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表态,这下前朝后宫可不炸开锅了吗?
赵家孙家和陈家闹成了一锅粥,魏帝被吵得脑仁疼,干脆一挥手:“朕打算于下月十六去北围场狩猎,此事待朕回来再议吧!”
这明显是解决不了,就逃跑的架势。
淳儿旁观了这出戏,只觉得那窑姐儿可怜,摊上她父皇这种为了他所谓的大局,不顾平民百姓死活的主,有这样的皇帝,她大魏不亡才怪了!
见淳儿又在叹气,元嵩敲了下她的脑门:“淳儿你又在想什么了?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的。”
淳儿抬起头来,声音有些黯哑,她这几日嗓子不太舒服:“裕王哥哥,你觉得父皇是个好皇帝吗?”
元嵩吓了一大跳,见左右没有别人,拍了拍胸口,调整了下呼吸:“淳儿这是你该议论的事情吗?让人听到了,你小命不想要了?”
“哥哥,这里没有别人!”
“好吧!”元嵩敷衍的点了下头,想了想说:“应该是个好皇帝吧!至少群臣都这么说。”
“群臣说的不算,这天下最多的不是臣子,是百姓,
臣妹只是觉得,一个好皇帝定义的不该是臣子说了算,是百姓。父皇在意的是他自己对天下的控制欲,并不是百姓的生死,否则宇文席那种日日奸辱杀害的恶魔怎么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父皇不是不知道,是不在意。”这样的昏君离国破家亡还有多远?
“淳儿……”她一个女孩儿看得竟比他这个皇子还透彻,元嵩有些自愧不如。
“将来若襄王哥哥得了天下还好,换了其他皇子,我大魏危也!”这些话,她也只敢跟元嵩说,除了哥哥元嵩,其他人她是不敢告诉的,太大逆不道了,是可以被定死罪的。
“淳儿你,可惜不是男儿身,但答应哥哥,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许久以后,元嵩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她不一般,其实她说的很多话都是事实,就是事实才可怕啊!一想到将来可能国破家亡,他不再是皇子,而是阶下囚,元嵩就直冒冷汗。
“所以哥哥,你以后有机会多带点珠宝去城外藏起来吧!找个偏僻地方埋起来比较好,我无所谓,我是女人,可以出嫁靠丈夫。可你什么都不会,长得也不好看,要是没了权势,你拿什么生存?多存点,你说不定以后还能过富贵日子了。”淳儿说完,深意为意的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一脸的担忧。
心被扎成了蜂窝的元嵩,一脸吃惊的指着她:“淳儿你!”
所以她说了这么多国家大事,分析了那么多大道理,只是想表达一句:哥,你多在城外藏点银子吗?
“哥哥,你不用太感激我!我是你妹妹嘛!当然要为你着想了!”淳儿肯定的点点头。
元嵩下意识的点点头,等淳儿走远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银子嘛!
藏点也不错,反正他不藏也花不完。
淳儿戏弄了元嵩后,抱她着的宺宺回了紫宸宫,一回屋,桌上摆着几样礼物,淳儿问:“这些又是谁送来的?”
“这不是快秋闱了吗?宇文怀公子派人送来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弓箭。”
“拿走!”她每次看到宇文怀那假惺惺的样子就想吐。
“魏舒游公子送来了一盒特制的防蚊膏,说是加了名贵草药奇香无比。”
“本公主最讨厌浓烈的香味,快拿走!”
“魏舒烨公子送来的是几本供您消磨时间的画本子,还有一个精巧的马鞍。”
淳儿瞧着那马鞍挺顺眼的,至少魏舒晔是真心送给她的,而且从前世来看,在门阀子弟中,他算是最表面如一的真君子了:“舒晔表哥送的合我心意,他的留下,其他的退回去吧!”
“公主还有了,燕洵世子派人送来了一件金丝玉甲,是怕您在围猎的遇到什么危险吧?”采薇捡好听的说,最近就连她也有些看不懂公主了,一会说再也不理燕洵世子了,一会又是扑过去强吻的,也不知道世子这份礼是否合公主的心意?
玉甲很贵重,淳儿却是看都没看:“退回去吧!真是稀罕事,坊间传闻不是说他最近因为那个荆小六的拒绝,伤心欲绝整日醉酒吗?送本宫礼物做什么!真是讨厌!”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那个荆小六似的!
你喜欢她,你送她去啊!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送她东西搞得跟个追求者使得,怕她还不够心烦吗?
淳儿越想越气,对采薇道:“东西名贵你亲自送过去,否则万一被手下的人弄坏了,没得赔,他还没完没了怎么办!顺便替我骂他一顿,就说本宫以后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然后以后遇见本宫绕道走,否则我见一次就揍他一次!”
“是。”采薇瞧着公主生气的模样,拿不准她是真生气了,还是吃醋了,燕洵世子了?总不能骂他负心汉吧?他和公主都没开始过,该怎么骂了?这可难倒了采薇!
采薇叫人抬了那件玉甲,送到了世子府上,揣测着公主的心思道:“公主说,世子您不是正为那个荆小六伤心欲绝吗?说您很讨厌,让奴婢把东西退回来,骂你一顿。”
采薇叙述时,语气平稳淡定,燕洵却隐约从她的描述中感觉到了一丝酸气,淳儿她这是吃醋了吗?
燕洵笑起来,眉眼微微上扬,那一瞬很是灿烂:“有劳了,回头秋闱的时候,我亲自给她好了。”
关于他和荆小六的传闻,还是他当面去解释比较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燕北侯府
深夜的书房里,注定是用来聊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身材魁伟的中年男人坐于榻上,他长得很有精神,浓黑的剑眉往上挑着,很有上位者的气势,只是因为常年征战在边关,皮肤显得有些糙,此人就是叱咤一方,令柔然望而生怯的燕北候燕世城,他旁边坐着的两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是他的长子燕霆,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军官铠甲,显得勇猛有力,其实是个时好时坏的药罐子,二十一二岁看起来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那个,是他的二儿子燕啸,他是个满肚子经纶的书生。
燕世城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想到了他远在长安的小儿子燕洵,三个儿子里,老大长得最像他性子也像,老二像他的母亲斯文秀气,小儿子燕洵却是各像一半,既有他的豪气也有他母亲的温和,长得虽然没有老二好看,却也能迷倒不少小姑娘,否则也不会有淳公主背父告密这件事了。
燕世城接过二儿子递还回来的密函,往香炉里一扔,亲眼看到那张纸化为灰烬后才道:“你们觉得为父现在该如何做?”
燕霆想了想道:“三弟留在长安做人质太危险,要不我亲自去把他偷偷接回来,大不了,我们反了!”
“不可!”燕啸摇摇头,他是乌先生的关门弟子之一,深得其真传,对朝廷的各方争斗了如指掌,可谓脑中有乾坤,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却像个老先生,摇头晃脑的:“父亲,若是此时把三弟接回来,魏帝必定大怒,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不知道父亲是想就此割据称王还是打算释权止刃”
这才是当前的重点!
燕世城性格为人豪气干云,严己律己,刚正不阿,是个慷慨磊落的人。
在收到那份秘信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魏帝的好兄弟,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不必居于礼数,想说什么可以直言不讳的那种,所以之前魏帝多次召他回京,他才会因为忙不过来就三番四次的拒绝,现在想来原来魏帝元策早就对他起疑了!
从此之后,魏帝元策再也不是他的兄弟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皇帝了!
推翻魏帝,自己称帝?
他以前没想过也不敢想,其实魏帝想多了,他并不想造反,他对整个大魏江山没兴趣,只想守着他的家乡,他祖上世世代代居住着的燕北,做个威震八方的燕北候就很满足了,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喜欢后宫三千,朝廷内外尔虞我诈的生活。
但要他就此放下大权做个没有实权的闲散候爷,他也做不到,边疆有气势汹汹的柔然老将耶律檀至,与他分庭敌抗了二十多年,实战经验丰富、熟悉燕北地形。换了别的将领来,恐难守住雁北边境,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燕世城想了又想,最后叹了口气:“乌先生早有让本侯造反起义的意思,但为父并不想为祸天下,为今之计,为父唯有亲自去一趟长安向魏帝解释了,若一去不回,你们要替为父守好燕北,莫让宵小趁虚而入,有事就去找乌先生。”
“不行,魏帝若是趁此将您扣下怎么办?帝王一旦起了疑心,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听说皇上近几年年纪大了,疑心病一年比一年重,听说去年的权臣王守光造反一案就是因为魏帝的无端猜疑而被满门抄斩的,人杀了一年多了,听先生说那些公之于众的造反证据,大多是魏帝为堵住悠悠众口,而伪造的。魏帝与王守光无冤无仇尚且如此,父亲您与魏帝那可是有夺妻之仇的!”
被燕啸这么一提醒,燕世城犹如醍醐灌顶,心底发冷:“难道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吗?可我不想反他!我这辈子可以躲着他,敷衍他,就是不能反他!”
“父亲可与先生商议此事,先生是有大谋的。”他到底还年轻,有些事看不得太透。
半柱香后,被称为乌先生的乌道崖撑着伞于大雨中快步走来,大雨将他的裤子淋湿了大半。
他把衣服穿得松松垮垮,长发披肩,手里握着一柄重剑,看起来有些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