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真是没想到,”贝内特太太抽出手帕按在眼角,“简,可怜的简,竟然就这样被宾利先生抛弃了。哦!我看啊,她简直心都要碎了!老天!为什么这样出色的女孩子偏偏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贝内特太太为大女儿的坎坷婚事伤心不已,一时间,就连威克汉姆都无法让她开怀了。
不过贝内特太太到底有幅坚韧心肠,更不忍让亲爱的弟弟弟媳陪她一起伤心太久。于是在受到两位听众一番体贴宽慰后,贝内特太太又转忧为喜,忍不住夸赞起近来家中的常客。
“是的没错,威克汉姆确确实实是一位优秀的小伙子,我相信他一定值得信赖!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该像我道喜了。”
一番跌宕起伏的叙述后,贝内特太太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忠实听众之一的加迪纳夫人微微一笑,余光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真如贝内特太太所说一般身心憔悴的简一眼,委婉地接话道:“年轻人难免遇到些挫折,这样的道理她们或许一时不懂,但亲爱的姐姐,你我这个年纪的人就相当清楚了。
虽然眼下经历了些困境,但我相信这都是上天给予几个孩子的考验,只要内心平和坚定,未来一定会有好的消息。至于你说的那位威克汉姆先生,我倒也十分期待能有机会见一见呢。”
加迪纳太太先是宽慰了简,随后就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不让贝内特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戳到简的伤心处。
贝内特太太当然舍不得让加迪纳先生与加迪纳太太期待太久,第二天就在家里举办了晚宴,叫上家住麦里屯的妹妹妹夫一家前来兄妹相见。回到麦里屯后,家里有个宽敞宴会厅的菲利普夫妇又自己做东反请大家,顺便邀请了军团里的几个朋友们前来相聚。
至于邻居们,贝内特太太原本不乐意见到卢卡斯一家,可热心肠的菲利普夫妇却希望帮姐姐跟卢卡斯一家缓和关系。
毕竟夏洛特·卢卡斯迟早要成为贝内特家产业的女主人,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对姐姐和几个外甥女的未来可是大大不利啊!
因卢卡斯家劫走自己一个好女婿而耿耿于怀至今的贝内特太太特意隆重向弟弟弟媳介绍了威克汉姆,一旁既暗自得意又难免愧疚的卢卡斯太太也想借此机会修复两家关系,因此格外捧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威克汉姆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当然,相貌英俊,又一向能说会道的威克汉姆也没有辜负贝内特太太的期望,不论言行举止,还是对几位贝内特小姐,尤其是最小的那位的殷勤,都令在城里见多识广的加迪纳先生与加迪纳太太挑不出一点不足。
在大人们三三两两聊天玩牌时,年轻小姐们也有自己的活动。
玛丽照就在大家想要跳舞时自觉地坐到钢琴边,一边服务众人,一边趁机练习。
整个宴会厅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就算跳舞的人也更多关注的是自己的舞伴以及舞步姿态,根本没几个会特意留心舞曲。所以只要大体正确,就算偶尔错上一两个音,停顿一两秒节奏,大家也能凭借肌肉记忆自己把舞步继续下去。
玛丽毫无压力,因此弹得格外放松。一页谱子结束,玛丽还来不及伸手翻页,就立刻有一只手斜插而来效劳。
“谢谢,玛利亚。”
“不客气!”因为姐姐与柯林斯先生的事,玛利亚·卢卡斯近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跟玛丽说话。憋了一段时间后再见到朋友,她只觉得有一肚子的八卦想要跟玛丽分享。
帮忙翻了一页谱子后得到了玛丽的道谢,玛利亚立刻将这看做两人之间默契破冰的信号。她顺势坐在玛丽身边,像从前那样安安静静地帮忙翻谱子,等着舞曲结束后立刻邀玛丽跟她去一边聊天,生怕玛丽跑了。
姐姐和柯林斯先生的婚事显然是不方便聊的,简和宾利先生更是,至于玛丽在林德先生那里的工作,玛利亚不懂也不太感兴趣。那么说点什么好呢?
当然是最新鲜、最有趣、最安全的话题——威克汉姆先生!
“真没想到威克汉姆先生竟然在城里忙了这么久才回来。”玛利亚张望了一眼不远处人群的中心,“我都以为他要在城里过圣诞了。”
顺着玛利亚的目光,玛丽也看到了被一群小姐围在中间,却游刃有余哪个也不冷落的威克汉姆先生。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玛丽忽然想到之前一群小姐们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地想要支持威克汉姆先生前去尼日斐花园当面向达西先生讨个说法的事,顿时感到一阵幽默。
“谁能想到他回来的时机这样不凑巧呢?不过,也算体贴地替女士们免去了一趟辛劳。”
“啊!”玛利亚也想起来这回事了,顿时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就差了一天!要是威克汉姆先生能早一天回来,不不不,要是能在宾利先生他们离开的当天回来,都能及时赶上呢!”
玛利亚幻想了一番英俊高大的威克汉姆先生骑着黑色骏马,身披万丈霞光,孤身拦截坐在阴暗马车里表情更加阴暗的达西先生,让他为自己的嫉妒与傲慢道歉,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时的英勇风姿,不禁又向往又可惜。
“就差那么一点点,威克汉姆先生就能重新夺回自己的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玛丽点点头,没有提出诸如达西先生之前能狠心对待威克汉姆,如今是否会轻易让他如愿以偿的反对意见。
玛利亚一阵摇头叹息,话题慢慢就顺着威克汉姆跑到军团里的其他军官身上去了。
两人却不知道,围着威克汉姆的一群小姐们记挂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您究竟去城里办什么事情了?竟然耽误了这么久。”
“是呀,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尼日斐花园找达西先生当面对峙吗?结果你说走就走,连这大半个月都没有消息。”
小姐们有的惋惜,有的惋惜中还对威克汉姆的不辞而别感到隐隐生气。
威克汉姆一边在心里直呼好险,一边面带感动地说道:“再漂亮的话也表达不出我心里对各位的感激。能得到如此多的关心与帮助,简直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补偿。
只是身为军人,军令面前,我个人的利益得失实在微不足道。”
说到这里,威克汉姆又怕眼前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乡下妞脑子一冲动就跑到福斯特上校的太太面前,说些让福斯特上校少给威克汉姆布置任务的蠢话,那样他岂不就暴露了吗?
于是他又打了个小小的补丁,“当然,机会难得,我也顺路去拜访了一下城里的朋友。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有要帮忙的地方,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哦威克汉姆!”女孩们目光闪闪,都被他的负责、担当与善良打动了。
被淹没在人群中丽迪亚趁机大声说道:“之前的主意是玛丽提的,可惜让达西先生跑了。要不然这样,我去找玛丽,让她再给你想个新的办法吧!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呀,威克汉姆!”
“玛丽……小姐。”威克汉姆琢磨着这个名字,“那可真是要好好谢谢她了。”
“威克汉姆,你这次去伦敦去了哪些地方呀?城里是不是很热闹?”
没去过伦敦,或者去过也没机会好好见识感受伦敦的小姐们围着威克汉姆,对他这次耗时良久的伦敦之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威汉姆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首先当然是去处理工作,抱歉,这个不能透露。之后又去西区拜访了几个朋友,因为要给其中一户人家帮忙,所以就顺便在那里住了几天。
老实说,伦敦城里实在太拥挤了,虽然称得上繁华,可我总觉得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还是麦里屯和龙博恩好,风景优美,人也和气,我大概才到伦敦就迫不及待地想回来了。”
一通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蠢丫头们大概也不在意,只要能听懂他最后一句赞美她们的暗示,她们就会自己在心里哄自己了。
要是听不懂,那很抱歉,这样蠢到极致的女人根本不在他的目标范围里,根本不值得他费心。
至于工作?当然没什么工作了。他只不过是听说了这群蠢妞的愚蠢计划,生怕她们闹到达西先生面前漏了自己的老底,才随便找了个借口向福斯特上校请了个假,去伦敦熟人家的赌场里躲了一躲而已。当时福斯特上校托他向伦敦西区的朋友们带几封信,唉,这就是他的全部工作了。
没错,他确实是去了西区,历史悠久的富人区啊,那么多气派的房子,个个都带着宽敞的花园,从大门开始要走好一段路才能走到房子的正门口呢。
借着福斯特上校的委托,他到有幸被邀请进去坐一坐。气派的装潢、昂贵的家具、体面周到的主人家,一切简直跟他从前在彭伯里庄园时经历的没什么两样。
彭伯里,彭伯里。
这个名字又出现在了威克汉姆的脑海里。
这个名字代表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和农庄,代表着田地间和农庄里无数辛勤老实的农夫农妇,他们相当能干,把脚下的田地和身边的牛羊伺候得妥妥当当,为土地主人家,当然也包括他的美好生活添砖加瓦。
彭伯里,彭伯里。
这个名字还代表德比郡水土最丰茂的一片土地上那沉默矗立的庄园。山溪密林环抱中的庄园外表威严古朴,内里典雅而不失华丽。把伦敦西区的豪宅一个个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彭伯里庄园的一间客厅。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二楼左边靠近尽头处的一间卧室,因为那是他曾经的房间。奢华舒适,大扇大扇的玻璃窗从早到晚地迎接着阳光,从而令房间内的深红色写字台泛起金色荧光,令深蓝色的丝绸床幔烨烨生辉,令镶金的钢笔、金边的茶具、随手放在桌上的宝石袖扣折射出灿烂的光华,一同钩织出他少年时代的金色斗篷。
每当他身披这象征着财富、地位和权势的金色斗篷,行走在“彭伯里”的地盘,那些私下吵嘴打架、赌钱喝酒、偷奸耍滑样样不落的愚蠢刁民们又会瞬间变得温顺懂礼数起来。一见到他,他们都会礼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恭谨而不失亲热,敬畏而不失甜蜜地叫上一声——“威克汉姆少爷”。
彭伯里,彭伯里。
这个名字代表着“威克汉姆少爷”最无忧无虑、最意气风发、最高傲骄矜、最不知疾苦的金色年华。
而自从他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彭伯里,他美好的金色年华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带走了一些东西,比如专门定制的手工钢笔,比如某一年生日时收获的宝石袖扣和宝石领结,再比如多年间积攒下的还没有彻底花完的一小沓钞票;可他把更多的东西留在了那里,比如带不走的家具,比如从前懒得看今后更懒得翻的书籍,再比如“彭伯里”赋予他的全部光环。
离开了彭伯里,他才算走进了真正的世界。人声鼎沸,险恶丑陋,算计无穷,处处危险的世界。
手工钢笔被送进了当铺,宝石袖扣和宝石领结被抵押在了赌场,那一小沓钞票被他换成了臭烘烘小巷一间暗无天日的旅店房间。除了一堆欠条,他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了。
如今他好不容易在福斯特上校的军团里谋得了一个职位,费尽辛苦才从那烂泥坑般的人生里爬出半截身子,怎么老天就那么不长眼,又让他碰见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达西了呢?
更可笑的是,听听这群蠢妞在说什么傻话,她们竟然还想让自己到达西面前去对峙,去讨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唉!真是幸好他跑得快。
这还不算完,他好不容易熬到达西滚蛋,这群家伙竟然还想再找人出个主意,难不成想让他主动往达西面前凑吗?!
威克汉姆忽然觉得自己认识到了蠢人的威力。这些家伙一件蠢事还不够,她们是孜孜不倦、用尽全力地扯他的后腿,生怕他还不够惨啊!
玛丽·贝内特,贝内特家的透明人,既不漂亮也没有钱,更没有主动邀请他跳舞的厚脸皮,每逢宴会都不知道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呆着,直到跳舞时才突然冒出来弹几首乱七八糟的舞曲,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这样一位放在平时他甚至懒得拿正眼瞧的乡下土妞竟然不知怎么竟然入了达西亲戚家的少爷的眼,天天跑尼日斐花园去画画。
一幅画10镑呢,放在从前,威克汉姆是瞧不起这点小钱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确确实实嫉妒这其貌不扬的女人轻轻松松就能挣下他在军团累死累活才能挣到的钱。
原本,不管是玛丽本人叫他提不起兴趣,还是她跟达西的密切关系,威克汉姆都第一时间把她归入“避免接触”那一类里。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都主动躲远了,这恶毒的女人还能隔空给他出这么个可恶的馊主意!
险恶,实在是太险恶了!
威克汉姆有心去找找麻烦,但转念一想,又怕玛丽跟尼日斐花园的主人还有联系,万一她在信里问上一句,就真的把自己的老底摸个一清二楚。
虽然放眼宴会厅,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是蠢货,但剩下的就算只有两个聪明人也很容易坏他的事。
威克汉姆仔细思考了一番,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他打算稳住丽迪亚,从他这里随时监控玛丽的动向。如果她真打算写信给尼日斐花园的人询问他的事情,或者更可怕一点,直接向达西提起他,他大不了再躲一次嘛!
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
威克汉姆的逻辑很快自洽,转眼就想好了应对策略。他把玛丽·贝内特的危险性无限拔高,却不知道玛丽对他根本没什么警惕。
在尼日斐花园时,达西先生不屑提起威克汉姆,宾利先生和林德先生则是不清楚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说起过一两句的就只有宾利小姐,可考虑到她对达西先生的崇拜与爱慕,伊丽莎白与玛丽也没有无脑相信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话。
毕竟,“达西先生绝对没错,那个威克汉姆肯定不是个好人。”这种没头没脑,仿佛小女孩赌气时说出来的单纯坏话,谁会想也不想地就当成真理一样信奉啊!
伊丽莎白和玛丽听完后笑了一下,就算这事过去了。就算丽迪亚最近与威克汉姆关系格外亲密,她们也没有担心什么。
且不说就达西先生那个脾气,如果有人跟他关系不对付,谁是谁非还说不定呢;就算真是威克汉姆曾经有什么不对,难道还不许人改过自新吗?
乡村生活平静又单纯,邻里间就算有口角也会很快就和好。伊丽莎白与玛丽从小到大就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坏事,更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坏人,她们的世界里不存在真正的“恶”,因此也无法想象人性能有多么阴暗。
之前随口想起了主意,天地良心,玛丽可以拍着胸脯发誓,她是真的想帮威克汉姆一把,想鼓励她跟达西先生解除误会的!就是可惜威克汉姆忙于公务,错过了达西先生在龙博恩停留的时间。
玛丽心里有那么一丁丁丁丁点儿的惋惜,因此在丽迪亚跑过来叽叽喳喳这样那样一说,让她再帮威克汉姆想个主意,最好能联系上达西先生时,玛丽思考片刻,就点了点头。
“过几天林德先生会给我寄新合同来,我回信的时候拜托他去问问达西先生?”
“那太好了!”丽迪亚虽然爱玩爱闹,时常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也是会关心人的!
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威克汉姆,心疼他的过往遭遇,也期待他能得到光明的前程。要是威克汉姆也能当上牧师,那肯定比柯林斯先生威严气派多了!
想象着威克汉姆换上牧师的宽大袍服,行走间衣摆随风而动的潇洒场景,丽迪亚就忍不住捧着脸又扭又跳起来。
换成威克汉姆来念书布道的话,她绝对会好好听讲的!
“玛丽,玛丽,事情就拜托你了!”丽迪亚抱着姐姐的胳膊一连声的撒娇,更想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亮!
丽迪亚努力开动小脑筋,“最好能请达西先生出来,让威克汉姆有机会跟他当年把话说清楚。
对了!你到时候就这么跟林德先生说,就说威克汉姆知道自己从前冒犯了达西先生,想跟达西先生约在伦敦见个面,亲自道个歉!”
第22章 琥珀玫瑰
让威克汉姆跟达西先生见一面,这简直是天才的主意!不管达西先生愿不愿意,反正丽迪亚是坚信没有威克汉姆搞不定的人。
这个绝妙的想法让丽迪亚兴奋不已,跟玛丽商量完之后还不愿意离开,反而意犹未尽地说着威克汉姆多么讨人喜欢,甚至因为魅力太大而惹来不少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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