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要是真的想开,上次他们请愿的时候就开了,何苦等到现在?
无非就是见他们真的发了狠,所以想要暂时安抚住他们而已。
若是真的听了这个衙役的话,等到他们援军来了,谁都逃不掉!
与其相信什么县太爷,不如相信神女娘娘。
“我们不要粮食,我们只要冒犯神女娘娘的官员祭天。”
“对!让冒犯神女娘娘的狗官出来!”
“杀狗官,拜神女!”
“杀狗官,拜神女!”
“杀狗官,拜神女!”
“……”
这场景哪是一个小小衙役镇得住的?
他缩了缩脖子,慌张的跑回去了。
这一次,这些百姓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早就组织起来,守住了城中的每一个出口,这些狗官断然是出不去的。
他们要让狗官也尝尝被困在府衙内,被饥饿折磨的滋味。
听到这些百姓对于开仓放粮无动于衷,知县感觉到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他瘫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他们这是要把我们活活困死在县衙啊。”
见知县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有人忍不住嘀咕:“怎么办,不会真的要如他们的愿,献祭十八名官员吧?”
“你在说什么疯话,若这次顺了这群贱民的意,下次呢?”
“若下次要献祭的不是十八,而是二十八,三十八呢?”
“就是,如果真的要献祭,肯定也轮不到知县大人那样的大官,死的不还是我们这种小官吏,这话可莫要再提了。”
整个府衙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想要解决暴乱,最简单的法子就是选出十八个冤大头去献祭。
但他们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冤大头的一员,所以大家默契的不再提起献祭的事情。
但他们的话,却被知县听了进去,他没有说话,只是让大家都散去了。
虽然大家都出不去,但县衙的饭堂里还有些食材,大家暂时饿不死。
可县衙的人多,食材再多也是有限的,不过两天的时间,饭堂里的粮食就不多了。
没办法,饭堂的人只得断了一些普通衙役的饭食,保全各位大人。
可即便是这样,粮食也还是撑不住了。
不仅粮食撑不住了,还惹得县衙内不少的衙役都有了怨言。
“如果不是那些当官的出馊主意,砍杀了那些抢粮的百姓,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就是,洪水才冲塌了屁大点路,一人搬一块砖都修完了,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修不好,分明就是官商勾结,为了哄炒粮价!”
“上面的人做错了事,反而要我们跟着一起受罪,哪还有天理啊!”
“对呗,我们就是听命办事,凭什么要我们受这样的罪?”
“那些当官的还好,才一天没吃上饭,我们都饿三四天了,每天就只有一碗汤喝,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被饿死了!”
“大家都是人,一个鼻子俩眼的,咱们的命凭啥比当官的命贱?”
“他娘的俺不管了,出不去的是那些官老爷,和俺一个小差役有什么关系?”
“俺要出去,俺要吃饭!”
说着,一名衙役跑了出去。
奇怪的是,这个衙役并没有受到百姓的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这场面实在诡异,那衙役无端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可以出来,那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出去搬救兵了?
如果能够搬到救兵,讨各位大人欢心,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这种机遇可不好找啊!
衙役想着,换上了一身布衣打算出去求援,却没想到被自己的家人给拦住了去路。
“你干什么去?”
“该不会想要得罪神女吧?”
“你这个挨千杀的呦,那可是神女啊!”
“现在神女只是要那些狗官的命,若是你惹怒了她,她要了我们全家人的命怎么办?”
家人不由分说直接将衙役锁了起来,不让他出门。
县衙里的许多衙役都走了,他们一个都没回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渐渐地,县衙里的人不敢出去了,他们只能虚弱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而县衙外,每天都有新的粮食出现,甚至还有油、蔬菜、肉。
这些食物的出现,被百姓们认为是神女对他们的肯定,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
百姓们担心这些当官的耍诈跑路,于是除了上厕所以外,众人完全不肯离开,甚至在县衙外面支起了锅,做起了饭。
县衙内的人还饿着肚子,县衙外却炊烟袅袅,这对于县衙内的人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折磨。
知县如今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软的躺在自己的太师椅中。
其他人也没比知县好到哪去,他们一个个精神恍惚,显然是经历了不小的折磨。
知县身边的衙役颓然说道:“老爷,我看我们是等不到援军来了。”
主簿撑着一口气,声音断断续续。“我最……最忠心的一个手下……已经出去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回来,看来是……是死了。”
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的援军的消息,如果不是出意外了,又该怎么解释呢?
知县的眼神中划过一丝阴狠。
“这群贱民不就是想要用十八名官员来血祭吗?”
“那我们给他便是!”
闻言,官员们大惊失色。
为了不被血祭,这些天他们宁可忍饥挨饿,也没敢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可到头来还是要被血祭吗?
他们的心中一阵阵的绝望。
“慌什么!”
“你们都是本官的左膀右臂,本官怎么舍得让你们去呢!”
知县努力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一些。
“本官的意思是,从衙役里面选出十八个人,给他们封个官不就行了。”
主簿闻言有些犹豫。
“这、这能行吗?”
“我怕这些差役不愿意。”
“不愿意?”知县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冷哼:“他们凭什么不愿意?”
“以他们的命,就算是干到死也一样只是个衙役,本官可是给了他们光宗耀祖的机会,可以让他们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死去,这是他们的荣幸啊!”
“去吧,选十八个忠心听话的。”
知县看了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衙役:“如此好的机会,先给你好了。”
“不如我把主簿的位置给你?”
衙役慌乱的跪在地上:“大人,小人只要能跟在大人的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想做什么主簿,求大人别让小人去送死啊!”
“诶?怎么能叫送死呢,这分明是对你的栽培。”
“可是小人崇敬大人,不愿做什么主簿……”
“小人……小人想走大人走过的路,成为像大人那样的人。”
差役跪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抠着木质的地板。
他的指骨都已经泛白,显然是极为不情愿的。
见状,知县大笑:“哦!”
“原来你是想当知县啊,好说好说!”
“本官现在就命你为代理知县,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差役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沉默良久,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退路都被堵死了呀。
“好~”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听不出是恐惧还是喜悦。
“哈哈哈,好孩子你放心,你死后本官会以知县的规格下葬,你的家人也会得到相应的照顾。”
知县哈哈的大笑着。
主簿满意的看着这差役:“老爷,莫名这属下倒是个懂事的,不知叫什么?”
“英雄不问出处,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称罢了,叫什么并不重要。”
工具好用就行了,谁在乎工具叫什么呢?
知县摸着胡子,满意的打量着衙役。
这衙役虽然是最近才来到他身边的,但是人很懂事听话,办事能力也强,最重要的是这人很机灵,总是明白他想要什么。
可惜了,他原本是想将这人提拔为新的县尉。
虽然他说的轻松,但是他明白,很难有人会答应替他们去死,这个时候推一个心腹出来,才更有说服力。
看,我的心腹都答应了,如果是不好的事情,我怎么舍得啊?
果然,在看到知县的心腹都答应了以后,许多衙役在简单的犹豫后,也纷纷答应了。
于是,十八位穿着官服的衙役,出现在了百姓的面前。
甘甜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都被这些狗官的无耻震惊了。
【这些狗官好不要脸!】
【不过幸好,都在爹的计划中,爹爹简直是算无遗策啊,牛批牛批。】
甘梵仁听着小朋友的夸奖,耳尖有些红。
被乖女夸tຊ,怪不好意思的。
他刻意咳嗽了几声,大声说道:“听掌柜的讲,县衙里的大人们都出来了,我想应该有好戏看了。”
“走,儿子、夫人,咱们抱着女儿看戏去。”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县衙外。
此时,县衙外的百姓们正将这些人团团包围。
“胡说八道,我可是在咱们县土生土长的人,见过不少的官员呢,怎么就没见过这十八个?”
“你们该不会是拿冒牌货来骗我们吧?”
“就是就是,那个人我认识,前段时间还是个伙头兵,怎么现在就成官了?”
“太假了吧!”
“你们这样造假,分明就是没将神女娘娘看在眼里,没将我们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
“就是就是,神女娘娘本来已经有些消气了,这几天每天都给我们送来了粮食,如果你们胆敢欺骗神女娘娘,我们都要跟着倒霉!”
该死的,这些贱民以前不是很好骗的吗?
怎么现在这么难缠了?
知县忍不住在心里大骂。
他狡辩道:“各位听我说,这几位的确是我们县刚刚上任的官员,只不过上任的时间比较短,没来得及和大家熟悉。”
“你说他们是官老爷,他们就是了?”
“官印呢?”
“就是!有委任状吗?有官印吗?公示了吗?”
“如果穿上官服就是官老爷了,那梨园子里唱戏的,岂不个个都是青天大老爷了!”
见这些人如此难缠,知县只好又退回了县衙。
不过这次,他也不是白白露面的。
见大家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也可以沟通,于是和百姓索要了些粮食。
“既然要我们参与血祭,总要让我们活到那个时候吧?”
百姓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给了这些当官的一些粮食。
只不过……
都是糙糠,还是长毛发臭的那种。
好人家的猪,吃的都比这个好。
知县怒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好歹还有些糙糠,要是真的翻了脸,怕是连糙糠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县衙被封锁以来,大家吃的第一顿饱饭。
虽然难吃,但大家也都认真的吃光了,一点也没有浪费。
这几天,县衙里的树都被他们啃光了,相比之下糙糠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知县沉着脸将糙糠吃光,不仅吃光了,还舔了碗。
明明觉得屈辱,还一滴都不敢浪费。
吃饱了饭,做事也有了力气。
知县挥了挥手:“吩咐所有工匠,全力制作官印,不要造假,做就做真的。”
前段时间他就收到了消息,称有使者要来调查,若是不能在使者到来之前将这件事解决,那他很有可能会受到上面的责罚。
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若是因为印章诏书是假的,被大家发现,少不了又要折腾许多。
万一这些人被激怒,不顾什么祭天仪式,直接将他们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两天后,当这些被选中的替死鬼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们有了委任状,他们的名字和职务也被贴在了告示栏中,就连官印也让百姓们一一检查过了。
确认是真的以后,百姓们才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的父母官嘛。”
代理知县微笑点头,拿起了委任状高声说道:“知县大义,为平神女之怒,愿以身祭天,我等虽极力劝阻,但大人坚持如此,我等实在感动,愿为大人建碑立庙。”
“愿为大人建碑立庙!”
“知县大人英明。”
知县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就听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的双眼血红,震怒的看向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属下。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
县令的声音嘶吼,声音震耳欲聋。
他的好手下拿着委任状向他走来。
“大人说我是你的心腹,那您知道我叫什么,姓什么吗?”
“知道我们十八位兄弟的名讳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公孙无,因为大人,我们公孙家差一点就要亡了呀!”
“公孙越可是我们家中最最年轻,最最有天赋的孩子,是我们公孙家的宝贝!”
“剩下的十七位,他们的家人都是被你以各种借口害死的!”
“最可笑的是,其中有一小半,他们的家人都是因为参与了抢粮仓被杀的人。”
公孙越轻摇纸扇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还有这些百姓,他们的家人也都是被大人害死的!”
“大人以为堵住了我的嘴,让我为你写下谬言,就能堵住了悠悠众口?”
“你却不知道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只有你自己的德行!”
百姓们在大街上,在茶馆里,不敢提个不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里是不怨恨的。
他们只是不敢说,仅此而已。
人人心里都有笔账,会将这些贪官污吏的所作所为,逐一记录下来。
即便尊贵如帝王,依然要被后人评判,何况只是一任小小的知县?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不开粮仓是我不对,可我也只是按律行事啊。”
“而且我虽然是知县,但也不能只手遮天,这也不能全都怪我一个人啊。”
知县低着头,遮盖住眼中的屈辱,向这些人求饶。
“所以啊,参与献祭的才是十八位官员,而不是一位啊,大人!”
公孙越眼中有流光闪烁,他收起扇子。
“既然人齐了,那我们的仪式也可以开始了。”
“哥哥,有劳您了。”
公孙无点了点头,拿起了自己的委任状。
“众衙役听我号令,仪式开始!”
看见委任状,所有的衙役都乖乖听话。
知县想要喊些什么,却被李志捂住了嘴,像拎小鸡崽一样将他五花大绑的拎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越发荒凉,但也格外的熟悉。
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走这条路。
前段时间,他来的尤为勤勉。
这是,通往刑场的路。
因着前些日子杀了不少的人,土地里的血还没有消散,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百姓们变得沉默起来,他们默不作声的走在后面,许多人甚至已经落下了眼泪。
甘梵仁没有继续往前,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些人走远,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今日,几位大人甘愿献身,献祭神女,诚意感动上苍,我们断不能辜负了大人这片心意。”
公孙越拿出了一把匕首。
“这是神女娘娘赐下的神匕,唯有用此神匕,才能达到告慰上苍的作用。”
“请大家接过神匕,以此参与献祭仪式。”
说是告慰上苍,但今日前来的人都心里清楚,真正告慰的是那些惨死的灵魂。
他们不言不语,自发的组好了队伍,组队的顺序是他们的家人被杀害的先后。
他们接过匕首,双眼血红的刺进了知县的身体里。
为了所有人都能成功的参与仪式,他们每个人都避开了要害。
这根本不是献祭,而是在实施最恶毒的刑罚。
知县想要求饶,可他的嘴被紧紧地堵着根本说出不来话,就像那些被他下令杀死的人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知县心中还很是害怕,期盼有人可以及时出现,将他救下。
后来,他只盼一死。
他的眼泪和鼻涕稀里哗啦的落下,却没有人能知晓他的心意。
当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终于解脱了。
模糊中,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和其他县令封锁了潼门关,于是他便被百姓困在了县衙内。
他联合粮商高价炒粮,害的许多百姓因吃不起饭而被饿死,所以他也被饿了许多天的肚子。
他将那些因为饥饿,不得已去抢粮仓的人斩杀于刑场,现在他也被那些百姓杀死在了这里。
这世间是否真的有神?
若不然,他怎会沦落这般地步!
明明不久前,他还是人人敬仰的父母官啊,现如今却惨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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