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与理的视野忽地一暗, 然后过了一秒她才借着窗外已经微薄的天光，看清同桌的脸。
“熄灯了吗？”
柊与理从来没在学校待到这么晚过，不过眼见隔壁的那幢综合教学楼也全黑了，她大概猜到了答案。
“应该是。”
昏暝的暮色里传来迹部的声音，显然她的同桌也没在教学楼待到过这么晚。
停电熄灯的意外打断了两个人的进程，不过好在提纲的讨论环节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
至少今天不算白忙活。
柊与理对此成果还算满意，然后又主动问了同桌之后有没有其他时间把提纲讨论完。
“或者我周末再出几版方案，迹部同学你太忙的话到时候看着选一个感觉合适的也行。”
其实只要同组成员的态度端正，柊与理哪怕自己多做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不介意适当照顾一下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或者能力略微不足的人。
然而这次她的提议没被采用。
因为迹部同学闻言皱了下眉说：“不是全程两个人一起做完的叫什么小组作业。”
“本大爷还没忙到需要占用你时间的地步。”
柊与理听后一愣，翠色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从那种意外感里抽身而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果断且坚决地对她说，小组作业是所有人的事，不需要她多付出些什么。
她的确不介意照顾别人，但能有人主动替自己着想的感觉也真的很好。
柊与理轻声对同桌说了句谢谢，借着并不清晰的暮色，有点轻松高兴地抿住唇角，没让自己的笑容太明显。
“那我们什么时候收尾提纲？”
高兴完，柊与理不忘初心，牢记作业。
明天就是周末了。
周六柊与理外出的安排，周日一整天她倒是很闲，就是不知道同桌周末是不是还像平时一样忙。
“都行，看你。”迹部说，“你要是想周末就讨论出来也可以线上。”
语气潇洒得仿佛他什么时候都很有空一样。
但柊与理却很担心同桌会不会过劳。
想想既然是周末，那就还是别再占用同桌的时间，让他多休息一会吧。
柊与理便提议周一放学后再继续。
反正七点半教学楼才熄灯，在那之前她们两个一定能彻底弄完提纲了。
柊与理对于自己的这番预测很有信心。
这份信心从前只来自她对自己能力的认知，现在又多了个厉害又靠谱的同桌，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从前的两倍。
而她的同桌对于这个安排同样没有意见，两个人就这么约好了下一次的集中讨论时间。
之后下楼，柊与理和迹部都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相比起之前，此时的楼道里已是一片漆黑。
但因为身边有人陪着，柊与理也没再想起那些与学校有关的都市怪谈。
打着手电，柊与理习惯性地像在家里开灯时那样，照亮自己的脚下，然后她又发现同桌会把手电的光亮往她前面的一级台阶铺一铺。
见状柊与理扭头看向同桌问：“迹部同学，你不会看不清吗？”
得到了“本大爷的夜视能力还算不错”这样又拽又得意的回答。
柊与理心说好吧，随后又听见同桌接了一句：“脑袋转回去，看路。”
她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脚下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下走。
从教室到校门口的路上，同桌还问了柊与理要不要吃晚饭，吃完可以送她回去，但柊与理拒绝了。
一是她真的不想再多欠同桌一顿饭，二则是时隔数天又让柊与理逮到了可以光明正大去便利店买零食的理由。
毕竟小川阿姨今天没来给她做饭嘛。
吃零食凑合凑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妈妈肯定不会怪她的。
“那下周再见啦迹部同学。”
“嗯，下周见。”
在校门口与同桌分别后，柊与理踩着路灯投下的一块块光亮，去了便利店又回了家。
一边看纪录片一边消灭完一袋零食后，她又检查了一遍手机。
妈妈和北条的会话栏里依旧显示的是刚才发过去的今日见闻。
没人跟柊与理聊天，于是在开始晚上的学习前，柊与理决定去社群里逛一圈，看看临近休假的周五晚上，自己的其他同学都在干嘛。
结果一进冰帝社群，柊与理就刷到了一条来自非好友同校同学的公开动态。
[有没有人知道学校论坛暗版查看回复的密码是什么！孩子想嗑糖想疯了让我进去嗑一口吧，我什么都会做的！#大哭#尖叫]
学校论坛。
柊与理上一次接触自家学校的论坛还是国中一年级，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因为“学校论坛和社群的功能好像有点重复”“不喜欢手机里的东西太多”的理由把论坛的APP给卸了。
理所当然她不知道所谓的暗版是什么意思，这属于柊与理的知识盲区。
不过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多多少少会有点探索欲。
所以出于好奇，柊与理还是点进去看了一眼。
她翻了翻评论，倒也没指望会有人在这种针对性很强的求助动态里解释暗版是什么东西，只是看过同学们的回复之后更加一头雾水了。
什么叫作“查看密码就是那两位的学号”？
哪两位？
有学号的话，听起来是冰帝的学生。
所以是论坛里的同学们在讨论谁的爱情故事吗？
信息有限，柊与理的推测止步于此，她茫然地退出了动态，又往下刷了刷。
今天她依然没有再刷到那个无人问津的[A]。
而现在一想到[A]，柊与理的脑瓜又会自动联想到另一个闪闪亮亮的[A]。
说起来迹部同学的动态自己也没刷到呢。
这样想着，柊与理就从好友列表摸进了同桌的主页。
有些出于意料又有些情理之中的，她看到了一片空白。
原来同桌也是个不喜欢发动态的人。
同样难得发一次动态的柊与理对此感到了些许亲近。
事实上像在冰帝这种出入皆是少爷小姐的贵族私立学园，学生之间的氛围其实已经有了点将来名利场的感觉。
有家世、有能力、相貌上佳的人总是更容易受到同学的追捧。
而在这些追捧中，少年时期的虚荣心也容易得到满足。
啊，这一么说，柊与理又忽然想起来了一件和自己同桌有关的事情。
由于是高中一年级时发生的，距离现在已经有些年头，再加上柊与理以前也不太关心这些，听过便将它抛到了脑后。
说的是当初学校里的另一位男生，名字叫什么柊与理忘了，反正肯定也是个好看的人，因为印象里她记得这位同学的人气也挺高。
但再高也高不过迹部景吾。
这个人在冰帝的校内个人支持率常年保持着断崖式的第一，不然柊与理也不会在和他成为同桌的第一天，就那么快地反应过来迹部景吾是谁了。
那位男生当时隔空与迹部攀比人气，在社群里发了条公开的动态，承诺给所有在校园人气排行中为他投票的人发一台游戏机。
虽然冰帝的学生大多不会差一台游戏机的钱，可看热闹的哪会嫌事大呢，有人愿意花大钱哄所有人开心多好啊，纷纷为他投票。
柊与理差点也被拉着投了一票。
不过由于那个投票是在论坛进行的，而柊与理又没有论坛APP，于是拉着她开心吃瓜的北条便也没有强求，嘻嘻哈哈地跟她说等着看结果。
而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那个男生花了血本，却没赢过迹部景吾。
虽然中期他的票数有了点后来居上的气势，但最终依然以大幅落后而惨败收场，甚至没有跟迹部景吾形成两强相争的局面。
柊与理听说后瞪大了眼睛，感觉好不可思议，感叹道怎么氪金都没用。
所幸她的好友一向是校内吃瓜大王，冲浪速度比柊与理快了几光年，立刻就给她解释了为什么迹部的人气又再度领先。
“好像是网球部的人传出来的，说是迹部那小子在聊天时说什么‘本大爷这辈子就算喜欢人也只会喜欢一个’这种话，把大家都给惊到了。”
其实何止是惊到。
虽然迹部景吾这么多年表现得一直都很断情绝爱，心里只有学生会和网球部，但这根本妨碍不了大家提前羡慕将来那个会被他喜欢上的人。
“毕竟这少爷长得又好又有钱，还一向说话算话嘛。”
“对感情忠贞不渝，倒也符合他的人设？不过跟他那副看起来有点花花的样子也有点反差就是了。”
北条当时是这样为柊与理解释的，顺带还问了一句柊与理对此的看法。
可柊与理对此能有什么看法？
她甚至不记得两年前自己的回答是什么了。
或许是一句“噢”。
又或许是一句“哇”。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柊与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心里感慨到：
迹部同学，还真是个好人啊。
她衷心地希望，将来他能找到那个真心喜欢的、也真心喜欢他的人。
第23章
刷了十分钟同校同学的动态, 返回会话列表时，那里干干净净的一片，没有跳出任何的新消息。
柊与理眨了下眼睛, 手指挪开，给南野老师和机构的老师都发了自己想参加竞赛的消息。
虽然组队的人选还没完全确定, 但她从一开始便不打算真的拖到队伍成型才开始着手准备。
从现在开始她就需要新的资料和练习，哦，对, 还不能有下个月的西语考试。
想到各种死线, 必须完成的压力令柊与理感到了一点久违的烦躁。
为了调整心态她又把自己的日程本翻了出来。
将每一天需要完成的事项全部列上去以后，那种由忙碌导致的焦虑与无序的躁动这才有了消停的迹象。
而这种感觉彻底平息下来则是在柊与理重新开始学习后。
事实证明一旦开始有事做, 脑子里乱乱糟糟的杂音就会减弱许多。
复习完西语，柊与理从老师发来的历年竞赛的真题里选了一道平均分0.5的几何题出来写。
同桌邀她一起参加的这个竞赛，赛制与国际数竞类似，都是要在两天的规定时间里解出六道题目。
一道题目的满分为7分, 题目的平均得分越低意味着难度越高, 需要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越多。
等到总算理出一个大致的解题思路，在脑子里向自己宣布今天的学习到此为止，又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阵后, 柊与理这次啊摸过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机。
然后她被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吓了一跳。
因为已经零点了。
距离上次看手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通知栏在此期间堆了一堆消息提示。
柊与理懒洋洋地侧躺在沙发上打开屏幕锁，随后那些提示立刻显示出了发信人的具体信息。
在熟悉的妈妈和北条的备注中间，[迹部]这几个陌生又扎眼的字让柊与理一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写题写到把同桌昨天说给她发小狗视频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可真是对不起。
柊与理连忙打开会话, 看见同桌发来的信息有两条。
[迹部]：维修说那台手机不止是电池的问题, 今天还是没办法拿到peter小时候的照片, 抱歉
[迹部]：森见？
前一条是20:21发的。
后一条是23:04发的。
中间差不多隔了两个半小时，这就把柊与理弄得有点糊涂了。
她盯着后面那句“森见？”看了半天, 心说同桌是不是后面还有一句话忘记发出来了。
总之她按照顺序先选了那句解释说明回复。
[柊与理]：之前一直在做题，抱歉这么晚才回复！
[柊与理]：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在人添麻烦，什么时候发都可以。
[柊与理]：顺便，迹部同学你这句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话？
[迹部]：没有
[迹部]：只是看你很久没回消息
回复刚一发出，柊与理就立刻收到了来自同桌的新消息。
柊与理：“……？”
虽说周末不用上课，但眼下已经是零点了。
每天在学生会和网球部之间连轴转，做了那么多事却到了这个点还不睡……
她的这位同桌难道是铁人吗？
话说就算是铁人也会金属疲劳的吧？
[柊与理]：迹部同学你居然还没睡。
[迹部]：就要睡了。刚好看到你回的消息
[迹部]：你呢？做题忘记时间，现在又感觉太兴奋？
[柊与理]：是的。
[柊与理]：做了一道组合，平均分说是只有0.5但是感觉还行。
[迹部]：和国际数竞的0.5比起来如何？
[柊与理]：那就差得有点远了。感觉出题人还挺温柔的，n带进去只需要算到7就能摸出规律。
[柊与理]：你等等我拿题目给你看。
意识到屏幕对面的人是可以跟自己讨论问题的人，柊与理本就活蹦乱跳的脑子瞬间更加来劲。
她兴冲冲地把老师传来的题目截图发了过去。
发完又忽然想起，同桌刚刚说过他准备睡觉了。
于是柊与理又赶忙反手一个撤回。
[迹部]：？
[迹部]：还没读完题，撤回做什么？
柊与理：“……”
这个人怎么真的开始读题了啊……
果然是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吧？！
[柊与理]：因为突然想起迹部同学你说打算睡觉了。
[Hiyori]：所以睡前别看了，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你有空再讨论也可以。
[Hiyori]：哦不对已经是今天了。
[Hiyori]：总之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
一口气收到了对面发来的三条消息。
于是那只正在敲击屏幕的手顿了顿，随后删掉了那句还没发出的“只给看一半题目这种吊胃口的事才会让人睡不着”。
[迹部]：好。那等今天晚上再说吧，白天网球部还有训练。
[迹部]：你也早点休息。
[Hiyori]：好的。
[迹部]：晚安
[Hiyori]：晚安。
戳一下动一下。
但至少会动。
他盯着屏幕上最后一句回复，截了张图。
退回消息列表，[忍足]又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不过因为置顶的优先级，它依然盘踞在[Hiyori]的下方。
[忍足]：怎么样？都零点了，回你了吗？
[迹部]：回了
[忍足]：她没生气？
[迹部]：？
[迹部]：是什么让你认为她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忍足]：因为假如是我姐很久不回我消息，那就只有我惹她生气了这一个理由
[忍足]：[摊手.jpg]
[迹部]：显然你对异性的多数了解对她不适用
[忍足]：那确实
他甚至不禁腹诽道：但凡换一个好懂一点的，某人哪用得着等一个消息回复等到零点？而且还单身至今？
翌日周六，为了收快递柊与理起了个大早。
顺利签收后她飞速拆开快递，把耳机塞了进去。
之后检查过随身携带的物品，柊与理便按照之前的原定计划出了门。
她先是去了宠物咖啡厅，把店里能摸的毛茸茸都摸了个遍，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午餐，又去书店逛了逛。
下午的时候她回到冰帝附近的车站，去了那家开在车站前的理发店。
周末的客人很多，不过这种廉价理发店，通常也只有把头发推平剪短打薄的选项，所以每位客人的用时都不算长。
柊与理等了大概半小时，排在她前面的是两个男生，看起来跟老板娘很熟，一上来三个人都很热情地互相打了招呼。
柊与理听见老板娘管那两个男生叫大石和桃城，还问他怎么有一阵没来了。
然后其中那个叫大石的男生就说，前段时间网球部的训练很忙，从青春台那边过来花的时间有点多，不过他对老板娘的剃头手艺还是心心念念地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