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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流侦探,玄学破案(雨小狐)


我人生的转折点也是十四岁。
从浑浑噩噩的日常中醒来,找到了想要前往的道路,决定以侦探的身份而活着——都是在我们的十四岁。
不过……
“乱步先生十四岁的时候,我只有六岁哦。”我比了个六的手势,“很小很小的小萝卜头年龄。”
身高不到他的大腿,说话的时候只能仰着头看人,走路必须牵着手不然一转眼就丢了。
体力很差,走一会儿就要背,然而少年人的体力也不出色,一大一小气喘吁吁在街边找椅子坐下,一人拿一个冰淇淋甜筒,都觉得对方的口味更好吃。
六岁的栗子……江户川乱步想象了一下,脑海中出现一个脑袋是苹果头,身体是胡萝卜的小女孩。
噗,好笑又有点可爱。
“不要把小时候的我想得太可爱了。”我挑眉,“我小时候可中二了。”
那时候还不是很清楚异能力的概念,没事干就瞪大眼睛到处看人,看他们的过去,看他们的运势,不小心说漏嘴很多次。
因为全部都说对了,一度以为自己是卡密转世,超级中二地把被子披在脑袋上假装披风:拥有预言之力的正义使者——光之变身!参上!
“我很擅长自娱自乐哦。”我在被子里打滚,“因为没有人愿意陪我玩,曾经的父母还算慈爱,但也不愿意看我的眼睛。”
浅灰色的,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玻璃珠,人的影子清晰地缩小倒影在光滑面上,仿佛连灵魂都被汲取,生出对未知事物的无尽恐慌。
我弯了弯眼眸:“对普通人而言,特殊是一种罪孽。”
江户川乱步能明白,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恐怖,仿佛周围的人都是怪物。
“其实我感觉和地域也有关系。”我在乱步先生耳边小声说,“如果我是横滨人不是东京人,可能大家就能理解了。”
横滨生存法则第一条:当你不知道一件事是谁干的,一定是天杀的异能者干的。
江户川乱步突发奇想:“假如,只是假设——栗子六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一个人跑来横滨,正巧遇上我和社长……”
小小的女孩子背着比她高的书包,毅然决然踏上追求自由之路。
我:“然后在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被警察叔叔遣送回家,被大人愤怒打屁股。”
罢了,异能者无所不能,说不定真能被我偷渡成功呢。
当时福泽谕吉三十二岁,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也正当壮年。
他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同时被两个小孩碰瓷。
大的十四岁,毫无生活常识。
小的六岁,人小鬼大,路过的狗都要被她拦下来戏耍一番。
福泽谕吉:一天之内儿女双全,猫狗双全是什么体验?
是家里鸡飞蛋打,没有一天安生日子的体验。
“我们就是最强名侦探兄妹组合。”我用力握拳,“以我的事业心,我必在武装侦探社立社当天提出三年计划、五年计划和争霸称王计划——什么三刻构想,根本不存在,横滨只需要一个龙头组织!”
江户川乱步:幸亏社长的头发早白了。
要是栗子真的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就好了,她一个人能包揽全部的检讨,他能少写多少字啊。
心动,狠狠心动。
“乱步先生在打坏主意。”我敏锐地说,“你难道在想那种剧情吗?”
想找替死鬼写检讨的江户川乱步:“什么?”
我:丫头,你还小,我不碰你(极力忍耐),但如果你敢离开我(怒目而视),老子立刻要了你(凶狠)让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压低嗓子)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性感低音)(脸色阴晴不定,像调色盘一样精彩,随后春风化雨一脸柔情)。
江户川乱步:“……”
他的母语是无语。
答应他,不要把人想得像森鸥外一样牢底坐穿好吗?
算了,他不跟烧糊涂的人计较。
江户川乱步额头贴过来,试了试温度:“烧好像退了一些。”
我:好耶!冰淇淋,冰棍,冰沙!
江户川乱步:统统都没有。
也可以有,但只能看着他吃。
“把药吃掉,再睡一会儿。”他说,“睡醒了烧就退了。”
“不和我聊天了吗?”我失望地说,“和乱步先生成为家人的体验才刚构思了个开头呢。”
“这么喜欢吗?在过去的时空发生的不可能之事。”江户川乱步拿来药和水递给我,低声说,“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未来……笨蛋栗子。”
我一口闷掉药,他拿走空杯子,用被子把我卷成一只蚕蛹:“睡吧,我在客厅。”
“不陪我了吗?”我从被子边沿探头。
不陪,一旦两个人呆在一起就有没完没了的话想说,病患越聊越精神,眼皮打架还兴奋得厉害,完全养不了病。
主卧的门轻轻合上,我的男朋友和我的小鸟在客厅听相声,我独自躺在床上。
刚刚,乱步先生低声说的那句话,我听见了。
未来……家人……
啊啊啊这种承诺是可以随便说的吗?不应该在正式一点的场合,起码在我脑袋清醒一点的时候说吧!
我还在发烧耶,说不定烧退之后智商降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男朋友是个没有仪式感的家伙,谴责他。
“坏猫猫。”我揪住枕头,口腔中残留蜂蜜水的甜味。
很淡的甜味,但余味停留了很久,真是买到了好蜂蜜。
“乱步先生什么时候偷吃的?”我胡思乱想,“他现在客厅,离厨房那么近,是不是又趁我不在偷蜂蜜吃?”
只要他分一点儿给土匪贿赂它,我的小鸟就会短暂地背叛我,不告发犯人。
甜味顺着舌尖向下蔓延,梦里的蒸笼哗啦炸开,变成流淌蜜浆的河流,我躺在蚕蛹里摇摇晃晃被水流哄睡。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残留着金色的糖浆。
好像没睡多久,但天黑了。
我挣开裹了三层的被子,身上全是汗,脑袋清醒了不少,体温计在额头滴了一下。
36.5度,烧退了。
“芜湖,满血复活。”我坐在床沿边,踩上毛茸茸的拖鞋。
客厅里热热闹闹,相声、小鸟的嘎嘎声和江户川乱步的笑声混在一起,我不禁也笑起来。
先洗个澡吧,出了一身汗,好不舒服。
我冲了个战斗澡,纯白的睡裙棉布柔软,裙摆垂到膝盖。
“锵锵!王者归来!”
我推开卧室的门,沙发上黑发绿眸的青年抬头看我,厨房里微波炉正好传来叮的一声。
“好香。”我摸摸瘪瘪的肚皮,“好饿。”
“烧退了?”江户川乱步一手捂自己的额头,一手贴在我额头上。
“退烧之后可以立刻洗澡吗?”他蹙眉,“我问问与谢野医生。”
“别了。”我捉住他的手,“都几点了,小心与谢野医生举着电锯进梦里找你。”
“不洗澡我难受。”我牵着他去厨房,在微波炉里找到一碗加热的养生粥。
“我喜欢这家的粥。”我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名侦探,明察秋毫。”
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他看着我的白睡裙,被勾起了不好的记忆。
一种名为秋后算账的记忆。
“挨揍、泡水、发烧。”江户川乱步竖起三根手指,“起雾之前栗子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我会好好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让乱步先生操心。’
笑死,半个字都没做到。
我心虚地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温度正好不冷不烫,可恶,不能假装自己舌头被烫出水泡说不出话了。
食不言寝不语,今天我是横滨礼仪模范选手。
“海鲜粥好鲜。”我把勺子向外递,“尝一口?”
江户川乱步被粥占住嘴,他吞咽下喉,又要开口。
我眼疾手快:“来,再尝一口。”
江户川乱步:咽下,开口。
我:再来一口。
“不吃了。”江户川乱步一边向后躲避一边抢走我的勺子,“这是专门给栗子订的病号粥。”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超大方,请务必让我蒙混过关。
名侦探看透一切的绿眸扫了我一眼,舀起一勺粥喂到我嘴边。
也行,不占住他的嘴,占住我的也一样。
我乖乖张嘴喝粥。
“我知道栗子不会有事。”江户川乱步突然说,“就算对手是魔人费奥多尔也一样。”
“因为我很厉害嘛。”我眼眸弯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世界第一的恋人。”
又要被栗子的甜言蜜语哄好了,江户川乱步撇撇嘴。
他从一开始对栗子的印象就是这人很坏,如今依然这样觉得。
刚退烧的女孩子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气无力,软趴趴的,笑容很可爱地蜷缩在江户川乱步膝盖上。
根本生不起来气。
想秋后算账的念头也被打消。
完全被拿捏了。
“乱步先生。”我仰起头,躺在他膝盖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腮帮,“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吃我的蜂蜜呀?”
有,而且吃了不少,但江户川乱步才不会轻易承认。
身为侦探,要用证据说话。
“嘴硬的犯人出现了。”我点点他的胸膛,“没关系,大侦探慧眼如炬,决不让偷蜜贼逃脱法网,我这就拿出如山铁证。”
蜂蜜的余味久久地残留在口腔与舌尖,轻而易举地被我尝到了。
“认罪吗?”我双手搂在乱步先生的脖子上,他气息不稳,唇瓣亮晶晶的。“这是暴力搜查。”江户川乱步抗议。
“暴力?”我摇摇头,“犯人先生,你恐怕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暴力。”
我勾了勾手上的领带,江户川乱步怔了怔,他不知道自己的领带什么时候被解下了,我又要拿领带做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吗?
超推理无所不知。
“你刚退烧……”江户川乱步声音很低,迟疑地推了推我的手腕。
“36.5度,健康的体温。”我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我确实没力气。”我补充道,“所以等会儿请务必对我的偷懒行为视而不见。”
需要出力气的人本来也不是我,我超级无敌理直气壮。
江户川乱步推拒的手抓住我的手腕,他下意识地用了点力气,又反应过来,指腹缓慢地摩挲腕间凸起的青色经脉。
纤瘦的手腕,它的主人病中初愈,脸色尚且苍白,衬得唇瓣越显殷红。
力量、体型皆占据下风,女孩子反而笑盈盈的,用可爱的表情看着他:
哇,你不会不敢吧?
很坏很坏的一个人,喜欢看别人出糗,对抗意识强烈,年轻漂亮的外表下藏着蔫坏的灵魂。
不想给机会让她嘲笑他。
不想拒绝她。
都是她的错,明明很心疼她发烧,都决定今晚不和她抢床睡了。
笨蛋就是笨蛋。
自找苦吃。
“明天,”江户川乱步缓缓地说,“栗子的任何控诉我都不会听。”
反悔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即使我已经尽可能的偷懒了,一碗海鲜粥的能量仍然不足以让我撑到天亮。
在高估自己的同时,我低估了江户川乱步。
“总感觉有打击报复的成分藏在里面。”我推了推埋在我胸口熟睡的黑发脑袋,江户川乱步咕哝一声,偏头蹭了蹭。
可爱猫猫,但我不上当。
现在看着乖巧是吧,他之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比小狗更爱咬人,下嘴力气不轻,留下齿痕后才心满意足地亲亲,笑眯眯的,十分可恶。
发烧时的蒸笼感我又体验了一遍,热,哪里都热,像在温泉里泡久了,又晕又累,没有力气爬上岸。
到最后我几乎口不择言,江户川乱步信守了他最开始的承诺。
‘栗子的任何控诉我都不会听。’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自作自受人竟是我自己。
“不行,好饿。”我躺在床上忍受了一会儿,被饥饿打败。
掀开被子容易,麻烦的是双手双脚都缠在我身上的江户川乱步。
他睡得安稳,眉眼舒展,碎发扫在我锁骨上,痒。
指望他主动松手放我走是不可能了,我要上点手段。
我捏住乱步先生的鼻尖,一秒,两秒,二秒,他不自觉地皱起眉,脑袋晃了晃想晃掉阻碍他呼吸的元凶。
“我之前说不要的时候,你可没听话。”我报复心超强的。
呼吸不畅让他松了点力气,我慢慢挪下床,动作很轻。
不能不轻,一不小心就要被他捞回怀里沦为大抱枕。
赤脚踩在地板上,我无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轻轻带上卧室门。
黑鸟在鸟巢安睡,听见动静挣扎地抬起头,看见是我,脑袋往翅膀里一埋,继续呼呼大睡。
冰箱,我的好冰箱,你肚子里一定有撕开包装便能果腹的美味吧。
昏暗的客厅中唯有敞开的冰箱亮起一小片光,一只硕鼠蹲在冰箱前,腮帮鼓鼓地啃二明治。
我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啃面包,用力咀嚼的声音盖住了身后的脚步声,直到江户川乱步困倦地脑袋搁在我肩上,吓我一跳。“栗子醒好早。”黑发绿眸的青年慢吞吞打了个呵欠,“不累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又困又累又饿的我:“……”
我默默啃了口二明治。
“一睁眼发现你不见了。”江户川乱步的手越过我肩膀,拿下一只海苔饭团,“要不是这里是栗子家,还以为你翻脸不认人丢下我跑掉了。”
我:目移.jpg其实醒来有一瞬间我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当我意识到大夏天我却至少要穿一星期的高领才能坦然出门的时候。
“跑得掉吗?”我歪歪头。
“试试看?”江户川乱步尾音上扬,绿眸闪烁饶有兴趣的光茫,“我还没玩过这种游戏呢。”
我把剩下半口二明治塞进他嘴里,打断奇怪的play开端。
江户川乱步顺从地吃下投喂,比起又困又累又饿的我,他像只餍足的大猫,下颌搁在我肩上蹭来蹭去,拖长声音喵喵叫着撒娇。
见识过他恶劣一面的我已经不会被迷惑了,我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好冷淡啊栗子。”江户川乱步不开心,“离得这么近都不亲我。”
他扭过头,软软的很好戳也很亲的侧脸对着我。
我心如止水……可爱猫猫,我大口狂炫!
江户川乱步满意了,女朋友被他彻底拿捏。
我吃掉一个二明治和一只饭团,又拿出两瓶酸奶和他分。
“明天侦探社有热闹看了。”我咬住吸管,“与谢野医生的医嘱我们是一字没听,太宰先生八成会嚷嚷要吃红豆饭。”
这种时候身为侦探社编外人员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穿高领的一星期内我不会在侦探社露面。
乱步先生是逃不过的,除非他提前把年假请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瓦达西先退了,这一退便是一辈子……一星期。
“幸灾乐祸的笑容稍微收一收好吗?”江户川乱步把酸奶贴在我脸颊上,湿漉漉的水雾冰得我一激灵,“过分,留我一个人被拷问。”
我:有些风雨注定只能独自面对,面对疾风吧名侦探!
“哼哼,才不会让栗子轻易逃脱。”江户川乱步随手精准地把空酸奶瓶投入垃圾桶,摇了摇手指,“你忘了自己和我签订过什么条约吗?”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我,我低头狂翻记忆。
好像貌似大概也许,我签字画押了一份不平等条约,在我接受公安委托从横滨赶往东京的前夜。
我输给乱步先生一张万能许愿券,使用此券他说什么我都得听从。
“这种大杀器你非要用在拖我下水一起社死上吗?”我极力劝阻,“未免太不划算了,不如留下来日后提更过分的要求。”
对不起未来的我,未来的事未来再想办法。
“想让我改主意?”江户川乱步思考状,“也不是不行,但口头哄两句肯定不行。”
“你的诚意呢?”他笑眯眯地问。
好混蛋一人,把我昨天的病号待遇还给我。
“我只吃了一块二明治一只饭团和一瓶酸奶。”我慢慢攀住江户川乱步的脖颈,“资本家也不带这么压榨人的。”
“至少我不是甩手掌柜。”江户川乱步抱着我站起身。
“顺便一提,太宰今天吃不到红豆饭,我请假了。”他宣布道。
侦探社的同事一定会体谅他的。
名侦探推理错了一件事。
在他缺勤的这一天,太宰治吃了一大碗红豆饭。
“乱步先生请假,栗子联系不上,今天不吃红豆饭什么时候吃?”太宰治举起空碗,打了个饱嗝,“再来一碗!”
今天全侦探社的午餐都被红豆饭占领,福泽谕吉怀抱一种既复杂又欣慰的微妙心态,吃下的分量仅次于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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