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微专门对此提议,别用火烧,用水淹,这样一来,下的雨就会成为他们的助力,让旁人确信施不空是个妖道,连老天爷都不能容忍。
但盛隆和拒绝了,表示要让施不空和兄长一样,受火刑而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似一记重锤,砸在了觅瑜的心上。
十皇子献祭天下,这一句话,在坊间流传了许久。
然而从未有人想过、问过,十皇子是如何献祭的,是怎么……去世的。
如今,她终于知道了,竟是被……活生生……
觅瑜的心灵与眸光一阵颤动。
一旁的陈至微也震撼不已,讷讷重复:“火……火刑……?”
“对。”盛隆和波澜不惊地应声,“师父可有什么高见?”
陈至微仍是讷讷:“没、没有……挺……挺适合的……”
“那就这么定了。”盛隆和道,“明日上午,火烧妖道。”
话毕,他看向觅瑜,微微一笑,温和道:“纱儿,你怎么了?”
觅瑜怔怔地凝视着他,忍不住看向通达道人。
陈至微先是一呆,接着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连忙疯狂地摇头摆手,示意,现在还不到时候,她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
盛隆和依旧注视着妻子,没有看向师长,只在口中闲闲道:“师父既想瞒着弟子,好歹装装样子,莫要像现在这般,仿佛弟子是个傻子、瞎子,行吗?”
但他对觅瑜的态度还是很温柔,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难过的心绪,他抚摸着她的脸庞,柔声安抚:“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觅瑜隐下伤怀,充满依恋地点点头,轻应:“嗯。”
徒留陈至微在一旁,气闷而不可置信,敢怒而不敢言,用口型比着“轻师重妻”、“不肖弟子”之类的话。
好在最后,盛隆和还是回归了正题,同师长商议火刑之法。
他笃定,施不空会祈雨灭火,既是为了保全自身,也是为了动摇人心。
这样正好,他可以在此基础上,再来一个转折,让群臣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他是在替天行道。
在他事先命人备好的柴火中,掺杂了一小部分浸泡过符水的桃枝,用这些桃枝点燃的火,遇风不熄,遇水不灭,成功营造出了零星火苗的景象。
锦衣卫递给他的箭矢上,也涂抹过特殊的燃料,能够最大程度地引爆火势,他再说一番冠冕堂皇之语,装作模样地以自己鲜血为祭。
如此一来,群臣便会深信,天尊听到了他的话,向世人昭告,他才是正确的一方。
——他大获全胜!
回忆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觅瑜能理解盛隆和的选择。
但她还是有些埋怨,带着心疼道:“伤口遇到雨水,本就容易引起炎症, 更不要提箭矢上还涂了别的东西, 夫君那么用力地攥着, 也不怕出事。”
“我不用力攥着,怎么一箭正中莲台?要是落在了别的地方,岂非前功尽弃?”盛隆和笑道,“再说, 有纱儿这样的神医仙子在,我害怕什么?”
觅瑜抿起小嘴,半是羞恼、半是甜蜜地娇嗔:“夫君也就哄哄我了。”
盛隆和湛湛笑着, 揽过她的腰, 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印下温热一吻:“我自然只会哄你。”
她一惊,发出担心的低呼:“你的手——”
他继续吻着, 吻过她的鼻尖、唇瓣、脖颈,逐渐向下:“小伤,不碍事。”
“那也不行,我是大夫, 夫君要听我的,十日之内不能乱动……”她挣扎着, 又不敢挣扎得太过, 害怕他的手被她伤到,“唔……”
随着盛隆和的吻越发缠绵热烈, 觅瑜的心也愈发摇摆不定,晕晕乎乎地想着, 要不,就顺从了他?
左右这会儿闲来无事,便是放纵些也没什么,更何况,他为了能一举解决问题,已经忙碌多日,不曾与她亲热过……她着实有些……
不知不觉间,觅瑜软下了腰肢。
盛隆和顺势抱起她,压着她倒在榻上,含着低哑热切的笑,在她耳边留下一连串湿润的印记,伴随着亲昵的爱语和呼唤,与她十指相缠,缱绻情切。
水意交融,潮涌不歇。觅瑜泪眼朦胧,目光被动地扫过身上人强健的躯体,从他的肩膀到胸膛,再到腰腹,然后在一处定格。
那一瞬间,她遗忘了一切,怔怔地看着,不言不语。
盛隆和察觉到她的变化,停下动作,含着宠溺与疑惑地笑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伸出手,轻轻触摸他的腰腹。
在那里,印着一个胎记。
能够分清楚……九皇子与十皇子的胎记。
觅瑜的耳边回响起皇后的泣泪——
“当初,九儿为了救弟弟,的确闯了蓬莱岛,并在之后被锦衣卫送回……瞻儿说,神妙真人换了他们的衣裳,让兄长代替他,以身献祭天下……”
“可是、可是……他身上的胎记,分明是……分明是属于九儿的!他根本没有和弟弟交换身份,他就是兄长,就是九儿啊……!”
“这么多年来,母后也仔细地思考过、回忆过,是不是记错了,记反了,其实,他的胎记是十儿的,他就是十儿……”
“而不是他……接受不了弟弟离去,接受不了自己无能,无法拯救亲人的性命,在悲愤交加之下,生出臆想,认为自己是、是……十皇子……”
“母后守着这个秘密,守了十四年,不敢表现出半分异样,生怕被他看出端倪,加重病症……左右,不管是九儿,还是十儿,都是母后的孩子……”
“但是……每每听着他发誓,要为兄长报仇,看着他以十儿的身份,假扮九儿,行走在皇城宫内……母后就感到……十分的痛心……”
“现在他更是、更是准备在众人跟前,揭露他是十皇子,而非九皇子,彻底抹杀九皇子的存在,母后真的不希望……他一直这样糊涂下去……”
“好孩子,母后求求你,帮帮他,好不好?”
“他这么喜欢你,你说的话,他一定会认真听、认真思考的……你又是大夫,能慢慢调理他的身体,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就会清醒,不糊涂了呢?”
声声悲鸣,道尽一名母亲的痛苦。
觅瑜仅仅是回想,眼前就泛起一阵酸涩,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盛隆和的神情立即一变,紧张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纱儿,纱儿——你别哭,告诉我,哪里难受?”
他迭声哄着她,抚摸她的脸庞,擦拭她的眼泪。
然而,觅瑜的眼泪却越来越多,让盛隆和的神情越发焦灼。
他心疼不已地亲吻她,动作轻柔至极,好似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他半点也不敢用力:“纱儿?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被他这样呵护地对待,觅瑜的泪流得更凶了。
她哽咽着摇头,依偎进他的怀里:“没有……没什么……纱儿只是,想起夫君从前的生活,如今,终于大仇得报……纱儿,为夫君感到高兴……”
盛隆和叹息着抱住她,唇瓣贴着她的脸颊,轻缓摩挲,带出一片温热。
“不是我不相信你,纱儿,若是寻常情况,你这样说,我便这样信了,可你现在哭得这般厉害,你叫我如何安心,如何视而不见?”
“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是你的夫君,难道你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吗?还是说,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要与我同喜共悲?”
觅瑜还是摇头:“纱儿、纱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盛隆和以指腹拭泪,温言软语地哄道:“那便慢慢想,慢慢说,不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好纱儿,别哭……”
如是一番安慰,觅瑜终于止住泪水,停下抽噎。
她红着眼眶,凝视着他,想了想,瓮声瓮气地询问:“夫君,从今往后,准备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世人?”
盛隆和温柔笑道:“什么?”似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进一步解释:“如今,外头的人都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夫君是……十皇子,而非九皇子……那,夫君在今后,准备以十皇子自居吗?”
盛隆和道:“十皇子也好,九皇子也罢,都不过是一种身份,一份称呼,无关紧要,而且以父皇目前的情况,我维持皇子身份的时日,也不会太长久。”
觅瑜知道,他在不久的将来会登基为帝,皇子身份成为过眼云烟,的确不用再思考这一问题,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
“当皇帝,也是需要名字的……”她细声道,“夫君……预备用哪个名字?”
盛隆和噙着笑,不答反问:“纱儿希望我用哪个?”
她略带嗔怪地道:“纱儿在问夫君……”
他继续笑着,回答:“纱儿希望我用哪个,我就用哪个。”
她一呆,怔怔道:“夫君此话当真?”
他的笑容不变,目光注视着她,轻松而又真挚:“自然。”
“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伴随着他低雅动听的声线,与她气息交缠,“盛瞻和与盛隆和,任凭纱儿挑选。”
“纱儿想要我是谁,我就是谁。”
觅瑜沉沦进他的欲海里,情思潮涌,心旌摇曳。
她回想起去岁冬日,她在清白观的救苦殿中,看清皇后供奉的长生牌上,写着“幼子十儿”的字样,一时大受震撼,全然不敢置信。
他怎么会是九皇子呢?他记得的、同她诉说的,一直是幼时在太乙宫的种种,如果他不是十皇子,如何会知道这些?
就算兄弟俩通过书信,讲述过各自的情况,也做不到像他这样……仿佛真真切切地作为十皇子,在太乙宫中生活过……
又或许,是皇后写错了名字?毕竟盛隆和告诉过她,念及失去的幼子,皇后的精神时有恍惚。无法接受事实,进而生出臆想的那个人,会不会是皇后?
抱着诸多疑惑,觅瑜趁着回往太乙宫的机会,请教了通达道人。
陈至微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道是,九皇子与十皇子,与寻常双生子不同,他们共享命理,一脉连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其说是双生兄弟,不如说是双体分魂。
虽说人有三魂七魄,无论失去哪一魂一魄,都无法正常生活,但是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不是普通的分魂,你有了、我便没有这种。
例如,十皇子有一魂四魄,他的体内便会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自发补充剩余的二魂三魄,而这并非他真正缺少的魂魄,只是暂时的代替。
九皇子也是同样的情况,因此,他们兄弟俩虽然缺魂少魄,却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仍然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当其中一人失去肉.体时,魂魄就会进入另外一人的身体,与之融合,成为完整的三魂七魄。
换言之,现在的盛隆和,既是他自己,也是他的兄弟。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该是一个人,只是因为某种缘故,以双生子的形式降生,最终还是会合为一体,归于正道。
觅瑜听得一阵不可思议,怀疑通达道人是在编瞎话唬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玄异之事?
但陈至微信誓旦旦地保证,事实就是这样:“为师是玄门中人,小石头也是玄门弟子,经历玄异之事,不是很正常吗?”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的身体是哥哥的,记忆却是弟弟的?”
“如果徒儿媳妇你有心,可以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一下,然后你就会发现,他不仅有弟弟的记忆,也有哥哥的。”
“只是他现在认为自己是弟弟,所以只记得弟弟的事情,等到有朝一日,他认清真相,便会把一切都记起来。”
觅瑜在盛隆和的纠缠中,心潮涌动地思考着两个字。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呢?
是皇后痛失爱子,精神恍惚,误把幼子认长子?
还是九皇子自责未能救下弟弟,在大受打击之下,生出臆症,作为弟弟而活?
抑或者如通达道人所说,他既是兄长,也是弟弟,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人,本该便是同一人,即使生来成了兄弟,也终究会合为一体?
就像他的名字,无论是盛瞻和,还是盛隆和,都是他。
“夫君……”她细声呢喃,纤柔的十指抵住他的肩膀,漫开一片娇嫩的嫣红,迎接他的缠绵与热烈,“纱儿……纱儿不想选,只想要夫君……”
“好。”盛隆和充满深情与温柔地笑应,满足了她的要求,不管是在名字方面,还是在情意方面,“我们不管它,让别人去头疼这个问题。”
他捧起她的脸庞,吻住她的唇,深切而真挚地告白。
“——我只是纱儿的夫君。”
盛隆和搂着觅瑜的肩膀,温声询问:“方才,纱儿到底为何哭泣?”
觅瑜依偎着他的胸膛, 为他的关怀感到一阵贴心, 她还以为, 经历过一番缠绵云雨,他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呢。
她软声道:“那是因为,纱儿看到夫君身上的胎记,想起你这些年过得不易, 心里感到难过,忍不住便落了泪……”
盛隆和含着笑,亲吻她的额头:“是吗?如此简单的理由, 纱儿为何之前不说, 现在才说?还是截然相反的说法, 从为我高兴,变成为我难过?”
闻言, 觅瑜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安然,因为她已经想清楚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不会逼迫她, 遂嘟唇撒娇道:“夫君不相信纱儿吗?”
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回答:“我说过,不是我不相信你, 而是我感到担心, 纱儿。你哭得那么厉害,只用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叫我怎么安心?”
他轻抚着她的脸庞,道:“纱儿到底为何而哭,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他罕见表现出的低下态度,让觅瑜颇为羞愧,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关心,嗫嚅道:“不是纱儿不想告诉夫君,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纱儿现在也已经想通了,不再纠结于那个问题,所以,夫君便不要担心了,好不好?”她巴巴地瞧着他,温言软语地央求。
盛隆和与她对视。
片刻,他微笑起来,道:“纱儿是想让我不要担心,还是不要追问?”
觅瑜心中一紧,正欲开口解释,便被他打断。
“不过,纱儿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再加为难,岂非有些不近人情?”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留下一个温暖湿热的印记。
“既如此,我便听纱儿的,且放一放,等纱儿知道该怎么说了,再告诉我。”
“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道,“下一次,若纱儿还像现在这般,只顾着自己哭泣,把我抛在一边,不愿告诉我缘由,我可就要好好问问了。”
虽是告诫之语,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却依然温柔,含满关切的情意。
觅瑜也不觉得忐忑,因为她知道,他是关心她、在乎她,才会这么说。
而且别看他现在说得严肃,等真的到了那时候,面对梨花带雨的她,他还是会举手投降,他总是拿她的眼泪没有办法。
她弯起唇角,漾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应道:“纱儿不会再哭了。”
盛隆和宠溺地笑叹:“这就是纯粹的虚言了,纱儿若是能不再泣泪伤怀,便是教我做什么都愿意,可你当真能办得到吗?”
觅瑜面上一热,既觉得被他看轻,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她就是这般娇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欢哭,需要人安慰、哄劝。
她垂下眸,半是没底气、半是不服气地小声道:“水滴石穿,总有一天,纱儿能办到的……”
盛隆和有些促狭地笑了。
“这话说得很好。”他欺身压倒她,在她耳畔哑声低笑,逸散一阵热气,“现在,便让我来见识一下,纱儿到底能坚持多久……”
觅瑜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莹嫩的脸颊泛起嫣红,随着他的举动不断加深,很快让泪水盈满眼眶,化成声声婉转的娇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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