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生活规则下,中学时所经历的那些,卓梦不能说是原谅了,更多的是不在意了。
哪里不是逢场作戏,和所谓的亲人们演相亲相爱,和各位巨鳄老板们演称兄道弟,和会所弟弟们演浓情蜜意。如果不是对生意经的热情撑着,这日子过得属实没什么意思。
这就决定了卓梦只能做这个,哪怕分配不公,哪怕成果被抢,她也只能干下去,这是被她看作生命意义的东西。
“哪能啊。”她笑着把话题撇过,“不聊这些悲伤往事了二姐,你们这儿近几年的白酒销售情况,跟我分享分享呗?”
卓万试图打马虎眼:“你做葡萄酒的,关心白酒销售干嘛?你尽管做好了,爸都会给你卖出去的。”
“大姐那天有句话说得对,买白酒的和买红酒的是一拨人,谁请客吃饭不得带两瓶红的啊。”卓梦说,“我又不跟你和大姐似的,住的都是高档园区,出门就能碰上渠道。我住那地方出门顶多碰上个高管,有什么用啊。”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卓万抱臂,“你撺掇我和卓亿支持收购,完事儿这厂子落你手里了,这不能是把我们当猴耍了吧?”
“二姐,这你开玩笑嘛不是。”卓梦笑出声来,“这也算是到我手里?我就是个干活的,等这酒厂盘活,爸让谁来接手还不一定呢——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开始观望酒厂形势了,要是有转得起来的迹象,你就该赶紧把手上的白酒生意转给弟,自己空下来等着接酒厂的班。”
卓万狐疑:“你有多少把握?”
“你别管我有多少把握,你觉得咱爸要是没把握,他会同意收购然后设分公司吗?不仅不能享受税收优惠,还得他来负责酒厂盈亏,就这样他也要把这厂子牢牢抓在自己手上。”卓梦笑嘻嘻的,“放心吧二姐,爸一向最疼你,真有什么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少说这些鬼话,他最疼谁我不清楚?”卓万脸色霎时冷了下来,对这酒厂也更上了几分心思,“收购已经开始进入流程了?”
“是的,预计下个月月底流程跑完,正式交付后就可以投入生产。所以这段时间我就是做些准备工作,确定一下原材料、工艺流程、生产规模,招聘的事不知道爸放不放心让我干,看他安排吧。”
“白酒销售情况我之后会发给你,你注意保密。”
“好嘞。”卓梦应着,喝了口茶。
卓万看向她:“说起来还从来没跟牢里的签过合同呢,倪斌那边没问题吗?”
“没事儿,他属于经济犯,不剥夺政治权利,签字照签。”卓梦说,“不过他现在刚抓还在看守所,只有律师和亲属能见,估计爸那边是找律师带的合同进去——他这酒厂现在就属于意思着给点钱就愿意卖吧,只要能帮他还债就行。他这人也没什么生意头脑,等出来估计也没胆子再碰这行了。”
“呵,咱家以后要是让卓想掌家,八成得比这还惨。”卓万翻了个白眼,“他那个脑子就没往生意上动过,成天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本来想着这好解决啊,大不了最后分点钱给他让他带着老婆孩子满世界潇洒去就完事儿了。现在倒好,生意生意不会做,孩子孩子也不是他的,真不知道他干什么吃的。”
卓梦的眼珠子差点飞出来:“等会儿?孩子不是他的?”
“哦,你还不知道呢啊。”卓万才反应过来,“爸不是让他把孩子带去给他看看吗?趁机拔了根头发做了鉴定,确定了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这姑娘脑子也不转弯啊,绿卓家太子爷?真就视金钱如粪土吗?”这逻辑超出了卓梦的认知,“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是爸做假了吧?为了棒打鸳鸯?”
“你觉得可能吗?爸倒也没这么闲吧?”卓万笑出声来,“第二天那姑娘就带着孩子跑了,咱弟这两天正寻死觅活呢。”
顿了顿,又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感叹:“真好命啊,还有空为这种事伤心。他从来不用想着怎么讨好爸,不用担心卓家的东西有一天将不属于他,他也不怎么挨骂,做成屁大点事爸就会夸他。现在出了这种事,对他打击一定很大吧?”
卓梦看了看她,忽然破天荒地为卓想说了句话:“但你不觉得这是应得的吗?”
“什么?就因为他是个男的?”
“不是,因为他是个人。”卓梦说,“小孩子为什么要琢磨怎么讨好大人啊,孩子生下来不就是应该被爱的吗?不必担心不被认可,哪怕有一点点成就就应该得到赞美,就这样成长成一个有自信的、自我认可度高的、积极向上的人。哪怕是个废物,也有权被爱,因为这是作为人类应得的。”
卓梦耸耸肩:“所以我没觉得咱弟得到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觉得我们少了太多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就是一些作为人应该享受的东西。”
她看向卓万:“二姐,我们其实就是没被当人吧?”
卓万还是那样久久地看着天花板,用力地把眼泪蓄在眼睛里。!
其实卓梦知道,自己不是最矛盾的那个。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地位最低,早就开始缩着过了。但卓万不是。
说她有着一家三口吧,她又要容忍大量编外成员;说她是正头太太生的吧,她妈妈又确实是第三者插足;说她瞧不起私生女吧,她自己偏偏也是;说她享有爸爸的爱吧,她却天生不可能是让爸爸满意的孩子。
卓亿可以理直气壮地厌恶父亲,因为她遭遇了背叛,她不屑于得到父爱;卓梦可以毫无负担地憎恨父亲,因为她从未被爱过,她不可能得到父爱。
最磨人的就是卓万这种,有点爱,但不多,还总觉得可以争取一下。于是恨又不是,爱又不甘。
也难怪她癖好变得这么诡异。
虽然话说得自然,但卓梦说这些话时到底是带了点坏心眼的——她还是知道怎么让卓万心里不舒坦,就像卓万知道怎么让她过不好一样。
只不过卓梦不敢像二姐那样做得那么明显罢了。
但是她在说这些话时也确实有“为二姐好”的成分在——比起执着于跟姐妹们争宠较劲,不如早点明白卓东已经把最纯正的那部分父爱都给了儿子,剩下满含杂质的部分就算全给了她又怎样,横竖都是劣质的,是老大老三所不稀罕的。
大概就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说些泄私愤的大实话。
她是真觉得弟弟卓想得到了相对来说最正常的爱,这让他有了比较正常的三观,渴望一个完整温馨的家。
但是让他这么平平稳稳地长大,然后在离开校园生活的那一刻忽然又要求他有着虎狼一样的金钱观,也不管他想不想做生意,反正就要他继承家业,这听起来也很离谱。
其实像他这样从小到大没缺过钱,又没有任何危机感的人,他怎么可能对钱感兴趣呢,或者说他怎么可能潜心研究过怎么搞钱呢。
他注定不会比姐姐们优秀,他的姐姐们从小到大过得都好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而他从来就不必想着某件事“必须做到”“做不到的话就完了”。忽然把他跟这样的三个姐姐放在同一个赛道上产生比较,他根本就不可能比得过。
再加上跟他分到一块儿的是卓万,这些年来卓万估计也没少给他加压,到现在明显瞅着心理不是很健康。
那个叫妍妍的姑娘卓梦见过两回,人挺好的,原本觉得这俩人在一块儿也挺治愈,但要是孩子压根不是他的……
那卓梦唯一的想法就是短时间内不要和卓想有任何接触——她本就潮湿的生命实在不想再承载太子爷的眼泪了。
走出卓万的小别墅,天气还不错,阳光晴朗,万里无云。
想点开心的吧,至少熊熊燃烧的是别人的山头,卓梦自己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虽然有点偏差,但好歹最初目的是达成了。
小赵的车技还没练明白,HelloKitty的脸已经被撞凹,卓梦实在不敢坐他开的车,所以今天还是自己出来的。
回到驾驶座上,卓梦面对前方放空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给倪航发了条消息报喜:【卓氏已经决定收购酒厂了,正在走流程。】
想一想,觉得倪航可能看不懂,于是又接了一句:【大概下月底流程走完,交付后债务就和你无关了。】
对方还没回,于是继续解释:【收购的钱会按占股分给股东,应该会有一部分到你那里。如果你家有什么你爸私人名义上的借款,那属于卓氏不负责赔偿的部分,你可以用这笔钱偿还。】
她继续编辑:你现在赚的钱也优先还这部分债,就是……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一通Q|Q电话就打了进来,卓梦手机差点没捧住。
她看着震动的手机给自己洗脑“别乱说话”“这是客户”“这是生意伙伴”。
然后接起来:“咳,喂,怎么了小航?”
对面闹哄哄的,倪航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着急:“卓姨,你能把刚刚那些事和他们说一下吗?他们一直这样缠着我!”
卓梦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你在哪呢?”
“在虹大门口,今天是还款日,我已经把钱打给他们了,但他们……你们能不能走远一点,别在我学校门口堵着!”
“别别别,就在学校门口,千万别往没人的地方跑。”卓梦也不知道这孩子咋想的。
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把手机连到中控屏:“没事儿啊,没事儿,你把手机给他们,我来跟他们讲。”
没听倪航搭腔,对面就已经换了人:“喂。”
“喂。”卓梦熟练得好像她经常面对催债人一样,“怎么个事儿啊大哥,不是说钱都打给你了吗?怎么还跟孩子较劲儿呢?”
“嗐,我们也不是为难他,本来都是算好的——一月工资多少,减去路费、饭钱他得给我们多少。他之前也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账对不上我也不好跟雇主交代……”
外面倪航喊着:“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发烧挂了一天水吗?!”
旁边一人声音吊儿郎当的:“让你挂水啦?发个烧你吃点药不行啊?欠这么多钱你生活档次还挺高,我发烧我都舍不得挂水呢。”
卓梦赶紧叫他们:“哎哎哎你们别动手啊,打人是犯法的,都是打工的犯不着太卖力——他进去保不准能跟他爸团圆,你们进去能见着谁啊?”
“别乱讲啊,我们合法催债,不打人。”对面听起来很有原则,但声音还是很横,“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姓卓,他喊我姨。最近卓氏要收购他们家酒厂了,以后大部分债务都跟他没关系,你上网查一下就知道了,有风声的。”
“风声归风声,这不还没敲定呢吗?”
“其实已经定了,我内部人员我能不知道吗?”卓梦转着方向盘,“我刚还跟孩子说呢,下月月底他就解放了。你说这债也不是他欠的,就这俩月的空调钱你们别把人给逼出事儿来。”
“我们不想逼他啊,主要雇主得见着钱啊。他就给我这不到两万块,那么多雇主得分,你说这少一点那少一点的我上哪变钱去?”
“我的妈呀,他还没毕业呢一个月赚出两万块钱来,这还不够有诚意吗?你一个月工资还不知道有没有两万呢。”
“不是你这人是不是找削啊!”
还是在较短时间内把车开到了虹大门口。
所以那天在虹大留校学生们的视角里,一个学生被一车面包人团团围住,本以为这就是十分罕见的场面了,直到不久后又横过来一辆劳斯莱斯。
并走下来一个颇有气质的美人。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那帮催债的开始相信她真是卓家人。
“小航过来!”卓梦这么一叫,倪航才终于能从人群中脱身来到她这边。
这回总算是没人再拦他了,傻孩子还急着辩解:“卓姨,我真的不是乱花钱,我……”
刚刚吊儿郎当的那个又开口了,是个黄毛:“管你乱不乱花钱,你一开始是不是答应好好的?最后是不是差一千块钱没做到?你这就是不讲信用,你跟你爸一个样!”
“你说什么!”倪航向着人群猛地一个暴冲,卓梦差点没抓住他。
于是那帮人又开始发挥——
“瞧见没,大学生打人了啊!我们可没碰他啊!”
“对,哎,虹大学生打人了啊!真没素质啊!”
“就是他爸,叫倪斌啊,欠债不还啊,把人家家里坑得是妻离子散啊!”
卓梦一直好奇那些号称非暴力催债的是怎么个催法,怎么能催来钱的,合着原来是这么催的。
倪航在一旁气得发抖,卓梦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因为她有点想笑。
“哎哟好了!”卓梦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了,“你们今天就是非得要这一千块钱是吧?”
人群安静下来。
为首的是个胖子,听声音就是刚刚跟卓梦打电话的那个:“对,就这一千块钱,你拿得出来我们就走。”
卓梦凌空扔了个东西过去,胖子伸手一接,是个车钥匙。
人还愣着,卓梦已经拉过倪航:“我这车压给你们了——小航,我们走。”
胖子立刻追了上来:“不不不不,这不是这个道理。”
“怎么不是这个道理?”卓梦抱臂看他,因为开车穿的是板鞋,她看起来比胖子矮了几截。
胖子跟她掰扯:“我们要的是钱,你把车押给我,我又不能卖了换钱,我要这车有什么用?”
“不是大哥你误会了,我意思是我现在没带钱,明天我给你送过去,这车先压给你,你别在人家大学门口闹。”
“不是不是不是。”胖子跟她绕着,“姐姐你这就故意为难我了,现在科技发达了,咱可以手机转账——来,你扫我。”
“不巧啊,我手机里没钱了,最近花得有点凶,我爸还把我信用卡给停了。”卓梦一本正经的,“我就这辆车了,你要觉得行,你就收下,明天我带一千块钱去赎。那要不行,我也没招,要不你报警吧?”
“那你这车要是有点什么剐蹭算谁的?”
“肯定在谁手上算谁的啊。”
“那你这不故意搞我吗?!”
“什么话,我们卓家是生意人,做事讲诚信的。”卓梦说着又要走,“欠一千就是欠一千,为了卓家的信誉压辆车有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胖子赶紧上前两步,硬是把车钥匙又塞回了卓梦手里,“你是卓氏的是吧?行我知道了。这样,一千块钱我不要了,兄弟我自掏腰包,这账我平了。”
“那不行!”卓梦赶紧推让,“非亲非故的这账怎么该让你平呢?我说了会还就是会还,我这车今天必须压你手上!”
“没有必须!没有什么必须!”胖子继续往回推,“今天之前我跟姐姐是非亲非故,今天我帮姐姐把这一千块钱出了,那咱是不是就沾亲带故了?”
卓梦佯作思考。
然后继续拉扯:“不行不行,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是囊中羞涩,可这不代表我明天也拿不出钱来——这话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我肯定信!”胖子脸都憋红了,“您就当给弟弟几分薄面,让弟弟为您出了这份钱行不行?”
“你瞧不起我?”
“绝对没有!”
“唉,你能帮我这一回,难道还能帮我第二回 吗?”卓梦满脸愁容,“要是下个月你再把小航堵在这儿,我不还得拿车抵押吗?”
“嗐,下个月……那下个月账不就归卓氏还了吗,是不是啊兄弟们哈哈哈哈!”
在胖子的引导下,后面的面包人乌泱泱都笑起来,其中黄毛因为没笑被胖子踩了一脚。
于是也配合着干笑几声。
卓梦也跟着笑笑,车钥匙收回来:“行吧,其实你这人还挺上道的,干催债屈才了。”
然后手一挥,一张名片递过去:“酒厂收购结束后我是总经理,到时候你来跟我干吧。这两个月你就别找他事儿了,他给你的钱你也优先还倪斌的私人借款。”
“不是啊,卓总,那其他债主那边我没法交代啊……”
“你不是能自掏腰包吗?”卓梦说得理所当然,“有没有魄力赌一把?这两个月当你纳投名状,两个月后酒厂办起来了你来找我,我教你钱是怎么赚的。”
说罢卓梦勾了勾手。
胖子附耳过去,便听她轻声道:“我能给你一个月两万。”
这是卓梦第一次有机会去发掘潜在的生意人,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之前也搞过招聘,工作过程中也遇到过比较看得上眼的员工,但那些毕竟都是大姐的人,她如果没活腻歪就不能去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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