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找到属于那只猎豹的血肉痕迹。
苏酥一愣:“那只猎豹呢?”
“嘶。”
玄蟒看向破损的金属门,已经门后残留的那滩血迹。
苏酥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它逃出去了。”
她知道那只猎豹是金属系异能,或许在它努力融化大门的时候,江宏已经因为吸收大量污垢,爆体而亡。
而它逃出去了,逃去哪了?
难不成去追戚慧灵了?
苏酥最后看了一眼血肉飞溅的实验室,逼着自己收起心底的悲恸:“你能追踪那只猎豹吗?”
玄蟒当着雌性的面,吐出猩红的蛇信。
他在感受独属于那只猎豹的气息,直到几个片刻过后,才缓缓点点头。
“嘶~”
“那我们追上去。”苏酥的声线终于不再颤抖,“她们杀了人,还想安然无恙地回去,绝不可能!”
众人开进这片沙漠都花了两三天,这才过去一天,只要追踪的速度快点,未必不能追上那两个人。
苏酥从地上捡起一串带血的车钥匙。
默哀片刻后,她扭头离开这座掩藏在黄土里的实验室,在这群建筑的后方找到了江宏掩藏起来的汽车。
车内还悬挂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结。
苏酥盯着它看了半秒,强势压下心头那股酸意。
“走吧。”
玄蟒直立起来,比整辆汽车高出不少,如今再想钻进副驾驶座,怕是蛇尾都没处放。
他默默地看着苏酥。
苏酥后知后觉:“你、你还能变回去吗?”
“嘶……”玄蟒摇摇头。
在雌性昏迷时,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短时间内怎么都变不回原形。
“那就只能坐在后面了。”
玄蟒很不满,但他这会儿也明白寻找仇敌更重要,委委屈屈地钻回后车座,过于粗长的蛇身勉强地挤在车座下方,如同奇幻传说中被强绑的美人蛇。
苏酥启动汽车,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几乎是瞬间,那双敏锐的竖瞳就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在后视镜与雌性对视上。
那股陌生感与冷冽感又来了。
但苏酥这回没有先前那么慌,她佯装平静地收回视线。
眼下找到戚慧灵和林薇然最重要。
油门一踩,越野车飞驰驶入沙漠。
一路上,靠着玄蟒的嗅觉,不断地追踪着猎豹的气息。这会儿,还得庆幸那只猎豹本身受了伤,残留的血腥味还比较浓厚。
这期间,后座新鲜出炉的蛇人一直在观察着雌性。
那截蛇尾尖尖,已经试探性地伸到前方车座,悄咪咪地圈住了那截细伶伶的脚腕。
苏酥的心还很沉重。
但她纵容了他的亲昵。
越往某个方向开,猎豹残留的气息越重,即将越过一处沙丘时,玄蟒几乎是瞬间立起身体,透过两个驾驶座的空隙,眸子冰冷地盯向沙丘后方。
苏酥瞬间警觉:“是在沙丘后面吗?”
玄蟒点点头,又摇摇头。
“嘶!”
这回苏酥没法精确地理解他的话,只有当越野车跃过沙丘时,她才明白玄蟒的意思——在沙丘的背部,最低凹陷的地方,停着一辆近乎报废的汽车。
是戚慧灵的车!
苏酥瞳孔一缩,警惕地停在不远处,观察几秒后,才发现车内空无一人。
“没人?”
她急着下车,下意识捏了捏玄蟒的蛇尾尖,想让他松开。
某条变成人也不改小心眼本性的蛇,在感受到雌性本能的亲近后,才无比乖顺地松开蛇尾。
苏酥下车,他也轻车熟路地撬开车门,不紧不慢地滑到她的身后。
“嘶~”
玄蟒率先发现了遗留在右侧车门边的大滩血迹。
苏酥走过来,凝目望了片刻,又绕着整辆车走了一圈。
她大概确定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那只猎豹追上了戚慧灵,金属系异能发动,让她的车瞬间报废,双方甚至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交战,只是不知道这血,是属于谁的。
“咦?”
苏酥的视线忽然顿在前车座位下方,那里好像滚落着什么东西。
她作势就要钻进车内捡起来。
但玄蟒的动作比她更快,灵活的蛇尾轻松穿过报废的车门,勾出一个黑乎乎的金属块,放到苏酥的手心。
她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算了,先收起来,之后再研究。
苏酥看向玄蟒:“还能追上吗?”
玄蟒靠近了那滩血迹。
轻薄优美的唇形之中,不断地吞吐着猩红的蛇信,似乎是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气息。第一次看还觉得诡异,看久了竟然开始适应。
很快,玄蟒的竖瞳锁定了某个特定的方向。
“是那里?”
“嘶!”
“上车,我们继续追。”
越野车掠过报废的车辆,再次冲向未知的远方。
这次再往前开,残留的气味越来越浓厚。
失去了交通工具的异能者,不会逃离太远,这回就连苏酥也能隐约感受到,或许就在前方了。
越野车再次跃过一处沙丘,透过灰蒙蒙的前窗,苏酥忽然看见某只正在极速往前奔跑的一个黑影。
“是那只猎豹!”
她一转方向盘,朝极速狂奔的猎豹追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负伤累累的猎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嗅闻到熟悉的气味,它终于停了下来,冲着不断开来的越野车凄厉地叫了声:“喵——”
终于!汽车停在它的面前!
看清猎豹模样的那刻,苏酥的心再次揪起。
四肢血肉模糊,毛发已然被烧光,浑身上下一片漆黑,最明显的还是那只左眼,鲜血在上面凝成乌褐色的血块,仔细看去,明显是已经瞎了!
曾经被江宏精养到近乎健美的猎豹,如今变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喵——”
猎豹站在原地的四肢都在颤抖,饶是如此,它也顽强地走向汽车主驾驶座的车窗,冲着某个方向凄厉地吼叫起来。
苏酥眼眶泛酸,此刻强忍下来:“是在那边吗?”
猎豹点点头。
“你上来吧,我带你去找她们。”
猎豹仅剩的右眼观察了苏酥片刻。
对于它的打量,苏酥不闪不避:“我会为江宏报仇。”
有了这句话,猎豹的眼角竟然渗出几丝泪光,它飞速地缩小成猫咪的模样,跃进了副驾驶座。
刚上来,它便瘫在座椅上,腹部不停地上下起伏,嘴里更是剧烈地喘气,像是早已力竭。
苏酥在它的体内也发现了不少能量污垢,若不是猎豹耗尽生命追逐仇人,怕不是撑不到现在。
她和江宏都轻了敌。
只想过科研工会一定会小心谨慎,甚至狡诈多疑,却完全没想过他们会如此狠毒,早早布下这盘局。
白光没入猎豹体内。
濒临力竭的六阶战宠终于缓过几口气,干涸的眼眶流下几滴泪,滑进血迹中无处追寻,只有滔天的恨意残留在眼底。
越野车再次开出七八公里。
副驾驶座的猎豹与后车座的玄蟒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
“喵——”
“嘶!”
这是有发现!
苏酥立马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驱车再开过一个沙丘后,视野内终于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捂住手臂,在听到身后的汽车轰鸣声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强势抓起身边人的胳膊,猛地加快速度,冲向漫无边际的沙漠。
但这注定是徒劳,异能者的速度再快,如今也跑不过拉满车速的越野车。
短短几秒,追击已经逼至身后。
看清越野车驾驶座上的女人时,戚慧灵猛地飙出一句脏话:“MD!”
她猛地看向林薇然:“你不是说你已经解决她了吗?!”
林薇然也很震惊,她是看着苏酥被关在实验室里,那只七阶丧尸也确实放了出来……危急关头,她根本来不及回应这句质问,也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拽住戚慧灵的胳膊,疯狂往前方逃窜。
可她们又能逃到哪去?
林薇然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绝望顿时涌上心头。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六阶异能者,还带着一个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累赘,若是丢下戚慧灵……可司哲还在科研工会的手里,丢下戚慧灵,她又该怎么回去交差?
为了心中的恋人,林薇然咬紧牙关,哪怕轰鸣声已经逼近身后,也没有丢下戚慧灵。
“站住——”
熟悉的喝止声响起,无形的威压降至头顶,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林薇然向前逃窜的步伐猛地停下,身体却抵抗不住惯性,狼狈地扑进沙石之中。
被拖拽的戚慧灵也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她的身边。
“喵——”
褐黑色的瘦小身影跃出车窗,在半空中猛地膨胀成正常的猎豹大小。
那只淋血的独眼盯准了戚慧灵。
是她害死了江宏。
猎豹认准了自己的仇人,它会扑上去,狠狠地咬断这个人类的脖子,让她为江宏偿命!
死亡的威胁笼罩头顶,戚慧灵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
千钧一刻之际,她挣脱了那股无形的束缚,毫不留情地拽来身侧的林薇然,让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喵!!”
扑来的猎豹失去了目标,来不及改变方向的利爪直接撕掉了林薇然后背的一整块肉!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天际,身体却依旧不受自己的控制,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拼尽全力守护的戚慧灵背叛,又被猎豹狠狠地拍飞,滚落在十几米外的沙层之中,浑身上下沾满血迹与沙石,本就超过负荷的身体,此刻终于昏死过去。
猎豹没有追击林薇然,反而冲着戚慧灵发动了二次袭击。
苏酥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
只见这个只进化了智力的女人,罕见地挣脱了她已经七阶的异能,在猎豹的二次扑猎下,竟顽强地滚到另一侧……“滚!!!”
嘶哑的吼声荡出百米。
苏酥已经迈出去的步伐顿时一僵。
她的大脑神经在此刻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这两天接连产生的后悔、恐惧、忐忑、愤怒以及悲伤,在此刻放至最大最强烈。
为什么她会踩进陷阱?如果再警觉一些,小黑就不会受伤。
为什么小黑化形后……对她的态度如此冰冷?他是不是并不喜欢她?只是长期以来无法开口说话,给她带来的错觉?
为什么江宏会死?如果她跟他一起进入实验室,是不是就能避开这个悲剧?
短短的半秒功夫,种种极端的思绪轮流在脑海滚动。
不行——
她的情绪没有这么极端与悲观!!!
苏酥猛地挣脱了这些负面情绪,重新回到现实,精神再次聚拢的那一刻,她瞧见戚慧灵飞速地从鞋子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黑黢黢的洞口对准了她的心脏。
“既然林薇然杀不了你,我来!”
扣动扳机前的刹那,苏酥猛地盯紧了她的眼睛:“把枪放下!”
庞大的白光再次涌向戚慧灵,已经摁在扳机上的手指顿时不听使唤的松开。
“对准自己——开枪!”
对于这个命令,戚慧灵的眼底充满挣扎。
显然,她的意识还在,还十分清醒,只是浑身上下所有动作都不听自己的使唤。
戚慧灵后悔极了!
那只七阶丧尸……竟然成了送给苏酥的大礼!
她不能死在这,还没有回去向智者邀功,怎么能死在这!
握住手枪的双手疯狂地颤抖,洞口已经对准自己,但手指却疯狂挣扎着没有摁动扳机。
“你根本不是智力系异能者。”在清醒的那刻起,苏酥便意识到戚慧灵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谎言,“你是精神系。”
是控制情绪的精神系异能。
不仅如此,她还是六阶巅峰,甚至能在自己的异能下勉强维持几分对身体的控制。
科研工会到底隐藏了多少六阶异能者!
苏酥刚升到七阶,对异能的把控还不熟练,再者说,她的异能没有任何攻击性,而身边的玄蟒与猎豹又迟迟不动,显然也是陷入了情绪攻击中。
她不再犹豫,抽出随身携带的弯刀断刃。
锋利的刀刃眨眼间冲到眼前。
戚慧灵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快跑啊!
大脑疯狂预警,身体却一动不动,意识的最后一秒,是刀刃刺入了心脏。
“呃!”
戚慧灵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苏酥,濒临死亡前,竟然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七阶……智者……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死得比我还难看……”
刀刃抽出的那刻,戚慧灵瞪着眼睛瘫倒在地。
她的情绪类异能同时失效。
在地上翻滚嘶吼的猎豹终于停歇。
那只仅剩的独眼中流下一行血泪。
如果它当时再快一点儿……如果它没有被江宏护在最外面……
“吼——”
一只猎豹竟发出了嘶吼声,它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戚慧灵的尸体旁,凶残地咬断了她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撒落沙地,又缓缓渗入沙层之下。
终于报仇雪恨的猎豹再也撑不住多日以来的奔波,一头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至于苏酥,在戚慧灵死亡的瞬间,她已经调转方向,朝着不远处昏死的林薇然走去。
说是昏死,其实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只是身体无法动弹。
林薇然死死地凝视着前方——那是戚慧灵尸体的方向。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地保护戚慧灵,而对方会在最后一刻,拉她当垫背。
“我输了。”
“苏酥,这下你高兴了吗?”
嘶哑的声音响起时,苏酥已经走到她的身侧。
血,四周全是鲜血,连同脚底所踩的沙石,也沾满了血迹。
按照这个流逝速度,再得不到治疗,林薇然很快就会死于失血过多。
“我高兴什么?”苏酥反问,“这一切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护送我南下的交易,是你们半路废弃。”
“在体育馆,是你们想趁人之危抢夺晶石。”
“在南方基地,也是你和司哲带头想置我和小黑于死地。”
“来到北方基地,又是你将我的消息透漏给科研工会,并设下陷阱。”
“冠冕堂皇这么久,林薇然,你把自己都骗了是吗?”
一人居高临下地站着,一个狼狈屈辱地趴着,林薇然纵有万般恨意,此刻连手指也无法动弹。
她被死死地趴在这片血泊之中,亲眼看着鲜血从后背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
“呵……胜者为王,你现在当然是怎么说都行。”
苏酥嘲讽地笑了笑。
她不愿再过多阐述那些陈年旧怨,一句话直戳重点:“我猜你跟科研工会做了交易。”
按照她对林薇然的了解,在危急关头都不肯丢下戚慧灵,那一定是有着更深的忌惮。
“司哲现在在科研工会,他们答应了你,可以让他恢复正常,但你必须要帮他们做事,对不对?”
林薇然死死地盯着苏酥:“你想干什么?”
苏酥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科研工会的任务不好做吧?是不是每次都会像现在一样,在刀尖上舔血?”
……是的。
很不好做。
血液流淌得太多,林薇然的心防也越加脆弱。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完成的那些任务,无一不是科研工会最难最棘手的活儿,内部人无法完成,都全丢给她。
好几次,都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到基地,避开司哲去找治愈系异能者治疗。
她的神色变化,苏酥通通看在眼里。
“没有异能不是废人,只是普通人而已。”
“但司哲宁愿看着你出生入死,也不愿意当个普通人。”
先前诸多话语,也没有让林薇然羞恼,唯有这两句话,直戳她的心窝。
她猛地嘶吼:“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他知道。”苏酥不理她,自顾自重复,“只要他意识清醒,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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