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筠温和冲他一笑,转身便领着人走了。
手里塞了钱的清风一时间开心不已,再看陆令筠的背影,“少夫人就是少夫人!这才该是我们府上未来的主母!”
此时,陆宅。
主母柳氏的院子。
热热闹闹坐了满屋子的人。
“咱们二小姐回来了!”
“这嫁了人就是不一般,能看得出长大了!”
“一看就嫁得不错!”
看着陆含宜长大的姨母舅母们纷纷打趣道。
在众人中心的女人身着一件正红色绣金线牡丹的回门服,头上挂满琳琅翡翠,身上珠串佩玉样样齐全,她用绣帕掩着嘴,嘴角是止不住的满意微笑。
嫁得好,她这次当然是嫁得好。
不说李闻洵日后要高飞成宰相,给她请封一品诰命,就说现在,李闻洵他是一个实实在在正正常常的男人。
两辈子为人,她终于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
新婚三日,她可算过上蜜里调油,郎情妾意的日子。
这个夫君她抢得极好!
众人正打趣着,一位姨娘道,“咱们大小姐怎么还没到。”
听到此,陆含宜嘴角的笑更是挡不住,她放下帕子笃定道,“她不会来的。”
屋里的众人皆问。
“难不成叫她一个人回门呀。”陆含宜满眼都是得意好戏,“新婚第一夜程云朔就弃她找贱妾,她在侯府里连个贱妾都不如,程云朔怎会陪她回门。”
陆含宜的话叫满屋子的女人一静,全都看向她。
宁阳侯府嘴严,加上陆令筠根本没闹,程云朔新婚第一夜弃她寻妾这丑事根本没传出来。
毕竟这年头女子在婆家受了委屈,想找帮助也只能找娘家。
陆令筠只要不说不闹,陆家这边一时间很难知道她在陆府到底怎么样。
“二小姐,真的假的?”
“是令筠私下同你讲的吗?”
姨娘婶娘舅母们纷纷问道。
就连柳氏都道,“你如何知道?”
陆含宜扫了众人一眼,她如何得知,她当然知晓。
上一世,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程云朔那混账大婚当夜过来折辱她,开口便是不想娶她一辈子只爱那贱女人,气得她甩锅砸盆,与他又撕又打。
第二日吵到秦氏面前,那秦氏一样是个虚伪的老贱人。
口口声声说给她做主,连那个贱妾都不叫过来,谁家碰到这种事不得把那青楼贱婢当场打杀了去!
只给她掌家钥匙安抚她,她那时年轻还看不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是糊弄她!
给钥匙不给人,办点事都要请示她,算什么重视她!
程云朔那混账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她,就宁阳侯那恶心下作的地方,她就不信能对陆令筠好了!
今日回门,她更是做好了羞辱陆令筠,看她笑话的准备。
瞧着眼前众人,陆含宜自然不可能告诉她重生那些怪力乱神的神鬼之事,她眼睛一转,“这还要多说呀,宁阳侯府那个纨绔子什么德行满京城谁不知道,宠着个青楼贱货到天上,陆令筠那个闷油瓶拿什么跟她争,我笃定她嫁过去程云朔碰都没碰她半点!在那里一点地位没有!”
陆含宜说得眉飞色舞,就在这时,柳氏屋外的大丫鬟通传,“夫人,大小姐回门来了!”
随着这声落下,正兴高采烈的陆含宜脸色一僵。
陆令筠回来了?
她还有脸回门?
面色微僵的陆含宜撇着嘴,“八成是回来告状的!”
“含宜,别说了。”
“有什么不好说,我保证她等下是哭哭啼啼进来告状的,你们就等着看吧!”
陆含宜往身后椅背一靠,目光落在门口,就等着看陆令筠等下凄惨亮相。
她旁边的柳氏不知自己女儿为何这般笃定,但说实话,她也是想看到这样的。
陆令筠不是她亲生女儿,她娘死的早,后面又是跟着老夫人过,老夫人过世后就独立建院,打小就跟她不熟不亲,若不是她一惯乖顺谨慎,从不惹事找事,她早就磋磨她去了。
这次两女同时被议亲,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把宁阳侯府那么好的亲事给出去,生怕陆令筠过得比陆含宜好,可要是真跟自己女儿说得那般。
嫁过去遭那般罪,那她嫁了倒也算给自己女儿挡灾!
她过得越不好,她心理就越平衡。
不由的,她眼里也带上几分准备看好戏的期待,满屋子的姨娘姑母舅母们也都纷纷揶揄疑惑的看向门口。
这时,门开了。
头戴彩云冠,身披浮光锦的陆令筠带着丫鬟仆从从屋外进来。
上午明亮的阳光一照,眼前人如同缀着云霞光彩下凡的仙贵,瞬间看得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好半晌,才有一位姨娘开口,“这,这是令筠?”
陆令筠看了一眼说话的姨娘,是她爹后院的孟姨娘,当初她嫁人背她出府的就是孟姨娘的庶子。
“这才几日,姨娘就不认得了吗?”陆令筠巧笑着。
屋里人瞬间活泛开了。
“真真是认不得了!”
“如今这通身气派,我们都不敢认了!”
“谁说不是呢!令筠你刚刚进来那一下,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上仙人或是宫里头的大贵人!”
“我也是这种感觉,那通身气派我也就在王侯公爵里瞧见过!
“怪不得说公侯府养人呢!你们看令筠这才嫁出去几天,回来就跟我们彻底不一样了!”
陆家的亲戚连襟里全都是差不多同等级的清流小世家,甚至老家里算一算,还有地里刨食的穷亲戚。
所有人里,就陆令筠嫁得最高最好。
嫁进了侯府。
实实在在的勋贵氏族,和她们拉出了天堑差距。
一群人恭维着陆令筠,坐在上面的陆含宜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直了,她手绞着帕子,她娘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陆令筠这时款步上前,“请母亲安。”
柳氏连忙起身,一脸亲热样拉着她往榻上坐,“筠儿你就是多礼,快快上前,给母亲好好看看。”
陆令筠跟着上前。
主坐是一张长榻,陆含宜已经坐在了右侧,柳氏拉着陆令筠坐左边。
全程,陆含宜死死盯着她身上的浮光锦和彩云冠。
“你哪来的浮光锦和彩云冠!”
“婆母赠的。”
陆令筠说得风轻云淡,陆含宜眼底的嫉妒都要烧到头顶了。
上一世她在侯府待了十几年,也见过秦氏这两件压箱底的宝贝。
她第一次见着这两件时就喜欢得不得了,可秦氏从未把这个送给过她。
哪怕好几次她旁敲侧击的想要,秦氏都没松口。
她怎么就一进门给了陆令筠!
凭什么凭什么!
这简直要气死她了!
这时,柳氏的嬷嬷又在柳氏耳边耳语几句,柳氏错愕片刻,转头便惊喜的看向陆令筠,“筠儿,听说你那婆母已经让你掌家了?”
陆令筠在侯府,消息不便回来,她这一回来,很快,消息就从陆令筠身边的丫鬟那儿传了过来。
陆令筠面上没有半分异样,淡淡扫着自己带回来的春杏春禾还有霜红三人一眼,“是呀,婆母宽厚,爱重我,叫我先学着管家。”
她话落下,满屋子再度响起恭维。
“哎呦!咱们令筠真是嫁了个好人家啊!”
“谁说不是呢!新媳妇刚进门,婆母就把管家重任交托,这得是多好的人家啊!”
“到底是侯府,豪门大户做事就是不一般!”
“也得是咱们令筠能干,换一般人有几个能撑得住!”
恭维声此起彼伏,一道嫉妒的冷哼再度响起,“得了吧。”
陆令筠抿了口茶,淡然问着。
“都是自己人,大姐姐不用打肿脸充胖子,在侯府受了委屈就说,大家又不会笑话你。”陆含宜阴阳怪气。
“妹妹何出此言?”
“谁不知道程云朔从青楼娶了一个妓子回去,宠得无法无天,大姐姐该不会说不知道这号人吧!”陆含宜一副看戏的看着陆令筠。
她还能有瞒得过她的?
上辈子,她可是被邢代容那个贱人气死。
如今风水轮流转,陆令筠尝到了她上辈子的委屈和憋屈,真是想想都要笑死她了。
陆令筠还想在她面前装,在她面前演,她是不知道她可是重生的!
根本没有人能在她面前瞒过去!
这次不好好的笑话她,把她往泥里踩,她都是白来!
果然,满屋子的人都换了一副眼神看向陆令筠。
“筠儿,你嫁过去还是受委屈了吧!”
“之前就听闻过宁阳侯世子偏宠小妾的事儿,听说把老侯爷夫人都气病过。”
“看来豪门大户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嫁娶还是门当户对得好。”
“令筠你又是个不争的,在家脾气就是最好,到了那儿少不得受气,若是有委屈一定同我们讲,婶娘舅娘们铁定给你讨个公道!”
屋里的女人们纷纷道。
表情有同情有看热闹,这世上有几个真心盼着人家过得好,比起看陆令筠过得好,能看到嫁进豪门一地鸡毛更叫她们来兴趣。
“对对对,你只管说出来,你娘家人可都在呢!”
“咱们比不得侯府也不能叫他们这般欺负我们家姑娘!”
陆令筠一一扫过众人表情,她唇角微勾,“一个小妾而已,哪有那么夸张,各位婶婶舅娘后宅里哪个少了小妾。”
她风轻云淡的一句立马把要传起来的八卦压住。
做好当家主母的第三件事,口要严,不轻易同人诉苦。
若是有真心爱护自己的家人,过得不好,倒是可以找些帮助,可要是分不清人,只图一时诉说委屈的痛快,沸沸扬扬的家丑最终只会反噬在自己身上。
落得自己狼狈凄凉,只叫一群人笑话。
陆令筠心里门清,她根本没有真心娘家,倒是少不得一群看热闹借机行事的小人。
尤其是陆含宜。
她又骄傲又蠢,还仗着自己重生,这次就是想把她踩在脚下笑话。
可惜,她得打脸了。
她把事儿浅浅淡淡盖下去,陆含宜立马揭开大底牌,乘胜追击,“你别装了,你就直说,大婚当夜,程云朔是不是弃你而去,去了小妾那儿!”
陆令筠揭开盖碗,半眯着眼睛透着茶雾笑着看她,“二妹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
正在兴头上,要扯开陆令筠遮羞布的陆含宜一顿,她又说不出来了。
“我.......”
“好了,”柳氏这时连忙打圆场,“筠儿,含宜也是关心你。”
“母亲说得对,好在是我自家妹妹说这话大家不会误会,这要是换别人,大家都以为是有人看不得我过好日子。”陆令筠笑着放下茶盏。
她这话简单又直白,在场都是人精,一下子都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点明陆含宜瞧不得她过好日子吗!
想想也是,陆含宜从一开始就说陆令筠不会回门,人家陆令筠风光无限的回来。
又一个劲说她在后宅受了气,新婚夜新郎弃她而去,可她又拿不出半点证据。
全程说来说去,不就是看不得陆令筠过得比她好吗!
当下,众人看着陆含宜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陆含宜几时受了这样的气,她嚯得站起来,“陆令筠,你少在这里装,你穿得再好说得再漂亮,我还就不信了,程云朔能陪你回门!”
这是她绝对底牌。
她百分百的坚信,陆令筠是一个回门的。
程云朔绝对不可能陪她回来!
她话音落下,只留下满目惊讶的众人。
陆含宜胸口起伏,笃定雀跃的看着,眼里都是狠狠打陆令筠脸的畅快。
一个大活人来不来绝对造不了假,程云朔又是万万不可能陪她来的。
这下,叫她再如何装!
她非得把陆令筠狠狠踩在脚下!
可让她期待中看到陆令筠慌乱的眼神不同,她看到的还是脸上挂着淡笑的陆令筠。
陆含宜忽的皱起了眉。
不,不可能吧......
就在这时,她们房门被敲响,侍女在外面通传,“两位姑爷来了。”
话音落下,满屋子的女眷纷纷起身,与此同时,屋门被推开。
一个绛紫色鎏金蜀锦袍一个湖蓝色丝袍的男子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他们穿着已有差距,湖蓝色丝袍男子的丝袍是价值不菲的江南丝,可那绛紫色锦袍男子穿的是蜀地上供级别的蜀锦,一年供入京中不过百匹,大多都进了皇宫,只有少部分留在外面。
皆是世家勋贵才能穿得上的。
来人正是程云朔和李闻洵。
陆含宜看到出现的程云朔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时耳边传来陆令筠放下茶盏的浅淡笑意,“二妹妹,你说什么呀,世子不陪我回门,我又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来。”
一时间,陆含宜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程云朔陪她回门了!
他,竟然陪陆令筠回来了!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堂内,程云朔看了一眼上座的人,冲陆令筠道。
“好。”
陆令筠款款下台,和程云朔站在一起,同柳氏行个礼。
柳氏见到这儿,反应过来,赶忙对嬷嬷道,“快快快,红包。”
她的嬷嬷慌不迭的掏出两个红包。
陆令筠冲程云朔一笑,示意他接一下,程云朔虽不是那种非常乐意,但也配合的叫他小厮接过。
来都来了,他没必要再耍些脾气。
都是双方面子罢了,陆令筠在家给他面子,他自然不会在她娘家叫她难堪。
两人一起道了句,“谢母亲。”
“好好好!”柳氏连说三个好字,讨好起身,走到程云朔面前,“世子爷过来一趟辛苦了,我们赶紧去用饭吧。”
“不了,我还有些事,得早些回去。”程云朔面上不显。
“是呀,府里事多,母亲,我们就不多留了。”陆令筠笑着,也知道程云朔做这些够了,半点不多拿乔。
“那好吧,你们父亲那儿......”
“已经打过招呼了。”
柳氏没得挽留,客套道,“以后没事可常回家坐坐,我这女儿,从小性子温吞敦厚,不懂事,世子爷日后多多包涵。”
难得的,程云朔看了陆令筠一眼,回了句,“陆......小筠很好,岳母教养得极好。”
程云朔的话让全场一静,柳氏更是欢喜得挡都挡不住。
她连连谦虚几句,一副同陆令筠母女情深,拉着陆令筠诉说,她从小母亲早亡,她教养她掏心掏肺,对她比对亲生女儿还好。
听得陆令筠都嫌烦。
她敷衍的应了几声,便跟着程云朔离开。
走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屋里。
陆含宜还傻愣愣的站在上面,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她现在的相公李闻洵叫了她好几声都回不了神。
陆令筠收回目光,轻轻一笑。
这才哪到哪儿,等得陆含宜发现她自己费尽心机嫁得相公后面根本和他走向不同,更有的她不敢相信。
因为第一步的中状元,就是她当年四处筹谋,散尽近半嫁妆,与各位翰林夫人往来送礼,还得了一点运气,买来一堆题才叫他压中的。
她要是一点不做,李闻洵哪来的状元命!
陆令筠走了之后,屋子里的女人们也都陆续散了。
大家今儿瞧着一番好戏。
至少她们知道了,陆令筠嫁豪门,确确实实嫁得不错。
有里有面,风风光光。
真不知道陆含宜是脑子抽哪里了,嫁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六品小官次子。
众人散了之后,陆含宜一口一个,“不可能,绝不可能!”
“含宜,你到底怎么了!”柳氏看向自己女儿,真觉着她像是中邪了。
“娘!陆令筠绝不可能受宠的!”
“行了,你现在也别盯着她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柳氏叹口气。
今儿陆令筠出了风头,可事情都到这一步,哪里还能后悔。
“母亲,我以后会好好待含宜的。”李闻洵道。
陆含宜这时想到了什么,“对,娘,你且等着看吧!闻洵他一定会高中!到时候我们绝对比陆令筠过得好!”
就算陆令筠现在表现得跟她上辈子有点出入,但到底侯府就是那个破烂样子,程云朔以后会跟贱妾私奔,而她以后,会跟着李闻洵一步步高升!
她真正的好日子是在李闻洵这儿!
跑不掉的!
陆含宜这笃定的语气叫李闻洵微微脸红,“我会努力的。”
“相公,我相信你一定会高中状元的!”
李闻洵的脸更红了。
明年春闱,他准备了很久了,确实有把握冲个进士,但是状元他是万万不敢想。
好在这是私下说,权当他妻子支持他。
柳氏见自己笃定的女儿,只想着,罢了罢了,再多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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