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很遗憾,她的信息并不全。
没有姓名,也没有身份,只有所在地方——皇城。
偌大的皇城,要如何才能把她找出来?
职业人的臭毛病发作了,温颜果断接下了这项挑战巨大的任务。
寻找那位来自1937年的穿越者。
那个从民族国难历史中走来的女郎。
接下新的任务后,温颜一时没有头绪,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指引。
系统009提醒她,有时候支线任务也能触发主线任务线索。
于是第二天温颜特地去了一趟迎春殿。
自许太后被幽禁,宫里头皆是周天子的眼线,各宫往来逃不过他的耳目。
昨日郑惠妃去寿安宫,周天子心知肚明。
定是温淑妃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来非但没有受罚,反而还蹦跶得欢,引起郑惠妃牢骚。
他打小就生长在宫斗环境里,对女人那点小心思了如指掌。
郑惠妃去找许太后,多半是为诉苦。
但迎春殿的李娴妃居然破天荒去了长春宫,这就叫人匪夷所思了。
因为一直以来李娴妃都是孤高自傲,人淡如菊的性子,对宫里头的人或事冷淡至极。
故而今日听到温淑妃跟她走动,很是诧异。
这不,两个小老婆相谈甚欢。
李娴妃酷爱书画,殿里珍藏了不少佳作,邀温颜鉴赏。
温颜虽然不懂字画,但审美还是有的。
她厚着脸皮讨要了两幅,结果她眼光太好,皆是李娴妃的最爱,当场就拒绝了。
于是温颜退而求其次,换成了另外一幅仕女图和山水图。
这个时代的颜料极其昂贵。
李娴妃平时穿着素净,开销大部分都用到了书画上,殿内的器物甚至算得上寒碜。
好在是她审美不错,布置得倒是别具一格。
从交谈中温颜不得不佩服她,能在后宫中沉寂十余年。
而支撑她熬下去的全是对字画的热爱。
温颜作为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是熬不住这份寂寞的,说道:“姐姐成日里练字作画,不嫌腻吗?”
李娴妃卷起画卷,应道:“不然呢,我还能在宫里头做什么?”顿了顿,“妹妹你年纪小,以后就知道了,培养一份爱好,才能在宫中度过这漫漫长日。”
听到这话,温颜没有吭声,心中想着,与其像她那般无聊度日,还不如作死短命来得痛快。
“我瞧着你的画作多数都是仕女,少见山水,是因为偏好吗?”
李娴妃愣了愣,看了会儿她,才道:“我到哪里去画山水?”
温颜一时被问住了。
李娴妃:“入了宫的女人,一辈子便是金笼里的鸟儿,哪里见得着山水?”
她说这话的语气淡淡的,却在温颜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是啊,入宫的妃嫔,哪里见得着外头的大好河山?
这个话题委实丧气。
李娴妃作为过来人,语重心长道:“想要在宫里头快活度日,就得有所依托才是,若不然,这日子可不容易熬下去。”
温颜没有答话。
李娴妃清醒道:“倘若盼着帝王的那点怜悯,日子多半辛苦。
“我与其把心思寄托到男人身上,还不如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消磨度日,乐得自在快活。”
这话温颜很是赞同,“姐姐活得通透。”
李娴妃笑了笑,“我没有娘家背景,安分守己反倒容易保命。
“你有温氏一族做倚靠,娘家是你的底气,未来的前程靠自己去把握,你有争的理由,我却没有。
“宫里人人都道我性子古怪,那是因为活明白了,我若为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要死要活的,那才叫不得劲。
“圣上毕竟是君王,哪能盼着他一人一心呢,只要他愿意,谁都可以宠幸。
“与其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还不如好好疼爱自己。
“毕竟这世间我双亲已故,唯有独自一人了,我若都不爱惜自己,谁又能来心疼我?”
这番话具有极大的警醒作用,温颜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周天子作为整个封建帝制的顶级掌权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么一个男人,如果对他生出情爱,那对于女人来说,无异于自掘坟墓。
温颜也看过不少宫斗剧,知道自古帝王多薄幸的道理。
一旦她对周天子生出男女心思,那将意味着把自主权交给一个在封建背景下成长的男人。
就算在现代社会离婚比比皆是,更何况是一个古代男权至上的男人。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李娴妃还能保持清醒头脑,不禁令温颜刮目相看。
“姐姐言之有理,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更何况是帝王的心。”
李娴妃拉过她的手,直言道:“瞧着你年岁小,心思却沉稳。
“我素来随心所欲惯了,今日同你说这些,也无需放到心上。”
温颜:“姐姐是好意提醒,我心里头都知道。”
两人说得到一处,相互间也合得来,之后二人你来我往,走得频繁。
这事不仅引起了郑惠妃的关注,周瑾行也愈发觉得奇怪。
一日办完政事,他特地去迎春殿看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哪晓得过去就看到了二人无法直视的一幕。
原是李娴妃在替温淑妃作画的场景。
温颜很喜欢她画的仕女图,但又觉得太过中规中矩。
现代女性思想开放,温颜想请李娴妃替自己画一幅闺中私房画。
于是她亲自上阵,骚首弄姿,半躺在贵妃榻上,半挽云鬓,夏日轻薄衣衫微敞,露出玉白香肩。
不仅如此,还故意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腿来。
整个场景风情至极。
女人都喜欢氛围感。
当时室内点着淡淡的熏香,外头的阳光突破封闭的窗户投下光影,与贵妃榻上的少女交汇,形成了一幅唯美到极致的画面。
那种朦胧的美好透着少女的青春萌动,活色生香却不艳俗,只有女人之间才能体会到的唯美浪漫。
李娴妃喜爱画各种仕女,却从未画过这样轻狂而不失生命力的仕女。
她既觉得刺激,又感到新奇。
寝宫内只有二人,李娴妃沉浸在笔下勾勒,用简练的笔墨把少女的柔美线条复刻在纸上。
温颜原是个坐不住的人,硬是忍了许久才问:“我脖子都酸了,能歇会儿吗?”
李娴妃:“那便歇会儿。”
温颜起身过去看宣纸上的画像。
那模样确实跟她以往的画风大不相同,用色跳脱大胆,寥寥几笔线条便将柔美体态勾勒得淋漓尽致。
温颜夸赞道:“画得真好看。”
李娴妃得意道:“我也觉得甚好。”
温颜:“我要把它挂到寝宫里,天天看,看到七老八十为止。”
这话把李娴妃逗笑了,“倘若被他人看到,定会说有伤风化。”
温颜柳眉一横,“那也是我温氏有这个资本。”又给自己脸上贴金,“一般的女郎还没我这般好的身段儿呢。”
李娴妃掩嘴笑了起来。
二人打趣了几句,就画上的姿势讨论。
李娴妃觉得不能露正面,若是被有心人认出来,恐生出事端。
温颜听了她的建议,那就露侧颜。
稍后温颜又回到原位,保持先前的动作供她作画。
也在这时,周天子过来了。
宫女们准备通报时被黄内侍拦下。
周瑾行背着手,看她们举止拘谨,皱眉问:“温淑妃在何处?”
宫女支支吾吾。
周瑾行心生疑窦,黄内侍板着脸训斥道:“遮遮掩掩做甚?”
宫女只得如实道:“淑妃娘娘和娴妃娘娘在寝殿里赏字画。”
周瑾行不由得嗤鼻,就温淑妃那跳脱的性子,哪里懂得文人的雅兴?
他委实觉得奇怪,两个原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能凑一块儿?
抱着这种疑惑,周瑾行自顾前往李娴妃的寝殿。
这一路走过去外头都没有一人看守,他心下更是狐疑,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
屏风后的二人并未发现外头来人,李娴妃仍旧专注在纸上勾勒。
温颜打了个哈欠。
忽听推门声传来,李娴妃沉浸在笔墨中未曾留意,温颜却听到了,说道:“外头好像有动静。”
李娴妃抬头,还以为是自己的侍婢,喊道:“萍儿?”
没有人应答。
走进寝殿的周瑾行听到她的声音,当即朝屏风而去。
贵妃榻上的温颜云鬓微乱,面若桃花,几缕俏皮青丝坠到裸露的香肩上。
那轻纱薄衣领口大开,露出诃子内衬,修长颈脖下雪白一片。
不仅如此,还伸出一条光腿来。
整个场景风流至极!
周瑾行猝不及防见到那香艳画面,整个人都蚌埠住了。
忽然闯入一个大男人,李娴妃和温颜也被吓了一跳。
温颜麻利地拉上外衫,李娴妃惊慌地跪了下去,口中唤道:“陛下。”
周瑾行跟见鬼似的背过身去,露出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辣眼睛表情。
“你二人衣衫不整,这是在作甚?”
李娴妃忙解释道:“妾是在作画。”
周瑾行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作画用得着衣衫不整?”
李娴妃:“……”
一时被问愣住了。
周瑾行背着二人,脑补了一连串什么宫女太监对食,宫女磨镜等不好的情形。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脸色铁青道:“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作画,简直伤风败俗,不成体统!”
原本以为文艺女青年内敛含蓄,不曾想居然玩得这么花?
李娴妃这是要绿他啊!!
说罢便去了外头。
他原本想去正殿那边,却又怕这事张扬出去丢自己的颜面,便坐到窗边的椅子上,一脸阴晴不定。
屏风后的二人相互对视。
李娴妃很快就镇定下来,上前替温颜整理衣着发髻。
不一会儿两人体体面面出来行礼。
周瑾行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们,阴阳怪气道:“晴天白日的,关门闭户作画,且还衣衫不整,这要是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这话听着不对味,温颜应答道:“姐妹之间的闺房之乐,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周谨行被“闺房之乐”给刺激到了,气恼道:“温淑妃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温颜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何气恼,辩解道:“妾与娴妃姐姐皆是陛下的姬妾,自当姐妹相称。
“姐姐擅长作画,妾便想请她作自画像挂到寝宫里,如何就成为陛下口中的不成体统了?”
周瑾行板脸道:“作画用得着衣衫不整?”
温颜理直气壮道:“妾不愿意中规中矩不行吗?
“妾就想画闺中之乐,且寝宫里没有他人,只有娴妃姐姐。
“我二人同为女郎,碍着谁了?”
周瑾行没有答话,只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一旁的李娴妃顿时就悟明白了他的胡思乱想。
她入宫十余年,自然知晓宫里头太监宫女对食,宫女磨镜结伴的情形。
周瑾行自小长在宫中,对这些情形肯定不陌生,产生误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李娴妃不禁有些尴尬,干咳两声,隐晦道:“妾断然不敢有辱斯文,还请陛下莫要多想。”
周谨行沉声道:“娴妃是宫里头的老人,许多规矩你理应清楚。
“温淑妃年纪尚小,初进宫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干出伤风败俗之事,朕必当唯你是问。”
这话说得严厉,李娴妃忙应道:“妾不敢。”
温颜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脱口道:“你俩在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
周瑾行不客气道:“大人说话,黄毛丫头插什么嘴?”
温颜:“……”
彻底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二人的表情,李娴妃居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自己是恶人来拐周天子的小媳妇一样。
她忍俊不禁道:“淑妃妹妹刚及笄,年岁小确实许多事情都不懂。”
温颜:“???”
她虽听得迷糊,但知道反省,当即回想方才周瑾行无法直视的模样,以及他说的那些言语,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恍然大悟。
【妈的!合着这男人以为我跟李娴妃搞到床上去了啊!】
耳中猝不及防钻进粗俗心声,周瑾行的脸顿时就绿了。
他咬牙道:“温淑妃!”
温颜回过神儿,露出无辜天真的眼神。
【妈呀!人不可貌相,什么不近女色,分明就是装纯,连女女恋都能脑补,肠子真他妈花!】
周谨行:“……”
【狗男人也太猥琐了吧,自己不行,还不允许女人搞花样?】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啊,简直不要太离谱,还明君人设,心理不要太扭曲。】
【人家娴妃有才又有貌,他没兴趣我有啊,我就喜欢跟她贴贴亲近。】
【……】
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呱噪吵嚷得周谨行耳根子疼。
他太阳穴突突跳动,气出内伤,再也坐不住了,没好气道:“温淑妃且与朕回去!”
说罢便起身出去了,留下寝宫里的女人你看我我看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娴妃才道:“圣上想是误会了什么。”
温颜直言道:“我知道,他以为我俩搞上床把他绿了。”
李娴妃:“……”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温颜:“我先回去了,那画可不能半途而废。”
李娴妃不好意思道:“淑妃妹妹可得跟圣上解释清楚,省得他胡思乱想,坏了我俩的名声。”
温颜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自己不行,还管得着别人呀。”又道,“若是传出去我二人有染,他自个儿脸上才叫无光呢!”
李娴妃打了她一下,“兹事体大,别不正经!”
温颜:“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正殿那边的黄内侍并未发现异常,因为周瑾行跟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来。
他是极爱面子的,就如温颜所说那样,倘若传出去俩妃嫔搞上了,丢人的肯定是自己。
稍后温颜和李娴妃出来,周瑾行起身离去。
李娴妃恭送。
温颜知道天子要训话,忙屁颠屁颠跟上。
周瑾行确实有满腹牢骚,连步辇都没坐。
温颜跟在他身后,黄内侍和采青等人则隔了一段距离。
男人背着手走在前头,他体型高大,腿长走得快,温颜几乎得小跑才能跟上。
这大热天的委实磨人,温颜摆烂道:“陛下有气就撒,何必这般折腾人?”
周瑾行顿住身形,反问道:“合着你还不痛快了?”
温颜认真道:“陛下跟长脚蜘蛛一样,妾小短腿跟不上。”
周瑾行:“……”
原是为这般。
他没好气继续前行,不过速度放慢下来,省得她那小短腿累得慌。
“你温淑妃当真不知消停,才在宫里掀起事端,又去跟娴妃搅合上了,莫不是嫌宫里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
温颜回怼道:“陛下此话差矣。
“后宫妃嫔皆要靠君王过活,可是陛下日理万机,毫无兴致来后宫消遣,我们这些妃嫔总得找点事打发时光。
“妾与娴妃姐姐能说到一块儿,怎么就叫搅合上了?”
周瑾行不满道:“你休得狡辩,作画还衣衫不整,难道不是搅合?”
温颜厚颜无耻道:“陛下也可以衣衫不整让娴妃姐姐作画呀。”
此话一出,周瑾行脸泛绿光,懊恼道:“狂徒!不成体统!”
温颜撇嘴。
【啧,假正经,只怕脑子里污得跟什么似的!】
“你腹诽什么?”
周瑾行忽然质问。
温颜忙道:“妾觉得陛下英武神俊,若让娴妃姐姐画像,待到七老八十了,看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不挺好吗?”
周瑾行:“你休得忽悠朕。
“朕只问你,去迎春殿是何目的?”
温颜故意道:“娴妃姐姐知书达理,像娘家的亲姐一样,知心又体贴,妾特别喜欢与她亲近,故才找她玩儿,难道不可以吗?”
那个“玩”字用得妙极。
周瑾行听着不对味,抽了抽嘴角,又忍不住脑补在屏风后看到的画面。
越想越觉得她俩可能把他绿了。
“以后你不准再去迎春殿。”
“这是为何?”
“不准去就不准去。”停顿片刻,“你年纪尚小,莫要被娴妃带坏了。”
“……”
看着眼前的男人,温颜忽然觉得他好像她的爹,管得宽!
“陛下不允妾去找娴妃姐姐玩儿,难不成是要让妾玩儿陛下?”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周瑾行的脸更绿了。
温颜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刻意道:“妾年纪小,还能继续长个儿,这个年纪又贪耍,在宫里头闲不住。”
周瑾行:“那朕便给你找嬷嬷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