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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有点小钱(老天鹅啊)


但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如果卓姨只拿他当家政的话,那她不就还会外面彩旗飘飘吗?她不会直接把人带到家里吧?然后他还得去给他俩收拾床单?
倪航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明明几天前他还是阳光开朗的男大,怎么现在就堕落成了这个样,这比家里破产都难顶。
为了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倪航暂且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决定按卓姨说的出去走走,不然一个人越待越emo。
卓梦订的这家酒店是一价全包式的,住宿、交通、三餐、茶歇、活动全部包含在内,也就是倪航在这里随便吃点什么都是不用额外付钱的。
他一路溜达到了一楼用餐区,虽然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古典乐队也依然孜孜不倦地演奏着音乐。
如果不是心情实在低落,他这会儿应该已经非常好奇地四下观察了。
音乐过于高雅,反而衬得他愈发凄惨。他在一个高脚椅上坐下了,面前是个吧台:“Pleasegivemesomethingtodrink.”
其实他口语真的还可以。
相比之下吧台里的人就不是那么规范了:“Asyoucansee,thisisacocktailbar.Youcanchoosethedrinksonthewinelist.”
倪航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卓姨说讲英语的他也未必全能听懂,这个身穿酒保服的男人说话确实有股子非常熟悉的塑料味,定睛一看,这人50岁上下的样子,确实是东亚长相,而且有着一种和口音不符的英俊。
倪航试探着问了一句:“同、同胞?”!

啊,中文服务,找到了。
“我不太懂,没怎么喝过鸡尾酒,您推荐一款吧。”倪航说,“别太烈就行,我晚上还有事儿。”
调酒师说中文的腔调正常多了:“那推荐您来一杯莫吉托,酒精度数十度左右,清凉解暑,非常适合大海和夏天。”
“好,那就这个吧。”
调酒师便回身拿了个青柠檬,冲乐队比划比划,那边心领神会,立刻就换了调调。
居然是Jay的《Mojito》,古典乐队版。
萨克斯嘟嘟的声音在乐队中显得格外突出,好像在逗人开心一样,转音时又带着些潇洒的挑逗。
虽然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倪航也还是突然有种清爽的复活感。
他神情轻松了些:“谢谢。”
“不客气。”调酒师说着把青柠切了一半下来,改小块放进海波杯用捣棒捶出汁,“小伙子,都来马代了就别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事儿是看大海不能解决的呢?”
“不是……本来就是为了办事过来的。”
“陪爸妈来的啊?”
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但让倪航莫名不爽:“不是,是和……算是领导吧,或者说雇主。”
他死也不想说是陪阿姨来的。
“哟,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就来马代出差?”调酒师一边加薄荷叶一边看了倪航一眼。
倪航现在对这种眼神敏感得很,尤其是身在异国他乡,说话也不多讲究了:“是正经雇主,我不是做边缘职业的人。”
调酒师差点笑喷,但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他忍住了:“我知道,想什么呢。真要是陪不正经雇主来的,那脸都得往僵了笑,哪有跟你似的敢跑这儿挂个脸子的。”
倪航撇过脸去:“我也没挂脸子。”
“得得得。”调酒师笑着应他,“你这酒打算拿着喝还是在这儿喝?”
“在这喝吧,不是都已经在玻璃杯里做了吗?”
“我意思你要拿去海边喝的话我给你放大冰块子,不然碎冰化了难喝。”
倪航明白过来,但看看时间还早:“就在这儿喝吧,我大概五点的时候才会出去呢。”
于是得到一杯碎冰莫吉托。
喝了一口,夏日的冰爽直冲脑门:“好喝。”
“那肯定的,这样你也是喝过Thomas程调的酒的人了。”
“叔叔你姓程?”
“对,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得过世界级调酒师大赛冠军的。”
“啊……其实你看起来也挺不一般的。”可能主要是因为长得挺帅的。
这就是倪航一直很羡慕的那种长相,是成熟男人应有的样子——不是说他现在年纪大了所以看起来成熟,而是能看出即便是年轻时也很英气,这大概就是他的女同学们所说的“可以依赖”“可以保护我”的感觉。
而倪航,他听过人说他“帅”“可爱”“清爽”甚至“漂亮”,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英俊”这个词来形容他。
是不是应该换个发型什么的呢……
正这么想着,几个女人说着不知道哪里的语言嬉笑着走进了用餐区,倪航被声音吸引,抬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刷”地低下头去——各种肤色都有,有老人、年轻人和小女孩,但是清一色的都穿着比基尼,只遮住重点部位。
程先生又笑他:“你不是从海边过来的啊?”
倪航迅速喝了口冰水压压脸红:“就是下了飞机直接坐车来了。”
“那你赶紧习惯习惯吧,都到这儿了谁还裹得严严实实的啊,都正常装束。之前我女儿出来玩的时候,那比基尼还是我给挑的呢。”
“你给你女儿……挑比基尼吗?”
“昂,这有什么。别说我女儿是身材好,她就是身材不好,那别人都穿她凭什么就不能穿了?”程先生说着顿了顿,“不过确实也让人担心,因为她这个人吧,脑子有点一根筋——她从小就觉得这么穿是正常的,导致现在穿衣风格整体就比较前卫;她看我当调酒师当得挺好,就自己也想干调酒。其实说实在话现在国内对调酒师的认可度还是比较低的,尤其女调就更不容易干了——前阵子就因为择业的事儿跟她妈妈吵架了,到这会儿离家出走都三个月了,也不跟我们联系……”
倪航听得入神:“那你们不报警找她吗?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嗐,我女儿自理能力强着呢,放假了自己出去旅游天南海北地跑都不是事儿。算算她今年都25了,给她点时间想想这辈子到底要怎么过也挺好的。”程先生倚在吧台上歇歇脚,“其实父母跟孩子之间的想法吧,本来就很难吻合上。有些人他就是混蛋,巧了又是我爸妈,那我能怎么着呢?实不相瞒我就是跟你这么大的时候离开家的,因为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程先生说:“那时候觉得当调酒师cool,然后就干这个了,也没想到一干就是一辈子,还干到国外来了。这行的甜头我尝到了,但也吃了不少苦头,那我肯定就希望我女儿别再跟我吃一样的苦,去找个稳定工作过这一辈子。所以你说她现在失联我倒不担心,我就担心她最后非得干调酒。你说她这么年轻漂亮,做这行要被酒鬼欺负了怎么办呢,要是所有人都说她不好怎么办呢……”
这种时候倪航就展现出了超出年纪的清醒:“叔,那我觉得你还是别管的好,因为我听你这么说,那你首先就是那种把孩子往非常独立自信的方向培养的家长,这样的孩子在成年后根本不可能任由家长干涉自己的决定。甚至一些看似‘乖巧’‘听话’的孩子,他们内心深处如果有个还算坚定的目标,那么至少在两件事上是不会受他人摆布的——一是择偶,二是择业。”
“哟,看你年纪不大,在这些事情的看法上倒挺老成。”程先生好笑道,“这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想的,可能因为我是学家政学的吧。”
“不过该找还是得试着找,这眼瞅着都快三个月了,我心里也有点嘀咕。”程先生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这两天就成天琢磨着,她要真非要走调酒这条路,说不定是跑去打比赛去了——话说最近国内有什么调酒师大赛吗?”
倪航坦诚道:“我都不知道调酒师还有比赛。”
“也是,看你也不像经常喝酒的。”程先生苦笑,“一会儿下班了我得自己查查去,要能找到她打比赛的视频,确定她还安全,那我这心里头也踏实点。”
说话间,倪航的酒已经下去大半了。
虽然度数低,但也架不住他酒量浅,这会儿已经稍稍有点昏头:“话说叔,我领导也说过跟你刚刚说的类似的话。”
“什么话?”
“就是你知道穿比基尼是正常的,但又不希望你女儿穿衣前卫;你知道当调酒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但又不想自己女儿做调酒师被人瞧不起……这个算是人言可畏吗?”倪航又嗦了口酒,“我领导也说,她认为择偶不该只看利益交换,但是实际上就是没办法,她就是得去选择那种对事业有帮助的……”
“哦,那你这领导也不是一般人哦。”程先生明显已经知道少年为何苦恼了,但职业素养让他不动声色,只问了句,“是女领导吗?”
倪航重重向下点了下头。
“其实我觉得她说得对。”程先生也没含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思想上觉醒了,但行为并不能跟上。这不是他们懦弱或者虚伪,只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而已。卡夫卡不是说了吗——无论规则多么离奇、荒谬或不合逻辑,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遵守。因为遵守它,事后才会付出代价,不遵守它,立刻就会付出代价。你领导所处的环境,肯定就是不允许她做出太任性的选择呗。”
“可是……”
倪航还试图利用所学进行分辩,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小航!”
略显愠怒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卓……”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的卓梦也穿着香槟金的比基尼,修长的身段展露无遗,唯独上身多了一件防晒的薄衫,还只是打了个结绑在胸部下沿的位置上。
倪航觉得自己酒劲儿上来了,扶了下吧台才站稳:“卓姨。”
卓梦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对,还厉声呵斥:“你下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打你手机也不接,我在上面敲门敲了半天,就差找前台来开门了!”
“对不起卓姨,我没注意……”
卓梦气还没消:“上去换泳裤去,不是跟你说了五点出发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倪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四点四十五啊。
但是卓梦这个样子他完全无心辩解,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好的卓姨,我这就去……”
卓梦还是疼他的,不忘提醒道:“墨镜记得戴,鞋也换成拖鞋,自己涂点防晒的东西,防晒衣也穿一件……哎,这位先生我看您有些眼熟。”
她的视线彻底被吧台里的人吸引过去:“Thomas程,JLM金朗姆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程先生优雅地行了个礼:“It'smypleasure.”
卓梦立刻伸手道:“久仰久仰。”!

在看到卓姨和程先生握手的时候,倪航大脑受到了些许冲击。
说是吃醋倒不至于,程先生女儿都25岁了,再帅也只是个帅老头而已,但就是那种很明显的两个成年精英会晤的感觉让倪航心里酸酸的。
就是,他一口一个“叔”喊着的人,卓姨现在叫着“程先生”一副平辈的样子,这看起来真的很烦。
早知道刚才喊哥了。
卓梦当然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扭过头来还是凶巴巴的:“愣着干嘛,换衣服去啊。”
更怪了,听起来好像他真是卓姨带来的一个小孩子。
倪航脸色又挂下去,也不应声,扭头就走了。
卓梦根本顾不上他:“程先生,我看过您去年比赛的视频,说实在的,这个冠军实至名归。”
她从沙滩包里拿出名片:“我是虹都酒商卓东的女儿,我父亲非常仰慕您。”
“嚯,不敢当不敢当。”程先生说着收下名片,“原来是卓小姐。久仰您父亲大名!”
“父亲常教导我,我们做商人的不生产财富,我们只是财富的搬运工。”卓梦得体地笑着,算得上是谈笑风生,“我还记得去年这会儿,JLM金朗姆杯决赛之后,JLM名下的几款朗姆酒卖得有多好。您当时的设计不仅考虑到了如何激发朗姆酒的独特风味,还考虑到了观者复刻的可能性,在讲情怀的同时真正考虑到了品牌在营销方面的需求,实在是非常难得。”
“过奖过奖,我也很期待有朝一日能与卓氏合作。”显然程先生对她印象不错,说着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卓梦笑靥灿然,接过来放进沙滩包中:“您这么想就太好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实不相瞒我们卓氏现在已经在发展自己的品牌,名叫‘美人关’。这次来马代也是想拜访一下哈桑先生,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些指导……他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不知道您平时和他有什么交流吗?”
这个时候卓梦生怕他来一句“你们来迟了”之类的,好在并没有。
程先生很快应她道:“哦——刚才那小伙子说是有事儿来的马代,我还想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找哈桑先生来的。那你们这会儿出发刚好,他雷打不动天天这会儿去钓鱼,虽然钓得还没我好。”
“哈哈。”卓梦笑道,“果然找到‘圈内人’事情就好办多了。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一会儿我们仔细瞅瞅,大老远来一趟可不能错过去了。”
“哎,刚好,我也有个事儿得麻烦您。”程先生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卓小姐在国内,有什么消息肯定知道得比我快,要是有什么调酒师大赛,邀请您去现场的,烦请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米凯拉·程的参赛选手。”
卓梦琢磨着:“是您的……”
“女儿。”程先生接道,“中文名叫程舟。嗐,算起来比卓小姐也小不了几岁,一天天还跟个孩子似的,要做什么就得立刻做,要去哪就得立刻去,别人想干涉一句就烦得很。”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程先生的神情却很是幸福:“有时候我也怀疑,把她教育成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事。”卓梦一点磕绊没打,“当然是好事。我一生都会羡慕这种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程先生嘴巴倒是顿了顿,显然卓东的风流已是名声在外。
于是他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接这话:“说起来,刚才那小伙子,对家庭生活颇有见地啊。”
卓梦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有了改变,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一样笑起来:“因为他就是学这个的啊。”
“他是你下属?”
“他这么说的吗?”卓梦摇摇头,“其实不能算。他是我朋友的儿子,朋友出事后我就帮着照顾照顾他,至少得让他把大学读完吧。然后平时有点什么小活就让他来帮帮忙,省的他钱拿得不踏实——大概就是这样子。”
“啧啧啧。”程先生老神在在地砸吧砸吧嘴,“卓小姐,我跟你说句玩笑话啊——你这小跟班可能心思不太单纯。”
“啊?”
“很合理嘛。他看着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样子,但到底也是成年男人了;卓小姐风华正茂,又是在这马代天堂,他会心动也很正常。”
卓梦人都懵了:“他这么跟你说的?”
“那倒没有。”程先生神神秘秘道,“我看出来的。”
要了命了。
这么一说卓梦确实从来没考虑过如果倪航喜欢上她要怎么办。
她总是有种条件反射,就是任何一个回路正常的人类应该都不会对一个自己喊“阿姨”的人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倪航喊的每一声“姨”在她听来都是在划清界限,提醒她“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话说这程先生也是多事,正常人会把这种事扭头就告诉另外一方吗?尤其是还是没实锤的,完全是他的猜测,甚至可以说是臆想。
但由于这是棵潜在的摇钱树,所以卓梦还是保持了良好的礼节:“您想多了,他还是个大学生呢,学校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可多得是……”
等会儿。
他好像是说过,他对学校里的女孩子没感觉。
他喜欢很有气质的、比较成熟的、大姐姐型的。
那她不是全都吻合吗?就是大得有点多而已啊。
卓梦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凉气儿已经吸进肺里。
恰在这时,倪航也换好衣服下来了,闷声闷气地叫了声:“卓姨,我好了。”
卓梦扭头看去——他的沙滩裤纯黑无花纹,看上去稍有些土气,但他略带紫光的时尚墨镜又弥补了这一点。靛青色的防晒短袖没扣扣子,前襟坦然地敞开着,从上到下一览无余。
卓梦短暂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脑袋已换了方向,面上依然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多谢您了程先生,那我们就去海边碰碰运气了。”
程先生的眼神左右横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只是“了然”地耸耸肩:“祝你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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