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是谁?不是要和傅公子议亲吗?”说话的妇人一脸茫然。
胖嫂子见她一无所知,就把林宝珍追在谢景之身后的事情一说,这件事本来只是京中贵女圈所知,现在经过胖嫂子这样一宣传,这一个洗衣的河畔妇人都知晓了。
这胖妇人说完了之后,很快又转战其他地方,口中说得仍然是林宝珍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涉及到官宦女子的风流韵事,总是惹人好奇,添油加醋后就成了林宝珍追着谢景之亲,所有人都关注的是林宝珍和谢景之的事情,反而没有注意涉及到其中的傅嘉泽。
第005章 嫁给心上人他爹
礼部衙门里,林怿正在看手中的文章,这不是公务,纯粹只是看即将科举考生的文章罢了。
礼部的事务并不多,只有每逢重大节日的时候礼部才会忙碌起来,加上前段时间才忙完事物,这段时间整个礼部衙门都可以松散下来。
所以林怿一边喝上好的大红袍,一边看这次即将参加秋闱人的文章,试图从中找出家境还算是不错,家风清正、尚未婚配的年轻学子。
看文章,看年轻学生家世看得久了,林怿只觉得越发烦躁。
这些年轻的学子们不是学问看着一般,就是家境太差,总有不尽人意之处。
如何般配得上他的女儿林映雪?
女儿林映雪得了温蕙的好容貌,堪称是绝代风华,学问是他亲自过问的,也是佼佼。
若是嫁给这些人,岂不是明珠蒙尘?
林怿捏了捏眉心,脑中忽然想到了傅嘉泽来。
当时的山匪之患,是傅嘉泽救了映雪,傅嘉泽门楣低了一点,但是映雪也是庶出。
倘若是汪氏和长青侯府没有看中傅嘉泽就好了……
大概是见过了傅嘉泽,总觉得这些年轻的学子处处不如他。
温蕙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难得低下身段定然是为了映雪之事,林怿铆足了劲儿想要找个如意佳婿,寒门里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官宦人家的庶子呢?
林怿想了想,合拢了手中的册子,走到了另一侧的书案,他还没开口,正在奋笔疾书的田郎中连忙放下了笔墨,“林侍郎。”
在各个衙门里都有会来事的长袖善舞人,就连礼部这等清水衙门也不例外,这田沰就是礼部衙门的“万事通”。
林怿想要找田沰的原因很简单,先前田沰给人送过帖子,那是长公主的花宴,可以让年轻的儿郎和女儿家参加,汪氏手里有一张帖子,就算是他现在就想要替林映雪讨要一张帖子。
田沰等到上峰说明了来找他的来意之后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帖子来,双手恭敬地想要递给林怿。
林怿还来不及接过来,一只手就从田沰的手中拿过了帖子。
那人正是和林怿想来不对付的路鹤,路鹤也是礼部任职,恰好与林怿是平级,同样是礼部侍郎。
路鹤翻看了手中的帖子,挑挑眉,表情玩味说道:“林侍郎,你是想要替你家女儿要一张花宴的请帖?想要给你家女儿找相看的对象?”
名帖在路侍郎的手中飞舞,让田沰缩了缩脖子,不敢参与到两位大人的纷争里。
林怿总觉得路鹤的表情微妙,像是再看他的笑话一样,仔细想了想对方话,才谨慎地开口说道:“确实如此。”
路侍郎笑着说道:“你家到底不愿意要寒门学子,还是准备让女儿嫁入高门大户里。既然这样,又何必要和那位公子……我记得是姓傅牵扯到一起。”
烫金贴在路侍郎的手中翻飞,泛着金色泠泠的光,而林怿楞过之后勃然大怒,因为激动,身子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路侍郎,此话从何说起?我家长女即将定亲,因男方家眷不在京中,需要一点时间,看不起寒门从何说起?你是成心找事吗?”
路侍郎把帖子啪得一下拍在桌子上,直接把缩头缩脑的田沰拎了起来。
“林侍郎,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外面都传遍了,都知道你家大女儿先是看中了贫家子,现在到底是意难平,又准备毁亲,你问问看田郎中,是不是这回事?”
林怿的目光凝在田沰身上,让田沰是叫苦不已,这神仙打架让自己这个小鬼遭殃。
他谨慎地组织语言,“林侍郎,多看看也是好的,这赏花宴上青年才俊多得很。”
田沰这话是默认了路鹤的话。
林怿眼皮重重一跳,刷的一下脸色铁青,倘若是林宝珍在场,他恨不得打杀了这孽女,先是追在谢家公子身后,现在还不容易即将定亲,又弄出这等事情!
林怿根本待不住了,他准备立即回府,去问询汪氏闹到满城风风雨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走之前,林怿也不忘刷得一下把田沰桌子上的洒金帖拿走。
路鹤发出了嗤笑声,而林怿的额头青筋都迸现了出来,倘若要是替林宝珍去讨要这帖子,受到如此羞辱自然不会拿帖子,但是这是替林映雪要的。
重要的不是林映雪,而是林映雪的生母——温蕙。
“我家不光是有大小姐一人,还有我的小女儿也是待字闺中。”林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今日里事务我也做完,先走一步。”
林怿走的步伐太快,就连身后的衣摆都扬了起来。
恰好在此时,下值的当当当的钟声响起,礼部衙门里不少人都站了起来,施施然准备离开衙门,见到了行色匆匆的林怿,让开了身子,对着林怿行礼。
而林怿不过是随意点头,脚下的步伐不断。
路鹤收回看着林怿的视线,再看着和鹌鹑一样的田沰,失笑着道:
“田郎中,这林侍郎还有一个女儿?我怎么没听说?之前倒是见过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大小姐。”
“林家确实有个二小姐,是庶出,听说肤如凝脂面若芙蓉,生得极美。”
路鹤更稀奇了,“我家女儿对京中的美人如数家珍,怎的没提过这林二小姐?”
“因为林二小姐从未参加过各种花宴或者是诗会、踏青。”田沰说到了这里,压低了声音,“她的容貌传出来,是因为先前险些和林大小姐议亲的谢家公子。”
路鹤这才想起来谢景之闹出的事情来,他仔细一想田沰的话很有道理。
谢家公子备受女子追捧,他能够一见倾心的女子定然是绝色了。
想到了这次的赏花宴林家大小姐应该不会错过,林二小姐也要选夫,只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路鹤想着林府有热闹看,从腰间拿出了折扇,刷得一下打开,愉悦地摇了摇。
林怿回到林府的时候,林宝珍正在发脾气。
水磨石铺就的地面上一塌糊涂。
碎了的瓷片,还有泡开的茶叶洒在上面。
几个婆子跪在地上,其中一人还被碎瓷片划伤了脸。
林怿大跨步上前抓住了林宝珍的手臂,“你在干什么?没看到伤了人吗?”
林宝珍抬起眼,毫不犹豫地说道:
“爹爹,你回来的正好,她们办事不利,我让她们去说傅嘉泽的不好,只是吹吹风罢了,不知道她们怎么办事的,弄得都在非议我的事,让我买个东西被人指着鼻子骂。”
林宝珍听着市井之间的议论声,忽然想到了预知梦里事情,那个时候傅嘉泽已经外放做了小小的县令,她不愿意陪同一起去吃苦,想要留在京城,结果就听到了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这些流言逼迫她去了那个破旧的县城,而这次的情形和上次多像啊,恶意裹挟着她,瞧瞧看,同样是父亲过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林宝珍并不怕,那次母亲也不站自己,而这次有母亲在自己身后。
林怿的唇抿成一线,声音里是压制的怒气,怒气如火焰一般摇曳。
“当时和傅嘉泽的婚事你是点头了的,你现在是想要反悔?胡闹到了极点,倘若不是我今日里在衙门听到了,你还想要一直瞒着我不成?”
林宝珍点头,坦然说道:“这事已经决定了,我娘同意了,长青侯府那边也知道,爹,你不用担心,到后面自有我的造化。”
今日里虽然被人奚落,却也有个收获,林宝珍在路上遇到了自己想嫁的那人,她直接冲上去表示要和他谈一谈。
谢渊不是少年人,他抱过来的儿子都是已经可以娶妻的年龄,见到了少女冲过来,虽说诧异,也摆摆手让侍从退下,风度翩翩请了小姑娘喝茶。
谢渊的眉眼与谢景之有些相似,因为是武将出身,身姿比谢景之更为挺阔,走路可谓是龙行虎步。
年近四十,谢渊身上有谢景之所没有的稳重,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说不出的温润,并没有武将的锐气,反而有一种让人渴望的温暖。
林宝珍要和谢渊说得内容也很简单,她表示市井之间的传闻只是无稽之谈,她是懂礼数的,从未与谢景之有过爱慕之心,只是因为她正在学诗词韵律,而谢景之的诗词做得很好,旁人就以为她心生爱慕谢景之。
谢渊虽说奇怪为什么林宝珍要和自己解释这些,不过对小姑娘他素来是有耐心的,等到林宝珍说完,才温声笑着说道:“林姑娘放心,这些话我记住了,我不会误会你,只可惜我家景之没有福气。他有时候实在是……是我后宅太过于空虚,他自幼少了人教导。”
“谢景之没有这个福气,你愿意有这个福气吗?”林宝珍石破天惊这样来了一句。
谢渊本来正在喝茶,闻言直接被呛到了,茶叶都喷了一地,本来觉得是小姑娘在捉弄自己,看到了林宝珍的眼,从中察觉到一丝认真来。
沉默半晌,谢渊只是说道:“小姑娘,莫要捉弄于我。”
林宝珍摇头:“我没有,侯爷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是我敬仰的存在,因为在娶妻上少了一些运道,所以婚事不成,从谢家旁支抱养了谢景之。我天生福气好,不怕侯爷的孤煞命,若是你愿意的话,娶我可好?这是我的八字。”
谢渊一愣,推开了林宝珍递过来的红纸:“万万不可如此。林姑娘,若是有心人拿了你的八字,这里可以做很多文章。”
林宝珍仍然是把八字要给谢渊,脆生生说道:“侯爷不如看过我的八字再说,倘若是相合,我等着侯爷来提亲。”
自己与林宝珍的父亲不过是相差几岁,林宝珍都是自己的小辈了,而且林怿的官位不低,按道理自己和林宝珍怎么都不相配,但是谢渊还是鬼使神差地收下了八字。
谢渊几乎是狼狈地离开,“林姑娘,你这八字,到时候我会烧掉。”
但是林宝珍知道,谢渊拿了这八字,他们两人的婚事就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心仪谢景之,所以在梦里关于谢家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就像是傅嘉泽在科举上运道不好,谢渊的运道不好体现在他的婚事上,谢家的老夫人为了谢渊的婚事操碎了心,最后无法只能够从谢家的旁支抱来了与儿子眉眼有些相似的谢景之来,不过无论谢渊还是渴望有自己的嫡子,在梦中找了一个八字比自己略逊一筹的农女,那农女因为嫁给了谢渊,摇身一变成了万人艳羡的侯夫人,还生下了正儿八经的谢家嫡子,让谢景之的身份都尴尬了起来。
林宝珍在梦里还打听出来了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大师给的适合谢渊的八字有好几个,其中自己的八字是最适合谢渊的。
有了这样的底气,林宝珍才觉得自己与谢渊的婚事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想到了自己即将给谢景之做继母,她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此时林怿见着林宝珍的模样,怒气更盛:“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让我知晓?”
“你若是心思放在我家宝珍身上,你也不会这么晚才知道,”汪氏从外进来,看着林怿:“宝珍爱嫁给谁就嫁给谁!”
“娘!”
林宝珍其实一瞬间有过心虚,自己把八字给了谢渊的事情,是她瞒着母亲的,倘若是坦明自己要嫁给谢渊,只怕母亲也不会同意。
但是给谢景之做继母的诱惑太大,一想到谢景之的婚配都会由她做主,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嫁给谢渊。
原本是林怿要质问林宝珍,结果因为汪氏护犊子,成了他们两人的争吵。
正院的房门紧闭,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林府扫地的小丫鬟们谁也不敢上前,最后是林怿面无表情地从正院里走出来。
林怿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他不喜汪氏的原因,汪氏有什么?既无女子贞美,因为被长青侯府宠得太过,性情骄横,这林宝珍也被她教得性情偏了,倘若是嫁入哪家,只怕是哪家的灾祸。
汪氏看着丈夫离开的身影,伸手抚着女儿的面颊,询问林怿是不是吓着了她。
林宝珍知道母亲背靠长青侯府,要比父亲强势,她根本就不怵父亲,此时自然摇头。
汪氏也是听到了市井之间的流言,她想的是要把女儿送去庄子住几天,即将到来的赏花宴也别去了,最重要的是,她听说了傅嘉泽也要参加这次的赏花宴。
林宝珍怎会愿意?倘若是去郊外小住,那岂不是错过了谢渊?而且她还想要结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在这一场争论里,到底是汪氏退让了,林宝珍如愿拿到了赏花宴的名帖。
第006章 谢渊的信
林映雪是第一次参加赏花宴,没选择过于显眼的玫红色,她选了天青色的褙子,配着同色的衣裙,如果要是其他年轻女子穿,难免显得太过于寡淡,而林映雪穿着,有一种简单的清雅感觉。
温蕙对女儿这个装扮很满意,那一夜之后,母女两人从未有过过多的交流,好像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两人之间又有些情感在流动。
“这发簪是你外祖父亲手做的。”温蕙取出了一枚发簪递给了女儿。
“不用……”林映雪想要拒绝,那枚发簪还是被放入到林映雪的手心,“这发饰还有个小机关。”
温蕙一拧,莲花样式的花瓣打开,弹出了一枚精致的小剑来。
林映雪看着温蕙,温蕙的眼中有淡淡的怀念。
“这是你外祖父当年留给我自保用的。”温蕙把林映雪的手心合拢,“若是再遇到山匪那样的状况,没有什么人来救你,也可以用这个自救。不是每次都有上次那样的好运气。”
林映雪想到了那次的危险,攥住了这枚别有乾坤的发簪。
犹豫了半晌,林映雪才小声称呼:“多谢娘。”
温蕙因为这个称呼楞了一下,看着女儿的表情有些忐忑,没像是过往一样强烈拒绝这个称呼,而是应了一声。
“花宴的话,你也别怕,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若是遇到有人说不中听的话,你自己不回应就好。”
林映雪点头,想到她是第一次参加赏花宴,而温蕙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她开口道:
“娘可以说说看过去时候参加的花宴或者是踏青吗?”
温蕙应了一声,却也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说口中说着没什么好说的,等到陷入到回忆的时候,却又惊觉,进入到林府的日子是灰暗的,过去的旧时光像是藤蔓上的一串串铃花,在风中挤在一起发出热闹的笑声。
温蕙又看着林映雪,后者的眼中有些遐思和神往。
温蕙想着,过去只想着让女儿认清自己的地位,安分地做个庶女,然后嫁个小门小户当个嫡妻就好,现在来看,或许她应该多为林映雪考虑一些,起码映雪也应当多个手帕交。
林映雪其实是为了温蕙可惜,看着母亲的神色,忍不住握住了母亲的手,“其实花宴也没什么好参加的,之前那些表哥表妹们上门,我都觉得怪吵的,和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林映雪说的是长青侯府过来的人,有些一开始碍于林宝珍的发话不跟她说话,因为年龄小到了后面都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话,林映雪甚至有些头疼,觉得他们不带上自己更好。
她和他们的喜好完全不同,他们嘲笑读书人,打心眼地觉得读书无用,觉得做游戏更有意思,而林映雪宁愿去读书,也不喜欢陪着去做无趣的游戏。
外门小丫鬟过来知会时间,温蕙也就站起身,把林映雪送出这小小的院门,开口说道:
“到了花宴,好好看看,好好玩,若是有什么热闹,回来都和我说说看。”
或许林映雪与长青侯府的那些人不结缘,但是这赏花宴的人多,林映雪只要不排斥,还是可以结交到一二手帕交的。
林映雪自然应诺。
林映雪跟着小丫鬟去了外门,在青帷马车附近等了一会儿,就见着盛装的林宝珍过来。
林宝珍适合红色,上身是绉纱嵌金线的罗衫,下身是折枝梅湘裙,绯色深深浅浅的配色衬得林宝珍肤色白,有神采飞扬,让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一个个都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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