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的体温从男人的手传到易鸣鸢的脚上,她僵硬的脚趾逐渐恢复了知觉,全身上下也因为方才的扑棱回到了正常的体温,甚至还有点发汗。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包袱皮一样挂在程枭的身上,上下相贴,亲密无间,她能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肌,还有梆硬的腿骨。
程枭抱着易鸣鸢躺在鹿皮垫子的正中间,锁住她的腰肢和肩膀,强迫她面向自己侧躺着,“睡觉,我不动你。”
易鸣鸢抵抗不得,愤然闭上双眼逃避,却时刻保持着警惕心,要是程枭真的想动什么歪心思,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反抗到底。
可是过了约莫半个两盏茶的时间,拥着她的人仍然没有任何行动。
一整天奔波的困倦感袭来,源源不断传到身上的热意使她昏昏欲睡,易鸣鸢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清醒,可她太累了,一番天人交战后没多久还是抵御不了疲乏,被拖进了梦乡。
等到她熟睡以后,头顶假寐的人骤然睁开双眼,灰蒙蒙的眼睛在夜晚看不分明,他小心地用手拨开遮住怀中人脸庞的发丝,盯着她薄润如花瓣的嘴唇不作声。
耐心的等待了这么久的时间,程枭还是血脉偾张,浑身如同被焚于烈火,某些难以启齿的冲动一点也没冷静下去。
不该吃鹿肉的,太燥了。
他想低头凑过去贴上梦寐以求的唇,中原卖的话本里写,要用灵活的舌头舔开唇缝勾缠翻搅,离开之时还要轻嘬一口,发出意犹未竟的水声。
亲吻是什么感觉?
程枭被纷乱的想象纠扯,到底还是没有真的付诸实践。
他没有睡意,垂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易鸣鸢的睡颜,就这样看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易鸣鸢醒来,她缓缓睁开涣散的眼眸,猛然发现自己原本蜷缩抵在男人胸前的手转为了拥抱的姿势,这导致自己的胸脯和对方的没有一丝距离。
非但如此,她衣衫半褪,肩头的白嫩都露了出来,低头一片春光。
“你对我做了什么!”易鸣鸢说话间,感到嘴里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酥麻肿胀,下巴摸上去酸酸的。
贞洁对女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她在这里被……那她和亲的使命岂不是全都完蛋了!?
“什么都没做。”程枭不明所以。
“你这个无耻之徒!浪荡子!你要是什么都没做,那我现在怎么这幅样子?”她及时抽回双臂,捆绑着她的皮绳经过一夜,已经有点松了,她极力钻出,不想再和他抱在一起。
程枭不解,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这不是谎话,“你什么样子?”
易鸣鸢羞耻到抬不起头,她赶忙拉好衣裳,退到角落里抽泣,“我的衣服,还有我的嘴巴,这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
“你睡觉乱动,它自己掉下来了,至于嘴,鹿肉不好啃,你又烤得硬,腮帮子痛不正常吗?还有,你到底在怀疑谁的床上功夫?我可是大单于最看重的马洛藏,要是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不会这么早醒过来。”
男人山似的身躯压下来,双手撑在易鸣远身侧逼近,强势又危险,她怕得呼吸都停了,脑中一团浆糊,缩着身体避无可避,后背已然碰到了石壁,“对,对不起,我冤枉了你……”
程枭救了自己,还帮了自己这么多事情,她却不分青红皂白睡醒起来就逮着他骂,真是太不应该了。
程枭目光上移,看着她的发顶大度的说:“我不怪你,但你要给我赔罪,送我一样东西。”
易鸣鸢擦掉眼泪,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她身无长物,首饰玉佩一概没有,想不出任何能够用做赔礼道歉的物件了。
“在我们转日阙部落,有一种布料要加入头发,”程枭捻起她细腻顺滑的发丝,放在鼻子前轻嗅,“你的长发很柔软,像中原商人卖的丝绸一样,给我一小把,我就原谅你。”
他嗅闻的动作涩气十足,让易鸣鸢看得脸红心跳,仿佛闻的不是头发,而是她本人一样,她扯回自己的头发,用匕首割断一小撮,乌黑发亮的发丝摊在她的手掌中,被递到程枭面前,“我给你就是了。”
虽然……头发是不能随便给出去的,但是既然是说好了缝在布料里,她也不好再拒绝。
程枭收了她的赔礼,包起来放到腰间的夹层里,一根都没有落下。
小插曲过去后,二人又要重新骑马上路,戟雷很好找,只见程枭吹了个抑扬顿挫的口哨,踢踏的马蹄声不久就从深林中冒了出来。
易鸣鸢站在高大的马腿边,戟雷生得太大,比普通马驹高上许多,靠她自己踩马镫无处借力,是上不去的,她以为程枭会像昨日那样拉自己一把或者掐着腰把她抱上去,谁知那人站在她身后,什么举动都没有。
她几次翻身都没成功,急得脑门上都生了一层细汗,戟雷被拽得烦躁了,还闹脾气般踢了两下腿,动来动去,这下变得更难上去了。
“我上不去,帮帮我吧。”易鸣鸢再三尝试还是失败,不得已扯了下程枭的袖子。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拉我一把,或者……托着我上去。”她不想用抱这个字,因为这样显得亲昵又暧昧,而她是没有资格与除了服休单于以外的人亲昵的。
程枭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易鸣鸢很少能在京城中看到的爽朗笑容,“现在不怕我摸你了?”
她咬着下唇,受了这明晃晃的打趣,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程枭心里有气也是人之常情。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带着一起翻上了马,低沉的嗓音染着笑意,程枭从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行了,不逗你,脸皮这么薄。”
“我们今天去哪里?”易鸣鸢对这里的路并不熟悉,她看过大致的地图,但草原深处的结构一直以来对中原来说是个秘密,很少有人能探查出来。
游牧民族的保密和反探查能力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悍。
程枭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勒紧缰绳,将她固定在胸前,“再沿着水泽找一找,如果还是没有踪迹,我直接把你带回转日阙。”
“好。”这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可以直接去单于王庭,只是可能和车队不能同时到达。
金银粮食好说,晚些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和亲队伍中有两个会匈奴语的人,是自己所需要的,如果没有人将她的话转述给服休单于听,那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恐怕会出很大的问题。
易鸣鸢微微侧目,要是王庭中也有像程枭这样官话讲得如此流利的人就好了。
此念一出,她变得有些沮丧,才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开始对程枭产生依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左姑娘的话对她而言,并非全无影响。
在来的路上,易鸣鸢无数次想象过服休单于的模样,没有人给她画像,他们只说服休单于二十四岁时就杀了自己的父亲,二十七岁杀光了所有的兄弟,是一个暴虐的人。
草原很广阔也很秀美,天高野阔,就好像所有的烦恼到这里都会消亡,可是离匈奴越近,她的心情就越忐忑。
她期待回到曾经和家人生活过的北地,害怕将来的未知生活,程枭的出现无疑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开始,但同时她又在畏怯这个美好的开始是黄粱一梦,王庭中等待着她的是无尽的深渊。
“程枭,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服休单于是个怎么样的人?”风声猎猎,程枭略微卷曲的发丝不时飘到她的面前,两根辫子上鲜艳的红惹得她有点手痒。
“大单于很威武,他的力气能劈开厚盾,他的牙齿能咬穿最难啃的骨头,他是我们所有人眼中最厉害的马洛藏,”程枭顿了一顿,“马洛藏也就是你们邺国人说的英雄,勇士。”
易鸣鸢打了个寒战,伸手抓住在眼前乱晃的玛瑙珠子,这给了她一点安全感,“那他长什么样子,为人如何?”
“你不会喜欢的,我说了你又要哭,就不告诉你了。”程枭的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止了这个话题。
他没再给易鸣鸢继续发问的机会,策马扬鞭,骑得快到让她几乎看不清身边急速后退的景物,自然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这样的问题令人恼火,他不爱听。
大约走了五六十里,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人,易鸣鸢干涩的嗓子开始抗议,距离昨日饮水已经有近七八个时辰了,她的喉咙需要一点水来滋润。
还未开口,程枭就停了马,“吃点东西休息,你大腿疼不疼?”
他不问还好,一开口提醒就像点开了易鸣鸢的知觉一样,她下马动了动,发觉自己的腿心剧痛无比,剧烈的摩擦让长居于京城的娇女吃尽了苦头。
她低头检查,暂时没有发现血迹,只是如果再这样下去,流血是必然的了。
程枭将她安顿在一块巨石旁,留下了戟雷和一支水囊,还有昨夜没吃完的鹿肉,“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草药,很快回来。”
易鸣鸢乖乖点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两步,嘱咐他小心,又得到了一块牛乳糖。
她撕开纸包,把乳白色的糖块塞入口中,又灌了一点水,静静在阳光下等待。
可是等了很久,程枭都没有回来。
白云聚了又散,她看到一只鹰划破天际,往这个方向飞来。
继续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程枭还是没有现身。
易鸣鸢觉得身边愈发寂静,吞了吞口水,看向一旁低头吃草的戟雷,这里应该离庸山关很近,如果她可以骑走戟雷,按照它日行千里的速度,不到半日就能到达。
她攀上巨石,这个高度正好能让她自行上马,不再需要程枭的帮助。
可当她抓起缰绳的时候,又犹豫了。
她甩甩手走了以后,那群还期盼着归家的随侍宫女,太监士兵怎么办,易家的名声怎么办?
没有护送和亲公主到服休单于手中,送亲队伍所有人必死无疑,易家满门忠烈,已经被冤枉通敌叛国,如果再加上一个逃跑的和亲公主,怕是真的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还有程枭,他的任务是迎自己入草原,若没有成功送达,不知道单于会不会治他的罪?
粗粝的缰绳早已被程枭手中的茧子磨得毛了边,易鸣鸢掉下一颗清泪,难过到无以复加。
她一个人死可以,不能拖累其他人。
程枭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易鸣鸢坐在巨石旁,正悄悄掀开下裙观察腿间的伤势,他踌躇片刻,转身向上一抬右臂,手上的鹰便褐翅大展,拍着风腾空飞起,昂头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
易鸣鸢听到叫声,慌忙盖好裙子,一抬头就见程枭步履沉重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没找到草药吗?没关系的,只是破了皮,回去养一养就好。”她以为程枭是因为没找到疗伤的草药所以才这样,单纯的安慰道。
程枭目光在她的发丝和眼眸上流连,“不,我找到了你们的车队。”
“那……是好事啊。”易鸣鸢话是这么说,可心中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汪酸涩,她还以为能在无垠的天地间多放松一会。
到了单于庭,会有很多她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程枭深吸了一口气,他上手扳住眼前人的肩膀,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比大单于更年轻,力气更大,拥有更好的箭术,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易鸣鸢懵了,“什么……”
“我对你动了情,生了爱,想要和你度过一生,我对日月保证,”他说着举起拳头起誓,“此生只钟意你一个女人,把你当天上的月亮奉为独一无二。”
月亮和太阳在匈奴的信仰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崇敬日月,尊为神明,这是最重的誓言,至死都不能违背。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跑遍易鸣鸢全身上下,她挥开程枭的手,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这是私奔,是叛逃,我是和亲赏赐中的一部分,只能跟着公主入单于庭,你太天真了,像我这样的人哪里有的选?”
出乎意料的,男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他不问易鸣鸢强求一个结果,停止了痴心妄想的剖白,温驯得像一头被狠狠敲打过的狼,“我懂了,我送你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走得沉默又缓慢,虽然原因迥然,但对于离开对方的抵触心情是相同的。
易鸣鸢目力很好,渐渐放大的人群影子和马车让她心生绝望,脚步萌生了退意,她扣了扣胡杨树的树皮,“程枭,我知道这样说话很冒昧,但我们将要分别,我能再问你讨一颗牛乳糖吗?用更多的头发来换也可以。”
她以前很喜欢吃糖的,金丝琥珀糖,牛乳蜜糖,还有各类果糖,无论什么奇巧的样式,独特的味道她都来者不拒,只是后来再吃糖,嘴里怎么样都是苦的,混着眼泪难以下咽。
难得能尝出来的一点点甜味,就让她斗胆带走珍藏吧。
程枭从怀里摸出一颗小小的糖块,却不让易鸣鸢碰,自己撕开捏在手里,“张嘴。”
易鸣鸢想说交到她手里就好,可刚要说话,就被一张带着牛乳味气息的嘴堵了上来。
糖块被渡了过来,柔软的舌头刮过她口腔的每一寸角落,攻城掠池般搜刮掉所有的津液,只留下了一颗半化的牛乳糖聊表安慰,男人甚至还未雨绸缪的用大手掐住她的下半张脸,强迫她打开牙关,被亲得嘴角水光淋淋。
易鸣鸢掰着他的指关节,口内猛力咬下。
霎时间,血腥味在二人口中弥散开来,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是奔着咬断他舌头去的。
程枭吃痛,刚松开手,易鸣鸢就第一时间吐了嘴里的东西,当场甩了他一耳光。
“混蛋!”
嫣红的绯色在亲吻时攀上了易鸣鸢的眼角眉梢,她捂着双眼呜咽不止,恨不得将这个放肆的家伙千刀万剐,乱棍打死。
从没有人对她做过如此无礼的事情,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人上门刁难嘲讽,遭人辱骂欺凌,都没有现在难堪。
易鸣鸢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她越哭越急,哭得狠了,竟有点呼吸不畅,生生把自己憋得满脸涨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你别哭,抬头喘气,吸气,快吸气,”
程枭顾不上嘴内的伤口,卡住她的下颌角使她仰头,想让她得以平复杂气息,却被推开狠狠瞪了一眼,素来柔声柔气的声音染上一层冰霜,“别碰我。”
易鸣鸢扯开脖间领子的缠绕努力调整喘息的节奏,过了许久才渐渐平稳下来。
程枭清楚的看到她眼里嫌恶的目光,他完全按照话本上写的那样行事,以为会获得一颗完整的芳心,现在看来却弄巧成拙,他自知冒犯了易鸣鸢,愧疚地说:“野兽的伤口在外头,我的歉意在心里。”
他恶狠狠抹去嘴边残留的血迹,回去就把那些胡编乱造的烂书都烧了!
“念在你救过我的份上,这件事我便不再追究,但请阁下从今往后不对任何人说起,忘掉它对你我二人都好。”
易鸣鸢冷着一张脸,说完后,她迈着步子继续往人堆里走去,过脚踝的草并不好走,一脚浅一脚深的,有时还会踩到石头上,需要提着裙子注意脚下。
好半晌过去,扭头发觉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另一道声音已经在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抬起的脚僵在半空,若有所感地往回看,只见程枭骑在马上,看到她回头便向她比了个手势。
那是让她自己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易鸣鸢吐出一口浊气,眨了眨酸疼的眼睛收回目光,坚定地阔步离开。
“所以你心里其实是想选的,对不对?”
易鸣鸢陡然扭头,直直对上男人的眼眸。
在没有情绪的时候,那双灰色的瞳孔显得淡漠凄冷,她这才知道,初见之时的柔和完全是程枭的刻意为之,不待她想好应对之语,他就策马回身,一头扎进了深林中,再不给她回答的机会。
“我们还会再见。”
程枭似乎不是在为先前未尽的话题追究一个答案,他走的急,再见的尾音被马蹄声踩得支离破碎。
“公主!您总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一个婢女在歇脚时余光瞥到了易鸣鸢的身影,喜出望外跑来她的身边。
老天保佑,人回来了,他们也不用被杀头了!
易鸣鸢摇头,“没有,只受了点风,夜里很冷。”
“那公主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婢女斟酌着开口,“比如猎户,或者牧羊人之类的?”
她扫视了一遍易鸣鸢全身,没发现什么异状,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嘴。
“放心,我没被抓到,一直都是一个人。”易鸣鸢清楚,如果在此时说出与一个男人共度一夜的事实,无论她有没有失身,都会有人直接上手把她杀死,然后重新选一个女人改名换姓,这也是程枭奔马离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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