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的余光粗粗扫过一圈,发现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往嘴里喂了些东西
有些画面更是格外恶心血腥……就在她移开目光的瞬间,桌尾忽然响起嘶吼与惨叫声。
“吼!!!”
“啊!!!”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一只面部发青的丧尸压住身边的活人,尖锐的獠牙正狠狠地咬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被袭击的异能者都来不及发动异能,就被咬破大动脉,瞪着眼睛死了个彻底。
这还没完。
咬人的丧尸抬起脑袋,地上的私人喉管嗬嗬作响,不多时也抬起脑袋。
它们俩同时锁定了下一个活人,还没扑上去,就被一道风刃割掉了脑袋。
罗鸿脸色难看地收回手:“又被感染了两个。”
都是他的人,哪怕只是五阶异能者,也痛失了几员大将。
苏酥有心试探他们被感染的程度,适时开口询问:“是怎么被感染的?”
罗鸿看了她一眼,抱臂冷脸不屑作答。
倒是丁正阳热心道:“应该是前两天清理丧尸时,不小心受了伤,病毒感染到刚才才爆发。异能者被丧尸病毒感染的概率虽小,但也不是不可能,哎,也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倒霉。”
感叹归感叹,语气却是幸灾乐祸。
罗鸿杀人般的视线立马投过来。
丁正阳才不管他,继续招呼苏酥:“周小姐,这两具尸体让其他人扔去仓库,我们继续吃!”
一如他所说,两具丧尸尸体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其他人继续据案大嚼。
苏酥一言不发。
他们给出的理由似乎很可信,但她刚才清楚地看见桌尾的那个异能者,抱着一根腿骨,正在痴迷地吸吮……还有罗鸿脱口而出的那个“又”字,显然,这群人吃了太多丧尸遗骸,纵使被感染的风险再小,长久下来也会陆续变成丧尸的同类……
一道黑影从衣襟内弹射出来。
是缩成胳膊长短的黑蛇,它盯着桌子正中央的那盘“红烧兔腿”,凶残地张开嘴,俨然是想将其整个吞进腹中。
“阿玄!”
苏酥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伸手去阻止——
“嘶!”
两颗锋利的尖牙刺入了她的虎口处,两滴鲜红的血珠从洞口冒了出来。
血腥味唤醒了某条黑蛇。
它本能地缠住那只胳膊,眯成一道直线的竖瞳在看见那两枚显眼的牙印后,顿时愣在当场。
全暗的眸子逐渐恢复幽绿色。
震惊、愧疚、心疼等诸多情绪,冲淡了所有进食的谷欠望,黑蛇惊慌地伏下脑袋,蛇信在雌性的虎口处来回舔舐,恨不得立刻就治愈这道伤口。
苏酥并没有在意那枚牙印,她第一反应是收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盘在胳膊上的小黑。
黑蛇的嘶声出现了罕见的悔意,它不停地舔舐着那两枚牙印,直到血珠越来越淡、不再浮出肌肤表面,才小心翼翼地望向雌性。
“嘶——”
它在向她道歉。
苏酥猛地将黑蛇搂回自己的怀里。
“你、你……”
她说不下去,事实十分明显地摆在眼前——阿玄也被影响了,它也以为桌子上的食物,是最正常不过的肉类!
苏酥的心快速地跳动起来。
阿玄是六阶巅峰。
能够影响到它的,只会是七阶的人……亦或是丧尸。
那只潜藏于S市、被在座众人联手围剿“致死”的七阶丧尸!
苏酥猛地抬起头。
她想说点什么,不,是现在该不该说点什么?
告诉这群人——你们已经被七阶丧尸影响了,它并没有被你们杀死,而是还潜伏在S市,躲在暗处,用无人见识过的异能,戏耍愚弄每一个进来的人类,直至将其彻底变成同类。
“郭英俊。”
被叫到的郭英俊抬起头,茫然地看过来:“周小姐,有什么事吗?”
苏酥静静地盯着他,无人看见的白光悄然没入男人的身体。
“带人去把S市的丧尸潮赶到临市。”
郭英俊的眼神迷茫了几息,随即便陷入了挣扎,片刻后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去。”
七阶的异能竟然在六阶的异能者身上失效!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只丧尸的实力,比她强。
苏酥改口:“把你碗里的菜倒掉。”
这一次,郭英俊照做了。
哪怕他再馋,哪怕他眼底闪过几丝身体不受控制的惊惧,也无法抵抗她的命令。
竟然……时灵时不灵。
苏酥收回所有异能,坐在原地沉默许久。
她拉不回这群人。
甚至拉不回刚进来半天的郭英俊。
她只能猜出那只七阶丧尸的异能是属于精神系,却无法具体猜出它的具体功效,更不知从何下手。
“我吃饱了。”
苏酥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科研工会的四个六阶异能者才互相对视一眼。
“刚才那条蛇,还有六阶精神系异能……她应该就是智者想要的通缉犯?”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苏酥。”
“找时间绑了她……绑了她之后呢?我们该干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该干什么来着?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吗?可是这里简直是人类居住的天堂,怎么能走呢?
那待在这里能干什么?
享受生活……繁衍生息……
正好,这里多出了一个女人。
几个人敲定共识,便放下筷子,避开其他人的注目,悄然地追了出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酥抱住怀里的黑蛇,大步往前走。
她并不是毫无目的地。
那只七阶丧尸绝对隐藏在S市,进一步缩小范围就是中心区,再进一步缩小……很可能就是这座“皇宫”!
“阿玄,你下午是发现了什么,对吗?”
怀里的黑蛇点头:“嘶——”
但它的脑袋只点到一半,蛇嘶声也戛然而止。
苏酥不解地看着它:“怎么了?”
黑蛇莫名其妙地甩动了几下脑袋。
看着它这幅模样,苏酥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阿玄?”
黑蛇停止了甩动。
它仰起头,望向苏酥的竖瞳内,亲昵与贪恋退却,只剩下探究与怀疑。
“嘶——”
不等苏酥有所动作,黑蛇飞快地挣脱了她的怀抱,眨眼便蹿出几百米远。
“阿玄!”
苏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拔腿就往前走。
然而前方的黑蛇始终不肯停下。
心急如焚之下,她咬咬牙,强烈的白光涌向即将消失的细长黑蛇。
“阿玄,回来!”
命令失效。
黑蛇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酥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面前出现了四个追击而来的异能者,粗略一扫,都曾经在那栋偏僻老旧的旅馆里有过一面之缘。
其中最为熟悉的,是趴在房间墙壁外偷窥的影子。
苏酥冷下脸:“科研工会的走狗?滚开!”
几人的脸色当即变黑。
影子率先喊道:“抓住她!”
七阶对六阶,几乎是碾压般的存在。
澎湃的白光瞬间就控制了四人的身体。
苏酥对科研工会内的人再无留情之意。
她不管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趁几人被控制之时,抬手送出四枚锋利的钢钉。
四道破空声。
四道砸地声。
前方再无拦路之人。
但玄蟒的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见。
苏酥的脚步只顿了几秒,便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追过去。
直至抵达目的地。
她微微喘着气,仰头望着熟悉的二层小别墅。
突然,目光一凝。
在别墅的西南角,一条通体黝黑的蟒蛇正朝着一个狭窄的阳台爬去。
阳台上。
纤细的陌生身影显然已经等待许久。
它与寻常人并无两样,乍一看,除了嘴里时不时露出的獠牙之外,再无明显的丧尸特征。
这是一个美人。
或许是在S市沦陷前,住在这栋小别墅里的美人之一。
此时此刻,它盯着攀爬而上的蟒蛇,兴奋地拍手吼叫。
“吼吼吼!!!”
它甚至对已经化为半人形的蛇人张开双手。
苏酥愣怔地站在楼下。
她甚至提前一步明白了这只七阶丧尸的需求——它要玄蟒如同抱她一般,将它也高高举起。
——好玩。
——是它的。
苏酥的脑海里,甚至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可怕的念头,彷佛在无知无觉间,被强硬地灌输了。
她猛地甩头。
不,阿玄是她的同伴,乃至伴侣。
堪比白昼的光芒笼罩了狭窄的小阳台。
“阿玄,回来!”
停留在原地的玄蟒似有所觉地侧首,细软乌黑的短发搭在眉眼间,垂下来的眼眸里只剩下一半的墨绿色竖瞳。
他在看楼下的人。
只是那张邪隽的脸,那双过于凶戾的眼,彷佛只是在看一个极为陌生的人类。
苏酥颤巍巍地叫他:“阿玄……”
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七阶丧尸怒吼一声!
它摆脱了那股无形的束缚,甚至还有精力,冲着玄蟒嘶吼——
这只丧尸的舌头并没有腐烂。
它甚至能发出拟人的声音——“a xuan”
——楼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类。
——我才是她。
——你是我的。
玄蟒抬起头,他不再看向楼下。
他朝着七阶丧尸滑去,好似真的将眼前这张未曾腐烂的脸,认成了心心念念的另一张脸。
七阶丧尸得意地张开双臂。
它也要被抱着滑来滑去。
这座城市是它的,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它的!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七阶丧尸都快要等不及,它甚至主动上去,想要爬到蛇尾之上。
一柄弯刀短刃擦着七阶丧尸的脖颈,直直地插入身后的墙壁。
它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花容失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停顿的功夫,苏酥已经爬上二楼。
七阶异能早已提升了她的速度与身手,几乎是眨眼间就跳到了半蛇人的身前。
她没有回头去看他。
而是先伸手拔出自己的短刃。
短刃指向怒目而视的七阶丧尸。
苏酥没有开口。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阿玄是她的,是她的同伴,也是她的伴侣。
小小的阳台,聚集了一人、一尸以及半人半蛇。
发现自己看中的“玩具”被人类挡在后面时,七阶丧尸顾不得担忧自己的脖子,当即便愤怒地狂吼起来——
“吼!!!”
有那么一瞬间,苏酥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冲击。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杀了她!杀了这个人类!!!
这两道念头被强硬地灌输进脑海里,除此之外,还有扎根在内心深处的认知正在被动摇。
彷佛有个人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诉说:
——你不是人类,你只是一只普通的丧尸。
——这个玩具也不是你的,你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是尊贵的丧尸王的所属品,你该识趣点,从这里跳下去……彻底离开他们俩的世界!
该离开吗?
怎么可能!
苏酥猛地挣脱所有被无形施加的“束缚”,蒙蔽在大脑里的混沌被强势撕开,她重新获得了清明,背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她粗喘了几口气,目光死死地盯向站在房门口的七阶丧尸。
“我知道你的异能了。”
精神系异能又分为很多种,像苏酥在地下溶洞遇到的那只丧尸,它擅长制造幻境;像南方基地的贺恒,他擅长蛊惑人心;像科研工会的戚慧灵,她能无限放大人类的情绪……而眼前这只七阶丧尸,它的异能是——认知替换。
“你把所有进来的异能者都困在了这里,让他们认为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拥有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富物资,像圈养牲畜一样,让他们在互相争斗的过程中,逐渐沦为你的同类。”
“所有S市才一直有进无出,是因为那些人都被你控制,无知无觉地成为了丧尸。”
七阶丧尸听不懂她的话,但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类能摆脱它的控制?
眼见着七阶丧尸开始暴躁,苏酥眼眸微沉,加快脚步便冲向它。
锋利的短刃在半空划出一道残影。
七阶丧尸花容失色地退回房间,最爱惜的地毯眨眼间就被踩脏,但这会儿它顾不上这个,全部的反应都用来应对人类的攻击。
苏酥挥出一刀的同时,还在盯着它质问:“你对阿玄做了什么?你误导了他什么?”
七阶丧尸已经被追击到衣柜边。
它缩在角落里,突然就冲着外面嘶吼一声:“吼!!!!”
——救我!
——杀了她!
窸窣的滑行声闯入室内,苏酥的身体僵硬了半秒。
她听到了声音,却并不敢回头。
杀了这只七阶丧尸!只有杀了她,阿玄才会恢复正常!
否则……苏酥不敢深想,她握紧短刃,即将冲上去的前一刻,宽阔的身影闯到了她的前方。
“嘶——”
他挡住了苏酥的进攻。
苏酥仰头,死死地盯着他:“让开!”
七阶丧尸疯狂嘶吼:“吼!”
——杀了她!杀了她!
“玄蟒……”苏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们是来杀它的,你现在应该转身杀了它,亦或者离开让我杀了它!”
玄蟒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类。
在他的眼里,她是模糊的,是没有任何印象的,甚至与外面所有的丧尸模样等同。
而身后的那只七阶丧尸,却长着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见他无动于衷,苏酥厉声喊道:“小黑!!!”
熟悉的名字,让玄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七阶丧尸见状,假模假样地发出了同样的声音:“xiao hei!!!”
蛇尾开始不停地拍打着地毯,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玄蟒突然变得暴躁。
他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危险,墨绿色的竖瞳更是眯成一条线,彷佛时刻会动杀戒。
也只有此刻,真正见识到玄蟒最冷漠最无情的一面,苏酥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她曾以为他的冷面是最令人恐慌的存在,却没想到,那才是最温柔的模样。
想必这会儿,她在玄蟒的眼里,才是真正的仇敌吧。
苏酥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她直接掠过堵在前方的玄蟒,再次冲上前,然而不等她前进寸步,半截蛇尾便不由分说地圈住了她的腰——
向来温柔的力道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强硬。
她被甩了出去。
砸到了柔软的床上。
手里的短刃更是从半空坠落,被收回的蛇尾不小心拍出阳台。
清脆的金属砸地声从室外传来。
苏酥被摔懵了。
等她缓过那阵天旋地转,快速爬起来时,便看见——玄蟒已经站到了七阶丧尸的面前。
这一刻的眩晕感,比刚才被扔出去更甚。
她的伴侣,要变成这只七阶丧尸的守护者了吗?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苏酥感受到这样强烈的绝望——她几乎预料到了未来,当玄蟒的力量与异能反过来对抗她……她将毫无抵抗之力。
苏酥以为自己会落泪。
毕竟她最害怕的,便是被抛弃。
如果是被重生以来一直陪伴她守护她的玄蟒抛弃,她一直以来的信念或许会再次崩塌……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哭。
她反而睁大了眼睛,在等待预想中的未来发生。
这是必定会发生的,没有人会永远坚定地选择另一个人,不止是人类,包括兽性更强的战宠。
她能接受吗?
……她能接受。
短短的一两秒间,苏酥已经做好了所有预设——她还有机会,她可以逃走,可以卷土重来,哪怕失去了阿玄,她依旧会竭尽所能地得到七阶丧尸的晶石。
“嘶——”
半人半蛇已经游到了衣柜旁,刚才还躲成鹌鹑模样的七阶丧尸得意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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