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谢寒梅这样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谢幽兰喃喃道:“这就是社会人吗?”
情绪稳定,遇事不慌不忙,只想着解决问题。
在小镇酒店开了房间,简单安顿下来,谢寒梅的生活也很规律。
早上起床,沿着河边慢跑,路上很多晨练的人,谢寒梅谁都不认识,完全没有必要顾忌别人的眼光,想着停下来和某个认识的人打招呼,专心致志做一件事让人愉悦,跑步分泌的激素让这种快乐更上一层楼。
回去洗漱之后,拿着无人机去拍一些景色。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当地人习以为常的,就是外地人眼里的风景。
中午打包饭菜到学校,和谢幽兰一起吃饭。两个人隔着栅栏,打包盒放在中间。周围有很多学生家长这样做,只是谢寒梅探望的是老师。
“感觉我是坐牢的,你是探监的。”谢幽兰还有心情说冷笑话。
“病毒是通过飞沫传播的,这封校完全是封了个寂寞嘛~”看着被栅栏分隔两边的学生和家长,谢寒梅吐槽道。
“也不完全是因为疫情,咱们上高中的时候,不也是封闭式管理,每天都有人过得跟牛郎织女一样。当时咱妈还来送过饭,糯米粑粑和舂菜,哎呀,想想就流口水。”
“别咱们了,只有你这个老满享受了这种待遇。”老满是最小孩子的意思,谢寒梅上高中的时候,谢爸爸谢妈妈都是正忙的时候,等到谢幽兰读高中,他们才慢慢闲下来。
谢幽兰嘿嘿傻乐,吃完饭又吵着要看谢寒梅今天拍的成果。
看了好一会热,谢幽兰才道:“姐,你完全可以做个视频号啊。看你拍的这些,很漂亮啊。还有你每天跑步都不和我说,我听我们班的学生家长说了还不信,今天守在后门才看到!”
谢幽兰一脸愤愤,谢寒梅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也没瞒你呀,这也不值当说啊!还有,你们班学生家长怎么认识我的?”
“小地方,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天天晨练,人家一估计就知道你是练长跑呢。你又每天作息规律,来校门口碰见,不是很正常嘛!”谢幽兰在学校里封了一个多月,很明白这种环境下传得最快的就是八卦。
“你的嘴也是越来越甜了。”
“真的,不骗你。你是没听到那个家长说的,一脸猥琐,说有个美女天天跑步。你是不是跑十公里了?有人想跟你搭讪,跟在你后面跑,结果愣是没坚持下来。”
谢寒梅一脸迷茫:“你编段子呢?我怎么不知道。”
“千真万确!有人在路上喊你,你也不搭理是不是?该,那些神经病,看着一个女的单身,就以为等着他撩拨呢。”
“真没人叫我啊!”谢寒梅跑步都带着耳机,她在沿河的专门人行道上跑步,那里铺了木塑板,是严禁车辆开上去的,没有危险,自然不用专门分辨旁人的声音。加上这个小镇谢寒梅就只认识妹妹一个人,完全不觉得会有别人和她打招呼。
谢幽兰看着姐姐一脸茫然,没有再多说那些八卦。“对,一两个猥琐男,别搭理。还有,你晨跑的时候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啊,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跑步的时候是锻炼的高峰期,现在快春分了,天亮得越来越早,那些地方都有监控。我惜命得很,放心。”谢寒梅是有独自出门旅行经验的人,哪里会不注意这些。
小镇的民风其实很淳朴,谢幽兰说的那些猥琐男谢寒梅自觉一个都没碰上,只当是谣言处理了。
从学校回来,午休半小时,谢寒梅拿出相机,开始在县城采风。她也不往山里跑,只在县城周边,拍她眼中的美景,小镇颇具夜景,尚未拆除的新年装饰下,各有幸福的人们的笑脸。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谢幽兰终于解放,拖着行李箱从校门口冲出来。和那些好不容易放风的学生一样,乳燕投林般扎进姐姐的怀抱。
“谢老师,羞羞脸,谢老师,羞羞脸~”
周围的小学生们纷纷起哄,谢幽兰从姐姐怀里退出来,也不生气,笑眯眯从衣服兜兜里掏出一把糖:“老师回家也高兴啊。来,来,来,请你们吃糖。”
一群小孩子又围上来拿糖,周围接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看得直乐。
“学生们很舍不得你,你也喜欢他们,怎么就不当老师了呢?”走得离人群远一些,谢寒梅才问。
“我刚来的时候满心期待,觉得自己要做个好园丁,培育祖国的花朵,不过一个星期就被花朵们气焉巴了,脾气压都压不住。后来决定辞职,也过了明路,想着反正要走,就不废那功夫了,学生反而开始喜欢我了。”谢幽兰洒脱笑道:“哎呀,不想这些了。我有教师资格证,等拿到毕业证,大不了考公去。”
“别了,以我的经验来说,那不是好去处。”
“不是好去处,还这么多人去挤独木桥,不是说宇宙尽头是编制嘛~”
“你这话说的,跟人家催婚的一套逻辑。结婚好,结婚妙,要是不好,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二婚?”谢寒梅看着她,“怎么样,你想结婚吗?二婚吗?二胎吗?”
“达咩——”谢幽兰在胸前大大比了个叉,十分能屈能伸道:“姐,我错了,好不容易解脱,请我吃顿烤肉吧。”
“你错了,然后我请你吃烤肉,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谢寒梅这么说着,却熟练得去扫小黄车,两姐妹先去酒店放行李。
谢幽兰已经把需要的寄回家,价值低的断舍离,现在身边就一个24寸箱子,相当干净利落。
两人美美搓了一顿大餐,在酒店的大床上并排躺着聊天。
“明天我们去哪儿?我已经不想在这人待着了,现在就开始买票。”谢幽兰迫不及待。
“我无所谓,你先想想去哪儿吧。”
谢幽兰滑动着手机,喃喃自语道:“肯定要避开高风险区,成都现在是不能去的,那就去景点吧,九寨沟怎么样?去年的黄金周,听说人都没几个。或者去甘孜州,丁真的家乡,还有稻城亚丁,海螺沟有万年前的冰川,还有滑雪场……”
“你慢慢看,我先剪个视频。”谢寒梅看到手机上弹出消息,立刻起身去书桌前。
“剪什么、剪什么,哇哦,你的电脑好酷啊。”谢幽兰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看着闪着霓虹效果的笔记本。
“这只是开机而已……”谢寒梅满头黑线,外星人能同时满足携带方便、功能齐全两个条件。
谢寒梅坐下,打开软件、调出素材、选好BGM,开始剪今天拍的视频。
“不是你说我可以试试做视频号吗?我查了一下,还是抖音最好,已经注册了号,现在有一百多个粉丝。”
“什么名字?什么名字?我要关注一下。哎呀,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和我说啊。”谢幽兰看了一眼电脑界面的显示,手忙脚乱的去搜索。
“我也没瞒你啊。”谢寒梅不解,这还用说,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儿。
“你以前总会先和我说啊,还会说好几遍。”谢幽兰不满得嘟嘟嘴,“你现在变得好独啊,都不像以前那么软软的~”
是吗?我果然变得冷漠了,没有以前柔软了,经历的确会改变人。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寒梅也没放在心上,我们总会慢慢变成“大人”的模样。
“啊啊啊,拍得这么好,怎么粉丝才一百多!”找到账号看了,谢幽兰又在床上翻滚,“这些人真不识货,在镜头前扭来扭去都是好几十万的点赞呢!”
“少瞎扯啊,人家有人家的本事,换你,你放得开吗?豁得出去吗?”谢寒梅不理会这些小孩子才会有的愤懑,继续剪辑自己的视频。
谢幽兰安静得继续翻看,其实也不过十几条,短的十秒,长的三十秒,很快就看完了,谢幽兰却反反复复看,还抽出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等谢寒梅剪辑完,凑过去看才发现,小妹一条一条列着缺点和改进意见。
“以我被封在学校四年,每天靠段视频过日子的经验来说,你这样完全不行啊。拍得很好,光影明暗交错,很有质感,风景也漂亮,人们的笑脸也动人,可是,不行啊,这不是政府的风景宣传片,是短视频啊。”
“首先,名字就不行。寒梅,yue~这也太老土了。笑神马啊,我知道我的名字也没好到哪儿去。可是现实中能叫这个名字,网名这样取,一看就是四十岁往上的,爸妈那一辈才会取的网名。”
“还有,你这完全不吸引人的眼球啊。我和你说,现在最吃香的就几种。要么,美貌出众,不管是真美还是滤镜美。要么才华吸引人,飞檐走壁、手工制作、声音性感都是才华。要么,幽默,搞笑女和搞笑男还是很有市场的。”
“再来,旁白,旁白,你这种配轻音乐,一句解说没有。姐,你认真的吗?这么高雅,玩儿什么段视频啊。而且这些景色不震撼啊,又不是那种满屏的晚霞,飞流的瀑布,飞机俯拍的丛山峻岭,一句旁白没有,真的抓不住人眼球啊。”
“唉,其他事情,我听你的,短视频,你得听我的。”
小妹说的挺有道理。
谢寒梅点头,当场把网名改成了寒姐,顿了顿,又问道:“你呢?想和我一起拍吗?”
“我做个文案策划吧,我方圆脸,不上镜啊。”
“我也是方圆脸啊,难道亲姐妹,我还长了一张瓜子脸啊。”谢寒梅好笑,“本来就是自娱自乐,一起呗。”
“也行,那我想想,谢妹,幽妹,兰兰,兰妹,兰妹儿,对,加个儿化音,用贵州话读出来才好听呢。”谢幽兰也飞速定下了自己的名字。
“寒姐与兰妹儿!”谢寒梅把名字确定下来,马上根据谢幽兰选出的BGM,重新剪辑。
清晨,日出。
阳光透过发丝,镜头从背后绕出。
“我来郫县,只有一个目的——豆瓣酱。”
同时,响起节奏感强烈的BGM
谢寒梅和谢幽兰出镜,穿着蜀绣的刺绣羽绒褂子,一人扎着高马尾,一人披散着卷发,徜徉在大学城旁边的小吃街,专门寻找地道川菜,加入豆瓣酱制作的那种。
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来来往往的大学生,斑斓灯火中的商贩,穿着民族服饰跳舞的阿姨,捧着话筒神情陶醉的歌手,交织构成了一副人们想象中,大学城该有的样子。
随即走入一家饭店,招牌一闪而过,旁白配音响起:“土菜馆,吃的是乡土气。”重点介绍一锅土鸡汤,土鸡、菌菇、红枣都是当地特产,甚至砂锅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没有长篇累牍得介绍这些食材和工艺,只是用镜头语言表达,那黄亮油润的色泽,喝下一碗又一碗,发出的满足喟叹。
又进一家店,“江湖菜馆,要的就是大盘子大碗,麻辣鲜香。”一个成年男人才能端起的巨大盘子,食客在辣椒、花椒中寻找丝丝入味的鱼肉。
最后,两人捧着奶茶,围观帅气的男女大学生唱歌,镜头结束在红油冰淇淋上。
这些都是今天拍的镜头,当时谢幽兰只以为是随手拍照发朋友圈,也没有在意,没想到经过谢寒梅剪辑、调色、加BGM,仿佛成了什么大片一样。
谢寒梅随手把这个视频放上去,执行力杠杠滴。
第二天一早,打开手机,播放量超过五千,点赞两千,有几十条私信,粉丝也长了一千多。
“哇哦,这么多人,看来这个思路是对的。”谢幽兰很惊喜,她也是一天三条朋友圈,小红书、围脖、抖音都有账号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多粉丝。
谢寒梅拍了这么久的视频,播放量最多的两百多,点赞也从来没有破百,这个成绩相当不错。
“挺不错的,那就接着拍。”谢寒梅也很高兴,“那接下来去的地方,都由你来想文案。”
“保证完成任务。”谢幽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两姐妹踏上旅游的道路。
“今天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标。”在寒姐与兰妹儿的账号下,这个词条从头到尾都挂着,播放量、粉丝数也在慢慢上涨,平台也认为这是优质的原创内容,给了一些推广。
谢寒梅没想把这当成正经事来做,只是随手拍、随手放。但是既然做了,总希望做出个样子来。
谢幽兰想文案也越来越认真,精雕细琢,希望能一炮而红。
只是谁都没想到,她们出圈的一条视频,居然是“我来沈阳,只有一个目的——胖东来。”
下飞机,在料峭寒风中瑟瑟发抖,打车到了胖东来门口。店员看见他们拖着行李箱过来,赶忙过来接住,问:“你们是外地人吗?”
“是啊,早就听说胖东来大名鼎鼎,第一站就到这里了。”
“那老荣幸了。”店员一口东北腔,帮姐妹俩把行李放好,引他们去正门,一路介绍货品的大概摆放位置,帮他们取了推车,又给了两张宣传册。
水果有糖分提示,切开的鲜果有保质期提示,任何货品称重都先去皮,拿着推车配置放大镜看说明的老人,坐在儿童专属车里玩玩具的孩子,坐着收银的收银员。这些都是很多博主反复播出过的素材,但不知为什么,寒姐与兰妹儿的视频就是火了。
第二条与之相关的是两姐妹在门口等车和店员说话,店员对他们大老远从南方来,第一件事居然就是逛超市感到不解和荣幸。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对超市却犹如自己家一样,自豪又骄傲。
谢幽兰叹道:“感觉从他身上看到了父母那一辈,以厂为家的自豪感。”
“共和国的长子,重工业的摇篮,透过这一束光,仿佛看到那个年代,我们全心全意干工作,厂子全心全意为我们。”
两条视频一下子火出圈,播放量过亿,点赞过千万。
“今天我来XX,只有一个目的”的梗火了,很多人跟风拍摄,又更加把流量吸引过来。
谢寒梅和谢幽兰还从外地人的视角,发现老工业基地令人感慨和怀念的过去。
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之前拍摄的关于疫情防控的各地对比,突然火起来了。这个题材很不好过审,两人也只拍摄他们在每个城市做核酸、隔离的不同待遇、花费、工作人员态度。
虽然全面放开,可是各地的政策仍旧略有不同。在一切听凭自愿的前提下,故事越发精彩。
包括两姐妹当小洋人的经历,也成为一时主题。
没想到这也能火。
“现在我们的视频分成了三个系列,第一个最火的是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还是胖东来那条,带出来流量。第二个是共和国长子系列的VOLG系列,第三个是疫情防控,这个后后来居上,涨得最快,现在因为这个系列带来的粉丝都快破十万了。”谢寒梅分析她们这个账号前景,粉丝分部男女比列四六开,年龄分部也在十八至四十五岁之间,基本上消费力都是很强的。
“我好担心明早上起来,这个系列就限流或者直接不过审了。”谢幽兰捧着大脸叹息,“这可都是钱啊,我突然理解网红为什么趁流量这么不要命、没有下限了。看着涨势,让我去卧底我都干啊。”
一直以来,两人也没带货、没直播,广告都没接,只靠粉丝打赏。现在,即便只是粉丝打赏日收入都过千了,和平台分成之后的日收入。
“看政策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反正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切身感受。不靠这个系列,我们其他的视频也挺火的。”谢寒梅倒是看得开。
谢幽兰还在翻她们的往期视频做分析,“姐,你现在好自信啊,在镜头里很放得开。我就不行,开始的时候还躲镜头,现在也爱戴帽子和墨镜,镜头对着我时间长了,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还有粉丝问为什么我的镜头时间这么短,猜测我们不合。哈哈,我看着你剪的时候都要头秃了,又不能总是放慢镜头,和整体风格不搭啊。”
“嗯哼,既然知道,以后就不要躲,我剪得都要犯腱鞘炎了。”
“哎呀,道理我都懂,可是忍不住啊。所以说,演员、明星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在镜头前完全放开真的好难啊。”
“你要是介意,继续戴帽子眼睛也行,或者慢慢适应也行,说不定会让人以为,你就是走高冷路线的。”
说起来,段视频想要吸引人,还是离不开那句话: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疫情防控的各地对比就是一个空白。
随着这个系列火起来,留言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天天到处跑,病毒就是让你们这些人带来的。”
“我们XX还不够人性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