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歧玉命人关闭院门,同褚时英相视一笑,褚时英道:“恭喜良人。”
秦歧玉回:“同喜夫人。”
朝野上下也听闻老秦王去看了一遍小公子便将秦歧玉封为太孙的事,对此,他们表示,这不是应该的。
眼瞅着老秦王精力一日不如一日,今年猫冬时间更长,所有事务均交由安定君处理,而安定君又是个时不时给你病上一场的人,他们可谓是心惊胆战。
对此,他们对于立秦歧玉为储君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埋怨老秦王立晚了,就安定君那些儿子,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比得过秦歧玉的。
秦歧玉当储君,可谓是众望所归。
而秦歧玉当了储君,反而激发起了褚时英的斗志,她想打造的天府诡城,如今还是魏莱在管理,她需要亲自去一趟,坐镇诡城,让其顺利发展。
秦歧玉从不拘着褚时英,这次却一反常态的默然。
褚时英蹙眉,“我知峥儿还小,我离开他确实不妥,但我也不是去了天府诡城就不回了……”
“不是这个原因,时英。”
秦歧玉抬眸,“你可还记得前世曾大父于何时故去的?”
第八十五章 老秦王逝世
褚时英恍然, 前世,老秦王病亡于今年年末,那个寒冷刺骨的年,老秦王没能熬过去。
而后安定君为王, 公子媳与秦歧玉展开了斗争, 最终秦歧玉取得胜利, 成为了新任的秦国太子。
如今,秦歧玉比前世更早被确立为太孙,一片坦途, 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的曾大父因有意隐瞒褚鲜消息, 而多活了一年, 那他的曾大父……
凤眸张开长睫,问道:“你曾大父是因为原因故去的?”
秦歧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可惜, 老秦王前世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刺激, 他就是单纯的, “积年劳累, 身体熬不住了, 且年纪也大了。”
可不是,老秦王比褚卜还要年长, 已经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很长寿的人了。
褚时英叹息一声, 虽她与老秦王相处时间不久, 但也能感受到他身为一个王上, 那兢兢业业、体恤民生、一心为国的大无畏精神。
之前曾大父去世时,秦歧玉陪伴左右, 那这次该换她了。
她道:“那我不去天府诡城了。”
去天府诡城并没有那么着急,魏莱不愧是他们两人捡漏来的人才,按照她的设想正在稳步推进。
现在进行着城内规划设计,既要打造商贸之都,必要的商坊划分是必须的,整座城都将以商业为主。
据魏莱传来的消息,如今整座城的设计已经全部弄完,正在召人进行建造,待全部建造完毕,就是发布政令,号召四国家商人入驻的时候。
而这期间,同时还要梳理天府诡城独一份的法令。
此城种种设想,秦歧玉都已经报老秦王批示了,老秦王准他自由建设。
所以只是她自己着急,因为分割出褚商给吕雪,她的西褚商可谓元气大伤。
在陈国、吕国的商铺几乎都划给吕雪,那些都是褚鲜年轻时置办下的,所以她只剩在秦国和天府诡城的商铺了。
天府诡城将成为她下一个主盈利方,过于看重,便失了本心,连老秦王的事都给忘了。
褚时英有些愧疚,秦歧玉是如何对待她曾大父的,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以说,比她照顾得都仔细。
因而,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不如,将曾大父接家里来吧?”
如今安定君负责监国,秦歧玉负责处理政务,老秦王在咸阳王宫就只是如定海神针在东殿待着,等着安定君处理不了,来询问他的意见。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人接出来,既然前世是劳累而亡,这一世最后一段日子,不如脱离一下那种环境,彻底休息一下。
何况在家中,也不耽误政务要事,秦歧玉每日都回来,可以日日同老秦王禀告。
老秦王那么喜欢秦峥,也可以让他享受一下子孙绕膝的快乐。
秦歧玉眸子顿时就是一颤,“你可愿意?曾大父他毕竟是一国之王,他若来,麻烦事必不少。”
她丹凤眼挑起,骄矜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王上又如何,难不成在我面前的你不是了?再说,我见过的王还少了?我也是当过王后的人。”
“嗯,王后……”秦歧玉低笑着。
褚时英白了他一眼,“你到底叫不叫?”
“叫,”秦歧玉道,“多谢夫人。”
次日,在东殿处理政务的秦歧玉,当着来禀告事情的安定君的面,提出了想请老秦王住到他那的请求。
不说安定君如何大为震惊,他一直觉得老秦王一身威压,身为老秦王亲生儿子的他,都尚且不敢在老秦王面前造次,秦歧玉竟然妄想和老秦王一起生活,他怕不是脑子发昏了!
就连老秦王自己都觉得猝不及防,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堂堂一国之王,住到孙辈家算怎么回事。
秦歧玉被拒绝,并不气馁。
他先以食诱,每日提着饭菜来东殿吃,又许以孩诱,每日分享秦峥窘事,诸如撒尿尿了自己一脸,吃奶还挑食,有个奶娘的奶突然就不爱吃了。
最后在所有人离宫,老秦王寂寞孤单,颇为寂寥时,时不时折返回来,同老秦王用下晚膳,再次提出此事。
老秦王每次都挥手让他退去,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些许松动了。
当老秦王某夜突发急咳,一口痰卡在喉中吐不出,险些背过气去,还是内侍及时发现,叫了太医来,将浓痰吸走,方才呼吸通畅时。
匆匆赶来的秦歧玉跪下,“曾大父,宫中景色看了这么多年,不妨跟孙儿看看宫外人景,便跟着孙儿回家吧。”
一同被搀扶来的安定君也被吓得不清,“亲父,您若不愿去玉儿那,不如去我府上住。”
老秦王以为自己是不愿去陌生地方,哪怕那是孙儿家。
可生死之间才看透,他不愿离开这咸阳王宫,其实也是舍不下手中权利,可他老了。
他躺在榻上侧头,双眼依旧犀利,但布满浑浊,在他的视线里,他看不太清胖儿子的脸,远处跪着的秦歧玉更是出现了两个人影。
最终,他松口道:“先去住个三日。”
秦歧玉便眼角都带起笑里,看得一旁的安定君说不出的心酸。
对于日常和老秦王的相处,秦歧玉与褚时英一致觉得,就按照家人的方式来,以前他们怎么照料曾大父,如今就怎么照料老秦王。
老秦王一辈子,不缺溜须拍马,处处恭维的人,但很缺,好像不太怎么把他当回事的人。
比如说,他来到两人家,直接住进了厢房,都没特意给他挑地方。
比如说,褚时英忙着听从天府诡城回来的健汇报,无暇理会秦峥,便将抱着孩子送进他怀里,徒留他和秦峥大眼瞪小眼。
比如说,他决定不了每日自己要吃什么,他不爱吃藿菜,秦歧玉总是强迫他吃。
再比如,他震惊发现,有时秦歧玉会带一些政务回家,褚时英会帮忙批办。
老秦王:“……”
把国家大事交给一个女人!就算是玉的夫人……嗯……他翻看批办过的政务,好像确实没出什么错,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爱去藏书楼溜达,时常把里面借书看的士子搞得紧张兮兮,几次之后,他好像发现了这事的好玩,经常抱着秦峥过去,时不时吓他们一下。
然后细皮嫩肉的秦峥就被藏书楼前的荷花池里的蚊子给咬了,看着秦峥泪眼朦胧,老秦王顿时心疼又心虚。
如此,过了三日,他便又接着过了三日,三日复三日,他渐渐感受到了出来的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
南泊东吴万里船
褚时英要去褚商店铺巡视,临出门前特意去看了一下老秦王,他正闭眸躺在树下软塌休息,一个恍惚,她好似看见了曾大父。
摇摇头,她眉目清明起来,嘱咐曲注意老秦王,有事赶紧叫她回来。
就算以诚心待老秦王,也要注意度,老秦王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攻心的人,相反多少对他们带着些警惕与猜疑。
这很正常,毕竟是一国之王。
不过好在,她与秦歧玉确实没有别得心思,只是想尽自己孝心。
老秦王住在秦歧玉家中的事,到底还是被朝中大臣知晓了,他们想不知道也不行,老秦王时而微服私访,大摇大摆直接被撞见。
秦歧玉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再一次被拔高了。
日子就这么如溪流一般平缓而过,小秦峥长了嫩牙,可以吃些米糊糊了;小秦峥会爬了、会翻身了、会站着了;小秦峥会开口叫人了,第一句话说的是,“曾、曾。”
秦歧玉管老秦王叫曾祖父,小秦峥需要叫曾曾祖父,他叫不明白,便变成了,“曾曾。”
那日,老秦王正在屋中抱着小秦峥给他喂米糊糊,小秦峥一开心,踩在他大腿上拍手,而后叫了句,“曾曾。”
那一瞬间,老秦王手中的碗掉落在地,他高高举起小秦峥,“峥儿,再叫一次!”
秦峥踢着小短腿咯咯笑,“曾、曾!”
“哎!”老秦王顿时老泪纵横。
等秦歧玉归来,在屋里脱下大氅散尽身上寒气,抱起小秦峥时,老秦王斜靠在榻上道:“峥儿,你一声你亲父。”
小秦峥愉悦地看着老秦王,叫了声:“曾曾。”
“曾曾!”
老秦王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了,“你看这孩子,让他叫你,怎么总叫我。”
秦歧玉:“……”
等晚膳前褚时英回来,老秦王抱着只能喝米糊糊的秦峥哄道:“峥儿,叫你亲母。”
小秦峥吧唧嘴,“曾,曾!”
“哎!”老秦王大掌糊上小秦峥的头,“乖孙。”
褚时英:“……”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老秦王抱着他的小乖孙,顺顺利利过了冬,这一年,陈国换了王、郑王郑季姜杀了他的同胞兄弟、吕国长公主欲要扶侄子上位、秦国公子歧玉被立为太孙。
而后新的一年到来,阳光撒耀,春去秋来,小秦峥会说的话变多了,可以穿着开裆裤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了,老秦王已是强弩之末了。
他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突然吩咐内侍道:“收拾东西回宫。”
在秦歧玉府上住了近两年的老秦王,重新回到了他偌大冷清的咸阳王宫,而后于一个夜晚,悄然失去了呼吸与心跳。
内侍小心唤他:“王上,王上?”
“王上!”
秋高气爽, 阳光和煦,澄蓝天空上无一丝杂质。
浑厚浩荡的一声钟响自咸阳王宫中发出,咸阳城百姓无一人在意,只以为是每日清晨的晨钟。
可一声钟响之后, 紧接着第二道钟声响起, 而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直到敲钟九下, 钟声余音绕城为止。
九乃极数,唯有国君死去,才会用到。
众人猛然意识到老秦王崩!
无数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呆愣在原地, 更有人走到街上, 遥遥望着咸阳王宫的方向,那里有曾经带着他们老秦人一往无前的王啊。
咸阳王宫内,秦歧玉与褚时英皆身穿秦黑厚重丧礼服, 肃穆着一张脸, 红着眼眶站在东殿中。
殿内有哭嚎不止的安定君、良桦夫人、朝中重臣, 亦有静静躺在卧榻上的老秦王。
一生杀伐果断, 气势逼人的他, 今日眉目安详,穿着自己早早准备好的新衣裳, 头发光顺梳起,就连他的白眉都无一根杂乱。
他是做好了准备,坦然迎接自己死亡的。
秦歧玉挪开目光, 抬手按住自己鼻梁, 压迫眼眶不让自己落泪, 褚时英借宽袖遮挡,悄悄牵住他另一只, 无声安慰。
他们两人早就对这一日有了心理准备,尤其在老秦王回宫时,便有了预感。
冬雾独家
最后的这段日子,是老秦王一生中难能可贵的放松日子,也是秦歧玉和褚时英深入认识老秦王的日子。
感情是会随着相处时日久,而愈发浓郁的。
老秦王在临终前,会考虑到他们两人和小秦峥,而选择独自一人回宫,静默面对自己死亡。
他们自然也会对他故去,而痛心疾首。
然,他们要克制,不能太过悲痛,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国,不可一日无君,跪在榻边的安定君被四名孔武有力的内侍搀扶起来,重臣们齐声恭请其把持朝政。
他们不悲痛么,悲痛的,但老秦王崩后,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处理。
如商定老秦王之号、葬礼规格、国书中如何记载评议老秦王一生功过、新王朝会、新王国策等等等等。
所以他们甚至不能像普通百姓人家那般肆意哭泣,他们得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种种事情。
在老秦王身边、榻下,铺满厚实的冰块后,众人从东殿退出,任阳光照在自己身上,也不能驱散周身寒意。
秦歧玉捏了褚时英的手一下,低声道:“你且先回,这里有我。”
褚时英担忧地用红肿的丹凤眼看他,同样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和他起冲突,毕竟是新任国君……”
说到这,她说不下去了,“罢了,就该阻止他,理应断了,凭我们现在的能力,实在不行……”
剩下的话隐匿在空气中,两人心知肚明,不必再言说。
秦歧玉不便在此同她做出些亲昵举动,只说:“放心。”
良桦夫人正等褚时英一起归,唤道:“侬二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什么?还不快走。”
褚时英抬首看她,对她点了点头,最后说道:“你且放心大胆去做,家中还有我。”
秦歧玉颔首,褚时英款步走向良桦夫人,两人相携出宫。
这两年,随着太子府所有的成年公子均被老秦王打发出咸阳王宫,良桦夫人倒是和秦歧玉和褚时英关系缓和了起来。
她毕竟是秦歧玉名义上的嫡母,也明白未来要靠秦歧玉生存,所以权衡利弊之下,放下身段,有意交好。
谁都不想多个敌人,褚时英便也主动给个台阶,是以现下也能一起并肩而走了。
良桦夫人问道:“侬们刚才在说什么事?”
褚时英凤眸一看,她便赶紧解释道:“我是看你们神情紧张,故而一问,没别得意思。”
“夫人。”
“嗯?”
褚时英看她,“夫人可敢血谏?”
青天白日的深宫大道,一股深寒之气笼罩在良桦夫人周身,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殿中,安定君坐在曾经老秦王坐过的位置上,神情哀切,数位官员挨个上前禀告葬礼事宜。
他扶着头,疲惫道:“一应事,全按旧例执行。”
官员们退下,“喏。”
而后他又道:“亲父身边已无妃嫔,便将全部伺候过他的宫人、同亲父交好的蔡公,送下去,继续照顾和陪伴亲父吧。”
让活人跟着陪葬,此为人殉。
殿中一片静谧,秦国为何被其他国家称为蛮夷?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秦国国君实行人殉。
国君死后,其身边所有人,甚至不乏有惊艳绝绝的名士,均要跟着下葬。
这次,安定君让蔡兰和所有内侍跟着老秦王一起死。
突兀的,一道声音炸响,“儿,反对。”
秦歧玉抬眸,明明他跪坐着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偏生能让人感受到他强烈的存在。
安定君被哭懵的头僵了一下,而后暴怒,“混账!亲父最是疼你,甚至在你家住过,你怎敢反对?你可对得起亲父?你竟想要亲父一个人孤伶伶走,其心可诛!”
诛这个字,太大了,所有朝臣齐声,“请王上息怒!”
秦歧玉不避不让,继续道:“曾大父其心坚韧,可曾怕过孤单?若我们让无辜活人跟着他一起走,他才会觉得惋惜,他明明,是那样一个体恤子民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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