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冒着风险直面丁寻理,是为了之后能够活下去。
乌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白昼通过程序调出频道,看到楚来还在给宋凌羽发消息。
【不就是一个疗养院吗,到处是你们的人,怎么还没找到他在哪?】
【我刚到。】
楚来直接发语音过来了,白昼能听见她加快语速地催促着。
“怎么这么晚?宋言心没找到他吗?我们能拖住的时间有限。”
宋凌羽也回以语音,背景里暴雨声解释了她推迟抵达的原因。
“这里是全联邦最大、隐私性最好的疗养院。不过我们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一栋建筑里了。”
宋凌羽进入室内,雨声小下去,但她知道,最需要打起精神的环节此刻才刚开始。这场暗杀知情者越少越好,她给枪装上消音器,无声地前行。
与此同时,频道里的通讯被切断。
船上,白昼和楚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中央观景台。
“船上好玩吗?”
走廊的灯光映出影子,丁寻理操纵复制体走上观景台。
幸好上船的只是一具复制体。
刚才在会议室里他抵抗着磁场的干扰,指挥李子的复制体控制杜伟森,再独自跑到这里,经历这么多,他甚至不用平复呼吸,出现时仍能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白昼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试着逃跑。
丁寻理猜她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宕机了,这正是他当初决定上船时想看到的效果。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一定会多驻足片刻,欣赏她的慌张。
局势实在不容乐观,那群被他用李子的身份聚集起来的人知道真相了,连他的复制体也随之暴露。
丁寻理可以肯定,一切都和那个陌生的女声有关,她此刻说不定就躲在这艘庞大的游轮里,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中注视着他。
被人在暗中注视的感觉实在恶心,掉入陷阱的滋味更是不好受,丁寻理操纵复制体越走越快。
他才不理会那个女人的挑衅,去寻找她的位置,在她现身之前,他会引爆这艘船。
在丁寻理走近的脚步声中,白昼开口了。
“我知道你在我身上安装了什么。”
如果是丁寻理本人在这里,他或许会脚步一顿,面露惊愕。
但那个复制体依然稳步往前走着,面无表情。
屏幕后的丁寻理把心底的惊讶压抑下去,维持住从容的语气。
“是那群人告诉你的吗?这次出门,你认识了新朋友?”
他故意不说是谁,因为他也没想出到底是哪个有权势的人能在杜伟森的船上安插眼线,只为吃力不讨好地救下这些没有用的底层人。
“拆除装置以后,我还能存活吗?”
在丁寻理终于走到白昼面前时,她忽然后退了一步。
面具遮挡了她的表情,但她说话的语气很熟悉,和当初在造景棚时一样,带着对他的信任,和一些希冀。
丁寻理不会心软,可他会在心里窃喜。
复制体刚遭遇过磁场干扰,需要一定时间来完全恢复功能的正常。白昼还对自己怀有最后的依赖,这是件好事,他可以避免产生打斗,在事端扩大之前解决。
“当然可以,我的白昼。”
丁寻理的复制体露出略带僵硬的笑容——没关系,白昼也很难读懂人类笑容里的含义——他朝她伸手,白昼走向他。
在丁寻理触碰白昼的肩膀,找到她的休眠键时,中央花园里最后的照明却突然熄灭了。
彻底的黑暗在那一瞬间占据丁寻理的屏幕,只剩副屏的操作界面还亮着光。
窗外在此刻划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是能够撕裂天空的清脆雷声。
丁寻理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按在操作台上,他气极反笑。
那群人只有这点的手段吗?
屏幕中的复制体很快开启了夜视模式,他对于拆卸白昼的外壳已经轻车熟路,片刻后,那个小小的装置弹出,滚落到丁寻理的脚边。
捡起装置之前,丁寻理先将白昼复原了回去,她被平放在地上,那个面具还挂在她脸上,他抬手想去摘下它。
爆炸即将发生,他在白昼身上耗费了二十年,这曾是他最宝贵的心血。
他不会再唤醒白昼,但他想对她告别。
“砰!”
先是从最高处遥遥传来的一声闷响,丁寻理没来得及操纵复制体抬头,他第一反应是去捡引/爆/装/置。
枪声伴随机械运作声响起,这艘巨轮内部的中央照明装置被自上而下地打开。
灿烂的白色光芒从头顶一层一层铺开,一寸寸地驱散黑暗,将观景台中央的丁寻理包围。
迎着光明,复制体僵硬的脸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在他抬头看去时,狭窄的走道的两端站满了人。
戴营在左侧,谢北河在右侧,两人都穿着作战服,手里稳稳地端着枪。
胡若风在远处的楼上探头,对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些位于谢北河和戴营身后的诸多面孔让丁寻理感到熟悉,他看清那些人的表情,终于想起他们的身份。
是那群他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小人物,叫嚣着找他讨公道,给了钱都打发不走,丁寻理好不容易找到让他们从此无法发声的机会,可他们现在却不知为何发现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眼神有温度,那么他们此刻的目光可以先于炸药引爆这艘船。
谢北河站在最前面,他仍保持着开枪时的姿势。
那一发射击不是为了打伤丁寻理,它的目标是引/爆/装/置。
可谢北河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个装置和那个小型保险柜连成一体,它用最坚固的材料制成,怎么可能被一发子弹轻易摧毁。
那个装置只是被击飞,在滑动出一定距离后停下,很可惜,就连它飞出去的距离也不够远,想拿到它,位于观景台走道尽头的谢北河需要走很长的距离。
这就是那个藏在幕后的人所谓的计划吗?漏洞太多,全靠运气,现在看来队友的水平也不够强。
丁寻理在办公室里笑出声来,他的笑声同步传递到复制体身上,在空旷而寂静的观景台上回荡。
那些靠近内侧的房间逐渐有人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查看外面的情况。
然而丁寻理毫不在意那些投在他身上的惊讶眼光,很快,爆炸将会终结眼下的困局。
谢北河面露警惕,耳机里,楚来的声音很冷静。
“再等等。”
疗养院,在轰隆的雷声中,宋凌羽依照宋言心给出的探测数据来到信号发出的楼层。
长长的走廊上一共有数十扇门,机械锁开启时会发出动静,哪怕有雨声遮掩,就这样一扇扇门开过去,丁寻理也很容易察觉。
她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
【还没到?】
频道里收到楚来的消息。
【在走廊。】
宋凌羽实在不想对楚来解释太多,这只会暴露她的迟疑。丁寻理本人不死,那个复制体会变得很难解决,全船人的信任都落在她肩上,说没压力是假话。
压力会使人在决策时更谨慎,但谨慎得太久,会错过时机。
楚来却像是有读心术,只通过这三个字就察觉到她面临的问题,她发来新的讯息。
【选最不常用的办公室,别的家具都可以没有,办公桌要足够大,可以放下仪器台。你们疗养院有粉刷成全白的房间吗,长得像医院病房的那种。】
明明根本没去过A区,也没进过这家疗养院,她却看上去那么笃定,像是亲眼见过似的。
现在不是讥讽和质疑的时候,宋凌羽顺着楚来的话思考,脑海中是疗养院的布局图,还真让她找到了这么一个对应的房间。
【我去看看。】
【去吧,把语音打开。】
楚来的下一条讯息和宋凌羽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她预判了宋凌羽的回答。
或许这也可以称之为信任。
宋凌羽头盔之下还单独戴着耳机,那是楚来在她进入疗养院时就要求她戴上的。
她一怔,顺着楚来的话打开耳机。
“开始。”
这是楚来在说话,声音很小,她在刻意压低音量。
宋凌羽不解,行动早就开始了,她在和谁说话?
随之传来的是丁寻理通过复制体发出的喊话声。
观景台上,他站起身,朝谢北河所在的方向摊手。
“这算什么?找我复仇?”
人群里响起一个呐喊声:“你不但不道歉,还想找机会把我们弄死。凭什么不能复仇?”
“赔钱还不够吗?”丁寻理又笑了,他没否认,直接转移话题,“你们有没有派人检查会议室?杜伟森现在情况如何?”
复制体将在一分钟后恢复正常,他马上就可以爆发出远超常人的身体机能,在一瞬间扑向装置,按下启动键。
此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况且……
李子的复制体此刻已经不在会议室了,她被丁寻理植入了独立行动的程序,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个仿生人就开始执行他所下达的最后指令——闯入酒库,关闭制冷,放火。
X90被放置在酒库之下冷藏,一旦温度骤增,它将失去原有的稳定性。仓库上方全是香槟,只需推倒酒架,随便点燃一处,就算X90不会被全部引爆,所引发的混乱也足够复制人抢夺装置了。
现在提起酒库的情况,他们肯定会分出人手去查看,只要他们分心,丁寻理就能抓到机会。
此刻,那群人在听到他的话后纷纷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
还剩30秒。
丁寻理迎着那些警惕的眼神,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上去并不知情,很好,这样酒库更不会有人防守。
场上因为对峙而出现片刻的僵持,他终于有时间切换屏幕查看李子复制体那边的情况。
屏幕上闪过一抹亮眼的红色。
3001的脸近在咫尺,他通过摄像元件和屏幕后的丁寻理对视。
他背后是酒库所在的员工通道走廊,从画面视角看,仿生人正被压制住,倒在地上。
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屏幕外响起,她在和别人进行语音通讯。
“楚来,你们那边还没结束吗?”
李子的复制体不是战斗型仿生人,但也有着强大的机械身躯。能压制她,这个红头发的少年必然不是普通人。
丁寻理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章兆当年毕业后的去向。
原来消失的这些日子里,她是去私下研究基因改造人了。
丁寻理在仪器台前低头,做了个深呼吸。
又一条路被堵死,那个被称为楚来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怎么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
屏幕上,3001还在镜头前,他是和白昼同样宝贵的科研成果,但丁寻理已经无心去看,他在脑海中拼命回忆“楚来”这个名字。
他什么时候见过她?
她现在到底在哪?
还剩15秒。
酒库那边的行动暂告失败,丁寻理重新把主屏切回到观景台。
疗养院办公室的窗外又一次响起雷声,他需要集中注意才能听清耳机里周围的声音。
脚步声。
复制人的身后,戴营已经从另一侧踏上观景台走道。
这是一段不短的距离,那把枪是好枪,但复制人的身体足够承受一发子弹,丁寻理在心里倒数,以戴营的速度,她不可能在他行动之前赶到。
而另一边的谢北河更是没有上前的意思,他甚至有空抽出一只举枪的手去整理作战服的衣领。
等一下,那是什么?
复制人的监测系统对准谢北河,但丁寻理已经没时间看清谢北河身上佩戴着的设备了。
还剩5秒。
在丁寻理屏气凝神的同时,窗外的雨势也终于小了下去。
一片安静中,他听到身后的响动。
不,这次不是戴营。
那是来自耳机之外、现实之中的声音。
机械音响起,门被撞开,丁寻理侧头飞快地瞥去一眼,一个戴着头盔的人举枪闯进来。
而复制人体内的恢复倒计时也走完最后一秒。
没时间犹豫,丁寻理弯下身,用办公椅作为遮挡,抓住短暂的时机给复制人发送最后一道指令。
观景台上,复制人丁寻理猛地抬头,朝不远处的装置扑去。
枪声从耳机里传来。
是戴营在他背后开了枪,但那枚子弹击中的是一旁的玻璃围挡。
即便是退役特警,也不会有这么烂的枪法——除非她是故意的。
视线中心是那个装置,随着复制体扑去,它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但一同放大的,还有突如其来投射在走道上的阴影。
光源来自上方,投影完整,说明她也来自上方。
复制体没来得及抬头看,因为下一秒,撞击发生了。
“咚!”
楚来从天而降,扣住复制体的脖子,用他的脊背撞向被戴营打裂的玻璃围挡。
她的脸占据视野,丁寻理愕然。
怎么可能?
她就这样掉下来,不要命了?
现实中的枪声响起,子弹击中丁寻理抬起的左手,鲜血溅出,丁寻理向后仰倒,看见那个人走向自己。
她扯下头盔,那双熟悉而凌厉眼睛让丁寻理变了脸色,他想喊出她的名字,那个他为她起的名字。
可她很快意识到他想说什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又一声枪响。
子弹打中他的下巴。
宋凌羽冷冷地说:“闭嘴。”
与此同时,白鲸号中央。
玻璃应声碎裂,两人从观景台坠下,引/爆/装/置被复制人的指尖勾到,随着二人翻滚的动作一同往下掉落。
惊呼四起,随后是沉闷的撞击声。
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到,“丁寻理”就这样从高处摔落在地,不再动弹。
然而,和他一同掉下去的楚来,却在快要触地时出现了反常的悬停。
她落地,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翻过身来,外套之下,打底背心之上,绑着一圈金属的反重力装置。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些站在建筑里围观的人们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和她一起行动的同伴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很快,现场将被控制住,丁寻理复制人的“尸体”会被盖上白布,没有人知道他那具停止活动的身躯里全是机械。
反重力装置毕竟是演出用的道具,放在实战中依旧有些不好控制。
楚来仰躺着看向上空,她大口喘气,感觉到腿部传来骨头断裂的疼痛。
耳机里是宋凌羽那边的动静,她已经对着丁寻理开出第三枪。
以她的枪法,丁寻理这个时候也该死透了,但楚来还能听见丁寻理在鲜血灌进喉咙以后发出的嗬嗬声。
既然丁寻理本人还没有死,那么通过复制人的收音装置,他一定能在那头听见楚来的声音。
楚来支撑着坐起来,侧头看向一旁复制人的“尸体”。
“被自己看不起的人逼上绝路,感觉怎么样?”
她因为腿骨的疼痛而吸气,却笑得很灿烂,复制人的双眼没有闭上,楚来猜他还能通过摄像元件看见自己。
“我知道,你肯定更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可惜这次轮到我来体验它了。”
楚来话音刚落,宋凌羽开出最后一枪。
昏暗的办公室里,她注视丁寻理的眼睛失去光芒,分辨不出他临死前最后的情绪是悔恨还是不甘。
不过现在看来,他在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宋凌羽垂下手,走到那张办公椅前,坐下去,松了一口气。
耳机那头,楚来还在因为挪动伤腿而发出短促的痛吟,战斗已经结束,她却还要折腾自己。
宋凌羽独自坐在父亲的尸体旁,有些她背负了二十年的东西在枪声中被击碎,窗外只剩淅沥的雨声,像是在替她把那些残片冲刷干净,她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为什么选在观景台上动手,用这种方式限制他的行动?”
明明有更保险的方式,可以让楚来不受这样的伤。
另一边,楚来环顾四周,其余人尚未抵达这一层,宽阔的走道上只剩她和复制体。
她没有回答宋凌羽,而是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妈妈现在在哪里?”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宋凌羽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宋凌羽实在不习惯开口表达惊叹,否则她一定会对楚来说,你怎么又猜中了?
宋言心走进这间办公室,将门关上,反锁。
她没有回应宋凌羽投来的目光,而是盯着丁寻理的尸体。
宋言心径直朝他走去。
楚来坐在走道上,她也在看那个不再动弹的丁寻理复制体,引/爆/装/置就掉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凭她现在的伤势,想快速靠近实在太难了。
耳机里传来宋凌羽迟疑的询问声。
“母亲?”
下一秒,楚来看见那个复制体的指尖忽然开始动弹,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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