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会了，她会让真正该死的人去死。
纪安一晚上没等到斐然的报平安信息，到底是不放心，在早上回驻地之前来绿岛别墅看了一眼她。
她却不在家。
戴雪说她刚走，去了帝国科研院。
这么早？现在才早上七点半，她昨晚应该两点左右才到家，睡这么少吗？
纪安先询问了戴雪的身体情况。
戴雪反应过来是然然对纪安他们撒谎说她生病了，马上就说：“还是之前的老毛病，都怪我小题大做给然然打那个电话……”
纪安怕她自责，忙安慰了她，也没多留就离开了绿岛别墅赶去机场。
楼下的正厅里，戴雪和王姨正在看着大投影，投影里播放此次恐怖袭击事件的官方报道，以及首相亲自出面安抚民众。
出了绿岛就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再次亮起碧蓝光芒——光屏里正在同步直播着首相的发布会。
纪安去机场的一路上看见许多人站在街头看帝国大厦。
这次恐怖袭击引起了民众的恐慌和各种舆论争议，首相出现在官方报道中，不但回应了舆论争议，还将此次恐怖袭击的细节全部公布。
这其中就包括特别行动队的首次行动——特别行动队队长林颂在恐怖袭击事发半个小时内准确找到叛军恐怖分子的藏匿地，一个人在十分钟内击杀叛军副统领费斯里，以及数十名叛军同伙，解救下被劫持人质。
“……特别行动队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救援任务，找到被劫持的所有乘客。”首相的声音从帝国大厦的光屏中传出，有一种沉稳的、安定人心的作用。
光屏中出现了林颂的照片和数据，伴随着首相的声音，如同在介绍一个帝国秘密武器。
纪安从车窗里看出去，当初横空出世的S级军校生，在一年之后的今天已经进化成为S+级别，帝国将再次为他重新指定体能等级。
纪安相信，用不了多久林颂就将突破S+级别。
而如林颂这样突破基因极限的战士还有十四名，他们虽然没有达到林颂那样的S+，却每一个都是S级。
这意味着每一个都超越了曾经带来传奇的A级战士纪安，新的传奇诞生，他将成为过去。
纪安抵达军用机场，听见遥远的帝国大厦里传来斐然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巨大的光屏中，斐然和科研院院士出现在镜头下，介绍【基因计划】。
她在屏幕中没有一丝疲态，神采奕奕说：“这是一场突破基因极限的试验，试验结果远超预想，人类基因必定会迎来更惊人的进化……”
高清镜头下，她如此完美无瑕。
明明她只睡了很少的时间，她刚刚经历一场恐怖袭击，目睹熟人被杀……
纪安以为她会需要休息恢复一段时间，可现在看来，她容光焕发，似乎什么也不能影响到她的状态。
“上将，飞机即将起飞。”有人提醒他。
纪安登上飞机，侧头透过窗户仍然可以看见巨大的光屏。
光屏里帝国科研院似乎和首相以及特别行动队在连线，穿着特战服的林颂和斐然出现在同一个屏幕中，哪怕不在一个地方，林颂的目光似乎也透过镜头准确地捕捉到斐然。
他站在首相身旁，目光亮得出奇，牢牢地定在斐然身上。
这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是为了特别行动队，是为了基因进化项目，今天之后林颂就将成为新的传奇。
纪安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感，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明明他非常期待这一刻，他一直希望有比他更强的战士诞生。
帝国需要更多更强的战士，人类基因也需要革命式的进化。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
所以他在不安什么？
他仔细想了很久，手机里斐然还是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是了，如果他褪去帝国最强战士的“光环”，他似乎只是个年长斐然七岁的、毁容老上将。
如果他不再是上将，没有军需生产的股权，他还有什么能够吸引斐然嫁给他？
将来会有比他更优秀的战士，更年轻的上将……
他甚至有些庆幸，林颂是斐然的亲侄子，林颂那么优秀，又是斐然一手“打造”，他对斐然的亲近毫不遮掩。
如果不是血亲……
纪安想一想就危机四伏。
抵达银海军驻地后，他和孟凡汇合，一起去迎接首相来驻地莅临。
帝国大厦和各个频道播放了一整天，在这一天时间内帝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林颂的名字。
林家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林明昭接了一天电话，各种朋友询问他林颂和林氏制药这番大动作的事情，可事实上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帝国科研院和林氏制药保密合作的是基因进化这件事！怪不得三妹会跟林老二合作！
也怪不得三妹会这么嚣张的把他踢出了林氏制药，原来背后有帝国当靠山！
他心里窝着火，坐在林家老宅里和父亲说：“这么大的事，三妹居然一点口风也没有对您透露。”又说：“我儿子被当成试验品了，我居然今天才知道！”
“光彩吗？”林玉章抬手关了屏幕，在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托住额头，脑子一阵阵的痛，这一切发展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斐然居然跟帝国合作，打造出了一支特别行动队，而这其中之一是他曾经最不看好的小孙子林颂。
恐怖袭击、宋庭死亡……
哪一件事都是重磅炸弹，炸得他脑子嗡嗡响。
他不成器的大儿子除了无能发怒，什么本事也没有。
他现在想来，从斐然答应和宋家订婚要百分之五的股份开始，她就计划了这一切对吗？
因为那时候她就在计划着跟老二联手，原来当初把老二安排回公司不只是为了解决他给她布置的难题，而是为了跟帝国合作？
难以想象，她在那时候就计划了这一切吗？她怎么知道帝国就一定会跟她合作研发基因进化？不会像老二当初那样直接禁止研发？
她在背后到底做了多少谋划，多少布置……
他的女儿真是好大的本事。
“爷爷。”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越到底是开口说：“姑姑接下来一定会拿到你手里军需生产的股权。”
军需生意现在除了纪安和宋家手里的，林玉章还握着百分之二十。
姑姑费这么大心血，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拿到百分之五的股权？
“她做梦。”林明昭尽量控制着脾气和嗓门，咬牙切齿说。
“她不是做梦。”林越看向父亲和爷爷，“基因进化今天公布，意味着接下来她旗下的林氏制药和明君制药要和帝国正式开始更大的基因进化合作。”
“还不明白吗？帝国是想要全部帝国军队、乃至全民众基因改良进化。”林越说。
这一支基因进化的特别行动队只是试验的第一步，现在试验如此完美地成功了，当然就要开始推广向全军队，然后是全民众。
“这样的合作下，帝国也会让爷爷将股权交给姑姑来做。”林越只差不能说，帝国怎么可能会允许在这种合作的紧要关头，林家内部争权夺利？况且爷爷和父亲有这个能力接下这个大摊子吗？
林明昭也清楚，但他不甘心：“要是真让你姑姑全权掌管林氏制药和军需合作，那这个林家真的就是她说了算了！”
“不好吗？”林越近乎无奈地说：“爸，你难道还不清楚你是争不过姑姑的。”他又看向林玉章：“不如爷爷现在放权给姑姑，这对林家也好。”
除了姑姑还有谁能做到这一步？他爸？还是爷爷？二叔也被姑姑紧紧攥在手里，还争什么啊？
“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放权，你姑姑也不会放过我们？”林明昭站起了身，打心底里着急，走到林玉章身边说：“爸，医院那次她已经拿枪指着我了，她能指使小颂掐你的脖子，让她掌权恐怕直接把我们赶回老家了！”
不是他要争权，是她太狠了，如果她真成了林家当家人，他还能在林家喘气吗？
林越也沉默了，是啊……现在让权似乎晚了，至少林颂一定不会放过他。
可是能怎么办？
林越心里快烦躁透了。
林玉章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闪动着【斐然】的名字。
林玉章接起来，就听见女儿带着笑意的声音：“爸身体怎么样？心脏药放在手边吧？”
林玉章压着所有情绪，也笑了：“好，真是我的好女儿，百忙之中还抽空打来问候我的身体。”
“当然了，爸现在还不能死。”宋斐然毫不粉饰自己的言辞：“明天我会派车去接你，有个会需要爸出席一下。”
“什么会？”林玉章问。
“股权转让，你手里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股权吗？”宋斐然通知一般说：“明天在宋氏集团，纪上将和宋明会一起到场，爸只用过去在合同上签个字就行，不麻烦。”
她甚至没有露面来和他商议，只是一个电话通知他。
林玉章压着心口，“我还没有答应把股权给你……”他有百分之二十的话语权。
“你不需要答应。”宋斐然讥讽的说：“纪上将会代表帝国和爸谈的，帝国接下来的基因计划刻不容缓，爸也不希望拖慢帝国的进展吧？”
好，真好，帝国会帮她谈，帝国施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林玉章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让他这个女儿掌管林家，他立刻就会被送回老家！
“对了，爸你现在开着电视吗？”宋斐然很愉快地说：“林颂被首相嘉奖，破格提升为上校了，现在他跟你动手可就能轻而易举……”
林玉章听不下去挂了电话，手抖得喘了好一会儿气。
林明昭忙给他倒水拿药。
一旁的林越脸色苍白到了极致，林颂这么年轻就被直接提升为上校了？他怎么可能还能活命？
过了好一会儿，林玉章才开口说话：“去把书玉叫进来，让她打电话给小颂……祝贺我的好孙子。”
林玉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让书玉问一问小颂什么时候有空回老宅。”林玉章下决定说：“我要和他谈谈，探探他的口风。”
“爸你这是要拉拢小颂？”林明昭问，但又觉得很荒谬：“小颂他很明显对那个姑姑，比对我们还亲。”
“所以我才要和他谈谈。”林玉章看他一眼：“难道会有人不想要钱和权吗？不想要做林家的继承人吗？”
林明昭惊讶，“爸你……你是想要让林颂做林家继承人？”
林越抓紧了扶手，一个真相堵在他喉咙口就快要跳出来了，可他看见了在旁厅里准备晚饭的母亲……
一旦说出来，母亲该怎么办？
“不是要林颂做林家继承人，是要林颂制衡我的好女儿。”林玉章定下心想：和姑姑再亲能比得过林家继承人的诱惑大吗？
林颂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现在他那么年轻就是上校了，如果再把林家家产和林氏制药给他，他难道不心动吗？
只要他去和他的好女儿抢，他就还有再想办法的时间。
“还有，去把老二叫回家来吃饭。”林玉章说：“让他带上老婆和孩子。”他吐出一口气慢慢说：“到底是一家人，吵不断的血脉，我老了折腾不动了，这林家总有老二的一份，他儿子也快二十了吧？也可以到公司里历练历练了。”
斐然和老二的关系有多牢靠？牢靠得过争家产吗？他不信老二会拱手把家产都让给斐然。
他也不信斐然会信老二不想跟她争。
他可以给斐然股权，但决不能把林家交给她，不然她真的要将他这个老东西吃干抹净了。
沙发上的林越又慢慢松开了手，爷爷只是要瓦解姑姑的人……
股权转让会议出乎意料地顺利。
林玉章笑脸相迎，甚至难得的夸了宋斐然两句，欣慰地说出：“斐然这么能干，我就放心退休了。”
这倒是令宋斐然有些意外，她当然不认为林玉章发自内心这么想，她猜测林玉章是想到什么办法对付她了，要先稳住她。
无所谓，宋斐然倒是希望他能想出点有意思的办法对付她。
会议从头到尾宋明也没怎么发言，他看起来老了十来岁，鬓边白发都长出来不少。
听说他住了两天医院，今天早上还在打针治疗，宋庭的死击垮了他，那是他最出色最得意的儿子，比起大儿子，他几乎把全部心血放在小儿子宋庭身上，宋氏集团也是打算交给宋庭的。
一夕之间，白发送黑发人。
宋斐然本不想和他说什么，刺激到他。
但临出会议室之前，宋明突然叫住她，少见失控的抓住了她的双臂，红着眼眶问她：“斐然，当时宋庭和你坐在一起，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死的偏偏是宋庭？”
他知道这样问很自私，可是这些天他每一分钟都在想：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没事，只有他的儿子宋庭死了？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儿子？
“宋老先生。”纪安上前伸手轻握住了宋明的手臂，试图让他放开斐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件事机上所有乘客都是受害者，如果有什么疑问，我和你说明好吗？”
“你不明白……”宋明看向纪安，心里突然觉得怨恨，如果不是纪安插足宋庭和斐然之间，宋庭根本不会去姜岛找斐然解释，那他就不会搭乘那班飞机：“死的是我儿子，没有人会明白我的心情……”
明明叛军劫持飞机是为了纪令音，可是死的却是他儿子，是不是特别行动队先救了斐然和纪令音？因为纪令音是上将的妹妹，斐然是帝国合作的重要人员，是林颂的姑姑……这公平吗？
纪安还要说什么，宋斐然先开口示意纪安没关系。
“宋伯父我明白的。”她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平静，任由宋明抓着自己说：“因为当初在和宋庭商业联姻时我也想不开过，我母亲那时候的悲痛和您现在一样。”不，是比他更深更痛，因为斐然是戴雪的一切。
没人会想到她会这样说，林玉章看好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宋斐然语气温柔下来对宋明说：“其实在出事前宋庭和我谈过，他非常的憔悴颓丧，他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这场联姻对于他来说是痛苦的，他明明已经和祝芙交往，祝芙还有了他的孩子，他本可以组建一个快乐的家庭，可是为了您，为了宋氏集团，他不得不解决掉祝芙和他的孩子，像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来找我解释私生子这件事。”
她看见宋明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愣住、被刺痛、被击溃。
当初戴雪就是这样被林玉章击溃逼疯的吧。
“他本可以不来姜岛，不搭乘那班飞机。”宋斐然轻轻蹙起眉：“可是您让他非娶我不可，他死之前也在痛苦的问我，他该怎么做？他也不想走到今天这步。”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他本可以接受祝芙，让宋庭和祝芙和和美美的结婚生孩子。
是这些男人理所当然地把女人、把婚姻当成工具，害死了宋庭。
她既没有逼宋庭来找她，也没有逼宋庭一定要上那班飞机。
宋明终于崩溃的抓着她的手臂老泪纵横的瘫软了下去，哭的整个会议室都弥漫着悲痛。
宋斐然仍然站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一点怜悯之色，你瞧，男人永远得刀子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当初斐然割腕自杀，除了戴雪有人为她悲伤过吗？
她抬起眼看向几步外的林玉章，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林玉章莫名的脊背生寒，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离开会议室，他越想越发寒，当初斐然为了拒婚割腕自杀，就是从那次自杀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异常配合这桩联姻……现在想来她心里一直是记恨着他的，恨他逼她联姻，差点逼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