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劳烦四阿哥身边的奴婢来烤羊,我自己来吧,你快去伺候四阿哥。”
敏慧看着那奴婢头发都烧焦了,眉毛更是烧没了一截,此时脸上黑一块红一块,滑稽的要命,顿时低头忍着笑意。
“乌尔衮王子,胤禛忽然想起有些公务需立即处理,您和我大哥先用膳,胤禛先告辞。”
胤禛忍着怒意决然起身,正要带年氏离开,倏然身后传来大哥一声嗤笑。
“既如此,四弟就让那奴婢在此伺候吧,既是她做的菜,旁的奴才也不知如何介绍菜肴是吧。”
“你瞧瞧这奇怪的饼子,我都不知从何下口,哦对了,我不吃葱姜蒜,不吃皮牙子,这些菜都放了些什么佐料啊?”
“四弟你且让奴才们留下伺候即可,你快去啊,怎么不走了?”大阿哥见四弟顿在原地,顿时忍不住开始煽风点火。
“四阿哥对不住,乌尔衮的妹妹方才一时失手,让您的奴婢受伤了。”
额驸乌尔衮也看出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极为谦逊朝着四阿哥道歉。
“乌尔衮放心,我四弟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年氏,主子们为你生出误会,你也不表示表示?”大阿哥边擦手,边笑着看向年氏。
“如今这有肉有酒的,却无歌舞,胤禛的奴婢最擅长跳绿腰舞,不如让她跳一段助兴吧。”
“好啊,敏慧还未曾见过何为绿腰,这舞究竟和我们草原上的舞蹈有何不同?” 敏慧跟着附和道。
“大哥,胤禛记得汗阿玛前几日交代您处理的折子,似乎您还留中不发,胤禛对折子里所说的政务有些见解,不若你我二人一道去替汗阿玛分忧可好?”
胤禛攥着手中酒盏,语气染着冷意。
“好,等看完这奴婢跳一曲再走也不迟,四弟可曾见过这奴婢跳绿腰?我和你说,她跳的那叫一个摇曳妩媚,啧啧。”
大阿哥脸上故意露出痴迷的表情,引得场间众人用探寻和讥诮的眼神,看向那张的妖媚的奴婢。
“四阿哥这奴婢还真是多才多艺啊,不仅下得厨房,还能歌擅舞,你快跳一曲,让我也涨涨见识。”敏慧身后的奴才们也开始起哄。
“大阿哥的美意乌尔衮心领了,我们还是先用膳吧。”
乌尔衮多少知道些四阿哥和那奴婢的传闻,他记得汉女若非歌舞姬,良家女子绝不能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而只能在闺房之中跳给自己的夫君一人看。
就在此时,不远处再次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年若薇抬眸看见荣宪公主一袭红衣飒飒,正朝着他们风驰电掣而来。
此时荣宪公主已然近在眼前,却仍是没有勒马的意思,竟纵马冲到膳桌前,只听一声潇潇马鸣声传来,那马儿竟前蹄腾空,意外将桌子踹翻在地。
“大家都在啊!真不好意思!方才这畜生不干人事,额驸!你带本宫的四弟和大哥下去用膳,记得用最好的食材,当本宫赔礼!”
此时跟在荣宪身侧的两头黑色猎狗冲到了散落在地的食物前,嗷嗷叫着开始争抢起来。
“小畜生!还吃个屁啊!真当自己是人啊!”荣宪满脸怒容,气的抡起马鞭,朝着那两头猎狗一顿狂扁。
待将那两条猎狗驯服的乖乖围绕在她面前之后,荣宪又面色铁青跃下马背。
“胤禛啊,本宫忽然觉得离不开年氏这奴婢了,正好本宫瞧你也不喜欢,那么今日开始,年氏就继续回到本宫身边伺候。”
“皇姐..”胤禛忍着怒意,幽幽开口。
荣宪打断面色不悦的四弟,冷笑道:“本宫是来通知你的,懂?”
荣宪说着,就重新越上马背,朝着还在被人耻笑,一脸难堪的小年糕伸出手掌。
“年糕啊。你还愣住做甚!上马!”
“奴婢遵命。”年若薇眸中含泪,伸手攥紧荣宪公主的手,被她轻轻一拽,就坐在了马背后。
她心中感慨,也只有荣宪公主,才会在任何时候护着她周全。
二人纵马疾驰片刻之后,荣宪将马儿停在一处胡杨林边,她并未下马,而是扬鞭狠狠的抽打胡杨树。
“吃吃吃,吃个屁!方才我用千里目镜都瞧见了,我都说了你和胤禛不合适。”
“你知道吗?他这几日与那刁蛮郡主走的很近,胤禛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女人对他来说,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你身上有什么?你爹只是个无用的文官,你们年氏一族五品官能凑几个?”
“他只是没机会沾更多的女人罢了,你还真以为他多喜欢你?
“年糕!今儿我已然将你堂而皇之的带回身边,你可别自己犯贱。”
“你瞧瞧方才他可曾护着你?”
“我瞧着他和敏慧眉来眼去,压根就想不起你这个人了吧。”
“公主,奴婢都听您的安排。”
年若薇有些哽咽,她如今只是个奴婢,却被公主无微不至的保护着,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让她很暖心。
说话间,苏培盛竟骑马赶来,荣宪看到苏培盛那狗东西,就想起他的狗主子,当下就跃下马背,拎着马鞭凶神恶煞,朝苏培盛走去。
“狗奴才!你上赶着来找打吗!滚!”
“哎呀哎呀,公主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就是个传话的。”
“怎么?胤禛要和敏慧成婚了吗?你如此着急来本宫面前狂吠?行啊!本宫即刻就让人准备几个花圈送去可好?”
“公主息怒,爷特意请您今晚去用晚膳呢..”
“是请本宫吗?”荣宪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自然是请您的。”苏培盛苦着脸,转头求助的看着小年糕。
“好,年糕你先回去等我,我去去就回来。”荣宪面露讥诮。
“公主啊,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见公主真不打算带上小年糕,苏培盛急的戚戚呜呜的唤了一句,噗通一声,跪在了小年糕和公主面前。
“年糕你过来~”荣宪将小年糕拽到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导。
“一会不管他做什么都别心软,你得让我好好虐虐他。”
“公主息怒,奴婢不想去。”年若薇其实心里很矛盾,她始终抱着悲观和别离的心态与四阿哥相处。
她想着能让自己和四阿哥渐渐将这份孽缘看淡,最好二人都能全身而退才好。
如今这离别的借口正好,她准备忍痛离开四阿哥。
“好好好~”
荣宪其实也不想让小年糕去遭罪,于是让苏培盛那狗奴才先滚,告诉胤禛她到日落之后再去赴约。
待到苏培盛离开之后,公主竟贴心的带她去用了午膳,二人又说了许久的体己话,公主才慢吞吞的准备更衣去找四阿哥。
年若薇才将公主送出大帐,竟看见不远处的缓坡上,站着个泪流满脸的少年,那少年正是张廷玉的小厮慕荣,此时慕荣正满眼焦急盯着她。
“年糕,那哭哭啼啼的小少年好像在寻你。”
“公主也知道那少年?”年若薇有些忐忑的套公主的话。
“不知道,莫不成是你的小相好,千里迢迢追来草原与你相会?”荣宪忍不住陶侃道。
“才不是呢,奴婢只是认识他罢了,公主您快去赴约吧,奴婢与他说会体己话。”年若薇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此时那少年竟边哭边拔腿朝她跑来,年若薇顿时吓得眼皮突突跳,急急忙忙朝着那少年冲去。
她以为少年是来寻她,为了不打扰公主,她急的拐了个弯,以为那少年会识趣的追上她的步伐。
可没想到那少年全然对她视若无睹,竟直直的冲向荣宪公主。
“慕荣,我在这,你快跟我来啊!”年若薇意识到不对劲,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去拦着慕荣。
“公主殿下,奴才是张廷玉大人的长随,大人病的厉害,怕是要不行了。”
“慕荣!你快和我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年若薇一个箭步冲上去捂着慕荣的嘴,气的将他拽起身来。
“别动!你方才说你叫什么?”荣宪此刻语气哽咽,眼眶泛红,死死盯着那小厮。
第57章
“回禀公主,奴才叫慕荣,羡慕的慕,荣华富贵的荣,奴才前些时日,才刚到公子身边伺候,公子特意赐的名。”
“住口!”
年若薇见那蠢东西竟还在喋喋不休,顿时又气又急,忍不住狠狠甩了那小厮一耳光。
“年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来了!你!你瞒得我好苦啊!”荣宪此刻眸中含泪,悲戚问道。
“快说他在何处,我要立即见到他!我要见他呜呜呜呜....”
“回公主,我们公子这些时日,都歇在四阿哥办公的大帐内。”慕荣竟话赶话的说道。
“好!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将我当成傻子戏耍,真是好啊...”
荣宪无语凝噎,悲悲切切的长叹一声,拔腿就往胤禛所在的大帐狂奔。
“公主!”年若薇疾步追着公主的身影,一路来到四阿哥平日里办差的大帐,她才踏入帐内,竟看见公主抡拳将四阿哥一拳打倒在地。
“公主!您别打了,这件事和四阿哥无关!是奴婢欺瞒您,您责罚奴婢吧!”年若薇顿时目眦欲裂,冲上前将四阿哥护在身后。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想逼死我啊,我好歹是你皇姐!爱新觉罗胤禛!”
“你是不是想逼死他!”荣宪真想乱拳将胤禛那混蛋打死,却从幔帐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很轻很轻,片刻就没了动静,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掀开幔帐,露出张廷玉清隽憔悴的面容。
“公主,是微臣自己想来的,无关他人。”
“公子您终于醒了,呜呜呜....”那小厮慕荣哭哭啼啼冲上前准备搀扶公子起身。
他才走出几步,却有一人比他更急迫,一个箭步冲到公子身前。
慕荣识趣的退到了帐门外守候。
此时年若薇悄然牵起四阿哥的手,二人无声退出了大帐。
四阿哥凝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顿时会意,面色凝重守在了帐篷外头。
年若薇将四阿哥领到二人同寝的帐篷内,心疼的踮起脚尖,替他揉着发青的脸颊。
“慕荣...是不是爷安插在张廷玉身边的人?”年若薇语气严肃,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四阿哥。
“你想多了。”
“爷,奴婢这一生只问一回,若奴婢从旁人口中得知,定...”
“是。”
胤禛眼看着年氏眸中渐渐盈满失望的眼泪,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幽幽应了一句。
“衡臣这几日郁郁寡欢,竟一病不起,心病还需心药医。”(注:张廷玉字横臣)
“奴婢不想管你们男人之间的阴谋诡谲,奴婢只想公主能平安喜乐。”
年若薇知道四阿哥生性多疑,掌控欲极强,张廷玉若要替他办事,四阿哥定会时刻掌握张廷玉的一举一动。
此时营帐外传来柴玉公公的声音:“爷,巴林王特意挑选了几名姿容绝佳的女子,分别赠与您和大阿哥。”
“那两位佳人已然按照规矩沐浴更衣,被人送来了。”
听到有人给四阿哥送女人,年若薇满眼失落看向四阿哥:“爷倒是艳福不浅啊。”
她酸溜溜的说着,气的起身疾步走到帐外。
此时两个被毯子裹紧的佳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截香肩,正被小太监抬着候在门外。
“小年糕也在啊...”柴玉有些尴尬的扯出一丝笑容,心中暗道不好,苏培盛特意提醒过,送女人来的时候,必须避开小年糕。
“柴玉公公看奴婢做什么,四阿哥想让谁侍寝与奴婢何干?奴婢只是..只是荣宪公主的奴婢。”
年若薇越说越气,忍不住泪如雨下,没想到四阿哥喜新厌旧的速度如此迅疾。
她彻底与他一刀两断这日,竟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她甚至还来不及与他好好道别。
“四阿哥,奴婢告退,珍重!”
她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气的转身寻来一匹马,漫无目的往远处的胡杨林中狂奔。
大帐内,胤禛听到年氏在无理取闹撒泼,有些失望的凝眉,可他不能心软,他要让年氏知道何为夫纲,让她知道何为顺从。
此生独宠一人,简直是离经叛道,倒反天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女人迷惑住心智,彻底陷入色令智昏的愚蠢之人。
“柴玉,更衣,让那二人进来。”
柴玉应了一声,忙不迭让奴才将那两个美人儿抬入大帐内。
此时那两个女子被放在床榻之上,胤禛更衣之后,就缓缓踱步走到那二人面前,他随意掀开其中一人的面纱,露出一张略显端方清丽的脸。
他眼前赫然出现与年氏初夜之时,她一张小脸疼的煞白,仍是忍着疼,笨拙吻他的脸。
他想起占有她那一瞬,遇到那层阻拦,让他一颗心揪得生疼。
胤禛垂眸,强迫自己收回纷乱思绪,将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个绝色佳人身上。
此时柴玉正将二人裹身的毯子除去,露出婀娜曼妙的身姿。
胤禛眸色渐深,蒙军旗的女子身材丰盈,不比年氏瘦削,每回他才碰几回,她就浑身泛红招架不住。
此时天际一阵惊雷轰鸣,紧接着一场不期而至的瓢泼夜雨,裹挟着让他莫名慌乱的潮热,让他开始心烦意乱。
她方才赌气骑马离开,似乎并没有带伞,即便她带伞,如此倾盆大雨,她定会被雨水淋湿,她身子骨娇弱,免不得大病一场。
胤禛有些恼怒的紧抿着唇,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年氏生病的憔悴容颜,还有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耳鬓厮磨的娇媚。
胤禛愈发恼怒,为何明明他想让年氏臣服,让她乖顺,为何明明他三妻四妾本就天经地义,此刻他竟觉得心口酸涩。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愈发心慌意乱,胤禛无奈伸手揉着眉心。
“柴玉,更衣。”胤禛的语气渐渐慌乱,他想起来方才年氏对他说珍重。
只有长期别离才会用如此沉重的字眼,她定又想任性回去找皇姐。
“哈?”柴玉傻眼,他才刚解开第二位美人儿裹身的毯子。
“立即将这二人送回去,就说爷尚在孝期,巴林王的美意爷心领,另,挑选两名颜色好的奴婢回赠巴林王。”
“奴才遵命。”
柴玉简直一头雾水,明明方才爷对那两个美人起了性致,为何还未享用就原封不动退回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起来小年糕方才是哭着离开的,柴玉顿时恍然大悟。
他正准备先替四阿哥穿上衣衫,可爷竟抬手夺过他手里的衣衫,自顾自穿起来,不知为何,爷似乎有些着急,连衣衫盘扣都扣错了。
眼见四阿哥撑伞骑马离开,柴玉顿时急眼了,匆匆吩咐了小太监恩普几句,就急急忙忙骑马冲入暴雨中。
胡杨林中,年若薇将眼泪藏进雨水中放声大哭,方才马儿被一阵惊雷吓得尥蹶子,无论她如何挥舞马鞭,仍是踟蹰不前。
她气的翻身下马,淋着雨独自到胡杨林中避雨。
此时她正蜷缩在一处矮林中黯然神伤,倏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四阿哥,于是边擦眼泪边转身,猝不及防间,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阴鸷苍白的俊俏脸庞。
“蠢东西,许久不见,为何每回见你都如此狼狈?”
但见策凌王子穿着一身玄色斗篷,朝她阴测测的笑着。
“奴婢只是个小奴婢而已,受了委屈还不能哭吗?”年若薇忍着害怕,强装镇定说道。
“既委屈,就跟本王子走吧。”策凌玩味说道。
“王子说笑了,奴婢是内务府登记在册之人,若凭空失踪,定会被当成逃奴处置,到时候奴婢的家人定会被连累,发配到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
“奴婢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也就罢了,又怎么能连累家人,要不您还是杀了奴婢吧!”
年若薇此时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她发现雨夜密林中有数道黑色身影攒动,三更半夜,这些人鬼鬼祟祟在附近要做什么?
“若你只是担心这件事,本王子自会替你解决。”
年若薇听到策凌这句话,刚想找借口继续推脱,却忽然眼前一亮,她顿时激动的瞪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
对啊,她怎么从未想过死遁这个办法!
只要她假死之后彻底隐姓埋名,谁都找不到她,她不但重获自由,还不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王子!奴婢愿意跟您走!”她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年若薇心中打着小算盘,今晚无论她是否同意,策凌绝对不会让她活着回去通风报信。
她虽不愿意,但只能先暂时同意策凌的建议,跟随他离开,还勉强能保住一条命。
待到策凌将她的死遁计划安排的天衣无缝之后,她再找机会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