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肯定能的,你就帮帮阿若,阿若会乖的,以后会听话的,你帮帮我!”杜若还在苦苦的求。
她这一遭已然都不在意那些结果,她只想看到一个态度。
程云朔听着她这话,毫不犹豫甩掉了她的手,“把杜姨娘带回去。”
“师父!”
“程云朔!”
杜若被强行拉走,拖回小荷院里。
这一刻,剜心挖肝般的痛袭遍她全身,她痛得都要麻木。
第二天,秋菱玲珑全都过来看她,因着昨晚闹得纷纷扬扬,程云朔养外室的事,她们全都知道了。
知晓外室事儿后,她们便是知道杜若这几日怎么了。
她们原来想劝解一下杜若,杜若紧闭着房门,两人合计一番,便直奔陆令筠那儿。
“少夫人,那外室也太嚣张了!当街与杜姨娘起冲突,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世子怎么能这么糊涂啊!那外室再好,也不能叫杜姨娘当街受气!”
“我看,全都是那个外室勾引的!”
“简直可恶!”
陆令筠拨着算盘珠,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这些。
毫不在意。
这个时候,下人突然来报。
“少夫人,有个女人跪在咱们侯府外,说来给少夫人请罪。”
听到这儿,陆令筠这才来了精神,“谁?”
“就是世子爷在外头养的外室!”
秋菱和玲珑听到这里全是一惊。
那外室竟然还敢主动上门!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陆令筠阖上账本,露出一个笑,“把人请进来。”
没一会儿,碧娢被人领了进来。
在看到她的一刻,秋菱和玲珑全都一怔,眼睛都看直了。
像,果然像!
和先前那邢代容长得太像了!
她们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杜若会在街上失态,说看到了邢代容,她们也懂了程云朔为什么会这么胆大,直接在外头养外室!能为了她,叫杜若当街难堪。
程云朔当初那么喜欢邢代容,为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遇着一个同她那么像的女人,可不得发疯!
这谁对上她,能赢啊!
碧娢进了院子后,一句话不说,扑通一声就是对着正前方的陆令筠一跪。
整个人全身趴在地上,跪得结结实实。
“求夫人饶我一命!”
她这一大礼过后,秋菱和玲珑全都看向了陆令筠。
陆令筠瞧着这场面,却是轻抬眉梢,“这位夫人是做什么?”
碧娢头埋在地上,“夫人,碧娢自知做了错事,辱了世子爷和侯府名声,碧娢不敢奢求夫人原谅,只求夫人饶我一命!”
碧娢说得恳切无比,字字卑微,先是揽下所有错儿,把自己要多轻贱有多轻贱,来求所有人原谅。
陆令筠听到这儿,唇角轻勾。
程云朔这么多妾室里,总算是出了个有野心还有心机的聪明人了。
秋菱和玲珑看到这阵仗,全都皱紧眉来。
她们两个又不是傻的,她们只是安分,早早的看清自己身份地位,不来耍心机斗心眼。
可都是女人,谁瞧不出谁棉里头藏着的针了。
秋菱毫不客气道,“呦,这位夫人是谁呀!怎么就辱没我们世子和侯府名声了。”
秋菱这话,叫下面跪着的碧娢身子轻轻一怔。
陆令筠听着却是不由看了秋菱一眼,说得还不错。
碧娢从地上直起身子,“几位夫人,我觉着你们应该是对世子有些误会,其实我不是世子养的外室,我只是世子养的厨娘,碧娢与世子清清白白,只是叫外人误会了。”
“呵,既然与我们世子清清白白,又怎么会叫人误会?”玲珑坐在另一侧道,“还是说你故意叫别人误会,才叫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听着口齿伶俐的玲珑,陆令筠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说得也好。
不过碧娢听着这样的讥讽,脸不红心不跳,甚是淡定,她眸光直直看向陆令筠,“夫人,千错万错都是碧娢的错,碧娢自知愧对侯府,无颜来见,可如今错已酿成,碧娢只担心世子前程,不想叫我影响了世子爷。”
“呵!你这么担心世子,为世子着想,你就该去死啊!”
“是啊!你自己在外室院子里吊死了!谁都不会说你什么了!”
秋菱和玲珑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翻着白眼喷她。
“咳咳。”陆令筠这时咳了咳,打断了两人。
刚刚心里才说这两人有些脑子口才,可到底她们还真不如碧娢。
碧娢这话哪里是轻易能接的。
她们说叫她去死,这不就是把引头给了程云朔吗!
碧娢她确实什么都没有,一个小小外室,身份低贱得很,可她有着最重要的杀手锏那就是程云朔。
碧娢这一次上门逼宫,若是她们敢叫她死,或是发难于她,立马程云朔就能杀回来,替她发疯。
碧娢直接上门求饶看起来卑微可怜,实则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把自己整个人当一条案板上的鱼叫人随意宰杀,可要是真有人动她一刀子,她立马就能从鱼变成屠夫。
秋菱和玲珑那点小聪明在碧娢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陆令筠看着面前诚恳的女人,“碧娢姑姑?”
“夫人,我已被放出宫,我原姓李,夫人可直唤我姓名。”碧娢眸色柔弱的看着陆令筠,“碧娢父母已亡,家中没有一个亲眷,幸得大人收留,给我一口饭吃,素闻夫人良善,碧娢只求夫人也给我个活路!”
陆令筠浅浅一笑,“李姑娘,你总是一口一个活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逼你去死,这好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罪责在碧娢,碧娢自知犯了死罪,难叫夫人容我!”
“瞧瞧,瞧瞧,我可没说旁的杂的,人家李姑娘就动不动说我难容她,这传出去,我定然是个妒妇。”
秋菱和玲珑听到陆令筠这么说,全都看向陆令筠,“少夫人,你素来宽容良善,贤名在外,无人不知,这不知哪来的娘子这么说你,实在是辱你名声!”
“没错,我可算是听出来了,你哪里是来侯府求饶求命的,你分明就是来欺我们主母!给她扣屎盆子!这要是你回去吊死自缢,外头就得说我们主母恶毒!你真是好坏的心思!”
陆令筠三两句就叫碧娢那话拆了出来,秋菱和玲珑全都恍然大悟,一个个再看向碧娢,直犯恶心。
而地上跪着的碧娢此时眉头微微蹙起。
她看向陆令筠的眼神再度深了几度。
这位侯府主母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她的话全都叫她看破,三两句就挑开,而她自己更是从始至终稳坐如钟,滴水不漏。
甚至是说到程云朔,把他抬出来,陆令筠的眉头都不动半分。
要知道杜若一看到程云朔对她有点特殊眼神,她就直接坐不住,炸毛一样闹,那两位姨娘听到程云朔的名号,也会有所气愤不甘。
唯独陆令筠,身为正妻的她,对自己夫君有外室这事能做到稳如泰山,半点不乱。
她不是一般的稳!
念头在她心口转了七八个弯儿,碧娢直接再度跪拜下去,“少夫人,碧娢没有那些意思,碧娢只想活!求夫人给碧娢一条活路!”
碧娢放弃了那些试探和算计,只叫自己全身摆在陆令筠面前,任她打杀。
秋菱和玲珑看到碧娢又开始来这招,近乎耍无赖的逼宫,她们再次一恼,直想开口叫人把她轰出去,此时就听得陆令筠开口道。
“李姑娘真是折煞我了,总是叫我给你活路,给你活路,我怎么就不给你活路了,”陆令筠刮着茶碗,“你说你与世子清白,那我便信你,那些流言蜚语吗,到底都是无根之木,只要人清者自清,便能过去,你说是吗?”
秋菱和玲珑听到陆令筠这么说,不由倒吸一口气。
高,还是她们主母高!
碧娢想叫她给她留活路,无非就是想叫陆令筠准许碧娢进侯府门,因着外头都知道碧娢是程云朔的外室,事闹起来,定然要有个说法。
可只要陆令筠不认,那她就是什么都不是。
一个乱七八糟的人,与她何干。
而这样的话,所有压力全都只有碧娢自己去担。
碧娢听到这里,唇角不由一抿。
“好了,送李姑娘出去。”
陆令筠懒得再听碧娢卖惨,挥手直接打发掉。
下人们听此,全都上前。
跪在地上的碧娢眼珠转了一番后,紧抿着唇,给陆令筠砰砰砰磕三个头,便是跟着下人离开。
她走之后,秋菱和玲珑纷纷道,“少夫人!你真是高招!就这么晾着她!不许她进门!”
陆令筠浅淡一笑,“我这算什么高招,她要是真想进这个门,我拦得住?”
她这话顿时叫秋菱和玲珑对视一眼。
是啊,碧娢从陆令筠这里逼宫求不到进门的机会,她还可以找程云朔求。
找程云朔求的话,陆令筠又怎么能拦得住!
在小荷院里枯坐着的杜若听到院子里丫鬟们的谈话。
“小琴,你是不知道,刚刚那外室上门来了!”
“什么!那外室还敢上门来闹事?她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叫少夫人纳她进府呗!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世子爷纳外室,这事儿肯定要有个解决,最后肯定要进到府里来。”
“那她也太嚣张了吧,公然来侯府要名分!”
这个时候,屋子的门倏的从里面打开。
神形憔悴的杜若披头散发从里面跑了出来。
“杜姨娘!你去哪里!”
“杜姨娘!”
杜若一口气跑到了陆令筠院子。
还来不及等人通传,她便是直接跑到了里面。
“杜姨娘,你做什么!”
陆令筠在小院里吃藕粉丸子,碧娢走后,秋菱和玲珑也走了,她闲闲坐在花藤架子下,悠哉悠哉吃完桂花藕粉丸,一旁还有一口掉酥的黄金鸡蛋酥。
悠闲享受享受晌午好光景,便是看到一身狼狈冲进来的杜若。
“少夫人,我们没拦住杜姨娘。”小薇跟进来道。
“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陆令筠冲她们摆摆手,她看着喘粗气的杜若,“杜姨娘有什么事吗?”
“你不许叫她进我们侯府的门!”杜若通红着一双眼睛,歇斯底里的呐喊。
昨天程云朔对她做的一切叫她整个人陷入无尽寒冰之中。
她一整晚沉默不语,可心里早就是翻腾着千层浪。
每一层都是要溺死她的苦海。
她在那一片苦海里死死的挣扎,不停的起伏,她想叫出来,喊出来,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程云朔冰冷绝情的表情,一遍一遍的剜她的心,伤她的肝,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伤透了,伤得说不出话来,叫她对程云朔死心。
可在听到碧娢要进门的一刻,她还是有了反应,那种要被溺死的人产生的滔天怨念。
她恨碧娢,恨得牙痒痒,她不能叫她进门。
绝不允许!
陆令筠听到杜若这话,轻嗤一笑,“杜姨娘是不是没休息好?没睡好就回去继续休息。”
“那个骚狐狸勾引师父,她下贱得很!你是当家主母,一定不能叫这样的人进门!”杜若冲到陆令筠面前要求。
陆令筠听到这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杜姨娘找错人了,你该找你师父的,这府上的姨娘哪个不是他带进来的,包括你自己,不是吗?”
杜若一怔,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继而马上道,“你有这个本事的!只要你坚决说不,那个贱人一定进不了门!”
陆令筠说得对,满院子女人,哪个不是程云朔带来的,包括当初的她,也是仗着程云朔一句话的事,从头到尾都没陆令筠什么事,可那又怎么样,她又没实力找程云朔,叫程云朔放弃。
她只能来找陆令筠,叫她出面。
听到这儿,陆令筠脸上的笑带上讥诮,“杜姨娘,你该知道,由此兴盛便会由此败落,世间事多是因果,你总不能只许你自己这样,不许人家这样?”
杜若当初在程云朔和邢代容之间,也暗戳戳使过不少手段,她钻着空档爬了进来,如今只不过有人钻了她和程云朔之间的空档罢了。
杜若听着陆令筠的话,一时间心口又疼又酸又臊又激愤,最后呜的一声化作一声尖叫般的悲鸣。
她无非就是喜欢程云朔,喜欢他犯了什么错!
他们为什么都要欺负她!
她发疯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扑通一声跪在陆令筠面前,“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的,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让她进门,她真的是个贱人!啊啊!啊!”
陆令筠看着面前歇斯底里呐喊尖叫的杜若,她半点不觉得可怜,只觉得可恶。
因为发疯尖叫是无能者的狂怒,她到现在都只会用自己的情绪来裹挟其他人。
就跟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满地打滚。
可这个世界上,没谁要一直容忍谁的幼稚。
长不大的孩子,注定是要叫所有人厌弃。
陆令筠冷着眼眸,一把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脸抬起来,“杜姨娘,我且问你,你要我不许碧娢进府,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杜若哭得稀里哗啦,“我求你,我求你,算我求你。”
“你的求对我有什么用?”陆令筠冷笑。
“我可以听你的话,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令筠轻笑,“整个侯府有你没你,从来对我都没影响。”
见自己根本说不动陆令筠,杜若尖声道,“难道你就没半点嫉妒不满吗!难道你就真能忍受程云朔有一个又一个女人吗!难道你就真能忍下这口气,看着碧娢进门吗!”
陆令筠眸色略有赞赏的看着杜若。
难得,她脑子终于转了转,说了个有点脑子的话。
陆令筠松开她的下巴,“我是不喜欢碧娢,也不想她入府。”
“那你就不要她进来啊!”
陆令筠转头看着她,“可是,阻止她进来,不会叫我获得半点好处,只会叫我得罪世子,得罪公婆,甚至影响我的掌家根基,一个碧娢,她怎么值得。”
杜若听到这里,瞬间瞪大了眼睛。
从头到尾,陆令筠看的都是利益。
利益,她眼里只有利益。
在利益面前,任何旁的多余的都是虚假的。
杜若久久盯着陆令筠,半晌道,“你难道就不想要一丝真爱?金钱权力就比爱更重要?”
陆令筠好笑的看着她,“我连婚嫁都做不得主,何谈那种虚无不切实际的东西?”
“怎么会是虚无!你只要放弃,就能去寻!”
“像你一样,宁可做个妾,一辈子低人一等,受尽委屈也要嫁进来?”
杜若一怔,继而冷笑的看着她,“你笑话我,你还不如我!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她已经战胜不了任何人,能在某一些方面战胜陆令筠,便是赢了!
可陆令筠依旧淡淡看着她,她嘴角轻勾,几乎剜心般道,“是我没有反抗的勇气,还是你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我是不知道情爱有多可贵,可我知道,任何时候,我自己都比任何东西重要。”
一瞬间,杜若再也说不出话了。
程云朔听说碧娢来了侯府,便是也赶了回来。
两人在廊中相遇,杜若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程云朔。
她说不出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境,刚刚陆令筠一番话如大巴掌狠狠的扇她的脸。
叫她看清现实。
可是,真的等她再一次遇到程云朔,那锥心剜肝的痛还是叫她难以抑制。
她无法抑制自己心口那种怨恨,反复灼烧滚烫她的心。
撕扯拉着她的五脏,她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撕咬程云朔,挖出他的心,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能这么辜负她,程云朔难道一点心都没有吗!
程云朔对上杜若那双空洞又复杂的眼睛,他眼睛眨了眨,最后一言不发从她身边走过去。
径直去陆令筠的院子。
擦肩的一刻,杜若哇的一声爆发出了哭声。
这一声哭得人肝肠都要断,谁听到都能感受到她近乎绝望的痛苦。
“阿若。”程云朔终究是心软,他停下来拧着眉看着她,“你又哭什么?”
哭......什么?
杜若哭个不停。
程云朔这时伸出手要安抚一下她,杜若就跟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死拽住他不放,“师父,师父。”
“我在。”程云朔怜惜的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她。
这种久违的温暖下,杜若燃起一丝希望,她像以前一样,抽抽搭搭着,“我,我不想要那个女人进门,你别叫她进门,好吗?”
抱住她的手一滞,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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