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的话,一定劳民伤财,打赢了好歹能将面子给保住了。
是个大麻烦。
朝臣们商议起来,也就分作了两派,一边是和谈,一边是要打。
和谈的理由也充分,说大将军都没影儿了,军中没有能撑起来的将领,这要怎么打。
要打的也有理由,不能叫外族得了好处,不然日后他们就难以驯服,再也不会听话,只想着动刀兵就能得到好处。
和谈的就问他们:钱呢,粮食呢,将军呢?
然后太子周毅站了出来,单膝跪在殿中,请战。
争执不下的众臣顿时沉默下来,然后又爆发了更剧烈的争吵。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自己的长子,问道:“你敢请战,能赢吗?”
周毅昂首道:“回父皇,若不赢,儿臣愿长眠于南方。”
作为皇帝用心培养的周毅,他没有同龄兄弟,便意味他的肩膀,要承担起更重的责任。
周毅明白,就像北边爆发战事的时候一样,他在这一刻,也必须肩负起这个重任,他不可以让他的父亲失望。
他没有胆怯懦弱的权力。
朝臣们大惊,皇帝面不改色:“战。”
如果周毅不去,皇帝不会怪他,既然要去,那皇帝给他磨砺的机会。
这是要豁出性命去的事情。
皇后和小潘氏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姊妹二人都非常镇定。
她们是见过周毅被横着抬回来的,这一次也不会比那一次更糟糕了。
小潘氏叫人送张珠珠出宫,说:“我得去给他收拾东西。”
张珠珠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只是一位要送儿子出征的母亲。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皇帝连眼睛都不眨,就把他的长子、当朝太子往南边送,朝臣们对此忧心忡忡,能不能打赢是一回事,这当老子的,居然这样不疼惜儿子。
一打仗,二话不说就把儿子送过去。
据说在西北的时候,还是个少年人的周毅就几次三番地死里求生,如今他成了万人之上的太子,却还要亲自去涉险。
皇帝就不怕这儿子有事吗?
皇后和贵妃两个女人,就这一个血脉,一个独苗,她们居然也不去拦着。
朝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对此都很难理解。
但太子就是要去了。
好在皇帝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剩下的几个年纪小,挑一挑总有好的。
李弗深夜归来,张珠珠让人把热着的饭送过来,陪他坐在一起。
李弗先吃了些,这才有力气跟张珠珠说话:“粮草的事情,陛下让我管着。”
张珠珠:“你能行吗?”
朝中并非无人,李弗哪里能有这个资格去管这样的大事。
李弗说:“关心则乱,这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重要的是我要保证其中不能出错。”
张珠珠明白他的意思,为人父母的,怎么会不疼爱儿女,皇帝也是一样的。
他这儿子要出征,皇帝是想让后勤的事情一点不出错。
张珠珠说:“那你要多劳神,不能出错。”
李弗心里有分寸,他会想尽办法,用尽手段的。
“我今日在宫里,两位娘娘听见这消息,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极镇定,要是我到了这个份上,恐怕要哭天抢地了。”张珠珠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做母亲的,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那样的险境,多可怕。
李弗说:“两位娘娘的父亲,叔伯,兄弟,甚至潘家的养子,她们姊妹二人已经把眼泪流进了心里。”
不止潘家,一同回来的任家也是如此,他们的荣光,真的是几代人用血换来的。
张珠珠长叹了一口气:“唉,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尚且这般,真不知道这一回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打起来劳民伤财的,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一味退让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李弗握着她的手:“珠珠,你不要惦记这些事情。”
李弗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张珠珠说话,但战事有多血腥,多恐怖,李弗是亲身经历过的。
他从不在张珠珠面前提那样的场面,也不提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如今他也不想她思虑太重。
张珠珠回道:“我知道,不过随口说两句罢了,你快吃饭,吃完了去看一眼红豆,就该早些休息了。”
李弗颔首,两人没有再闲话。
李弗匆匆吃完,夫妻俩一起去看了熟睡的儿子,这才休息。
第二天京城的风向就变了,太子妃的事情再也没人顾得上了,满京城都在议论南边的战事。
有人指责皇帝,说他得位不正,这才引得从前依附于本朝的外族叛乱,这是报应。
也有人说这仗打的不合时宜,这个时候应该和谈,现在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当然了,也有很多支持皇帝和太子的。
周毅从前的故事又被翻腾了出来,说书先生们重新搬出来讲了起来,不管朝中怎么说,京城百姓是对周毅寄予厚望的。
周毅离京的准备尚未完成,他得知此事,一时颇有信心,一时又觉得压力很大。
“我若是输了,恐怕要将我的太子之位一并输出去了。”周毅说道。
李弗说:“你只能赢。”
这局面,只能成,不能败,多少人的赌注都压在周毅身上呢。
旁边任家大郎和潘家的人也纷纷说:“殿下,我等拼上性命,也不能落败。”
“南蛮罢了,只会搞些神神叨叨的手段,咱们的刀不知砍过多少人头,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年轻人们倒是信心十足。
话是这么说,不过南边跟北边不一样,人生地不熟的,镇南大将军人还丢了,难啊。
可是再难也要扛着。
准备了三日之后,太子便带人南下去了,没有让朝臣送别,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一行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张珠珠上午便进宫去了。
潘侯夫人在贵妃面前哭的肝肠寸断的,她也有个儿子跟随太子一并南下去了,这会儿担心的要死要活的,一早就跑到贵妃面前啼哭来了。
小潘氏十分的头疼,听说张珠珠来了,赶紧让侍女把人叫进来,对潘侯夫人说:“别哭了,一会儿叫小辈瞧见看你的笑话。”
小潘氏道:“我被人笑话的够多了,我不怕人笑话,我就想我儿子好好的。”
小潘氏心说她母亲当年为什么看中这样的儿媳妇呢?
但看在她给潘家生了不少孩子的份上,也就忍了。
“你儿子去了,任家也去了两个儿子,堂堂侯府的荣耀,自然是有功绩来彰显的,太子会好好照看他的表兄的。”小潘氏说道。
潘侯夫人这才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心想潘家有她们姊妹俩和太子还不够吗,实在不够,难道就不能结亲吗,非要让她的儿子用性命去赌,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张珠珠进来,跟小潘氏行了礼,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儿子也一起给带进宫了。
小潘氏倒是没见过张珠珠的儿子,这回倒是挺有兴趣的,叫张珠珠把孩子抱了过来。
“回头太子回来,娶了媳妇,也能给我生个这样的乖孩子。”小潘氏说道。
张珠珠道:“正是,娘娘觉得他长得是像我还是像三郎?”
小潘氏说:“更像你。”
张珠珠十分惊喜:“真的吗,我家里人都说像三郎。”
小潘氏:“他们那是哄三郎呢,我说的是实话,儿子都是像娘的,你看我家大郎,是不是更像我些。”
张珠珠点头,说:“我觉得太子殿下的鼻子像您,高高的,牙齿整齐,也是像您。”
小潘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涩,说:“可惜了,我不像我姐姐,她信神佛,这会儿抄抄经书,倒是能够冷静下来,我就不行了。”
可她还要保持面上的镇定,不能像潘侯夫人这样似的哭泣。
张珠珠也不说话,认认真真地听着小潘氏的言语。
皇帝下朝之后,听说张珠珠带了儿子过来,便让抱过去瞧瞧。
张珠珠跟着宫人一起过去,路上瞧见了几个宫妃,身边有孩子跑来跑去,想是皇帝的其他儿女。
宫人说道:“那是淑妃娘娘,二皇子是淑妃娘娘所出。”
张珠珠知道皇帝的宫妃们,凡是生了孩子了,没有一个出身比得过潘氏姊妹的,这位淑妃娘娘,从前是王府买进来的婢女。
旁边的窦嫔就不说了,张珠珠很认识她。
既然瞧见了,便不好这样不声不响的过去。
张珠珠上前跟她们见礼,淑妃立刻笑道:“不必客气,没回京的时候,三郎便常在府中出入,我也见过他许多回呢,时间过得当真快,转眼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张珠珠也还礼,客客气气地说:“二皇子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呢。”
淑妃掩嘴笑道:“一个泼猴罢了,等你家这孩子到了年纪,你就知道我的难处了。”
张珠珠道:“男孩子嘛,都是这般的。”
窦嫔眼巴巴地看着张珠珠怀里的儿子,一股子酸涩劲儿翻涌上来,忍不住怀疑自己命苦。
她尚未失宠,汤药也没少吃,可惜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别人一个个都能生,还都是儿子,偏她没有。
窦嫔心中羡慕,对小孩子倒是没什么坏心眼,说:“这孩子生的好。”
她把身上坠着的平安扣解开,塞给了红豆,张珠珠也没推辞:“回头他会说话了,一定叫他亲自来谢娘娘。”
窦嫔笑了笑,一张美人面上全是愁绪。
旁边宫人催促了一声,张珠珠便带着孩子过去了。
窦嫔叹了口气,淑妃道:“妹妹还年轻,不必心急。”
窦嫔心想我是还年轻,但是皇帝不年轻了,她得抓紧时间生个儿子出来啊。
“姐姐说的是,我不着急。”窦嫔看了看二皇子,心里默默垂泪。
淑妃又温言软语地将人安慰了一番:“皇后娘娘在抄习经文,想来是为太子殿下祈福,回头我也得去抄一抄。”
窦嫔道:“太子殿下是一定会凯旋的。”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这会儿还抄什么经,她要是有个儿子,这会不得赶紧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面,让朝臣们赶紧瞧瞧,皇帝不止太子这一个儿子。
淑妃倒好,摆着这么个大好的皇子不用,还要给太子抄经,可真是个活菩萨。
窦嫔只恨这个皇子不是自己生的。
淑妃慢悠悠地将目光从窦嫔身上挪了回来,笑着没言语。
皇帝才送别了儿子,心情确实沉重,不过他这个身份,总不会表露出什么来的。
只是看到红豆这样幼小的孩子时,皇帝沉默了半晌,想来是记起周毅幼年时候的事情了。
他对宫人说道:“朕在太子这个年纪,也几番豁出过性命,这才能有今日,他是朕的儿子,不能比朕差了。”
他的儿子,要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能辜负他的苦心教导,不然如何能扛得起大事来。
他也不需要有人回答他的话,他只需要说服自己,要狠得下心。
战场上的不只有他的儿子,还有旁人的儿子,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条。
皇帝的儿子也是一样,如此,太子才不会生出骄横之心,忘了他的重任。
张珠珠回到家中,林文婴先把孙儿抱过来瞧了瞧。
周如意的儿子薰哥儿已经快八个月了,正是活泼讨喜的时候,见了弟弟就要上来凑热闹。
林文婴看看两个孙儿,说:“贵妃娘娘太挑剔了些,若是去年就商议起太子的婚事,如今说不定她都能抱上孙子了。”
周如意直摇头:“谁知道这突然就起了战事呢。”
这样说防不胜防啊。
张珠珠心想,小潘氏确实是在挑剔的,她作为贵妃,想挑一个聪明有本事的儿媳妇;作为母亲,又想让儿子娶了喜欢的女人。
甘蔗哪有两头甜的,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自然就耽误了。
林文婴说:“说句不好听的,亏了三郎这回不用去。”
林文婴也是个母亲,李弗在出生入死的时候,她也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呢。
好在这回李弗是在京中办事,不必深入险境了。
林文婴觉得李家到这个地步,也该差不多了,她希望她的孩子们平安。
“我家那个堂妹,算是暂时逃过了一劫。”周如意感叹道。
林文婴蹙眉:“还是劝劝你家里,不必争的,咱们不争。”
周家没必要吧女儿送去皇家。
周如意:“我母亲早就劝过了,可惜叔叔婶婶早铁了心,我一个堂弟,被窦嫔的兄弟抢去了官职,他们两口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争一争。”
周家其他长辈也都劝说过了,劝不住。
林文婴道:“若是如此,那也得早日分家。”
周如意表示同意,说要是这个妹妹真被挑走,那是一定要分家的,还得分的干净些。
李弗最近住在衙门都是寻常事,忙的脚不沾地的。
京城倒是还跟从前一样,并没有被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事所影响,大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下了几场雨,春天很快就到了末尾,南边也并未传回来很好的消息。
李弗等人才千辛万苦筹了钱粮兵器送过去,总算得了半日喘息的时机。
在李弗忙碌的这段时日,他们的儿子已经会坐了,也能稍微吃一些别的东西当添头了。
张珠珠最近热衷于将食物弄成各种糊糊,喂给儿子吃。
李弗这天中午回家的时候,张珠珠就在厨房做饭,红豆坐在旁边的婴儿椅子里,昂着脖子往灶上看,嘴里咿咿呀呀的,两只手胡乱拍着,着急地叫个不停。
李弗走过去,将他从椅子里抱过来。
红豆没了声响,瞪着大眼睛看着把自己抱起来的人。
张珠珠回头,看着他们父子二人。
李弗朝张珠珠笑:“今日得空了。”
张珠珠:“想吃什么,今天沾了手,我给你做饭。”
李弗把儿子掂了两下,说:“看来今日我是占便宜的那个。”
她许久没有下过厨了,最近做饭,也是给儿子做的,今天他可不是沾了儿子的光吗。
张珠珠摇头,认真说:“不是哦,专门给你做。”
听到这样的话,李弗的心情都要飘飘然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珠珠听他报了几个菜名,大方地全部答应,然后把儿子吃的辅食塞到他手里,叫他拿着小勺喂儿子,自己去做他想吃的了。
第295章 好夫妻
李弗实在忙碌,难免疏忽了儿子的成长,喂糊糊的时候,才发现他这儿子确实是有变化了。
红豆坐在椅子里,双手抓着旁边的扶手,然后把嘴张的大大的,像一只等待喂食的雏鸟,露出他嫩红的上下牙床。
李弗喂一勺子,他就迫不及待地囫囵咽下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弗,继续张大嘴,等着吃第二勺。
李弗喂得慢了,他两只手就要去扒拉那个碗,扒拉不到,就要拍桌子,咿咿呀呀地喊,急得满脸通红。
李弗忍不住笑道:“这孩子,怎如此性急。”
张珠珠也笑:“我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亏着他了,不给他吃饭呢。”
李弗把小半碗都喂进去,红豆的眼睛继续瞪着,李弗示意他碗已经空了,但红豆哪里管这个,嘴巴一撇,委屈地哭了起来。
李弗将他抱起来,温柔地哄道:“乖,今天都吃完了,明天再吃好不好,不哭了。”
红豆也就委屈地抽噎,李弗便将他抱去外面,摘花逗儿子玩儿,这小宝贝的脑袋装不了多少事情,没一会儿就把吃饭的事情忘记了,祸害他爹养的花儿去了。
张珠珠对旁边的侍女说:“瞧瞧,他的花儿我都不敢动,就由着他儿子这么祸害。”
侍女笑道:“咱们家三爷真是不一样,寻常这样的男人,哪里会哄小孩儿,都嫌孩子烦人呢。”
张珠珠心想,这就是李弗的不同了。
他是个好父亲,只是稍稍忙了些。
张珠珠将午饭做好之后,红豆已经被李弗哄睡了。
李弗轻轻将他放在小床上,说:“长得真快。”
张珠珠握着他的手:“说的好像多久没见似的。”
李弗最近没陪着孩子玩耍,但他晚归之后,总要亲自过来看看孩子的,并非全然不顾及了。
李弗摇头:“不一样的,我今天才知道,他吃东西的时候嘴张的这么大,吃的这么香,力气也大了,花瓣也能揪下来。”
很可爱,他的儿子真的很可爱。
张珠珠柔声说:“在你成为他的父亲之前,你就已经是李弗了,孩子很重要,你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
李弗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话本里说的仙术,有一种是分身,一个人能分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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