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年,我没事,不用担心。”看到她进来了,谢峤强撑起力气坐直身子。
莫绾上前按住他,“你好好躺着,脑震荡了,头不要乱动。”
“我头疼。”谢峤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你摸摸看。”
“没发烧,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谢云缙淡淡略视谢峤,没做什么表示。
谢云缙想带莫绾先回家休息,莫绾左右想了想,还是要留下来陪护,“强子他没什么朋友,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谢云缙:“等会儿护工就过来。”
谢峤躺床上不合时宜轻哼了两声。
莫绾转过来看到他白如纸的脸,对谢云缙道:“你回去吧,我陪着强子。”
谢云缙似乎还有事,抱了抱她便离开病房。
谢峤盯视门口,直到谢云缙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掀被子艰难从床上下来。莫绾要去扶他,他却道:“莫小年,你上来躺着,这床挺舒服的,你躺着睡一会儿。”
“我又不是病人,我躺着干嘛。”
“你也受伤了,哪里不是病人?”谢峤坚决让她躺上去,“你肯定心疼我的吧,你心里受伤了,也是病人,得好好休息。”
“我不要。”莫绾从床上下来,坐到一旁的红色塑料椅。
邱盛终于打完一局游戏,瞄了眼谢峤,冷哼道:“看来你也不是很严重嘛,我猜不用做手术了。”
谢峤没搭理他,他头又开始疼了,躺床上出了一层的汗。莫绾去找医生,医生说现在脑部还有血块,避免不了疼痛,只能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再开止痛药。
看谢峤这副样子,莫绾心疼坏了。谢峤拉她的手时,她没再甩开。
她在陪护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谢峤头疼得受不了,医生过来检查情况,决定给他做个腰椎穿刺手术,释放脑髓液降低颅内压力,以减轻头痛的症状。
腰椎穿刺手术在病房做就可以。医生让谢峤弓身侧躺,在腰椎部打麻药,拿出粗针就扎进去。莫绾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样又粗又长的针,她只见过兽医使用过。
手术做完,麻药褪去,谢峤又开始疼了。
医生交代不能乱动,得这么疼着六小时才能下床。他再没精力逗莫绾,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眼神空洞涣散。
中午,谢家的人过来,谢云缙、谢桐玉、谢政等人围在病床前。
谢政骁头发花白,但精神还不错。
他并不顾谢峤伤势未愈,站在病床前就骂他:“烂泥扶不上墙,家里没给你钱花是吧,跑出去干这种烂活!连累到了家里的生意,知不知道这几天损失了多少钱!”
谢家的家族生意一直凝聚在一起,有家族办公室来管理财产,向来没人会在外头自己做生意,哪怕单独接活了,也得和家里报备。
谢峤这次偷摸摸在外创业,还给家里惹了麻烦,让谢政骁怒火冲天,不停地骂他,连杂种都骂出来了。
谢云缙站在一旁,不动如钟,没为谢峤说过话。
吵吵闹闹了几天,连海运协会的人也来了。
协会那些打手被谢峤打得更惨,如今会上的人来找谢政骁和谢云缙,双方剑拔弩张,谈得不可开交。
莫绾陪着谢峤在医院,每天都能听到谢峤被骂。
几个亲戚假惺惺来看他,阴阴怪气一番。明里暗里说他是个私生子,一天天跳得这么高,是不是想多分谢家的财产。
谢峤始终缄默,只是等所有人走了,才拉住莫绾的手,“莫小年,你明天别来了。”
“我不来,谁看着你?你现在都没法下床。”
谢峤呆滞望向天花板:“我不想让你听到他们骂我。”
莫绾想起小时候,谢峤总被别的孩子欺负,他那时候还小,打不过他们,就躲起来。远远看到莫绾来找他了,挥手让她走,也说了同样的话:我不想让你看到他们欺负我。
莫绾去找老师,去找家长评理,围在谢峤身边的混混才少了些。
这次,一有亲戚来病房,莫绾就去找医生,告诉医生有人在病房吵闹。医生来呵斥了几句,病房的阴阳怪气逐渐减弱。
焦头烂额之下,两人收到的唯一好消息是——
医生来给谢峤做了两次腰椎穿刺手术,说颅内压力处于正常值了,脑部血块可以自主消散,不需要做开颅手术。
这天,谢政骁又来了一次病房。
他面色很冷,隐约透出和谢峤平日相似的凶狠,对谢峤道:“再休息几天,你去拉斯维加斯管理那边的酒店,暂时别待在国内了。”
“去多久?”谢峤问。
“先去待着!我让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谢政骁说话时,眼角皱纹跟着抖动,“不想一辈子被你小叔压着,就听我的。你这次不去也得去,留在国内再惹事,我也懒得管你了。”
“我不去。”谢峤很冷硬。
谢政骁暗自叹息,沉默片刻才道:“你去管理那边的酒店,拉斯维加斯那边的产业我就转给你。”
“转给我?”
谢峤眼睛亮起来,他之前提过想要公司的股份,谢政骁同意了。结果作为大股东的谢云缙严词拒绝,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谢政骁点头:“你小叔这几年要的东西太多了,都要压我一头了。拉斯维加斯那边的酒店他还没伸手,你现在过去,我方便把那边的股份转给你。”
谢峤还在犹豫,谢政骁又道:“对了,把你那小女朋友也带去吧。别让她跟着你小叔了,靠不住。”
“怎么说?”提到莫绾,谢峤的头痛霎时被焦急压制住,痛觉烟消云散。
“再废话,你一个子儿都捞不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别再惹让我生气。”谢政骁转身离开,他穿着绸缎唐装,举手投足间身上的绸缎忽悠悠抖动。
莫绾站在走廊,本来想避开谢政骁。
谢政骁自己朝她走来,语气不轻不重:“和谢峤去拉斯维加斯吧,你们去那里比在国内好。”
说完,便走了。
莫绾回到病房,“强子,你爸说的去拉斯维加斯是怎么回事?”
谢峤硬生生挤出几滴泪,环住莫绾的腰,“莫小年,我爸让我去拉斯维加斯。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求你了,你心疼心疼我。”
“我不去,我不想出国。”
“莫小年,我求你了。”他哭得很惨,眼泪在莫绾衣摆上润湿出深色痕迹,“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只有你了,求求你。”
“我才不去呢。”莫绾推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谢峤挪动身子下床,贴到她身后,“莫小年,求你了,我只有你了。就去一个月,一个月就回来,我一个人太孤独了,求求你。”
“不要。”莫绾还是拒绝。
“莫小年,你别和谢云缙谈恋爱了,他太老了,你们不合适。你和他分手,我们去美国,求求你。”他蹲在她面前,额头抵在她的膝盖,哭得浑身都在哆嗦。
晚上他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唤,莫绾想到小时候。小时候谢峤被养父打了,他顺着院墙爬到她家的院子避难,蹲在墙角也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别哭了。”莫绾心里不好受,轻轻搂住他。
“莫小年,你和谢云缙分手好不好?分了吧,你去和他说,就说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都怪我,是我破坏你们的感情。”
莫绾想了很久,终于应下:“我和他分就是了。”
哪怕不是谢峤要求,她也想和谢云缙分手了。这些天的风风雨雨让她对谢云缙感到陌生,这场懵懂混乱的爱恋终究要无疾而终。
第二天,谢峤在床上叫疼,医生过来检查说他的偏头痛是老毛病,这次脑震荡加剧了疼痛,建议到他到专门治神经科的医院再看看。
谢峤要死要活在莫绾面前喊疼,说自己脑子真的坏掉了,国内治不好,得去美国看。他不像是装的,吃东西就吐,卷缩在床上痛不欲生。
“莫小年,我真的不行了,我得到美国去检查,太疼了。”他拿出之前莫绾那张存有片酬的银行卡,把卡给莫绾,“莫小年,你帮我个忙,去楼下取款机查一查这卡还有多少钱。”
莫绾跑楼下查了,回来惊讶道:“有五千多万,怎么这么多?”
谢峤躺床上痛苦低吟,捂着头道:“两千万是你的片酬,剩下三千万就当是我留给你的遗产。我得去美国检查脑子,我想可能是长了肿瘤,如果我死了,你就拿着这些钱好好过日子吧。”
莫绾又跑去问主治医生谢峤的情况,医生把谢峤的头部CT图给莫绾看。
“头部受伤这个问题很难讲的,现在暂定是蛛网膜破裂,颅内有血块,之前颅内压力高于正常值,现在逐渐偏低,这是个好兆头。但他一直说头疼,估计是血块压到了神经,我建议你们再去专门攻克神经科的医院再看看。”
莫绾回到病房,看到谢峤蹲在病床边,头垂下,两只手捂着脑袋。他还真不是装,脑部血块消散时的确疼得要命,医生不让他吃止痛药,这些天吃得太多了。
莫绾走过去,蹲在他身侧,抱住他,眼圈又红了:“强子,你干嘛老是受伤。”
“莫小年,陪我去美国好不好?去看完医生你再回来,你陪陪我,我只有你了。”
“嗯。”她总算是点了头。
谢峤迅速加急给莫绾办理护照和签证,他找谢政骁动用关系,五天的时间就把莫绾的签证和护照办下来了。
“晚上九点钟的航班,谢政骁给我们包机了,直达拉斯维加斯。”谢峤手臂骨裂还很严重,头部的血块也没消散完,他就要出院。
医生一再交代他,短期内别做剧烈运动。谢峤早些年受伤如家常便饭,完全不当回事,在他看来,能够下床就能出院,再躺着那是浪费钱。
“我得去和办个事。”莫绾道。
“办什么事?”
“你别管我了。”莫绾背着斜挎包出门。
那天她来医院看谢峤时,公路的作业也差不多竣工,林盼打算联系别的工地,带她一块儿去干活。她婉拒了,说自己有急事,先缓一段时间。
莫绾先去看了林盼:“师傅,我朋友受伤了,我得陪去他别的医院看看,暂时不能和您去工地了。”
“那你多久回来,我给你留个名额。”
“不知道,一两个月吧,等我回来就联系您。”
林盼点头:“那好,你照顾好自己。”
莫绾离开林盼家,前往谢家集团总部,找到谢云缙。
谢云缙最近和谢政骁在公司管理上有了分歧,加之谢峤又惹了麻烦,他忙得团团转。本来想让莫绾来自己身边的,莫绾又不愿,一天天耗在病房和谢峤在一起,这让他愈发不悦。
“谢峤怎么样了,他恢复好的话,你也不用整天守在他那边,他惯会无病呻吟,你别理他。”谢云缙摘下眼镜,走到她身边,楼她的腰,“我们去吃饭吧,都好几天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莫绾嘴唇轻微颤动,没由来的紧张,像是鼓足了勇气,“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谢云缙有点儿猝不及防。
“强子......强子他不让我和你在一起。”她实在说不出我不喜欢你了这样绝情的话,本就不善言辞,只能给出这样含混的理由。
谢云缙忽然就笑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莫绾小声重复道:“强子不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们分手吧。”
她迅速挣开他的怀抱,跑了出去。她来到楼下,开着那辆劳斯莱斯,一路直奔机场。
等她到时,谢峤以及他带的秘书、助理、两位公司高管,一名经理人在等着了。谢峤跑去牵她的手,“眼睛怎么红了,哭过了?”
“没有。”莫绾揉了下眼睛。
谢峤拉开她的手,用湿纸巾擦她的脸,“不哭啊,没什么好哭的。我们去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我脑子疼得要炸了,我们得去看医生啊。”
“我分手了。”莫绾声调憋得极低。
谢峤恍然大悟,抱住她安慰:“是失恋了才哭的吗?不怕,有我在呢,我给你当男朋友,莫小年,我一辈子对你好。”
她是半推半就,在谢峤的哄骗和卖娇当中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后,她趴在窗上看外头黑漆漆的天穹,那么黑,那么高,那么远。渐渐的,无垠夜空中,星点密布,一片星光璀璨中隐藏着未知的方向。
谢峤刚吃了止痛药,躺在睡椅上闭目养神,莫绾看了会儿外头的星辰如沙,过来摇他:“强子,你快看外面,好多星星,特别亮。”
谢峤掀开毛毯起来,和她趴在窗子上遥视远方,夜幕苍穹仿佛一张无尽的锦缎,金针在锦缎上锈满明亮的点阵光。
“真漂亮。”谢峤说道。
“在飞机上看星星,好像是掉进了星河里。”她脸上露出多日未见的笑。
谢峤盯着她圆鼓鼓的侧脸,“莫小年,你失恋好了没,还难过吗?”
“我才不难过,我又不是恋爱脑。”话语中还是明显的赌气。
“既然都分手了,你就和我在一起吧。”他格外严肃认真,好似这次受伤让他彻底脱胎换骨了,“莫小年,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爱你,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先把你的脑子治好了再说吧。”
莫绾回到自己座椅,抓起毛毯盖在自己身上,继而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的眼,“强子,感觉是在冒险。第一次进城时我觉得是在冒险,第一次开挖掘机时也像在冒险,现在也像在冒险。”
“你喜欢冒险吗?”谢峤回来,蹲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
“喜欢。”她轻点头。
莫绾此刻还不知道,这次冒险将会成为她人生巨大的转折点。
第34章
十六个小时的飞机, 天亮了又暗,莫绾坐不住了,在舱内来回走动。谢峤找出扑克牌, 和她玩钓鱼牌,玩到困了又睡觉。
抵达拉斯维加斯的哈里国际机场, 下了飞机,夜色帷幕悄然吞噬最后的余晖。
踩在地面时,脚底虚浮,莫绾还没真正适应过来, 四周陌生的环境和人脸让她不安。她紧紧牵着谢峤的手,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会走散。
在等行李转盘前等着取行李时,谢峤转头,干燥嘴唇在她侧脸轻轻蹭了下, “莫小年,好疼。”
“你的头又炸了?”
“不是, 手疼, 手臂骨裂还没好。”谢峤伸出右手, “你过来这边,牵这只手。”
莫绾猛地放开他的胳膊,“不牵了。”
“不牵走丢的话怎么办?”
莫绾去挽住同行一位高管的手,“我和有函姐一起走。”
元有函轻拍她的胳膊:“第一次出国难免紧张,别害怕,有事就和我说。”
取到行李出了机场,外头早有司机来接他们。
天早已黑透, 薄夜晦冥,灯火溶溶。莫绾只看到阑珊街灯, 看不到真正的街景,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好奇又惶恐。
她和谢峤并排坐在后座,谢峤察觉到她的不安,抬手揽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靠着睡一会儿,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呢。”
莫绾脑袋枕在他的肩膀,没有睡,安静盯着前方。
到达谢家产业的酒店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这里灯火通明,莫绾被谢峤牵着,用余光略视四处,能看到这里大概是别墅式酒店,园林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喷泉若银链。
看起来生意很不错,来往各色游客络绎不绝,大多穿着打扮纡青佩紫,一看就是有钱人来度假玩乐。
进入大厅,白人经理过来和谢峤说话,两人很熟络,讲着莫绾听不懂的英语。
寒暄几句,谢峤几位随从都各自前往自己的宿舍,他则是带莫绾前往酒店的主楼。这里是别墅式酒店,楼层不高,大多是五六层的洋房,以欧式建筑为主。
莫绾和谢峤来到一栋洋房的第六层,服务生帮他们搬进行李后就走了。
套房,两室一厅,干净整洁,但有生活过的痕迹,放着不少谢峤的私人用品。
谢峤单手拉着莫绾的行李箱往主卧走,“我平常来出差,都住在这个套房,以后咱俩就一起住。”
他放倒行李箱,拉开拉链,取出莫绾的衣服。
莫绾蹲在他跟前,一起收拾行李,“强子,我都饿了。”
“我让他们送餐了,马上就能吃。”
长途飞行的疲劳,让莫绾累得没法思考太多,匆匆吃过饭洗过澡就躺下。谢峤也要去洗澡,毛巾搭在肩上,站在衣柜前找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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