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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渝跃鸢飞)


照例奏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朝事。
就兵部尚书出列,上前拱手言道:“禀圣上,臣掌管兵部,主全国军机、军械、军令,今有私运军械一事实乃臣之失职,斗胆恳请皇上让我等了解通明此案,知晓到底是何等胆大包天之人,敢行罔顾战局之举。”
他并不是景泰帝安排的。
但肉眼可见的,他的兵部尚书的位置坐到头了。
好的话,能得个无权但好听的荣养职位,差得话,可能当即就要致仕回乡了。
汲汲营营一辈子,临到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要如何甘心?
而且萧徽此去疑点颇多。
到处都是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光是找到证据后迟迟不归京,就足以让人诟病。
景泰帝脸上不辨喜怒,声线平直:“萧常侍、狄寺卿何在?”
“臣在。”萧徽和狄松实出列,齐声应道。
“将探查的案情公诸于殿上。”
“臣遵旨。”
这话,让此刻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瞬间噤声。要知道,一般的案件,传阅一下查到的证据,就足以服众了。要有多复杂的情况,多庞大的组织,才怕传阅资料不及,需要萧徽在早朝上当众讲解?
或者说,这是皇上给萧徽的脸面?
毕竟查到案子呈递证据,和在文武百官前讲述自己探查过程,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单从成就感来说,就足以让不愁吃穿的官员们感觉到舒畅了。
而且,这里头又有狄松实什么事?
不少官员琢磨着。
萧徽也在琢磨,案子好说,但是其中一些隐情……
他有些骚操作瞒着天下人,但是总归是不能瞒着皇上的,任何乱来,都要有一份扎实的信任兜底。
皇帝见萧徽似乎在犹豫斟酌,平声道:“爱卿直言便可,不必顾忌。”
萧徽便言:“想来诸位对我手持证据,数月不归之举有疑。无他,数月前我放出的消息,是假的。”
他淡声一句,直言自己诓骗天下人。
叫朝堂上众人深吸一口冷气,却又不敢驳斥。
方才皇上的话,分明表示他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甚至一直在配合萧徽演戏。
狄松实性格秉直,不免为他解释两句:“萧常侍此举看似荒谬,实则在用萧徽二字打草惊蛇。”
萧徽之名确实极盛。
一来在讲究礼法一众文人间,无论性格还是行事都尤为突兀。
二来则是这些年打下的赫赫战绩,让人看了不免心惊又头疼。
其实朝堂中早有笑言,若想试试某官,就放出风声去,说是萧徽盯上此人,准备查他,再看此人的反应便能窥见一二。
萧徽两个字,本身就已经有极为强悍震慑力。
萧徽自己用自己的名字吓吓人,还真有了成果,又有谁好意思诘责?
萧徽又道:“此行收获颇丰,共查清三名主犯,二十余等从犯,八百余等帮从。一干人等身份、参与程度,所负责环节,皆已查明。”
殿内寂静无言。
竟然是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还被萧徽和狄松实两人从上到下全都揪出来了?
要知道即使是萧徽从前去查贪污赈灾粮的案子,也不过是惩处了几个贪得最多的。
即使是这半年卧底进去,怕是也查不到这么清楚?
萧徽才不管旁人什么感受。
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亮光,“要想通晓此案全貌,还有一人需请至殿上,还请皇上恩准。”
景泰帝:“准,宣颖悟侯世子狄昭觐见。”

他吸吸鼻子, 好像还真的闻到了荷包蛋的香味。
狄昭昭眼睛都睁大:“太阳竟然真的是荷包蛋的味道?”
他先懵了一下,回忆起自己梦里一直只有青菜吃,忍不住悲从中来,呜呜。
有婢女端着温水、帕子推门而入。
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小少年,有点可怜的模样瞬间呆住。
忽然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隐隐闻到一缕香气。
真的是荷包蛋的香味!
狄昭昭一双大眼睛瞬间亮闪闪,他回家了, 没有住在外面。
他美滋滋地洗漱, 又高兴地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出门风一样往膳厅跑去。
果然没有看到爱睡懒觉的爹爹, 但是看到了娘亲, 狄昭昭高高兴兴凑过去喊:“娘!”又问, “今天早膳有什么好吃的呀?”
顾筠都一时有些不适应,从前顶着可爱小脸的昭哥儿她倒是习惯了, 但如今面庞逐渐露出几分凛然的锋芒,还一如既往, 竟让她更难不心软了。
就像是……像是路边遇到两只小狸奴, 一只圆头圆脑看着就黏人, 一只高贵冷艳、优雅如猫中贵族。
前者冲你软乎乎地喵喵叫,可爱似乎理所应当, 但若后者也热情地跑过来, 顶着高贵冷艳的皮毛, 用脑袋黏糊糊地蹭你的腿,简直让人止不住心中尖叫。
顾筠都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都是你爱吃的。”
狄昭昭立刻欢喜,眼巴巴:“那我今天可不可……”
顾筠立马理智上线,忍住心软:“不可以。”
“唉!”狄昭昭当即用力地叹息了一声,坐到了娘旁边的位置,耷拉肩膀,一副蔫兮兮的可怜模样。
顾筠没忍住揉揉他的脑袋:“哪有这么可怜?先吃了素斋碗,再用早膳,又不是只让你吃素。”
狄昭昭苦着脸吃,好像在吃药一样,他好可怜地说:“可是我肚子只有这么大。”
吃了这么多青菜,就没有肚子吃好吃的了。
顾筠不为所动,清眸睨他,威胁说:“下次还不跟家里联系、行危险之事,就让你和庙里的和尚一样吃素。”
她端坐在那儿,就让人想到僻静深山野谷中的青竹,声音一淡,就让从小怕娘的狄昭昭下意识缩缩脖子。
他一想到自己吃的这几天菜,委屈地试图讲道理:“可这也不能全怪我,我觉得做坏事的那些人也有责任。”
他表情肃穆,仿佛在商议大事:“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顾筠:“这和你一声不吭跑不见有什么关系?”
狄昭昭有理有据地表示:“娘你看,要不是坏人太坏,还做得这么隐蔽、这么大的组织,我就不需要跑老远去抓。要不是对方想要抓我,我也不会想办法藏起来。”
“如果他不做坏事,不想抓我,那这些就不会发生了。”狄昭昭越说越生气,他用力握紧拳头,“所以就是这群坏人害我现在吃青菜的!!”
顾筠:“……”
昭哥儿不会吃青菜,吃得脑子傻掉了吧?
狄昭昭恶狠狠地吞下最后一口青菜,看着满桌好吃的,欢呼一声:“我要开动啦!”
他目光落在外形酷似荷花,芯似太阳的香喷喷鸡蛋上。
恰好此刻,有前院人前来通传,皇上宣狄世子觐见。
夹到筷子上的荷包蛋,“啪叽”一下摔回碗里。
狄昭昭:!!!
他好不容易吃完的青菜!
他要跟这群坏人拼了!!拼了!!!
殿上百官林立。
狄昭昭穿着世子规制的祥云纹麒麟袍,带着冷冷的好像要吃人的凶狠表情,随着小太监走到了殿上。
萧徽眉毛一扬。
哦豁,谁惹他家昭哥儿了?
怎么像是要咬人的小老虎?
景泰帝与群臣见此,只以为他是为案中人的行为恼怒,当他乃性情中人。
只是看着狄昭昭,不明白为什么萧徽要特地将他喊来。
一道道目光落在狄昭昭身上,视线来回在他、萧徽,狄松实之间游移,目光深处带着打量和思索。
倒是有一小部分人,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
没有太久。
一张巨大的帛布被几个小太监撑开,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名字,贴着纸条。
最上方只有三个名字,越往下越枝繁叶茂,像是三棵倒着向下生长的树。
萧徽先说结论。
“私渡军械一案,共有三名主犯。”他指着第一个名字说,“其一原潜州都作院范则言,后升任兵器监。负责私运军械,包括但不限于在运送途中、分配、入库、出库时做手脚,并且巧立名目修改出入库记录。”
他又指着第二个名字说:“李钳,潜州都作院早年被抓住贪污的工长,在狱里待了八年,他负责锻造仿制产出次等军械,以次充好。”
紧接着是第三个,是一名皇商,这名皇商是上下打点,运送货物,处理首尾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洗白钱财来源。
每说一人,殿上就更多一分寂静。
上百人的大殿中,竟然异常地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徽并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指着第一棵树下方一处道:“最初的切入点就在此处,也是我奉命奔赴余唐府的起因。”
看着萧徽指着那靠近底部的那小处,再看看枝繁叶茂,相互缠绕打结的复杂三棵大树。
许多探查过类似事件的官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胀。
这是怎么查出来的?
怎么从这一小片树叶,攀扯出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庞大脉络,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自古以来,自下往上查东西,都是最复杂艰难的。大多数底层的小喽啰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随时可能会被灭口,弃车保帅。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一旦发生,线索就全断了。
与之相反的是从上往下查,找到了上头的,顺着往下一捋,就跟从签子上捋肉块一样简单。
扪心自问,如果只给他们这点小线索,他们能抽丝剥茧、揪出这些一层层藏在幕后的人吗?
许多人暗自摇头,说不好。
萧徽看向狄昭昭,眉毛一扬:“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找出来的吧?大功臣。”
狄昭昭被突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忙瞪了萧徽一眼。
大庭广众,干嘛这样喊他?!
萧徽假装没看到,眼底还透着笑,朝帛布撇撇眼。
他绷着脸走到帛布前,没有具体说某个人,毕竟他比指印,比脚印,处理各种物证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个去记名字。
他只泛泛地用手一指:“对层级最末端的这些人,我们主要是依靠同场的嫌疑痕迹判定,其中有存贮中转军械的船舱钥匙……”
“什么叫嫌疑痕迹判定?只凭借痕迹,就说一个人有嫌疑,因此就定他的罪,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兵部尚书眉头紧皱,打断了狄昭昭的话。
狄昭昭看向他,感觉有点印象,凭借着宫宴上的印象,认出了此人是兵部尚书。
面对案子的质疑,还是以“草率”二字形容,几乎是对破案策略的最大否定,平日里性子极好的狄昭昭陡然眉头一肃,锐利起来。
他眼睛一点不带笑:“聂尚书说笑了。”
狄昭昭面庞逐渐显露出锋锐,唯有一双圆眼睛还保留着稚嫩的痕迹,瞪大会显得圆滚滚,笑得厉害会弯成月牙,但若只是冷淡的看人,炯亮黑深,寻常人怕是都不敢与其对视,更无论与他兵戈相对。
看到他这表情。
江骁骑、暴指挥使:“……”
曾经惨痛的经历,好像还记忆犹新,那并非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撕扯和折磨。就好像脑子虚虚的漂浮在半空,天有无数巨大石块轰隆隆砸下,地有数不清的战马来回冲刺踩踏,最后只剩下一片浆糊。
回忆起曾经的感受,两人没有一点交流,但却十分默契地为聂尚书捏了一把冷汗。
且祈祷,文官应该会稍微坚强一点吧?
狄昭昭镇定地说:“不知聂尚书觉得,存放着中转军械船舱的钥匙,有哪些人可以拿到手?若从上面提取到的指印,比对中了人,此人会是无辜的吗?签收货物的记录册,打造次等军械场地外多次出现的足迹。”
聂尚书听得怔住,不由问:“通过这些痕迹能确认人?”
“自然可以,比如作为最初突破口的那艘船,全船船工的指印、足迹、身体特征都搜集齐全了,有些明显的,只需在师父划定的范围中简单比对,就能出结果,即使完全是视线外的痕迹,最多也只需要比对全船的人就够了。如果在关键处出现了陌生的指印、足迹、特殊的痕迹,那更是连接打通下一处的突破口。”狄昭昭放慢了语速说。
众人听得心头发颤,后颈发凉,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想法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用认知中惯例的方法来查此案,来应对这个突破口,绝对会打草惊蛇。无论是审问,还是抓人,甚至暗暗打听,都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异常,弃车保帅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但想要搜集一些痕迹,虽也不易,但动静可就小多了。
若是稍稍带入自己。想到有人暗中潜伏在自己周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点的蚕食。
被啃噬到骨头都毫无察觉。
瞬间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只想着要不还是报官吧?!!

脑子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
视线都不用挪动, 掌管全国刑罚案件的大理寺卿狄松实,就从余光中,把视线狠狠的拉扯了过去。
百官:!
报官?还能报什么官?
他们是一伙的!
竟然是一伙的!!
竟然还是爷孙俩!这简直是作弊!
聂尚书首当其冲, 脸一下就黑了,他脸上肌肉微微抖动,转头看向刑部官员的方向。
他也是只是略略听闻过一点勘察技术,水平大概停留在阅读过《勘察手册》《砍人分析》的程度。
他没有看大理寺的方向,而是看向刑部,这个和大理寺有点竞争、又有点友好、但绝对懂行的方向,问:“这和我了解到的不一样?全船人的指印、足迹我也有法子能收集,但真能这么简单辨认出来?”
刑部众人肃立, 表情有点古怪。
这就好像上了战场, 某个姓霍的小将在敌军阵营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孤军深入,威震八方, 然后某不知情的同僚跑到他们这些普通将士面前来问:“你们能不能行?这战术多好, 怎么没见你们用?”
更有甚者, 与他们聊起此事,捧腹大笑说:“哈哈哈, 你们听听这多离谱?外头说书先生都说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面馆老板还满怀信任的奉承道,“要是真这么简单, 你们这些在边关有数十年对敌经验的猛将, 肯定早就做到了!”
有数十年对敌经验的猛将们:“……”
面前的卤肉面都感觉不香了。
虽然被夸了, 但是听到耳朵里,怎么这么臊得慌?幸好没当着本尊说这话, 要不他们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刑部一干官员, 几乎是同样的感受, 更令人感觉面上发臊的是,狄昭昭就在眼前,这当着人家面呢!
这跟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作为全天下除了大理寺内官吏和差役之外,对狄昭昭本事了解得最清楚的一群人,此刻再看向对面大理寺的几人,都感觉对面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戏谑和期待的笑意,这不是看笑话是什么?
看平时暗地交锋不断,针尖对麦芒抢资源的对手,不得不笑着夸自己很好玩吗?嗯?
这里头,唯有一个人感觉稍好一些。那就是从大理寺升迁过来的王寺丞,现担任刑部侍郎。
他主动走出来,咳咳两声,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场面:“聂尚书说得其实也有理,大多数寻常情况下,此法是不可行的。”
比如他。
最擅长砸人力物力用“穷举法”的他,也都不敢想用这样疯狂的方法,从一群指纹里比对出一个指纹,寻常人可能要花七八天时间,大概率还是无果,有点技术的,也要不少时间,哪里敢这么办案子?
他先微微给聂尚书捧了一下,缓冲了一下他的情绪,也算给了他点面子,这是他性格,也算是他的为官之道。
聂尚书表情一变。
但不等他说话,王侍郎就话锋一转:“但是普通人不行、寻常情况不行,不代表狄世子不行。”
他浅浅给聂尚书垫了一下,就开始对他的冰糖葫芦款政绩许愿树大吹特吹:“聂尚书怕是不知,狄世子有一双能辨微毫的锐眼,被狄世子这双眼睛送到午门斩首的凶犯,应当比兵部留京任职的人数都多了。”
“被砍掉的脑袋全都挂起来,当灯笼点的话,应该能挂满整条正阳大街。”
殿上异常的安静,感觉好像有一股冷风吹进来,从裤腿往上钻,直凉到背后心口处。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为什么没听说过?
王侍郎继续说:“除了穷凶极恶,午门斩首的。狄世子所抓死刑犯,关押长达二十年的罪大恶极之人,如今也关满了刑部牢房。”他顿了顿,给大家透露了一点刑部下半年的工作,“刑部正商议要不要申请新建一处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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