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四阿哥说策凌的母亲沦为军妓,年若薇顿时面色煞白,她忍不住抬眸看向策凌,果然看见他面露沉痛,眸中含泪,可只是眨眼睛,策凌竟露出阴冷的笑容。
“本王子的额吉自己会找,不需你来费心,今日念在你将本王子额吉的下落告知的份上,我可饶你一命。”
“先救她!”四阿哥竟不假思索的说道。
年若薇满眼震惊看向四阿哥,没想到生死存亡之际,四阿哥竟然将生机留给她。
“不,先救他!”她斩钉截铁拒绝了四阿哥的好意。
“有趣,实在有趣~”
策凌看出这二人彼此倾心,心中不觉间涌出一丝玩味。
“不若这样吧,本王子既然答应四阿哥留一命,那你二人就猜拳决定谁生谁死,胜者生。”
听到策凌竟然用这么幼稚的办法决定生死,年若薇决定趁机故意拖延时间,等到援兵到来。
她小心翼翼凑到四阿哥耳畔,低声道:“爷,奴婢方才看见山下有八旗精锐靠近,不若我们一起出剪刀吧,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前来。”
见四阿哥点头,她清了清嗓子朝着策凌喊道:“策凌王子说话算数,那我可开始了。”
年若薇挣扎片刻,闭眼出了布,她不敢睁眼看结果,直到耳畔传来策凌忍俊不禁的嘲讽声,她绝望的睁开眼睛。
面前四阿哥攥紧的拳头正在发颤,原来他也违背了诺言,他并未出剪刀,而是出了石头。
“哈哈哈哈,忘了告诉你们,本王子素来会读唇语,四皇子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人性还真是经不起半点考验,那蠢东西让你一道出剪刀,可她却出尔反尔,自己出布,她可真是蠢啊,竟想让你活下去,而你却出了石头,你想她去死,没成想你却输了哈哈哈。”
此时年若薇满脸泪痕,失望看向四阿哥。
她忍不住哽咽道:“四阿哥,这就是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你心中从来只有你自己,你绝不会完完全全相信我,所以你出了石头,可我早就知道,知道你会如此....”
“我只想最后试试..我想试试你心里会不会有我,呵,我赢了,可好像我其实输的一败涂地....呵呵。”年若薇苦笑摇头。
生死存亡之际,她才失望发现,她和四阿哥也许曾经彼此爱过,但却从来没有至死不渝的相爱过。
她愚蠢到喜欢一个皇权至上的皇子,本就大错特错,如今也到了将丢在他身上收不回的心,亲自揉碎毁灭的时候了。
“四阿哥!这辈子我不欠你了!”她戚戚然大喊一声,毫不留恋松开了双手。
“为什么?她..明明赢了。”
策凌失神盯着那奴婢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红色身影怅然若失,此刻他丝毫没有虐杀后的快意,反而心尖传来莫名钝痛。
直到那个蠢奴婢的身影渐渐模糊,策凌将戏谑目光重新落在垂死挣扎的四阿哥身上。
“四皇子,你和我一样冷血无情,你对她不够喜欢,所以才会计较得失,否则定会不择手段得到她,这才对啊,这世间哪有什么生死与共的患难真情,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记住你的命,是那蠢东西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滚吧!”
策凌说着,正要挥动手中长鞭,守诺将那四皇子拽上来,可他还没来得及甩开鞭子,却眼睁睁看那四皇子松开了双手,转身朝着万丈深渊义无反顾坠去。
听着渐渐消失在耳畔的悲戚恫哭声,策凌手中的长鞭掉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看着那渐渐靠近的身影,喃喃道:“原是我算错人心,这二人竟情深至此,他早就知道她的小心思。才故意输给她,他也想让她活着...”
策凌怔怔看着那二人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良久之后,他忍不住苦笑摇头:“都是蠢货!”
“传令!让沿河的死士立即撤离,不必再赶尽杀绝,不得违令,否则..诛杀九族!”
策凌转身准备与亲信离开,却看见躺在地上的战马脖颈上,竟挂着一件染血的月白长袍。
他行出几步之后,正要翻身上马,却忍不住折腰将那长袍捡起来,随意披在了肩上。
历经十年磨难,他夙兴夜寐谋算了整整十年,他终于可以杀回王庭,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为此,他不惜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
年若薇张开双臂,在咧咧寒风中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湍急浑黄的河水,她想最后看一眼这让她百感交集的世界。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呼唤,她自嘲摇头,即将赴死之际,她竟听见四阿哥用温柔缱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她还真是无药可救。
可四阿哥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她转头竟真的看见四阿哥直直朝她奔赴而来。
“你疯了!!”她难以置信,愕然朝着四阿哥怒喝道。
他在此时出现,将她自以为是的付出与牺牲统统沦为了笑话。
他出现在她面前这一瞬,她再次输的一败涂地。
他用自己的命,证明了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意。也让她明白,方才他早就猜透了她的小心思,他竟舍得将生机让给她。
“怎么办啊……这辈子欠你的终是还不清了….”年若薇泪眼模糊,凝视着还在温柔笑着与她对视的四阿哥,顿时崩溃痛哭。
“你真的快把我逼疯了呜呜呜……”她捂着眼睛痛哭流涕。
此时四阿哥已然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护着,旋身间,四阿哥竟然以身为护盾,将她护在怀中,只听轰隆一声水花飞溅,二人双双跌入水中。
“咳咳咳咳咳…”
年若薇不会水,此时口鼻被冰冷刺骨的河水无孔不入的侵袭,入目都是瘆人的漆黑,身边再无四阿哥的踪影,她绝望闭眼。
四阿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抵挡了方才那几乎能致死的强大撞击。
可在这冰冷刺骨的暗河中,她竟弄丢了她的四阿哥。
年若薇顿时心如死灰,渐渐被汹涌的河水吞没了意识。
......
平沙莽莽,风头如刀面如割,胤禛只觉得头痛欲裂,后背更是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他起身那一瞬,贴身护体的软猬甲瞬间碎裂成寸,若非他身穿刀枪不入的软猬甲,此刻早就血肉寸断,沦为废人。
“年氏!”胤禛强撑着起身焦急逡巡四周,满目都是苍凉无垠的荒漠。
但见一道孤寂的红色身影半掩于烟沙之中,生死未卜。
“年若薇!”胤禛拖着摇摇欲坠的病体,心如刀绞,一步步朝着年氏靠近,即将靠近她之时,他终于撑不住,屈膝跪在她的面前。
“薇儿!”胤禛屏住呼吸,直到双手攥紧年氏满是泥沙的手,才勉强心安。
可当他彻底触碰到年氏的手掌之后,顿时如遭雷击。
此刻她的手冰冷刺骨,让人心碎,这蚀骨的冰冷让他心痛的窒息。
“年若薇!你起来!爷命令你起来,你若再不起来,爷定诛年氏满门!”胤禛伤心欲绝,跪在年氏冰冷的遗体前,哭的声嘶力竭。
“求你...醒来可好?”胤禛颤抖着伸手,将年氏的尸首紧紧抱在怀里,又忍不住用脸颊拼命贴紧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感受到她脸颊上粗粝的沙粒,胤禛心疼蹙眉,伸手小心翼翼擦拭她脸上的沙尘。
他的指腹忍不住摩挲年氏煞白的嘴唇,她素来不施粉黛,更不喜珠玉,却唯独喜欢点绛唇。
此时她若知道自己没有点绛唇,定会懊恼难过的,胤禛心间一阵钝痛,立即咬破指尖,用他的血来替此生挚爱点绛唇。
是的,他今日已然确定年氏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即便他每日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他要娶的嫡福晋是乌拉那拉氏。是九门提督费扬古的嫡女!他的枕边人由不得他做主。
可当他看见年氏的尸首,就这么孤零零,可怜的半掩于黄沙之中,一切都不重要了。
胤禛含泪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辫穗打散,割下一缕青丝,缠绕在年氏带着发白伤口的手掌上。
他终于意识到年若薇是他唯一想要的妻,却已天人永隔。
今日,他经历肝肠寸断的丧妻之痛,此生永失所爱。
“薇儿,为夫带你回家。”
胤禛拖着一身伤痛,将年氏的尸首搀扶着离开,每走几步,他都忍不住侧首看向心爱的女人。
他满眼愧疚绝望,带她回家,俨然成为他此生唯一,和最后能替年氏做的事。
送她回家的路心酸至极,竟成为他与年氏这一生全部的情缘。
他在心中默默起誓,若他的年氏还活着,即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又如何,他定对她此生不负。
他决定将她安葬在汗阿玛赐给他的府邸中相伴一生,他要将她葬在他居住的正院内,与她朝夕相对,每日一抬眼,就能看见年氏。
悲痛欲绝之时,他猛然刹住脚步,只因他发现年氏的脚竟然黄沙中拖行。
他不忍心看她再因他而受半点伤害,于是决然将她的遗体背在身后。
一路上,他走的很慢很慢,只因这断肠之路,是他和年氏这辈子最后的情缘,那个倔强的女人,那个她爱而不自知的女人,此刻已然成为他身后冷冰冰的尸体。
年若薇此时一动不动趴在四阿哥身后,默默盯着四阿哥看,她其实比四阿哥早一刻苏醒。
见四阿哥还活着,她本打算到附近寻人来拯救四阿哥,趁着他昏迷之际,她再假死遁逃,远走高飞,可到了节骨眼上,四阿哥却不合时宜的苏醒了。
她当时手忙脚乱,只来得及将自己半截身子藏在黄沙中装死。
方才四阿哥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哭喊声,让她忍不住颤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满腔深情。
她只能用龟息法装死,心想四阿哥若发现她死了,定不会在如此艰难的求生环境之下,带着她这具累赘的尸体。
可奇怪的是,他不仅对她的尸首不离不弃,甚至还为她断了发,满人断发兹事体大,除非大丧,否则是为不吉。
此时她的左手掌被四阿哥寸寸含泪青丝缠绕,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满人断发意味着割发代首,或者对重要之人逝去的悲痛缅怀与殉葬之情,此情深重,她承受不起。
此刻他走的踉踉跄跄,可一双手,却无比坚定的钳着她。
有好几回他都险些跌倒,却从未松开她,只直直朝着黄沙中坠落。
每回他摔倒后第一件事,就是焦急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尘土,满怀愧疚,不停对她说对不起。
直到月落乌啼,风烟俱净之时,他不知第几回跌入尘沙中,这一回,他并没有及时上前擦拭她脸上的尘土。
年若薇忍不住睁开眼睛,偷眼看向安静趴在沙土中的四阿哥。
见他侧首紧闭着双眼,她顿时急的伸手去擦拭他脸上的尘土。
直到确认他并无大碍,只是累的昏厥,她才长舒一口气。
趁着四阿哥昏迷,年若薇忍不住盯着他的脸,他今日甚至一滴水都没喝,此时嘴唇都皲裂发白。
年若薇心疼的取下他的水囊,水囊沉甸甸的装满了水,他却只用这些救命的水,用来擦拭她的脸。
她心内百感交集,哽咽着将四阿哥搀扶到她肩上,一点点的喂他喝水。
此时她关心则乱,又加上月色朦胧,并未发现四阿哥的眼睫耸动了片刻。
待到确认四阿哥平安无事之后,眼看着他的眼睫极速耸动,年若薇匆忙躺在他身侧继续装死。
她在等,她有信心等到四阿哥主动放弃她这具行尸走肉。
他是喜新厌旧的皇子,素来对所有事都权衡利弊,在这危机四伏的沙海,他为了活下去,绝对不会对一具毫无作用的奴婢尸首旧情难忘。
但……倘若他真的如此长情,那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此时她心乱如麻,感觉到四阿哥起身靠近她,她匆忙用龟息法继续装死。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苍凉苦涩的笑意,她还活着,即便她此时在戏耍他,他却仍是觉得欢喜至极。
这一刻,他切实感受到原来这世间最为让人心醉神迷的字眼,是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
“呵呵呵呵…..”大喜大悲之下,他控制不住惨笑出声。
笑过之后,他终于情难自控,压抑许久的奔溃和劫后余生的欢喜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齐齐爆发,他将心爱的女人紧紧搂在怀中放声痛哭。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不会再对她放手。
年若薇被四阿哥紧紧搂在怀中,被迫感受他的喜怒无常,四阿哥一会哭一会笑的怪异神情,震撼的心口刺痛。
此时四阿哥温柔替她擦拭脸颊之后,就不再有别的举动,年若薇正有些昏昏欲睡之时,耳畔传来一阵清冷的诵经之声。
她心中窃笑,终于忍俊不禁趁着夜色渐浓,勾起唇角无声笑起来。
都到了逃亡的节骨眼上,四阿哥竟还有闲情逸致诵经祈福,寄希望于神佛拯救,着实可笑。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忍不住热泪盈眶。
只因四阿哥用沙哑憔悴的声音,在每一句祈福经文前都反复吟诵着谨愿吾妻年氏若薇。
早听锦秋说四阿哥几个月前,就开始早晚诵经祈福,原以为他是为孝懿皇后或者万岁爷祈福,没想到是为她,他定是信了红螺山那两个神棍说的无稽之谈。
他那么英明睿智的男子,竟也会信了这些鬼话。
听着他即便嗓音沙哑,甚至还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仍在不停歇的诵经祈福,年若薇眼角酸涩,忍不住泪流满面。
耳畔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别哭,爷今后定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你若不喜欢,爷走远些再念。”
听到他这句可怜委屈的话,年若薇哭的愈发上气不接下气。
“哎,你别哭了,爷走就是了....”
四阿哥伸出手,笨拙的替她擦拭,紧接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年若薇坐起身,默然看着他踉踉跄跄的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起身冲到他身后,伸手抱紧他的后背。
“别念经了,奴婢不喜欢爷沉迷这些仙佛之事。”
年若薇记得历史上,雍正帝就是死于丹毒,他沉迷仙佛无法自拔,召集了许多炼丹术士,炼制重金属超标的长生不老丹药,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这件事没得商量,即便你不要爷,我也会坚持下去,直到爷身死魂销为止。”
四阿哥的语气带着焦急与不容置喙。
身死魂销!!
年若薇听到这四个字,只觉得心间溢出酸涩的涟漪,她泪流满面,将脸颊贴紧四阿哥发颤的后背。
此刻她鼻息间都是呛人的血腥气息。
她想起他以身为盾,从万丈深渊坠落,后背定伤得不轻,顿时肝胆俱裂。
“爷快把衣衫脱了,让我瞧瞧伤势如何。”年若薇焦急绕到四阿哥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盘扣。
“无妨,只是小伤而已。”胤禛伸手将年氏颤抖的手掌裹入掌心。
“你饿吗?爷去寻些吃的来。”
“让奴婢瞧瞧吧!”见四阿哥不想让她看伤口,年若薇一颗心揪紧。
她了解四阿哥,他心中一旦藏着事情,就会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爷若再不让奴婢瞧一眼,奴婢这就走了!”年若薇急的转身就走,却被四阿哥环抱入怀中箍紧。
“年氏,此生除非爷身故,否则永远别离开胤禛可好?”
年若薇沉默盯着四阿哥缱绻深情的眼睛,她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四阿哥眸中满是浓的不开的哀伤与失落,她心尖一颤,终于郑重其事的用力点了点头。
“爷若不弃,我必生死相随。”她红着脸,主动伸手抱紧四阿哥。
“不必,爷只要你好好活着。”
此时此刻,胤禛只觉得欣喜若狂,他情难自控,俯身吻着只有在梦中才敢妄想的唇。
“唔....”年若薇在四阿哥绵长炙烈的吻下,险些窒息,可她却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一些,于是主动将舌送入他口中。
二人直吻得呼吸紊乱,四阿哥倏然轻咬着她发红的耳垂,语气中染着蛊惑与喑哑:“对不起,爷快把持不住了,很想要你。”
“薇儿,可以吗?”
第53章
年若薇顿时羞的涨红脸,继而感动的热泪盈眶,四阿哥并未对她强取豪夺,竟然压着蓬勃的欲念,尊重她的意愿。
她正要含羞点头应允,却倏然忍不住瑟瑟发抖,只因她想起那两个屈辱的夜晚。
她难以置信,满眼伤情看向四阿哥:“奴婢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爷别再羞辱奴婢可好?”
她不明白为何四阿哥方才还在对她山盟海誓认爱,此刻却又要对她百般羞辱。
一想到那两个让她觉得尊严被践踏的夜晚,她就伤心欲绝,忍不住伸手推开四阿哥的怀抱,开始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