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兰得老秦王命,早已启程赶往郑国,对拉拢苏钰势在必得。
因而那封信,便机缘巧合落到了老秦王手中!
第三十五章 黑红大婚日
秦国咸阳王宫的西偏殿内, 整间殿唯有两个家具,一个是摆满了政务相关竹简的长案几,一个是与案几相对的极为宽大的榻。
此时榻上,正半躺着白发白须的老秦王, 他半阖着眸子, 手中还抓着一个竹简, 面带倦容,不消片刻的功夫,呼噜声响彻殿内。
与老秦王一直相伴的内侍, 蹑手蹑脚走进来, 不忍心叫醒老秦王, 谁知他刚一走近,老秦王呼噜声骤停,睁开了满是警惕的眸子, 见是他又平和下来。
“何事?”
内侍躬身将帛书呈上, “王上, 此乃蔡公门下之人送来的帛书, 说是经由褚商传递, 其看上面的封蜡乃是秦国古纹,蔡公又不在, 惟恐耽误要事,匆匆送来。”
老秦王疲惫地挥手,“念!”
内侍先是小心将帛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又用火轻烧, 确认无毒, 方才揭下蜡封,念道:“蔡公亲启:
经年一别, 玉已弱冠,玉幼时得蔡公教导,谨记恩情。
玉在郑国谨小慎微,期间种种艰难自不必赘言,为生计,玉化名苏钰,投靠至褚公门下,在褚公家中当奴仆……”
老秦王豁然睁开眼,坐直身子伸手,“将信给我。”
内侍不敢耽搁,他也被信上内容惊到了,不知该震惊秦国公子给人当奴仆一事,还是该震惊苏钰就是他们秦国的公子,快步将信展开递给老秦王。
老秦王一目十行,后又细细逐字逐句读之,“玉已讨褚公孙女褚时英欢心,现即将在郑国迎娶褚家时英,时英家产丰厚,嫁妆亦是,玉盼蔡公与玉协商回国之事。”
“哈哈哈,好!”老秦王大笑出声,赞道,“抛却公子身份,能屈能伸,抡材盛会可见文采斐然,此子是个秉性坚实,心思慎密,钟灵毓秀之人。”
“好!”
老秦王一扫困倦,整个人精神焕发,“给我上蒸肉!”
内侍险些哭出来,王终于肯吃肉了,只要肯吃东西,身体就能继续撑下去,不然王食欲不振,他们终日揣揣不安。
回首看老秦王低头去看帛书的模样,内侍在心中高兴。
王已年迈,然而太子安定君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大胖子,很难想象,一生戎马霸道无比的王,会有一个懦弱无能的太子。
关键太子的众多庶子亦无一人能担起大任,秦国后继无人啊!
如今终于有能让王称赞的公子了!
内侍端着蒸肉小心放在案几上,听老秦王说:“传蔡兰和安定君。”
王又忘记蔡公去郑国了,内侍小心提醒,老秦王吃肉的手一顿,“那就叫安定君过来,蔡兰如今到哪了?”
“应已抵达郑国。”
郑国境内,蔡兰刚一露面,就被请至了郑国王宫,面见郑王。
郑王脸色不太好看,任谁听说秦国相国出现在自己国家内,都不会有好心情。
蔡兰却是道自己已经辞任相国一职,如今只是一闲散人,这次前来郑国,是好奇抡材盛会的士子苏钰。
郑王绝不信蔡兰说辞,只得将人安置在郸阳城内,自己眼皮子底下,命众侍卫保护。
而后时不时召见蔡兰,询问他对郑国有何看法,能在秦国任相国的蔡兰,自然也是才高八斗的等闲之辈,他与郑王畅聊,引郑王折服。
恰巧这时秦国质子秦岐玉上奏,言明来郑多年,对抡材盛会的庶民士子迎娶褚时英的婚礼好奇,想出院欣赏。
蔡兰就在郑王对面,郑王不好驳回,只得应了。
实话说,若不是秦岐玉的上奏正好在蔡兰面前宣读,蔡兰都把郑国还有一秦国公子的事情给忘了。
他恍惚一瞬问道:“我国公子如今可好?”
郑王淡定自如,“自是好的。”
从其来到郑国开始,虽直接将其圈禁,但没伤其性命,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能是不好。
蔡兰并未多问,甚至没提自己想去拜访一下秦国公子,一个在异国圈养多年,已经养废的公子,他最大的价值,就是别死在郑国,以便维护秦郑两国和谐。
至于秦国的下下任储君?秦岐玉他人都在郑国,自然不在蔡兰的考核之列,比起他,蔡兰对苏钰更为在意。
得到郑王肯定,蔡兰带着郑国侍卫亲自拜访褚卜,顺便一观苏钰。
而苏钰,也就是秦岐玉,正忙着欢迎远道而来的吕秀等人。
他本意给他们安排住所到郸阳城,谁知吕秀羽扇扇得飞起,傲然道:“你家在此,我们怎好住到城里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吃不了苦?”
秦岐玉连连拱手,“这话从何说起,届时婚礼,玉还想请诸位帮玉一起破门迎娶时英。”
“这个好说!”吕秀断然道,“就凭我们几个的才能,还能被拦在门外不成,定能让你如约将新娘子牵出来。”
一路风尘仆仆刚赶到的高子圭,立刻道:“你莫不是忘了新娘子的曾大父是谁,那可是褚公,你竟敢与褚公一较高下,在下佩服。”
吕秀一时被堵住,高子圭得胜般又道:“婚礼那日,你且扔了羽扇,春寒料峭,你也不嫌冷。”
“我乐意!”
秦岐玉插入二人中间,“子圭兄,你也来了。”
高子圭拱手,“之前便说过,玉弟成婚,我必来,怎能食言。”
院子里,众士子笑谈,忽见秦岐玉神色郑重,给门口老者行了大礼,“蔡公。”
“蔡公?”
众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秦国的蔡兰?
蔡兰辅佐老秦王闯下赫赫威名,他们再不喜秦国,也得乖乖拱手叫人。
“不必多礼,”蔡公一身短打黑衣,干脆利落的说,“我就是好奇苏钰这个人,谁知进了郑国就听闻他要成婚了,恭喜恭喜。”
“谁是苏钰?”
不知谁是苏钰,你就提前恭喜?果然是秦人,也忒不拘小节了些。
秦岐玉出列,“蔡公,苏钰在此。”
他眸底满是在异国见到熟悉秦人的激动,克制着自己,又唤了一声,“蔡公。”
蔡兰上上下下打量他,倏尔叹道:“可惜可惜,你早早成婚,你若未婚,我定回去禀告王上,让你迎娶秦国公主。”
秦岐玉激动的心瞬间冷寂,神色微妙,秦国那些未婚公主,哪个不是他姐妹,蔡兰为何如此说。
待他细细问了蔡兰到来的日子,才明白自己的信送晚了,蔡兰没收到!
也罢,蔡公本人都在郑国了,收不到信对计划无碍。
三月初三,大婚。
因成婚要拜宗祠,褚家宗祠在郸阳城的褚宅,但褚时英已不再将褚宅当家,因而提前三天入住褚宅拜宗祠。
入住褚宅那夜,褚丽周来她房中,想要在成婚前和她一起睡,被她赶了回去,哭了半宿。
婚前一晚,褚时英返回祖父小院,整个小院挂满了红绸,果树上还有一串串的红灯笼发着恭贺的光,翠绿的嫩芽迎风招展,似是在欢迎她的回归。
天将亮未亮,连大公鸡都没有苏醒时,褚时英和秦岐玉已经起了,他们要为大婚做准备了。
窗户被敲了三下,褚时英打着哈欠开窗,瞧见站在窗外的秦岐玉,他也是刚起,鬓角处的头发还沾着水。
一双眸子包含着星辰万象,“时英。”
褚时英撑着窗子瞧他,未施粉黛的脸娇嫩欲滴,“嗯?”
“无事,”他唇边带着清晨珠露般清澈的笑,“来看看你,不久后我们就要成婚了。”
不管两人成婚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这一刻,褚时英觉得他对这门婚事是认真的。
他弯腰托起一个黑漆木盒,“这是嫁衣,我希望今日,时英可以穿着它。”
她接过一口应下,“好。”
他笑声有些低沉,“那我们一会儿见。”
“嗯。”
他转身而走,她亦合上窗子,摸着漆黑木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都是第二次成婚了,别那么矫情。
雄鸡的鸣叫声,彻底将黑暗的天幕撕开,三三带着喜娘和妆娘来了。
“伯英,先穿喜服再梳妆吧?不然妆怕弄花了。”
褚时英颔首,却在三三要拿起屋中木架上那黄艳的喜服时说:“穿木箱中的喜服,那是苏钰今儿早特意拿给我的。”
“啊?那这件喜服不穿了啊,真可惜,多漂亮啊。”这可是顺叔请绣娘绣了三个月才绣出来的喜服呢。
看三三对那黄色喜服爱不释手的模样,褚时英道:“喜欢啊,那送你。”
三三眼睛一下睁大了,“真的?”
“自是真的,我还能再穿一次喜服嫁人不成?”
三三半点不客气:“谢伯英!”
美滋滋的三三放下摸喜服的手,转而去开那漆黑木箱,打开一看,惊呼:“这喜服怎么是黑色的!?”
她捧着喜服不知所措站起,“伯英,这喜服是黑色的呀!成婚这么大的事,钰怎么会把喜服颜色搞错呢,他平日里穿黑色的就算了,成婚怎么也能穿黑色呢!”
褚时英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那喜服,秦岐玉乃秦国公子,成婚当然要穿秦国的颜色,秦国崇尚黑色,婚服自然也是黑的。
她道:“无妨,黑色也挺好看。”
三三拿着黑色喜服直跺脚,看着屋中同样不知所措的喜娘和妆娘,哎呀了一声,“我不要那黄色喜服了,伯英你穿,你穿完再给我。”
褚时英被她逗笑了,视线落在黑色喜服,“不必,我就穿这身。”
“过来,帮我把喜服穿上。”
三三和妆娘对视一眼,无力地上前帮褚时英穿喜服,喜娘就在一旁调节气氛,不要钱似的说吉利话。
喜服是直裾,分内外两层,十分贴身,一看就是秦岐玉特意让人给她做的。
内层是艳红色的丝绸裁成,领口袖口均用金丝勾勒出秦国特有的繁复花纹,花纹上,还镶嵌着一颗颗细密的珍珠,珍珠一般大小,圆润又有光泽。
外直裾则通体纯黑,一上身,便将内里红色的妖艳给压了下去,古朴又大气。
待三三将腰封扣上时,忍不住嘶了一声,饶是她之前不喜这黑色,此时也觉得褚时英穿上好看极了。
那腰封足有成年人两个巴掌那么宽,黑色封边,红色为底,上面勾勒出了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凤凰那黑亮的眼,用的是上好的黑色玛瑙,而它的尾巴,则是一串挂在腰封上的禁步。
禁步由大小不一的薄金片组成,上面还穿着孔雀尾羽,奢华非常。
妆娘在一旁连声赞叹,“伯英,奴家一定给你画一个和这婚服匹配的妆容来。”
褚时英便笑了,“那便劳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披散着的黑发被挽起梳成了妇人才能梳的髻,金质的一整套首饰,对钗、发簪、发冠、后压等,被一个个插进发中。
褚时英闭上眸,任妆娘在脸上涂画,外面响起热闹的锣鼓声,能听见院子内外的人高声吟诗作对,还有人当场唱起歌来。
是秦岐玉的迎亲队伍来了,新娘子与新郎官共住一个小院,新郎官将自己收拾妥当,只需出个院门,叫上暂住在隔壁的好友们来迎亲,也算是奇景了。
吕秀、高子圭为首的士子们和祖父的学生们一较高下,比起文采来。
众人互不相让,非要比个高低,险些忘记自己是在参加婚礼来着,最后还是秦岐玉将祖父的学子们说的哑口无言,连连道谢后,方进了院。
与此同时,妆娘也停下了动作,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褚时英这个美人,“好了伯英。”
美人睁眸,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前世的她,娇艳的如一朵花,等待着郑季姜的采摘。
今天的她,眸中有着对未来生活的志在必得,有着对自己绝对的掌控力,双睫眨动,眼角金粉似要展翅飞翔,想要的她会主动争取,她不会再等任何人了。
在房门外的起哄声中,她准确捕捉到了秦岐玉的那一声,“时英。”
褚时英伸手,“将刀扇给我。”
三三赶紧将扇子塞进她的手中,扇子呈刀型,上面绣了层层叠叠的繁复花朵,褚时英用刀扇遮面,房门就被喜娘和妆娘一左一右拉开了。
外面阳光刺眼,她只能透过刀扇上的薄纱看见秦岐玉亦是庄重的一身黑红喜服,头上发冠墨玉镶金。
而在她对面的秦岐玉瞧她穿了自己准备的喜服,眼底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满足与喜悦。
他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透过刀扇的缝隙,褚时英瞧见了他修长的手指,没有扭捏也没有矫情,她将自己的手滑进他的手心被他牵起。
两双手交握的那一刹那,满院子响起起哄声,纵使也有对黑衣不解的声音,也被压了下去。
秦岐玉配合着她的步伐,领着她来到了褚卜的面前,褚卜含笑看着他二人交握的手,没对两人为何会穿黑色喜服表示任何诧异。
只是感怀的看着褚时英,“时英啊,今天要嫁人了。”
褚时英觉得自己不会哭的,她毕竟都两世为人了,可是祖父一开口唤她,就忍不住眼睛一热,不争气掉下泪珠来。
晶莹的泪珠砸在黑色宽袖上,很快便隐没了,只有她身旁一直关注她情绪的秦岐玉察觉到了,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她亦回握之。
褚时英深呼吸,方才说道:“曾大父,孙女今日就要嫁人成家了,您日后可以不用操心孙女了,孙女有人照顾了。”
褚卜看向秦岐玉,视线相交,秦岐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褚卜便点头,“好,好,快走吧,莫误了吉时。”
而就在秦岐玉牵着褚时英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便用宽袖挡脸,老泪纵横。
院子外,停着一辆宽阔又异常华美的马车,车盖四角各悬挂着一串青铜铃铛,每一个上面还用红色丝线打了漂亮得结。
车身则只有四根柱子立着撑起车盖,四根柱子刷着黑漆,上面刻满了秦国花纹,被纱帘包裹。
他牵着褚时英的手,温声细语告诉她走哪一步,将人安置在其中坐下,这四根柱子不是秦岐玉为了节约成本,而让做马车的人偷工减料,而是他故意为之。
外面的人能一眼看出坐在车上的两人,他们亦能看见外面的人,这是秦国的传统。
再说马是这个时代很是昂贵的东西,而院外这马车,却是由四匹矫健的黑马拉之,足以看出秦岐玉对褚时英的看重。
两人落座后,马车便动了,乐声响起,鼓声震天,在一片叫好声中,马车稳定朝着郸阳城的方向前进。
有人疑惑问道:“苏钰和伯英不就住这个院子,现在是要去哪?”
“大概是想去城里转一圈,炫耀一下嫁妆?”
不明所以的人群纷纷将目光放在了马车后面缀着的嫁妆上,四人一抬的嫁妆箱子,沉甸甸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小到锅碗瓢盆,大到精美摆件,还有象征土地地契的一盒子金瓜子,象征店铺契约的一匣子郑大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绑着大红绸的金子!
是真的金子!
货真价实的金子!足有二十箱!!!
是谁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吕秀招呼着因秦岐玉而来的士子,“走,我们跟上,苏钰特意叮嘱过我,让跟着马车一起回城。”
众士子喜气洋洋缀在两旁,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缀在人群最后的,是秦国而来的蔡兰,没人知道他所受的震动有多大,自他瞧见秦岐玉那一身标准的秦国喜服时,他就在惊诧。
而后看见符合秦国的迎亲队伍时,更是头重脚轻,有些晕头转向。
他莫不是眼花了?但再眼花,也不至于连迎亲队伍中敲锣打鼓的人也穿得黑色都看错。
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旁,里面坐着三三和褚卜,褚卜同他道:“蔡公一起随我跟上吧。”
蔡兰上了马车,依旧没缓过神来,他看着眼底略红的褚卜,很想问上一句,为何苏钰会穿秦衣?
褚卜用平静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同样都是经历过八国之战的老人了,对各国风情一清二楚,蔡兰能看出的问题,褚卜又怎会看不出来。
在吹吹打打的声音中,马车终于要驶入了郸阳城。
马车为保持平稳,行走的并不快,有那观看了迎亲的农人,提前跑回郸阳城告诉自家亲戚出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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