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道:“有点累,我想要娘屋里的船。”
张珠珠:“这个是你玉馨姨姨送给我的,不能给你,我托她给你带一个更大的回来。”
红豆笑着答应下来,两只手圈着李弗的脖子:“爹我厉害吗。”
“厉害。”李弗说。
红豆便笑得更大声起来,在李弗脸上叭叭亲了两口,又凑过去要亲张珠珠。
张珠珠后退一步:“擦粉了不能亲。”
虽然怀孕,但她还是擦了点粉,没毒但也不能入口啊。
红豆只能表示遗憾,说晚上要亲回来。
陈蛟推了下周毅,示意他看看人家是怎么当爹的,再看看他自己。
周毅把周燮抱起来,方才还对着母亲甜笑的小男孩,立刻就板着脸,和他爹大眼瞪大眼。
周毅:“没事,回去好好练,下回咱们就赢了。”
周燮非常从容,并不将这胜负放在眼里,他说:“祖父跟我说,我是皇长孙,输赢不重要。”
他其实还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非常敬爱皇帝,皇帝这么说,他就相信。
周毅看看他板着的漂亮脸蛋,有些想笑。
周燮说:“今天大家都好辛苦,我要给他们一人送一盒子宫里的点心,还要亲手给他们写信。”
周毅:“好,回去就送。”
儿子小小年纪,收买人心的手段就已经有了。
父子两人相亲相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好在陈蛟也习惯了。
她这儿子现在除了读书,跟着皇帝的时候多些,自然要比寻常小孩子成熟许多。
小孩们休息了一会,就又去玩闹了。
张珠珠和李弗一起散步,天光明媚,春风和煦。
张珠珠看李弗有些出神,询问道:“在想什么?”
李弗:“在想这些孩子。”
张珠珠看向他,李弗继续说:“这些孩子,出身都极好,他们生来就衣食无忧,前途光明,天底下又有多少这样的孩子。”
税法改革艰难推行,对平民百姓有利的事情,必定要与地方豪强为敌,李弗每每看着朝臣对此事的敷衍,也不免要生出厌烦来。
他有时候想着,自己的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土地兼并难以抑制,任何税法到了下层,都难以实施,即便有个好的开始,最后也注定被它的弊端吞噬。
一个盛世,又能持续多少年。
就算有明君能臣,战争、饥荒、瘟疫、天灾,任何一种,都能轻易吞噬看似美好的局面。
张珠珠说:“当然很少,温饱问题就足够让人挣扎一世了。”
“太平盛世当然不能长久,但有总比没有好,对吧。”
这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和期盼。
李弗:“我会用尽手段的。”
张珠珠点头,她知道李弗的决心。
这样的春风,总有一日会吹遍天下,只是他们看到。
这日之后,夫妻俩又各自忙活起来。
张珠珠又准备了一段时间,便进宫去见潘皇后和贵妃了。
她的计划书厚厚一摞,小潘氏都不想看。
潘皇后很有兴趣,笑着说:“我瞧瞧,这是三郎写的吧。”
张珠珠正要说她怀孕不方便,小潘氏说:“那我得看看,三郎的字写得好,看了我高兴。”
张珠珠道:“娘娘,我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
小潘氏哈哈笑起来:“好?你天天跟三郎在一起,还说的出这话来,我都比你写到好。”
张珠珠这字写的,多少年了也没长进。
她行了个礼,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我的字,比起天下众多没机会识字的女子,当然是要强出许多的。”
潘皇后已经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了,说:“你的心思,真是不小。”
张珠珠只是笑着。
潘皇后说张珠珠心思不小,不是夸她,而是描述一个事实。
因为在她递上去的计划书里,她写的是“大兴”女学。
大兴啊。
这个词可不是胡乱用的。
当今天下,连书院学堂都不能做到“大兴”,普通家庭的男子想要读书,都要砸锅卖铁,读书的男子少之又少。
现在说什么大兴女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叫人听去,恐怕觉得她已经疯了。
但张珠珠就是那么写的。
潘皇后并不因此嘲笑这个小辈,张珠珠的本事有目共睹,她除了有本事,心肠还很不错。
她希望女子能去读书识字,这样的事情,很多人看着都要觉得她很可笑。
潘皇后不会,因为她也是女子。
即使已经贵为皇后,潘皇后也深深地明白作为女人的处境有多艰难。
潘皇后自幼和她的兄弟们一起长大,她在潘家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在父兄以及未婚夫死后,潘皇后曾经试图撑起潘家。
她有那个本事。
但她是女人,即使将潘家支撑起来,日后也要交给潘家的子嗣。
然后她会被隐匿起姓名,被遗忘。
荣光始终是不能落到她头上的。
荣光只在男人身上,只要他是男人。
就像徐明舟发现自己会变成丈夫、儿子和家族的牺牲品之后,毅然出家,潘皇后也在那个时候选择嫁给当时的皇帝,潘家的势力由此转移。
如果注定要成为消耗品,那独自撑起潘家,和嫁给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当一个女人发觉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无法挣脱的骗局,她放弃挣扎也情有可原。
何况有几个人能够察觉到呢。
潘皇后其实早就做好了被辜负的准备,不过皇帝至今都恪守承诺,不曾背弃。
小潘氏随意翻看着册子,看了一会儿,她就打了个呵欠,字数太多,看多了她要头疼。
潘皇后对张珠珠说:“若此事能成,我从我的私库里,给你出一笔钱。”
她想知道,张珠珠能做到哪一步。
张珠珠:“谢谢娘娘。”
潘皇后笑得柔和,示意她的肚子:“小心些。”
张珠珠点头,又去东宫了。
等她离开,小潘氏挤到潘皇后身边:“这孩子,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才说不管慈幼局的事情,我还以为她生了肚子里这个,打算好好的相夫教子了。”
潘皇后看着妹妹新染的指甲,很漂亮,说:“这几年管事的时候,也不耽误她相夫教子。”
李弗依旧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红豆也是个好孩子。
小潘氏说:“可她到底不是个贤妻良母,不能将心思全部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这就是许多人对张珠珠的评价。
她有本事,但她私心太多,不是全然的贤妻良母,而且她好几年了,就只给李弗生了一个儿子,还不让人家纳妾。
不仅不是贤妻良母,她依旧善妒,多年不改。
潘皇后说:“你少听人说酸话。”
张珠珠这样的媳妇还不够好吗,且不说生儿育女那一回事,就说她和宫里的关系是何等亲厚,光这一点,就能给李家提供不少助力。
之前张珠珠说陈蛟,三年抱俩难道还不够好吗。
现在潘皇后也要说一句,张珠珠难道还不够好吗。
到底做个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因为没有必要,女人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满意。
潘皇后自己还供奉了死了的前未婚夫的牌位,逢年过节都要祭拜,有时候还拉上皇帝和太子一起。
宋章天天被人说她离经叛道,但这也不耽误她的书法卖出高价,更不耽误她的诗词千古留名。
既然如此,那张珠珠想做什么,她只管去做就好,无用之人才会用闲言碎语攻击旁人。
张珠珠她不会将那些人和话放在眼里。
小潘氏笑:“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有趣。”
有时候听人说酸话,也很有意思,明明是自身是能力不足,可他们却要将真正有本事的人拖入泥潭,变的与他们一样。
潘皇后道:“这天底下,有意思的事情多了。”
“可不是吗,”小潘氏说道,“还有人跑到我面前来,要挑唆我和太子妃的关系。”
笑话,她和太子妃的关系还用挑唆吗。
那根本就亲近不起来啊。
小潘氏是看在儿子孙子的面子上容忍着太子妃,陈蛟也是看在长辈的份上孝敬着。
她不太明白有些妇人的想法,她们意图通过一些折磨人的手段,让儿媳妇屈从,然后真心的孝敬她们。
这不是做梦吗。
小潘氏是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的,她也用不着那样的手段。
潘皇后提醒道:“三年抱俩。”
小潘氏:“够了,够了,我知道。”
张珠珠过去的时候,陈蛟正忙着,她只顾得上和张珠珠打了个招呼。
张珠珠也不着急,逗小皇孙玩了起来。
陈蛟忙了小半个时辰,过来说道:“姐姐你小心这小胖子把你给撞了。”
张珠珠听她说话有点含混:“他撞你了?”
陈蛟说:“我前天早上起得晚,周毅把他放在我旁边,他一脑袋撞在我下巴上,我舌头给咬破了,两天了都在喝粥。”
张珠珠笑着给躺在床上的小皇孙翻了个身,叫他趴下,在屁股上拍了下,说:“快来报仇。”
陈蛟看着自己自己肉墩墩的屁股,说:“舍不得啊。”
亲生的儿子,实在是下不去手。
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小皇孙也咧开嘴笑,陈蛟:“这一笑,就更像他爹了。”
“像他爹你不喜欢,我看你喜欢得很。”张珠珠道。
陈蛟说:“凑合看吧,也不能换了。”
两个人闲话说的没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正事。
陈蛟说道:“我看这个很好,只是必定会引来闲话吧,京兆府的女学拢共没有多少女学生,都被说过好几回。”
张珠珠还计划办个大个,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少麻烦呢。
虽说自己这个做妹妹的,能够借着东宫的名义出来撑腰,只是怕这还不够。
张珠珠从容说:“别着急,我等着他们说呢。”
不出意外,等着她的是漫天的热闹。
还有人找上了李弗,叫他不要光顾着朝廷的事情了,赶紧把家里的事情也管一管。
对此李弗也很镇定,他客气的看着对方,说:“我家中有何事。”
“男子尚且不能全部去读书呢,女学成何体统,女子学些三从四德,还用专门办个女学?”
这像什么话,女人读书读的多了,绝对不是好事。
有一个宋章这样离经叛道的,就是前车之鉴啊。
要不是宋老先生让她跟兄弟们一样读书,学的一样的道理,这京城怎么会有一个宋章呢。
女子不是不能学,但她们只需要识字,只需要学些有用的,譬如孝敬长辈,侍奉丈夫,照顾孩子,做一个温柔和善的贤妻良母,不会因长辈些许的苛责而不满,不会因为丈夫偶尔的疏忽变的暴躁、嫉妒,更不会因为儿女一点的不懂事而抱怨。
她们应该学的是女德,这是在家里,是她们的母亲、祖母就能教导的。
这样的地方,实在没有必要,这只会把温柔和善的女子教坏。
李弗说道:“您家中的女眷,只学的三从四德吗?”
中年男人立刻昂起下巴,看着旁边还有人,立刻大声说:“这是自然,我家中的女眷,一律学的贤良淑德,恭敬顺从,都是极好的。”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长串,夸自己家里的女眷是如何的懂事体贴。
说完了,他还要问其他人,是不是这样的女子,才是好的。
他得到不少人的认可,这才看向李弗,要是李弗也回答说“是”,那他才满意。
李弗当然不会同意。
一个女人,首先应该是个人。
人有七情六欲,不可能永远都平和冷静,如果她在人前表现出这样,有两个可能。
一是她的心已经麻木了;二是她在伪装,不让人觉察她的情绪。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可怕的。
李弗反问对方:“这和女学有什么关系?”
男人一愣,李弗继续说:“内子要办女学,花费是她自己想办法,先生也是她自己去找,如果我没有记错,朝廷没有说过女子不能办学。”
简而言之,关你屁事。
“这、这当然有关系了,这会教坏女子的!”
李弗:“什么是教坏了,大家都在刑部任职,是最了解律法条例的,大牢里被关起来的坏女子,都是读过书的,识文断字的?”
当然不是。
读书让人明理啊。
李弗这些年来,实践并完善了张珠珠与人争吵的理论。
他在这里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变成了提问的人,让对方陷入问题之中。
这位科举出身的朝廷官员,他在这里,不是官员的身份,来反对办学的,他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的。
他字字句句,都是觉得女子一旦读书,就会变得不容易被欺压,他所谓的“学坏了”,只不过是身为男人,敏锐地在维护他自己的利益。
李弗继续说道:“我的妻子要兴办女学,她用的是自己的力量,并不依靠于我,我是无法按着阁下所言,说管她的。”
“管”这个字,是居高临下的束缚,李弗自认没有这个权力。
但在旁人听来,这还是李弗惧内的表现。
他们这位上官,年纪轻轻,在外手段颇狠,令人信服,在内却惧怕他的妻子。
真是人无完人。
张珠珠早知道这样的情况,对李弗说:“你这样与人争辩,说的好你在惧怕我,回头你惧内的名声要传扬的更广了。”
李弗说道:“将自己的母亲、妻子、女儿,当做器物一样,毫无尊重,我是做不到的。”
就是成婚多年,张珠珠腹中还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李弗也从来不觉得这只风筝永远被缠绕在自己这棵树上了。
风筝只是在树上栖息,她有空还是要继续飞起来的。
如果有朝一日,这只风筝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笼子里,剪断了风筝线,那她一定会挣脱笼子,彻底飞走。
剪断风筝的线,只会让风筝更自由。
张珠珠说:“如果他将旁人当做器物,那人家看他,也是一样的。”
他的妻女对他,不见得是真正的恭敬顺从,也许在妻女看来,他只是养家糊口的工具人,恭敬孝顺都是可以表演的,他看到的,肯定不是全部。
李弗颔首:“夫妻,父母和儿女,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
女人即便学的女德,她也不是傻子,她仍然记得自己的本能,会趋利避害。
在这里之后,还是有不少闲话。
因张珠珠是得了皇后和贵妃支持的,以至还有人上了折子,说京城不能大兴女学。
皇帝早听皇后说了这件事,看了折子只让李弗回去管一管。
张珠珠听说了这事笑个不停,说:“这不至于,我就是想大兴,也得有条件才对。”
按着女性人口的数量,这就大兴不起来。
男的永远比女的多。
李弗答应了皇帝说管一管,倒是十分的信守承诺。
说他回去和妻子商讨过了,大兴女学不行,那在京城办一个女学,总是可以的吧。
张珠珠在这都退了一步了,要是还有人说闲话,那也显得他们器量狭小,在这偌大的京城,竟然连一个女学都容不得,这能行吗。
张珠珠本来也只打算办一个,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以退为进,不过如是。
想进去一间屋子,把房顶掀了不行,留个门总是可以的吧。
张珠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跟砍价也是一个道理,一百块钱的东西,打对折不行,打八折总该可以了。
李弗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张珠珠:“不用,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李弗感叹:“显得我很没有用处。”
张珠珠:“你又不是银子,还能处处都有用,有些事情,银子都不好使,何况是你。”
李弗听着这个比喻,不由皱起来眉头。
“你想想,真的没有我能帮上你的事情?”他追问。
张珠珠低头,看着自己被肚子完全遮住的脚,轻轻踹了李弗一下:“给我按按,我腿和脚都肿着。”
李弗不愧是本书男德天花板,他起身去打热水,边说:“这不叫帮忙,你多想想……”
确实有贵妇们找了张珠珠,暗示她应该相夫教子,不要搞事。
但张珠珠表示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支持我,太子妃也支持,你们才不要搞我。
于是众贵妇只能沉默。
有什么办法,人家才是宫里那几位的心腹人啊,谁敢搞她啊。
根本搞不过她好吗。
你要跟潘皇后讲三从四德,人家潘皇后是把名字刻在前未婚夫的牌位的女人,你跟她讲,有用吗。
至于太子妃,太子妃的美貌已经背叛了三从四德了,跟她也讲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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