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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惯例(别四为)


徐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塑料袋包着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递给徐如徽,“十八岁了吧。”
徐如徽说:“好像是。”
徐乾笑笑,“生日快乐。”
徐如徽“嗯”了一声。
徐乾走后徐如徽还是给徐乾发了一千块钱。
她将徐乾给她的东西拆开,发现是一块巧克力,包装上全是俄文,不知道是徐乾从哪里弄来的。
徐如徽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没把那块巧克力带走。
她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并不希望所有丢弃过她的人回头。
因为如果回头是那样得轻而易举,当初为什么没有回过一次。
那天鹿上仍然下了一场大雪,徐如徽顶着风雪回家,却见家里乱糟糟一片,祝提春和任素秋坐在餐厅,任素秋喝得烂醉,不停地跟祝提春展示自己的肚子。
徐如徽刚到家,祝提春摆摆手让她去对面,徐如徽还没动,听到任素秋喊着说:“你是剖腹产,还是高级的剖腹产,你不知道,真的,你不知道我当初遭的什么罪,挤压恶露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哭天喊地,愣是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我爸骂我婊/子,我妈说她看见我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太好笑了,这日子难道是我想要的吗?当初不是他们听说徐乾有钱才让我去跟他处的吗?那年我才十八啊!我才十八啊!”
一股冷风吹来,呛得徐如徽剧烈咳嗽。
咳声引起任素秋的注意,她回头,看到徐如徽那一刻似乎见到了什么鬼怪,指着徐如徽大喊滚。
徐如徽滚了。
她滚去了赵酉识卧室。
赵酉识看到她,很轻松地跟她说一句:“来了,等你很久了。”
口吻寻常得好像他们上午刚刚在一起写过作业。
徐如徽沉默地坐过去。
赵酉识捧着脸,偏头看她,“生日快乐啊徐如徽。”
他又问:“今年我还是第一个不?”
徐如徽顿了下,说:“不是。”
赵酉识拉下了脸。
徐如徽不知道说什么。
赵酉识也沉默。
过了一会儿,赵新良上来跟徐如徽说他们送任素秋去趟医院,让徐如徽自己先睡,还说就睡赵酉识卧室就行,一会儿让赵酉识自己去游戏房睡。
徐如徽甚至没有问赵新良一句任素秋怎么了,她只说:“好,我知道了。”
赵新良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或者眼睛里窥探到哪怕一丝的关怀和担心。
但是没有。
他一定是失望而离的。
赵新良走后,徐如徽起身要走,赵酉识问她去哪儿,徐如徽说回家。
赵酉识说了句:“不喝点儿?”
徐如徽又留了下来。
徐如徽和赵酉识一起喝了两瓶白酒。
赵酉识自己喝一瓶的三分之一。
剩下全是徐如徽喝的。
徐如徽那天是真的喝醉了。
但她没有断片。
她记得所有事情的发生经过。
她推开赵酉识卧室的窗户,任由风雪落在桌子上。
她整张脸都是湿的,但是没有一滴眼泪。
她跟赵酉识说:“太烦了,我怎么哭不出来。”
赵酉识说:“你哭什么?我才是该哭的那一个。”
徐如徽笑了笑,捧着赵酉识的脸说:“你哭什么?那你给我哭一个。”
话音刚落,徐如徽就看见赵酉识眼睛红了。
他哭得也太顺利了。
怎么这人连哭都那么顺利啊。
小哭包啊赵酉识。
徐如徽看着赵酉识,声音低下来。
几乎只剩下气音。
她说:“赵酉识,你哭什么啊?”
你日子还要过得多好。
你哭什么呢。
赵酉识敛了下眸,一滴眼泪落在脸颊上。
徐如徽倾身吻上去,含住了那颗眼泪。
她在晕眩和跌撞中想起室友之前说的那句话:通过时间忘记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
她太想赵酉识了。
她主动把赵酉识推到床上。
她说:“今年还是只想接吻吗?”
赵酉识问她:“明年还回来吗?”
徐如徽说:“可能不回。”
“以后呢?”赵酉识又问。
徐如徽说:“等我抓到机会,以后最好也不回了吧。”
她话刚说完,赵酉识凶狠地堵住她的嘴。
外面的风雪像是通过窗户下进了屋里,房间温度很低,两个人都冷得发抖。
徐如徽痛出眼泪,模糊中听到赵酉识说:“不是哭不出来吗?”
徐如徽声音颤颤巍巍地说:“谢谢你啊小少爷。”
赵酉识几乎咬牙切齿,“不客气,也不是帮你这一回了。”
徐如徽笑着搂住赵酉识的脖子,“也是,辛苦你那么多年,多谢你几次也是应该的。”
赵酉识动作停了一瞬,他撑在徐如徽身上,盯着徐如徽的眼睛。
他似乎要发火,最终也只是说一句:“你非要那么说话是不是!”
徐如徽看着赵酉识,眼角被风一吹,蓦地更凉。
她笑了笑,吻住赵酉识的唇角,说:“那不说了。”
那天他们几乎将彼此的体力耗尽。
赵酉识后来把她抱得很紧,似乎怕她真的再也不回来。
他又问:“你想去哪儿?想好了吗?”
徐如徽说没有。
赵酉识“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徐如徽想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但她怕会得到一个自己现在十八岁还承担不起的答案。
她最终什么也没问,静静地在赵酉识床上等待天亮。
早上七八点钟,楼下传来动静。
徐如徽起身,简单收拾一下,下楼。
她和祝提春赵新良迎个对面。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都很累,即便如此,祝提春还是拉着徐如徽的手说:“你妈妈昨晚喝多了。”
徐如徽说:“我知道。”
她问:“她回来了吗?”
祝提春说:“还在医院。”
徐如徽说:“我去看看她。”
祝提春说好。
出了赵酉识的家门,徐如徽给任素秋打电话。
任素秋接得很快,她只说了一句话:“我今年过年不想见到你了。”
徐如徽在赵酉识和自家门之间的楼道站着,今天的天气不错,没有风没有雪,只是腊月的天,即使晴空万里,温度也低得人发抖。
徐如徽站了很久,说:“我知道了。”
她没有去医院看任素秋,而是回家简单洗个澡,把行李箱拎出来。
徐如徽回来不过两三天,行李箱甚至还没有打开。
她原封不动地再次拎回车上,那一刻,她想的是,鹿上这个城市,她再也不欠下什么了。
除夕夜,徐如徽在宿舍里接到游深的电话。
他问她在做什么,徐如徽说没做什么,游深笑了笑,说:“也是,在宿舍能做什么。”
徐如徽一顿,起身走到阳台,她往楼下看,看见游深就站在楼下。
外面在下雪。
游深撑着一把黑伞,一边打电话,一边仰头看她。
他问她:“出去吃饭吗?”
徐如徽问:“吃什么?”
游深说:“都行啊,你想吃什么?”
徐如徽和他对视很久,说:“我先下去吧。”
游深说好。
那个年关,几乎每顿饭徐如徽都和游深一起。
她没有问游深为什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游深也没有问过她家里发生了什么。
再次开学,学校里疯传他们两个已经同居。
室友问徐如徽是不是要退租学校宿舍,和游深搬出去住,徐如徽说没这个打算。
她没有解释自己并没有和游深出去住,也不打算和游深出去住。
她什么都没有解释,任由流言蜚语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在一起。
徐如徽是清楚的。
事到如今,沉默就是默认。
游深的态度大概也是这样。
他们两个都是。
他们虽然没有走过正儿八经互相表白的流程,但是他们的日常和普通情侣差不多。
游深偶尔会在没课的时候陪徐如徽上大课,有时候被老师点到名,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地,只说陪朋友一起上课。
老师调侃:“什么朋友还能一起上课,真是共患难啊。”
游深笑着说:“战友,战友。”
课上哄堂大笑,徐如徽心情好了也陪着一起笑。
直到徐如徽大三,那年夏天,游深顺利保研,进入人生新的阶段。
那天他喊徐如徽一起吃饭,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夏日晚风里,一切都很惬意。
西京流行果啤。
游深不爱喝酒,也就那天喝了一点果啤。
这东西放在徐如徽眼里就是糖水,她没喝,只喝了矿泉水。
饭后闲聊时,游深跟徐如徽说:“明天去市里玩?”
徐如徽问:“去做什么?”
游深看着徐如徽笑,他说:“想给你买一条项链。”
徐如徽一顿,看向游深。
游深说:“夏天到了,女孩子戴点首饰好看。”
徐如徽说:“不用,我不喜欢那个。”
游深问:“那你喜欢什么?喜欢我吗?”
徐如徽发现自己答不出来。
她可以稀里糊涂和游深就那么进行普通日常生活,说的不好听点,他们像个生活搭子。
一起吃饭,一起健身,偶尔一起上课。
但是如果要让她给游深一个确切的答案,她给不出来。
她沉默了。
游深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现在还不可以吗?”
他又说:“我以为给点时间就行的。”
徐如徽还是没有说话。
她在放空发呆。
直到游深倾身凑过来,似乎想要吻她。
徐如徽在游深即将触碰到她唇角之时偏头躲开,她跟游深道歉,而后说了句:“算了。”
她和游深开始得不明不白,结束也是靠大家慢慢发现的。
那段时间游深没有再出现在徐如徽的日常生活里,导师觉得她分手了,就跟她说了“日子一天天地过,今天和昨天没多大区别”那句话。
可她当时听完满脑子想的都是赵酉识。
她的生活确实一天一天的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有没有赵酉识,是她每一天生活的本质区别。
后来室友也跟她说过一次类似这样的话,也许是他们觉得她太若无其事了,越是这样越是心里藏了什么事。
每一次徐如徽都没有反驳过,她只是静静听着,如同从前听那些绯闻流言一般。
她不是懒得反驳。
她只是觉得,即便她和游深都没有把在一起这道流程摆到明面上来,但是异性男女日渐走近的本质他们都很清楚。
这道流程像是一次也没走过,又像在日常生活里走了无数遍。
赵酉识问她的时候,她也曾犹豫过一秒。
后来那样回答赵酉识,是因为……
是因为她不想再让这个世界上,有第二个“赵酉识”了。
每一次她的默认和承认,都是对从前没有正面回应过赵酉识的自省和认罪。
可是她要怎么给赵酉识诉说这一切呢。
这每况愈下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通过时间忘记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源网

包括赵酉识。
她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反复挣扎与痛苦,每一次,她都很平静地接受,并快速地做出选择。
只是在选择放弃赵酉识这件事情上,她偶尔会有些遗憾。
也只是遗憾。
她很少后悔。
即便所有的道路重新再走一遍,她大概依然会那么走。
“谈没谈的,不好说,”徐如徽回答赵酉识,“当时确实有在一起的意思。”
“哦,暧昧是吧。”赵酉识说这话时口吻上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没有一点暧昧。
至少在徐如徽看来是没有的。
但她回答了赵酉识一句:“嗯。”
赵酉识沉默半天来一句:“那这男的挺没种的。”
徐如徽一顿。
赵酉识继续说:“还什么名人,我以为多坦荡一人呢。”
徐如徽看了赵酉识一眼。
赵酉识瞥过来,“看什么?”
徐如徽说:“没什么。”
赵酉识:“没什么你看什么?”
这摆明了是要抬杠了。
徐如徽闭上嘴巴不理他。
赵酉识盯着她,几秒后忽然笑了下。
徐如徽感觉他这人莫名其妙的。
“笑什么?”她问。
赵酉识唇边笑意更浓一些,他撑着下巴看徐如徽,“你是不是想说,我以前也挺没种的。”
徐如徽先是沉默了下。
但是这种时候沉默基本就等于默认了。
只不过徐如徽心里想的不是赵酉识每种,而是想反驳他给不给名分和坦不坦荡挂不上钩。
当初赵酉识也没有明确表达过什么,但是在徐如徽眼里,他就是最坦荡的那一个。
然而她还没说什么,赵酉识就拉下脸,骂她一句:“徐如徽,你讲不讲良心。”
徐如徽一怔。
下一秒,她听到赵酉识质问她:“你有给过我一丝你想跟我在一起的信号吗?”
徐如徽这个人很直。
至少在赵酉识眼里。
上学的时候,有时候赵酉识会怀疑他和徐如徽到底谁是男生。
不都说女孩子心思细腻,反应敏锐,男孩子才是粗糙的那一个吗?
怎么他和徐如徽天生就搞反了。
赵酉识是个聪明孩子。
从小到大都是。
小时候和大人们一起吃饭,三五次下来他就能大差不差地记住每个人的喜好忌口。
他没有刻意要记。
他似乎天生有这个技能。
徐如徽这个人不爱喝水。
以前赵新良治疗过一个病人,后来病人家属给赵新良送了几箱椰子水以表感谢。
赵家上下没人爱喝这种咸不咸淡不淡的。
偶尔有一次徐如徽在赵酉识家里吃饭,赵酉识随手给徐如徽一瓶,徐如徽喝第一口的时候微妙地挑了挑眉,赵酉识看见她眼睛亮了起来。
徐如徽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碰见喜欢的东西也是会眼睛亮亮的。
所以赵酉识知道,上学时候的徐如徽,是不喜欢他的。
她从来没有用那种亮亮的眼睛看过他。
她总是在探索。
起初赵酉识是不懂的,他以为徐如徽只是在单纯探索男生的世界。
后来他逐渐明白,也许徐如徽是在探索与自己生活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所以他任由她探索。
甚至带领着她一起探索。
他把自己的所有敞开了门给徐如徽看。
可是徐如徽从来没有释放过一丝想要了解他本人的意愿。
这个人就像小说里千古神树下没有情根的花花草草一样,吸收他给的一切滋养,却从不反哺他一丝气味。
赵新良从前认真询问过赵酉识一句:“阿如这孩子,自私吗?”
赵酉识当时夹菜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向赵新良,很笃定地说:“她不自私。”
她是个好孩子。
她只是不懂。
她其实很聪明。
从她从小就知道小心翼翼讨好那些陌生爸爸妈妈便能看出来。
可她的聪明很公式化。
她以为“听话”等同于懂事,所以她大概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退养。
她以为沉默等同于顺从,所以时常以“回报”为由,不跟赵酉识或是身边任何朋友同桌起争执。
赵酉识很难说她是不是缺少点“真心”,他觉得她只是不懂,不懂人情世故是建立在人有来有往的情绪上的。
这是一个过程,不是一个结果。
而徐如徽常常越过过程,给人一个寡淡无味的结果。
因而被人怀疑,她只想要结果。
“她只是不会,不懂。”
赵酉识说:“爸,你也知道,没人教她。”
从那以后,赵酉识开始有意无意地教徐如徽这些。
所以后来每一次徐如徽跟她反驳斗嘴的时候,他都不会生气,反而会笑着看向徐如徽,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骄傲和得意。
偶尔赵酉识也会看到徐如徽露出困惑和迷茫的表情,大概她在想“我都已经这样了赵酉识还想怎么样”,赵酉识会生闷气,会想要把徐如徽揪到跟前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这道题错了一遍又一遍,而是因为你居然觉得我会因为你做错题而真的生气”,可这绕口令一样的答案他不用说就知道徐如徽根本听不进脑子里去。
生闷气的次数多了,赵酉识也会想要放弃,想着大不了他就一辈子跟在她旁边,跟她身边每一个朋友家人解释她是个好孩子。
可是他又会想,徐如徽愿意吗?
如果徐如徽不愿意,他难道还能强迫跟着她吗?
正如现在。
赵酉识虽然嘴上说着“我没打算稀里糊涂就放你走”,可但凡徐如徽露出一丁点被为难的表情,赵酉识就会立刻松开手。
比起自己的得偿所愿,他更希望徐如徽永远都不要在他这里感到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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