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楚王灵堂上射的箭。
除了屈原,淳于越现在又把自己给代入到墨家巨子孟胜这一角色了,他在纠结自己要不要野学习孟胜,带着这些儒家弟子们慷慨赴死。
虽然死的没什么用。
淳于越在思考。
但很显然有人并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李斯直接起身,上奏道:“启禀陛下,如今时代已经变了,陛下您开创的万世不朽之功劳根本不是这些愚蠢的儒生们所能理解的。”
如果只是骂两句也就罢了,然而李斯却想要直接将这群儒生们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在经过一番长篇大论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提议:“这些想要效仿古法们的儒生分明是在是在诽谤当世,惑乱民心,乃十恶不赦之大罪也,故臣李斯冒死进言,请求让史官将除了医药,占卜,种植之类的书之外其它不是秦国典籍的书全部焚毁烧掉,有敢违抗此令的全部处以弃市之刑,满门抄斩。”
姜珂:李斯,我%¥……&¥。
怎么不把你那个脑袋放到火堆里焚烧?
虽然心里骂李斯骂得要死,但姜珂表面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回到席中,淳于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斯,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姜珂身上,姜珂冲淳于越挑了下眉,似乎是在威胁他。
儒生死了,儒学不死,可若是《诗》《书》没了,那可真就是彻底断了传承,淳于越无奈,只好忍者痛苦,含泪道;“陛下,臣已老。请陛下允许臣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嬴政:“准奏。”
姜珂:?
啊,陛下这个准奏也准的太快了吧,连挽留都不挽留一下吗,至少装装样子啊?
嬴政:他有尉缭之才吗?有王翦之武吗?这些都没有,那凭什么挽留他?
淳于越双眼含泪,颤抖道:“谢陛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生受人尊敬,结果老年时却折在了姜珂手中,可真是命运弄人啊。
李斯再次刷存在感:“陛下,依臣之见理应早日焚书。”
姜珂默默地给范增使了个眼神,然后拿起酒杯,开始自饮自酌,自动将身份转为观众。
范增道:“李廷尉此言差矣,常听人说聪明的君子都考虑重大深远的事,而普通人则只注重眼前的小事。”
这句话的原文实际上是用君子和小人来比喻的,虽然范增认为李斯也挺小人行径的,但是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官员,他也不好意思直说,于是便委婉地将小人改成了普通人。
他对李斯说道:“烈火虽旺,却易燎原,李廷尉此举,小心玩火自焚啊!”
第140章 结果
范增此番言论太过无情, 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斯留,即便李斯性格沉稳,也免不了拉下脸来。
他质问道:“范内史, 你这是何意?”
范增正色道:“李廷尉,依你所言,只要烧掉天下除医药卜筮之外的所有书籍,且对私藏书籍者处以重刑, 如此便可避免叛乱, 高枕无忧吗?”
李斯语气笃定:“正是如此,就是因为这些儒生淆乱真实, 粉饰虚夸, 只推崇自己所学到的知识,这才导致他们如今居然连天子的决策都敢非议, 长此以往,必生朋党。”
范增:“上古时期, 《诗》《书》及百家语者并未出世,朋党做乱者亦不在少数, 昔年召公劝谏周厉王曾言:是障之也!防民之口, 甚于防川,李廷尉之策不过是扬汤止沸, 剪枝竭流,治标不治本罢了。”
周厉王时施行暴政,国都内的居民纷纷都职责他,周厉王恼羞成怒, 干脆直接找了一名巫师去监视国都内的居民, 只要巫师一向厉王报告,厉王便将这些口出怨言的人全部都处死。长此以往下去, 居民们都不敢再出口说话了,只好用眼神相互交流,对于这种情况,厉王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消除了国都中的不满言论。
召公知道这件事后便来劝谏周厉王,说封堵民众的嘴巴,比封堵住江河还要危险。江河堵塞,便会一溃千里,必多伤人,封堵民口也是如此。
如今李斯之策,不比当年周厉王防民之口的主意高明多少。
李斯反驳道:“范内史这是何意,当今天子建立万世之功,德高三皇,功盖五帝,而那周厉王……,哼,你怎敢将他和天子相提并论?”
姜珂瞥了一眼李斯,心中暗骂他辩驳不过就开始颠倒是非,乱扣帽子。
范增:“李廷尉莫要胡说,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范增并无此意,倒是您……,未免眼光过于浅薄了些吧?”
就差直说我是把你李斯比作周厉王了,范老,不愧是您,三言两语便能甩掉身上这口大锅,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某种阀门,殿内开始陷入一片混乱,大家各执己见,法家学者们当然支持李斯的建议,此提议一旦执行,那整个大秦便是他们法家一家独大,就连商君时都没达到这样的成就。而儒家等其他学派的学者虽然心里依旧推崇分封制,但这焚书之举可是会直接断了他们百家的根基啊,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他们暂时和范增站在统一战线,一时之间殿内的争吵声就没消停过。
虽然还没到你扔过来个杯子,我丢过去个碟子,撸袖子互殴这种地步,但也实在谈不上体面、雅量二词。
不过说实话,按照儒家学者们强悍的身体素质,估计法家打不过他们。
朝堂上有很多法家弟子,不过李斯此举太过不留情面,相当于犯了众怒,惹得众人群起而攻之,所以法家在这场辩驳中也没占上风。
毕竟之前儒家可是以一己之力应对墨家,道家,农家等众多学派的质疑,且丝毫不落于下风,说出来的那些酸腐儒语能把你给气死,不管这些话有没有道理,反正能把你气死就达到他们的目的了。
嬴政看腻了这些百官争吵,有些烦躁,将目光移到全程坐山观虎斗的姜丞相身上,姜丞相倒是悠闲的很,正用酒杓舀好一杯新酒,然后将食案上的切成小块儿的果子放到酒杯里捣碎,二者共饮,也不知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根本不在意。
感受到皇帝投来的视线,姜丞相脸上扬起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对皇帝捧杯以示敬意。
嬴政:……
你倒挺会享受,都开始在宴会上调酒了。
姜珂她……还真就非常有信心,法家此举已经触碰到他人的利益,她只需要稍微抛砖引玉一下,随后便自有大儒为此辩经。
当然,倒是也不是为她辩的,主要是为了百家语者共同之利益而辩驳。
帝相又同时将目光放在殿中唯二没说话的蒙毅身上。
历史上沙丘事变时赵高,李斯矫诏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俩有个共同害怕的敌人——蒙家。
蒙恬,蒙武,蒙毅,无论是谁都会使李斯忌惮。
果然,蒙毅开门见山,直中要害道:“从上蔡到兰陵共有五百多公里的路程,当年李廷尉背起箱箧跨越万难来到兰陵拜师学艺,不知道荀子先生收您为弟子时可曾想过多年之后他的高徒居然会向陛下谏言烧掉《诗》《书》。”
“反正荀子先生桃李天下,估计也不会在意你这个曾经的挂名弟子。”
啧……姜珂今天才发现蒙毅骂人还挺毒的。
“但凡儒家弟子必学《诗》《书》,既然李廷尉建议焚书之法,不如先将自己脑袋和腹中的相关知识先全都消散了吧。”
殿中瞬间响起一阵笑声。
此时嬴政终于开口,不过却并未提及殿中众人,而是点名了一直旁观的姜珂:“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姜珂:“若陛下指的是淳于博士之事,臣认为淳于博士年老多病,语言疯癫,指不定日后他还会说出什么想要恢复筑木为巢,兽皮为衣的上古生活呢,所以陛下根本不必在意淳于博士之言。”
“至于李廷尉所言,臣倒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嬴政:“是何看法?”
姜珂:“韩非子曾言,圣人不期脩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今晚这种情况正是如此,圣人并不会效仿古代的制度,不墨守一成不变的旧规,而应研究当前的社会情况,并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符合实际的措施,根据李廷尉这番话,臣用自己浅薄的才智制定了一套计划。”
听姜珂说出这话,在场众人心里一惊,韩非子也是法家的学者,而且学得比李斯还好,要是按照韩非的主张来,恐怕就不止烧书了,很大可能连儒生都一起烧。
“就算真的实施焚书这个计策,可是像淳于博士这等官员依旧能接触到百家之言,用处不大,李廷尉要防的不过是那些布衣黔首,让他们安心在家织布种田,不起暴乱,这一提议听起来很不错,李廷尉也的确是真心为陛下,为大秦着想。”
李斯,我给你台阶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惜还是不如范内史思虑周全,仔细想来此举的确有些漏洞。”
嬴政:这就是你多年来学习的朝堂平衡之术吗?
姜珂:“布衣黔首大都蠢笨无知,听风便是雨,还有反骨之意,越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越想做什么,恨不得连火yao都想要尝尝味道,范内史所言有理,堵不如疏,所以依臣之见,不如专门为这些黔首准备一套歌颂陛下功德的书册,让他们每日背诵学习,知道陛下您结束百年动乱,统一六国是一件多么伟大的功德!”
她要是直接说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真正的英雄这句话估计会和诗书一样被焚了。
“当然,我们要愚民,不要直接说明原因,而是加上一些算学,法学,历史之类的书籍,能使他们更加感激陛下,为了督促他们学习,可以适当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奖励。”
殿中有人好奇提问:“是何奖励?”
姜珂:“当官啊!”
殿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质疑声,布衣黔首,怎可为官?就连这里身份最低微的郦食其,姚贾等,那也是里监门之子,和黔首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
姜珂及时补充:“底层小官。”
“所谓舍不得羊,套不住狼,当然要给他们一些小小的利益了,而且大秦的西南北方尚且苦寒,哪个有权有势人家愿意去?还不如将这些人丢到这里来显示吾皇恩德。”
“而这些人到达偏僻之地后,继续教化当地的蛮夷戎狄之人,让他们也学习秦律,歌颂陛下的功绩,如此可称一举两得。”
焚书爆改科举,以后历史书上不得给我姜珂单独出一道五分简答题啊!姜珂看向那位正在柱下奋笔疾书的史官,脊背都又直了些,心想……
把这一刻给我记下来,记得帅一点!
出乎意料的是姜珂居然还询问了那俳优伶人:“优旃,你以为如何?”
优旃依旧是那副讽谏风格:“丞相提议虽好,却不如李廷尉之策简便啊!”
姜珂并未生气,而是问道:“优旃所言何意?”
优旃:“按照李廷尉所言,百年后史官、博士、仆射、学者等人的数目都会大大减少,那么这些减少的人会去做什么呢?肯定是去种田织布啊,这样看来。只需减少一名孔孟墨庄那样的学者就能多生产出百余亩地的粮食,如此不亏,不亏。”
姜珂:哇,优旃好厉害啊,居然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嬴政提问姜珂想要推广什么书籍,姜珂说了几个名字,想要这些人帮忙一起写书,都是学派大师,只是……其他人倒也罢了,这李斯和卫雍,叔孙通,刘敬怎么也在其中啊!
卫雍是淳于越最看重的弟子,同样支持分封制的酸腐儒生,叔孙通倒是相对变通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刘敬是个脾气固执的直儒,他们几个碰到一起,再加上和儒家不对付的许存,墨白等那还不得一天争吵十一个时辰啊?
众人不懂姜珂究竟有何用意,但好在今日这场由淳于越发起的闹剧总算结束了,除他之外无一人伤亡。
人群中被所有人忽视了的周青臣:我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统一思想这件重任还是没我一个名额吗?
这场宴会举行到最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很快便散了。
走到殿外,淳于越还不死心,站在姜珂面前,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她:“你,你,你……”
因为太过生气,你了半天。一句完整话都没说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怕自己说不过姜珂。
姜珂都替他着急,看向淳于越,指向殿内,表情云淡风轻,满不在乎道:“这么恨我,有本事你去向陛下参我一本啊!”
说完她便离开了,走到一半,又回头叮嘱道:“诶,不要乱说些不应该说的话哦,否则我最多只是解释两句,你却要被夷三族。”
诸如难道咸阳要被你这姓姜的一手遮天了吗之类的糊涂话。
夜晚的风很凉爽,一缕微风吹来,一下子就把姜珂吹得醒酒了,清醒不少,她用视线四处扫射,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叫住李斯:“李廷尉。”
李斯心情不太好,站在法家角度上这就是姜珂突然背刺他们一下。
但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姜丞相。”
她着说道:“三日后,丞相府,珂将备下丰富筵席待您光临,您可莫要拂了我的好意啊……”
她尾音拉的很长,也可能是今晚的风很凉,李斯打了个冷颤,无端感到一丝寒意。
他虽知道此次前去肯定没好事,但也只能答应:“多谢姜丞相款待。”
心中暗骂,姜珂!你这个竖子,丞相很了不起嘛!?
姜珂: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就是很了不起。
但是让了不起的姜珂没想到的是,淳于越还真把姜珂给参了,而且这次参她的角度还很刁钻,说姜珂收了那么多门客,是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这次他学聪明了,知道举例子,举的还是孟尝君,春申君,信陵君这三个结交众多宾客的公子的例子。
是的,战国四公子只少了平原君赵胜,因为平原君是赵王的叔父,二人之间还算没有嫌隙,其他三人晚年之际大都和大王相互猜忌。
对此,姜珂毫不在乎,该干啥干啥,一点影响都没受。
参姜珂的第一天,她没事。
参姜珂的第二天,她还是没事。
陛下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了,直接强行把淳于越送回老家养老去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因为姜珂没钱,所以嬴政登基后,丞相府门客的工资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姜珂最最最最敬重的陛下发的,走的是陛下的宝库。
当然也是因为姜珂早就想到有人会因为参她,为表忠心,故意这样做的,但无论具体原因如何,反正现在陛下的心情可都不怎么好。
姜珂再次庆幸,感叹自己中学时博览群书,虽然览的是穿越小说,但也都充分发挥了作用,就比如现在,让陛下自己养门客,不仅对陛下表现了自己的耿耿忠心,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至于这些农墨医家学者们到底是忠心我还是更忠心于陛下的问题……
姜珂她又不想造反,纠结这些问题做什么?
姜珂不担心这些问题,倒是有人替她担心,而且还特别担心。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韩信过完了平凡的一天,先是早起进行体能训练,然后学习了几篇《春秋》,虽然没太学明白,但至少都背下来,然后又去王翦宅中和他学习兵法并进行沙盘演练,晚上还要练枪,一整天下来累得要死,晚上躺在塌上眼睛一闭刚要睡觉,待看到木施上挂着的衣裳后又猛地将眼睛给睁开了。
准确地说是看到衣裳上挂着的姜珂送给他的水晶佩。
月光舒朗,透过户牖照进室内,韩信能清晰地看到佩饰中间那枚主水晶是多么的透明澄澈,他身上的困意完全消散,陡然之间打起了精神。
韩信感觉自己好像发现某种别人好多年都没有发现的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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