
这与傍晚玩家之间的仇恨格外冲突。
抢夺水资源、将玩家送上绞刑台可以得到食物等因素不断催促玩家互相陷害,按道理绞刑台上不该如此冷清。
只是没有新娘这么简单吗?
即使没有新娘,无所不为的玩家也能“创造”新娘。
套个红布,裹个红衣,把村民敲晕了送进寺庙,又能称“新娘”。
更有谨慎的,从地下室抓来了未被村民带走的孩子,强行乔装成新娘,又抓来无辜玩家,将其关在一起,再从外面冲进来,行正义之审判。
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审判在今夜陡然暂停。
各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今夜没有钟声。
佛像身后彻底裂开,没了屏障,即使暴雨狂降,雷声轰鸣,李子越还是能听到佛像深处传来细小压抑的哭泣声。
它浑身雪白,在无边黑暗中散发莹润的光芒,瘦小的身体贴着墙边不断抖动。
村民恶声传道的“邪神”,竟然是个只能躲在暗处小声哭泣的婴儿。
感受到外面的光源,它缓慢转过头来,目光与李子越对视。
随后手向上伸展,细小的手指在空中蜷缩又舒展,手臂在抖动,朝李子越做了个需要依靠的“拥抱”动作。
李子越伸出手去接住它。
在触碰到它皮肤的那刻,它身上的光芒愈强烈,逐渐让人睁不开眼睛。
随后,高大的佛像外壳瞬间炸裂开来。
雨声毫无挣扎地停止了。
奇怪的雨水竟钻入了坚硬无比的黄土地面。
整个寺庙都在颤抖,惊天的闪电消散于云雾中,雷声逐渐消减,最终沉寂于茫茫天地间。
视野陡然变得异常明亮。
李子越揉了揉酸胀的眼眸,睁眼一看,黄土、枯草、卷云、烈日。
天气不似先前那般炎热,偶尔吹来的风还残存着一丝清凉。
他站在长条大路上,身边是被风吹动的金黄麦浪。
今早爹给他把新锄头,让他去把村口那片田松活一下。
李子越抬脚走在河岸边,明白自己这是又进入剧情体验了。
但他明明没有破主线。
这是怎么回事?
锄头砍进黄土地,“砰!”地一声,地面像是毫无破绽的铁墙,李子越手腕被震得生痛,感觉锄头尖端都要弯曲了,地面还是纹丝不动。
这片地的生态实际上已经恶劣到无力回天,李子越不懂为什么还要继续劳作。
硬插上去的秧苗也是半死不活,配着这天气,全部死光是迟早的事。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靠在田边树下乘凉。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他。
那人约摸十七八岁,头上顶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草帽,脚踏上风沙不断的黄土,身着却是一袭白衣。
李子越心里奇怪这人竟然不觉得热,待他靠近,看他肌肤更觉得诧异。
烈日下,他长途跋涉走来,一身竟是如山顶积雪般的白。
他抬起草帽前沿,与靠在树下的李子越对视。
随后伸出手来,对李子越微微一笑:“你好。”
“你是否需要姻缘祝福?”

他是个怪人, 一开始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后来做的事情更是奇怪。
即使如此,李子越还是把他领了回去。
爹在灶台做饭, 李子越和爹对视,发现爹的脸陷入一团迷雾中。
看不清。
这里所有人李子越都看不清。
爹并不惊讶他的存在, 尽管爹是个村里教书的先生,按刻板印象来说应该迂腐刻板, 可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吃不起饭,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孩子。”
他抬起头来对爹笑。
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李子越哼了一声,却把碗里的糙米匀了一半给他。
“我没胃口。”李子越生硬地说。
那人只会眯着眼睛笑。
“你当真不需要姻缘祝福?”
李子越炸毛:“我又没有……”
“我可以让你有。”
“这东西是你说能有就能有的吗?”李子越随口说了一句,“我还说今晚能下雨呢。”
那人将脸埋进碗里, 嘴咀嚼着还带壳的米, 模糊地嘟囔了声:“我今晚试试,说不定真能。”
李子越把这句话当耳边风,听过就散了。
村里足足一月未逢甘雨,他来了就下雨?
岂有这种邪门事?
当夜, 李子越站在屋檐前,久久未有睡意。
雨声落到地面的声音,真应了爹教他的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从未听过如此悦耳舒心的自然音乐。
下雨了,就算是狂风刮过来, 都应该是温柔的。
爹也一晚没睡, 他手里还捏着半册子地理天气说明,烛火亮了三番,蜡油凝了小半张桌子。
他同李子越站在檐下,嘴里还在念叨:“所以, 你当真不需要求姻缘?”
后来,李子越才知道他是听人请求而诞生的姻缘神。
那时天气不太恶劣, 谈情说爱还算人生大事。
尚且处于混沌的他听到太多充满爱意的心愿,借着这份请求的力量,他诞生了。
成了大千世界中一位小小的神明。
然而,好景不长,环境骤变的速度远快于人类科技发展,亡羊补牢但为时已晚,人被打回原形,所有精神追求皆舍弃,只能忙碌于最基础的生理存活。
越来越少的人求姻缘,他诞生不再有意义,眼看着就要消逝于天地,他迷茫地游走在各个村子里,受尽人白眼,被人骂是疯子傻子骗子。
然后,他遇到了那个在树下乘凉的少年。
听到了他另外的请求——落雨吧。
他又有了存在的意义。尽管他并不能掌管天气,但好在还剩一些神力能够满足少年的小小要求。
初雨过后村里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那时天气尚未把人逼疯,人心还是向善。
“神啊,请你再赐予我们一些雨水吧!我们只求雨水,不求食物,我们手脚健全,只要有水,我们就能养活我们自己。”
偶尔他来了力气,还能为村里下一场救命的甘霖。
人暂且不困于生存,又有了向他求姻缘的心思。
每天都陆续有人来找他,他被这些请求滋养,身体逐渐强壮。
有人提出为他修建一座精美的庙宇,他只是摇头:“爱无处不在,我便无处不在,我是自由的神,不会拘于一方田地。”
此刻他看上去已有二十来岁,和李子越站在一起不像同龄,更像李子越的哥哥。
爹也高兴,逢人便说自己有了两个懂事孩子。
然而这层高兴下掩盖的另一道心思,只有李子越知道。
爹一直耿耿于怀哥的离开。
那时村里刚开始大旱,哥觉得留村耕种无望,迟早饿死,便在某个无月的夜晚悄然提着包裹离开。
至此不再回来。
李子越静静看着这一切,清凉的雨丝落到他掌心,带来一阵让人安逸的清凉。
“你要不要也求个姻缘?”现在他已经高李子越一个头了,说这话时还是笑眯眯,净长个子,模样一点没变,“那些向我求过姻缘的人都过得很幸福哦。”
李子越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这个能乱求吗?万一我说我要和村头那只狗……”
“咦,你今天怎么没直接拒绝,”他眉眼弯弯,“这倒是不行。我只撮合两情相悦却不敢开口说话的。我不乱点鸳鸯谱,也不做强迫他人的事情。”
李子越小声哼了一句。
过了半晌,他才将话语藏在雨声里:“……不要。现在这样挺好的。”
其实当初哥走的时候差点带走李子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家、这个村子已经死了。
人们□□旱和少得可怜的雨水折磨地难以呼吸。
只有出去,只有出去才能找到新的路。
可李子越逃到半路自己又走了回去。
清晨,风里更多的是凉意。他觉得两边脸颊一阵发冷,干涸的泪水砸在裂开的黄土地上。
隐约听到生病的爷爷在咳嗽,爹缓慢起了身,木床发出“吱呀”的苍老响声。
李子越缩着身体坐在屋前,听到爹在后面叫他:“怎么坐在这里,小心感冒。”
爹没问哥为什么不见了。
爹也没问他是不是跟着出逃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其实爹什么都知道。
他的到来宛如沙漠中涌出了一汪生命泉水,使得村子和李子越家都活了起来。
李子越虽然嘴上不说,但早已把他看作至亲。
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李子越看着田地里摇曳的草苗发呆,不知觉间,一点笑浮在嘴角。
但他毕竟不是雨神,他只是个小小的姻缘神,有点神力,却还是不够呼风唤雨。
天气更加恶劣,他的力量不再能敌天道,雨水越来越少,土地干涸裂开,庄稼大片死去。
人再度被打回生存的囚牢,饿殍遍野,绝望彻底盖住存活的希望。
他们已经没了力气挥舞农具。
所有人齐齐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神啊,请你赐给我们食物,赐给我们孩子,赐给我们雨水吧。”
他无助地站在原地,嘴唇在发抖。
他们的愿望太大,他没办法一一实现,更何况,现在他的神力在逐渐消散……
我……只是一个诞生于人祈愿的……小神明。
降下的雨水越来越少,人们的不满越来越多,天气更加残酷,落下去的是锄头,地面生出的却是一汪腥红的血水。
风尘袭了过来,他跪坐在屋檐前,双手合十。
李子越沉默着坐在另一边,过了半晌,才沙哑地开口:“你……”
他转过头去,看到他已经变得宽大的白色外袍。
“你是不是……缩小了。”
他仿佛变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过了许久,李子越才见他点头。
却又摇头。
然而,和后面的相比,如果事情就停在这里,也算个好结局。
事情的转折从他看着那个孩子在他面前死去开始。
妇人抱来被饿得皮包骨的孩童。
“神,这是你赐予我姻缘下诞生的孩子……”孩子后颈被按住,跪倒在地,“神啊,我们哪里有资格求姻缘啊……我们连自己生下的孩子都养不活……”
他知道那孩子与他无关。
他来村子不足一年,孩子年龄少说已有十岁。
妇人恐怕是被饿疯了。
孩子瘦,骨骼看起来就格外大些,他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抚上孩子似乎已经瘦成竹条的脖颈,上面挂着沉甸甸的人骨。
孩子空洞的眼睛望着他。
望着他盈满泪水的眼。
越居高位的神越应该被剥夺情感,可他是个小神明,他被允许内心充满悲悯。
他靠着人的喜怒哀乐而活,他为了解决人的烦恼而生。
他生来爱人,死了也不会恨人。
孩子跌跌撞撞朝他靠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距离他干瘦的胸腔不足一寸的地方。
他眼睁睁看着那孩子的头颅,掉在他的面前。
“哐当!”
不见皮肉,不见人血。
光余被人啃食到无任何残余的骨头。
众人开始吵闹,开始推攘,他的身躯被所有人捏在手里,摇摇欲坠。
“滴答。”
万物沉寂,唯听雨响。
倾天暴雨即将落下,而最先的那枚是他流出的第一滴泪。
他们似乎抓到了让他落雨的技巧,村里的孩子一个个死去,换来的是连绵不绝的雨水。
庄稼开始焕发生命,大地不再干涸,之前离开的年轻人终于回来。
他越来越瘦小,越来越害怕人,整日躲在家里不出去。
他为人而诞生,现在却成了害怕人的神明。
爹看不惯村里人的逼迫,他年轻时候就总和其他村民对着干。
他们笑他读书读傻了,他讽刺他们愚昧又恶劣。
爹确实是个文弱的书生,以前土地没有这么恶劣的时候还能提着镰刀去田里割点白菜,现在只能呆在家里做点简单农活。
可这样羸弱的爹却为了他主动向村里人挥舞锄头。
“你们再来找他试试!”爹的手在发颤,面容可惧,变成了他曾经最瞧不起的“野蛮人”。
李子越在屋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他,他那头雪白的长发已经缩短到齐肩,眼泪却越流越长。
哥出走,姐也被娘带离了村庄,只剩下卧病在床的爷爷和他与爹相依为命。
家里做重活的担子落在了李子越身上,李子越对劳动没有意见,他只是不愿意这样入不敷出。
土地的情况有多糟糕,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留在这里。
况且……
李子越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他,那颗曾经已经死掉的出逃的心,再次苏醒。
李子越忍不住对着爹开了口:“我们走吧,我们去另一个地方,那里土地会更好,也会有人乞求姻缘……”
爹疲惫地凝视着李子越:“你哥……走之前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李子越怔住。
“这片天已经坏啦,”爹弯下腰,提起锄头,“除非逃到另一片天,不然也是悲剧重演啊。”
李子越抿了唇,表面虽不再反驳,心里却打起算盘。
一定要带家人离开这里。
此刻他已经缩小成几岁大的儿童,神智也回到了那个年纪。
他听不懂李子越说的话,只是咧嘴傻笑,而双手举起来时又下意识合十。
“雨。”
李子越听到他在小声念叨。
他已经不会说求姻缘这么复杂的话了。
连绵的雨水是他的血肉,雨愈下越大,他越来越小,渐渐缩到五六岁的孩童大小。
“你不要再……”爹痛苦地摇头,“这是我们造的孽,你……不要……”
他低垂着头,口里还念叨着:“雨。”
当时李子越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自然也不清楚他为何这么执着于下雨。
李子越只是简单想着,即使众人在他面前下跪……
可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理应受到凡人的跪拜,何须做到这样。
锄头砸在地上,前面的铁片裂成碎片。
好运会突然截断,人的霉运却如不肯走的秋雨。
爹好不容易同意李子越离开村庄,然而他们走了许久,发现任何地方都是死亡。
要么是天降暴雪,要么烈日永恒,要么狂风卷身,要么雨水决堤。
病重的爷爷死在了破烂的板车上。
他们足足走了三天才回到村子。
这三天没有人说话。
爷爷的尸体在车上腐烂发臭,苍蝇在上面盘旋,蚊虫终于饱餐一顿。
爹饿得口里直咽清口水。
爹说得对,逃不出去的。
李子越跪在地上,胸腔在起伏,眼泪却流不出来。
没有水了。
神被“偷走”,村里人的怒火滔天,他们不打算原谅他们。
锄头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已经回到三岁孩童状态的他,轻轻爬上桌案,瘦弱的手往上抬起。
遮住那人空洞的眼眸。
“滴答。”
这是第二滴“眼泪”。
夜晚的雨水变了质,水不再融入土地,天气愈发炎热,白日里太阳烘烤万物。
寺庙凭空而起,他躲进最高大的佛像里,发誓永不再慈爱世人。
可他们又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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