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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有点小钱(老天鹅啊)


反正结了也能各玩各的。
卓万太开心了,差点把实话说出来,意识到后嘴巴一拐弯:“反正……女人不就这样,有些苦只能闷在心里,说多了别人还要笑话的。”
倪斌坐在副驾一脸了然:“竟然是这样,那我觉得您选择离婚就对了。如果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不能让您在某一方面变得更好,反而让生活状态变得越来越差了,那就说明他对您来说不是个好选择。”
“呵,还好选择呢。”卓万话匣子打开,“生意生意要我家帮衬,住的房子、开的车也是我爸出钱买的,他也不用为这个家做什么,他就出个请家政管家的钱,我难道缺这个吗?我自己又不是没有。”
倪斌眉头紧皱:“那他既然得了岳家这么多好处,他难道也不提供情绪价值什么的吗?”
“他倒是想提供,我不稀罕。”
“哦——”倪斌又懂了,“所以您其实就是不喜欢他。”
卓万又开始整那凄凄切切的死出:“唉,其实哪有完全不喜欢的呢,他长得不错,我一开始也是认认真真动心的,但是谁能想到……唉……”
倪斌听得心惊肉跳:“怎么了,他还打你吗?”
“不是。”卓万在红灯前一脚刹车,“是他不中用。”
倪斌还懵着:“怎么个……不中用法?”
卓万瞄了一眼后头正玩手机的好大儿,又看向身旁的倪斌,微蹙着眉毛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当着孩子的面,就不细说了吧。
好家伙,他真的好家伙。
好消息:新老板跟我掏心窝子了。
坏消息:掏太深了。
未来老板公不能人道的事都被他知道了,这万一婚没离成他还能有好吗?他知道得这么多,这要真没离的话老板不会针对他吧?不会想把他挤兑走吧?
倪斌如临大敌:“那不行,那肯定是不行的。那这婚……必须得离,一定要离。”
倪航在后头听个没头没尾,光听见他爸劝人离婚了:“爸,你说什么呢,哪有还劝离的。”
被他爸疯狂使眼色:“你别插嘴,你还小不懂这个。”
倪航撇撇嘴,继续低头玩手机。
卓万便叹气:“这话哪里还需要倪先生说呢,我自己是受够了这个苦了,身心都被伤得透透的了,有时候我都想干脆我去外面……”
被倪斌疯狂摆手提醒。
卓万便也只得把后半句话咽下:“唉,总之离婚我已经提了,现在正在冷静期内,一个月一到我就领离婚证脱离苦海。”
“好事。”倪斌擦着汗,“这绝对是好事。”
在这样的混乱中一路把车开进了倪氏酒厂。
不,应该说是,美人关酒厂。
物是人非,让倪斌心里颇为感慨,卓三小姐热情迎接他这个缓刑犯,也让他满心忐忑。
他本以为卓三小姐顶多派个高管跟他一起跑跑电路,但没想到不光卓三陪他一块儿,卓二和小航也非要跟着。
这大太阳天的,图啥啊。
卓家姐妹待人宽和,说话也真诚,没怎么让他感到尴尬难堪。相反,倒是让他进入了一种更加自洽的心境中。他更加真切地意识到作为倪总的时光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些从睁眼到闭眼都在紧张如何待人接物、焦虑如何筹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他没有钱了,好在也没有债了;没人瞧得起他了,便也意味着他不必再强撑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了。
他终于只是倪斌了,倪先生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称呼而已。在那个骄阳下的田垄上,他似乎彻底知道了到底什么叫活明白——什么钱财,什么社会地位,如果是要让他一生做不喜欢、不擅长的事来换取,那这辈子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大老板,是天赋点、兴趣点在这边的人才做得来的,就像卓二、卓三这样。就连儿子倪航都开悟得比他早,他现在格外庆幸在倪航选择家政学时他没有强行阻止——当时他只是想着只要自己多赚些钱,孩子想学什么就让他学什么,现在才是真理解了儿子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就是天赋在此嘛。职业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倪航想做这行,那说不定就是这行的状元,听见卓二卓三夸儿子能力强、做得好,倪斌深感欣慰;听见卓二甚至还试图跟妹妹讨要小航,他嘴上让儿子不要骄傲,心里却乐开了花。
讨要未果,卓二小姐叹道:“我不是最近闹离婚搬出来单住嘛,身边刚好缺一家政。有时候是真羡慕你啊,家里头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日子还得这么过啊——话说你给小航开多少工资?”
“两万。怎么了?”
那一瞬间,倪斌更能理解儿子的选择了。
“多少?!”他被这月薪给震住了。
而卓二小姐的声音比他更夸张:“才两万?那么大的房子就靠小航一个人收拾,还一天四顿换着花样做,时不时还得兼任个司机吧?加起来你就给个两万?”
什么,两万都算少的吗?!
这一判断似乎得到了卓三模糊的肯定:“没啊,他当什么司机,他又不会开车。”
“我会!”倪斌脱口而出,“我会的卓二小姐,您不嫌弃的话,要不让我试试?”
这样的毛遂自荐其实有点自讨没趣——他又没有相关工作经验,也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培训,他凭什么做这个家政,凭什么一个月两万?
但当时他已经顾不上太多了——机会是给会争取的人的,他现在争取一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拒绝,要是不争取的话可什么都没了。
他是无所谓,老家伙一个,可小航还年轻啊,他以后还要买房买车娶媳妇的呀。现在年轻人压力这么大,他哪里舍得让小航一个人去打拼呢?他多少要帮点忙的。
一个月两万,按他现在的身份,他干别的得几个月才能赚到这两万?
他说什么都要试一下。
但没想到卓二小姐还没说话呢,卓三第一个站出来驳道:“这哪能啊,倪先生您开玩笑呢。您从商还在我们姐妹俩前头,算起来还是前辈,这不折煞人了嘛。”
她在说什么呢?她明知道他刚从看守所出来,生计都成问题。
倪斌急道:“没有这个说法,我觉得是可以试一下的。我和卓二小姐聊得很投缘,也很同情卓二小姐的遭遇,哪怕就是在离婚冷静期内我去给搭把手什么的也好,等生活稳定下来再换用长期的、稳定的家政人员,我也没什么二话的……”
碍着倪航在场,他极力克制自己没有说出哀求的话来,但意思其实也很明显了——就拿离婚冷静期内这两万他都愿意干,现在就是能赚一笔是一笔。
好在卓二小姐是个心善的,立刻就应道:“是的呀,还好今天遇到倪先生,要不我这一肚子苦水都不知道往哪里倒——倪先生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职场女性啊,在外还必须摆出一副要强的样子,在家里受了点什么委屈根本就无处倾诉的,尤其是一些比较私人的……唉,我跟我妈跟我妹妹都不好说。我今天就是一见倪先生就觉得特别亲切,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倪先生你别见怪啊……”
她应该是真没好意思跟她妹妹说,倪斌分明看见卓三迷惑地眯着眼睛,问她二姐道:“你到底跟人说你受什么委屈了?”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倪斌都明白。
他毕竟也从商多年,虽然没什么天赋,但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又一套。
尤其是像这种受了情伤、内心苦闷的富家女,他绝对手拿把掐:“我明白的,我也是拿卓二小姐当妹妹看待,你这么辛苦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我觉得我真可以试试。”
“说真的倪先生,我特别希望你能来。”听到这话,倪斌就知道这把算是拿下了。
卓万几乎要跟他撒起娇来:“就中午跟你聊天那会儿我就想呢,要是你能直接住我那就好了,我还能省一心理医生……我知道我要求有点高了,但工资这方面好商量,真的……”
倪斌赶忙推拒,树立清高人设:“不是的,卓二小姐,我真不是图钱。我纯粹是看你过得这么累于心不忍,我是真想帮你分担一些……”
那卓万也确实好哄,眼里已经尽是崇拜之情:“倪先生,你人真好……”
卓三小姐和倪航已经不知道干嘛去了,他们就在酒厂的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他的过去,聊他的情史,聊他的压力,又聊他对这次工作机会的感激。
直到后来卓万说想要请他吃饭,晚上边吃边聊,他知道这个工作应该是稳了——如果卓三能不再拆台的话。
好在苍天助他,卓三小姐这晚有酒局,不能参加这次晚餐,只让小航悄悄给他捎了句话:“爸,卓姨说让你喝酒留点量,千万别喝醉,卓万阿姨好像很烦喝酒没数的。”!

这也是倪斌不太擅长的事。
他这人耳根子软,遇上会劝酒的通常顶不住,在做生意初期经常喝得烂醉如泥。好在后来能顶住些事了,酒量也练大了。
那天卓万好像有点考验他的意思,一直不停地给他倒酒。好在卓三小姐事先提醒过,所以他早早声称自己已经醉了,怎么劝都没有再喝。
于是那顿饭早早结束,卓万给倪航打了个车把他送回去,倪斌则是直接跟着卓万的车去了她家。
或者应该说,是离婚冷静期期间暂住的地方。
“这房装了之后就没住过,到处都是灰尘。”卓万按下指纹开门,声音醉醺醺的,“倪先生你随意,我就不给你多安排了,你看哪儿好坐坐哪儿,喜欢哪间卧室就睡哪,反正哪儿都不太方便。”
真夸张啊,这么好的大平层放到全是灰的地步吗?
倪斌羡慕得不得了,却还要装作心疼的样子:“啊……确实是委屈卓小姐了。平时白天工作已经这么忙了,回了家还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吗?”
卓万也不开灯,就把沙发上的罩布往一边掀一掀,然后旋转跳跃翘着二郎腿坐下:“别这个语气了倪先生,我觉得挺好的啊,总比在家跟我老公相看两厌要好。”
她往扶手上一倚,醉酒当歌不胜酒力:“不过工作上确实很难啊。我大姐跟我关系不好,举报我的酒行导致关停大半;我二妹说是帮我,其实更多是为了把美人关握在自己手上;我弟弟含着金汤匙出生,爸的所有目光都在他那里,为了能把一个足够强盛的总公司交到他手上,不愿意出钱救我……”
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颤抖着身子流下泪来,忽然哭得像个小孩子:“倪先生你不知道,我压力真的很大……”
还好刚才吃饭时倪斌把用剩的付费纸巾揣包里了,不然这会儿连个擦眼泪的东西都没有:“卓小姐你、你缓缓,来,深呼吸,对……”
他着急地给卓万擦着泪,只记得倪航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小学的时候了。
但卓万不仅没收,反而哭更大声了:“哇——我爸从来就没给我擦过眼泪!他天天嘴上说疼我,其实就是喜欢笑嘻嘻的我、阳光开朗像小公主一样的我,就连我妈都会说女孩子多笑才讨人喜欢。但活人怎么可能一直开心啊,我怎么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啊!”
眼看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倪斌索性在她身边坐下:“嗐,哪有父母不希望孩子坚强快乐的呢,他们只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而已,可能反而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你们只是缺少一点沟通而已,你爸妈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缺少沟通!我是天生就不跟他们沟通的吗?我是从来没有试着大哭、试着发脾气吗?”卓万闹起来,“是他们根本就不是能沟通的样子,他们根本就不是要女儿!他们就要个会哄他们开心的吉祥物,他们要的是个电动玩偶!”
话都是真心话,哭也是真难过,但是卓万用小拳拳捶倪斌胸口的时候,还是拿捏了一种踩不死蚂蚁般的力道。
这个是装的。
倪斌不得不去制止她:“卓小姐您冷静点!”
卓万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倪先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大姐她妈妈、丈夫都厉害,她该有的天生就有了;二妹脑袋灵光,理直气壮地拿着一股子劲儿跟爸硬刚。我呢?我就只能当个没有尊严的乖巧女儿,还怎么都比不上他那宝贝儿子……”
倪斌吓得两手作投降状:“卓小姐您喝多了!您别这样,要是被您先生知道了这可说不清楚!”
“他……?我从来就没拿他当丈夫。”卓万哭声停了,似乎稍稍冷静了点,但手臂却忽然抬高环住了倪斌的脖子,“您知道的,倪先生,我和他结婚6年了,从来就没有过事实上的夫妻生活……”
“卓小姐!”倪斌惊呼一声,一把把她推开了。
看着醉倒在沙发上,披头散发、眼睛湿红、半边外套已经掉到后腰的卓万,倪斌心如鼓擂。
这要真被人家丈夫看到了,估计上来就能给他一拳。
眼看卓万已经醉死过去,倪斌冲到厨房洗了把脸,理理自己混乱的脑子——这工作比想象中难做,怎么办,要跑路吗?
好不容易讨到的工作,现在不干了,那去干嘛去?工地他不是不能去,这个苦他可以吃,但来钱没这个快啊。
他焦虑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在沙发前来回踱步——说不定卓小姐这么失态只是因为醉酒呢?没准明儿一早酒醒了就没这事儿了呢?说不定她断片了自己根本就记不得了呢?
而且她和她丈夫确实已经在离婚中了,只要他这一个月不被发现,一个月后离婚证一领她丈夫也管不着——不对,他为什么要怕被发现,他只是个家政而已啊,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甚至再说大一点,就算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又能怎样呢?他毕竟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卓小姐又能把他怎么着?只要他坚持不从,谁能强迫他?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卓小姐把他辞退而已……那跟他现在就跑效果也是一样的。
思路理清楚了,倪斌至少确定了一点——对,我是个家政。
他立刻翻箱倒柜找出毛巾沾上温水,细细地擦拭着卓万哭红的泪眼。就这样清洁完毕后,他轻轻扶了她起来,把掉下的半拉外套挂回肩膀上,一手托脖子一手托膝弯,轻巧巧就抱了起来。
不难看出哪间是卓万睡过的卧室。他将卓万抱了进去,轻手轻脚放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
走前还不忘拨开覆在她脸上的长发,细致得好像她的脸是玻璃做的。
做完这一切,倪斌松了口气,扭头就想要退出去。
然而衣角却被扯住了。
他浑身一僵,慢悠悠回头,却见卓万还睡着,只是用小孩腔说着梦话:“爸爸……亲亲我再走,爸爸……”
应该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吧。
这时再回想她片刻之前的哭诉,倪斌竟也隐隐心痛起来,要是小航受这个委屈,那他可舍不得。
这么想着,他回身蹲下,修长的两指在卓万脑门轻轻一戳:“听话,好好睡觉,爸爸很快就回来。”
于是衣角被放开,他将卓万的手臂放回床上,重新盖好被子,然后开门离去了。
而那门关起的瞬间,床上的卓万诈尸般睁开眼,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口中喃喃:“天啊,这个我是真喜欢。”
迟早办了,一定要想办法办了,而且是狠狠地……
卓万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夜睡没睡着,反正生物钟让她在早晨六点半准时醒来。
她在脑内预想了几个和倪斌打招呼的方案,最终选择了——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
“倪先生早啊!”她活力满满地道着早安,仿佛她昨晚什么也没干,“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喝太多了,倒头就睡了,也没给你安排卧室……”
“没事卓小姐!我这人其实有点失眠!”倪斌那头应得更有活力。
定睛一看,他正戴着口罩打扫客房,客厅、厨房的罩布什么的全都掀开了,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地板分明是擦过的,家里各处焕然一新。
大半夜的也不能用吸尘器,应该是真用湿抹布一点点擦的。
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热牛奶,还有一盘玉子烧、西兰花什么的,像是从便利店买了加热后摆盘的。
卓万想笑,但忍住了:“哇,倪先生,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个哎!”
“啊,对,以前闲的时候会自己做做菜,算是一点个人爱好。”倪斌应得理直气壮,“卓小姐中午回来吗?午餐想吃什么?”
“我晚上回。给我煎个牛排吧,五分熟,黑胡椒酱。”卓万边吃边安排,“今天白天你去把那个小出租屋退了吧,押金也别要了,我这边会放在第一个月的工资里补给你。合同你拟一下打印好,我晚上回来签字——对了,倪先生会开车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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