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对与谢野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江户川乱步不吃这套,他记性多好,清清楚楚地记得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和一模一样的话术。
“不一样啊。”我的记性也很好,“我说的是‘喜欢与谢野医生’。”
我用词很有分寸的,休想凭白诬赖我玷污清白之罪。
“走吧走吧。”我催促道,“一不留神前面又排了好多人。”
江户川乱步闷闷地瞪我一眼,和我一前一后去排队,中间空出社交距离。
我:倒也不必防我如防贼。
我们前面依然是三对手挽手的情侣,我正了正头顶的贝雷帽,压低声音:“要上了。”
店员小姐姐的目光在我和乱步先生扫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您好,本店情侣八折活动了解一下吗?”
我欢欢喜喜接过心形小册子,不接思索地签下我的大名。
“乱步先生。”我侧过头,小小声,“不可以耍赖反悔。”
“我又不是坏蛋栗子。”江户川乱步低头写上他的名字,把小册子还给店员。
不知道为什么,我侧头和江户川乱步说话的时候,貌似有一道灼灼目光盯着我们。
谁闲得没事干周末跑来甜品店跟踪情侣?
不是很理解斯托卡的内心。
“那么,最后一个步骤,请两位证明你们的情侣关系吧~要表现出爱意哦。”
店员小姐姐笑容灿烂。
乱步先生的目光看向我,我巍然不动。
证明这种东西,再壁咚他一次就行。只是朗朗乾坤之下,不好再强迫良家少年。
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好的~”我轻快地掏出手机,“请看。”
我亮出我的锁屏。
屏幕上,半醉半醒的黑发青年绿眸迷离,蒙着一层惹人怜爱的水光,脸上燥热的红晕烧红了眼尾。
在他旁边,比着剪刀手的女孩子笑眯眯靠近,浅灰色的瞳孔盈满恶趣味。
世界名画《恶劣小富婆与被她灌醉的可怜牛郎》,纪念于武装侦探社。
江户川乱步看过来的眼神将“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恼羞成怒”“秋后算账”浓缩在一起,我闪电般收回手机,询问道:“通过了吗?”
“满分!”店员小姐姐脸上红扑扑的,兴奋的光芒几乎要吞噬我们。
不愧是我,多么完美的处事手腕。
我哼着歌走进甜品店,无意间回头,看向街道对面。
露天咖啡厅中那颗显眼的金毛脑袋,好像我的熟人啊。
“错觉吧。”我抛之脑后,“黄濑君的周末属于篮球。”
他是篮球脑袋,而甜品店中除了我和江户川乱步,全员恋爱脑。
好高的情侣浓度,要被淹没惹。
甜蜜的蛋糕香味吸引了我和江户川乱步全部的注意力,我们对视一眼,战友情瞬间占据高地,气势昂扬地向自助区发起进攻。
草莓小蛋糕,吃掉!
芒果舒芙蕾,吃掉!
焦糖布丁,吃掉!
巧克力可丽饼,吃掉!
我划掉清单上最后一行,像一只放气的瘪瘪气球,摊在桌子上。
“士兵A结束战斗,呼叫士兵B。”我叼着小熊饼干嚼嚼嚼,“士兵B,你还好吗?”
士兵B因吃得太撑丧失语言功能。
两位光荣的士兵摊在座椅上回血,我隐约听见起哄的声音,仰头张望。
“挑战赛开始了?”我瞬间精力满格,专心观测敌情。
不出我的意料,所有挑战者都选择了PockyGame,鬼屋迷宫无人问津。
“还是很佩服他们的。”我咽下口中的饼干,“我已经一滴水都咽不下了。”
两小时的甜点自助竟然没把他们的胃容量填满吗,不拼尽全力枉吃自助餐!
“士兵B,为了我的打蛋器,我们别无选择。”我把摊在桌上肚皮撑撑的猫猫拎起来,拖着他去找店员。
“你好,我们要参加鬼屋迷宫挑战赛。”
负责鬼屋迷宫的店员正在摸鱼玩手机,闻言惊讶道:“两位是唯一一对挑战鬼屋迷宫的客人,我们差点以为推理小说送不出去了呢。”
“毕竟听店长说,那本书是神秘小说家未上市的神秘推理小说,集惊险刺激悬疑于一体的集大成者,智商不足的人根本读不懂。”店员耸耸肩,“所以规定必须是挑战鬼屋迷宫的客人才能获得。”
我大惊失色:“鬼屋迷宫不送打蛋器吗?”
“……送的。”店员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两位是推理小说爱好者。”
我不是,我的生活比任何一本推理小说都更魔幻。
江户川乱步倒是有些兴趣,“是市面上没有发行的推理小说吗?”
“是的,是作家的手写稿。”店员肯定地说,“两位可能是它的第一位读者。”
我扯了扯乱步先生的袖子,小声说:“没有拿到版号,不在正规书商贩售,真的是正经书吗?”
“万一是邪.教宝典,看了眼睛要瞎掉的。”我忧心忡忡。
“没事。”江户川乱步十分从容,“转手卖给港口黑手党。”
我:妥了。
邪.教人设深入人心,黑手党的舆论该何去何从,究竟是对家的阴谋还是孽念的反噬,请收看横滨特别节目之《森鸥外访谈:好想死,破首领谁爱当谁当》。
渴望打蛋器的士兵A与好奇推理小说的士兵B达成共识,联手挑战鬼屋迷宫!
“主要是,我没了在PockyGame夺冠的决心。”我惆怅地说,“是我小看了恋爱脑。”
有一对情侣在用舌头狂甩对方的嘴唇,震撼我一整年。
横滨,真是一座藏龙卧虎的城市。
我和江户川乱步站在鬼屋迷宫的入口,工作人员消失不见,阴冷黑暗的入口只有我们两人。
眼见四下无人,我抬手去解江户川乱步的领带。
“你要干嘛?”他警惕后退,“这里有监控。”
“思想好污浊啊乱步先生。”我步步紧逼,“我自有我的道理。”
他还想跑,甚至想跑进迷宫,被我当场抓获。
“领带,或者你能变出一副手铐也行。”我指了指复杂的迷宫,“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乱步先生,一旦我们走散,你可能在这里轮回八辈子也找不到出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打算找他组队参加挑战赛的原因,迷宫两个字生来就是克他的。
“那也没有必要把我们捆在一起。”江户川乱步否决,“牵手就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绑架?”
“真情侣当然可以牵手解决问题。”我怕店员从监控里听见,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但我们两个是假的,是折扣骗子。”
不要忘记我们人生如戏的身份!
亮着红光的监控幽幽盯着我们。
“用领带难道不可疑吗?”江户川乱步也压低声音,“一看就是强迫的。”
我:“强制爱怎么了?强制爱超时髦。”
“不要。”他坚定拒绝,“不许给我加上奇奇怪怪的设定。”
“哼哼,你这只小猫咪,都已经在谜宫门口了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我张牙舞爪扑过去,“束手就擒吧!领带拿来!”江户川乱步一把抓住我的左手,高高举起,固定在头顶。
我想用右手救回我的左手,然而……
“尴尬了。”我干巴巴地说,“忘了自己是个残疾人。”
右手没有战斗力苦鲁西!
“咳咳,两位客人。”天花板上的麦克风传来店员的声音,“请不要在入口处打情骂俏。”
我/江户川乱步:“我没有!”
可恶,竟敢把我们关乎尊严之争的塔塔开看成打情骂俏,店员是不是眼神不行?
“我赢了,听我的。”江户川乱步随便在迷宫岔路口选了一个,拉着我走进迷宫。
温热宽大的掌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上,像包饺子似的把我的手包进去。
“这样牵很不舒服。”我试图挣脱,“好热,好挤。”
“输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江户川乱步扳回一城,扬眉吐气,牵住我的手小孩子似的摇晃。
我见他脚步轻快,冷酷问道:“知道出口在哪儿吗你就走?”
江户川乱步摸出他的眼镜,决定打破我对他路痴的刻板印象:“名侦探可以推理。”
异能力——超推理!
风扬起他黑色的短发,气势十足。
我等了片刻:“成果呢?”
黑发绿眸的侦探默默收起眼镜,向后退了两步,把领路的任务让渡给士兵A。
士兵A不战而胜。
身为一名侦探,我有丰富的鬼屋探险经验。
鬼屋着实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哪怕泼天的血迹洒在游客面前,游客都会一脸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主办方精心设置的氛围感。
被安置在鬼屋中的尸体更是凄惨,有极大概率被当成道具踢踢踹踹、和小情侣合影、被熊孩子揪掉本就所剩无几的头发。
尤其是东京的鬼屋,超热门案发现场,警察时不时公费游玩,游客时不时免费体验与真·杀人凶手擦肩而过的刺激感,谁来了都要赞一句值回票价。
如何判断某鬼屋是不是安全场所?
简单,查看游客名单,确定某工藤姓、江户川姓、服部姓、白马姓等游客不再其中,即可安心游玩。
没有川绘姓游客,因为我非工作时间不来鬼屋——工作时间玩过太多次,玩吐了。
此时此刻,我身边站着一位江户川姓的游客,令我十分不安。
不会吧不会吧,你和你的干儿子本不是一家人啊!
“这条路刚刚走过,是死路。”我扒开头顶掉下的蜘蛛,转向另一条岔路口,“试试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我鼻尖动了动,“这个味道……”
“人血和尸臭混在一起的气味。”江户川乱步看向走廊深处。
我不好的预感真的要灵验了吗?
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江户川乱步走到我前面,顺着那股气味走过去。
在气味的源头,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的模型。
“是模型?”我看向僵硬的塑料脸,像小狗搜查一样四处乱嗅,“血气、尸臭,没错啊,难道模型里面藏了一具尸体?”
“不。”江户川乱步犹豫了一秒,他的神情我十分熟悉。
每当出现了一些不好向无知的外地人解释的横滨特产,本地人便是这副模样。
“黑手党的副业。”江户川乱步小声揭秘行业内幕,“横滨有些商家想用便宜的价格构造惊悚场景,可以用低价购买黑手党的二手服务。”
“这具模型大概是从某个火拼现场的死人堆里搬出来的,沾染了气味。”
我:商业天才啊!
“那是不是还有凶宅租借服务?”我举一反三,“保留血迹和破破烂烂的家具,给人探险、直播、剧本杀。”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
我懂了,我终于明白横滨和东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了。
东京的剧本杀,是提供给凶手一个杀人场所。
横滨的剧本杀,是大家直接在杀人场所开玩。
“这是一条生产链吗?”我大为震撼,“一间干净的房源,东京人先进去玩一局剧本杀,横滨人再进去玩,实现零成本构建氛围感,绝对真实,物美价廉,低成本高回报。”
何必为竞争全国第一犯罪都市打打杀杀呢?大家明明可以联合起来做生意啊!
一起做大做强!
我对这门生意超感兴趣,缠着乱步先生问了半天,连我们不知不觉走到出口都没察觉。
“砰!”
两边飞起的彩带扑了我满脸,店员小姐姐拼命鼓掌,“恭喜两位,挑战成功!”
“不仅挑战成功,我们还注意到两位的手一直紧紧牵在一起,一秒都没有分开过,感情是真的非常好呢。”
小姐姐举着一条“超甜蜜情侣共度难关,不离不弃真心相映”的红色绶带,不由分说往我和乱步先生脖子上套。
“这是额外的荣誉,请收下!”
我/江户川乱步:快拿下来!
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啊!
然而,八折,八折是悬挂在我头顶的铡刀。
我保持微笑,并以踩脚趾的威胁让乱步先生也保持微笑。
“以及两位的奖品。”小姐姐转过身,她的同事手里拿着奖品。
一个礼品袋,里面是我心心念念的打蛋器。
一本黑色封面的书,是那本神秘的推理小说。
我想接过礼品袋,但我的右手是一只打石膏的废手,左手被江户川乱步先生握住,无手可用。
“可以松开了,乱步先生。”我小声提醒,“推理小说归你。”
可能是见我们两个人却只有一只空闲的手,拿着书的店员主动走上前。
“这是一本非常精彩的推理小说。”
店员微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小说的作者托我带句话。”
“愿你活着从故事中归来,江户川乱步先生。”
哗啦啦——
恐怖的吸力从打开的书籍中冒出,剧烈的风声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感觉到牵住我的手骤然松开,试图把我推向远离书的方向。
开什么玩笑?两个人一起出的门,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安全回去!
我似乎抓到了什么,执拗地不肯放手。
推开我的力道又努力了几秒,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烦恼,忿忿地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他。
“笨蛋。”
风声停歇,漆黑的书本哐当砸在地上。
站在原地的两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沉默地握住冰凉的刀柄,扭头看向站在我旁边,举着烛台帮我照明的那个人。
“我们俩这是,”我斟酌用词,“犯事了?”
江户川乱步:“……”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睛里看见懵圈二字。
冷静一点,让我梳理一下前景提要:
我和乱步先生勇闯鬼屋迷宫,在终点见到了我心爱的打蛋器和一本没有版号的私人出版小说。
可疑的店员露出八颗牙齿的核善微笑,翻开小说,像拍花子似的拍向江户川乱步。
阴谋是冲着他来的!
然而我是个非常讲义气的正义路人,我大义凌然,义薄云天,坚决不做抛弃同伴独自苟活之人,硬是把通向陷阱的单人票挤成双人票。
于是,我和江户川乱步来到了这里,一处显而易见的杀人场所!
尸体躺在床上,我在床边拿着刀,他举着烛台帮我照明。
好一个配合默契的凶手组合,这将是我破过最快的案子——凶手竟是我自己!
“屠龙勇者终成龙。”我沉痛不已,“可恶,我晚节不保!”
在被抓进局子之前,容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指向床上惨死的死者,满脸疑惑:“他,谁啊?”
兄弟,我不认识你啊!
江户川乱步把烛台搁在床头柜上,死者的脸愈发清晰,那是个满头银花的中老年男人,脸上的轮廓像是西方面孔,显出一种封建专制大家长的资本家气质。
我锐评:“很像那种私生子满地爬,争家产把爹杀了的豪门继承者剧情中的倒霉野爹。”
等会儿,别真是吧?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江户川乱步走到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眺望。
“我们现在,或许正在一本推理小说中。”
异能力者千千万,坑人坑爹占一半。
“把人吸进小说的异能力,这么强的吗?”我面色凝重,“乱步先生,你确定这是一本推理小说?”
江户川乱步:“店员是这么说的。”
“怎能听信他人一面之词?”我摇头,“如果我拥有这么强的异能力,怎么可能只把敌人送进推理小说?”
“狠心一点,送到克系、废土、末世、原始时代背景小说里让敌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再残忍一点,送到某PO、某棠小说里,让敌人生不如死!”
“太可怕了。”我战栗不已,“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力出现了。”
“我们难逃狼口!”
江户川乱步:你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别说了,脑子里要有画面了!
“这就是推理小说。”他加重语气,咬死答案,“清空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我悻悻的:“好叭。”
现在不是正方辩友和反方辩友争论的时候,我手上的餐刀还在滴血呢。
“乱丢凶器肯定是不行的。”据我多年破案的经验,无论凶手把凶器藏在多么隐蔽多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总会因为一些离奇的巧合被发现,进而被逮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仔细擦掉餐刀上的指纹,把刀塞进死者的睡裤里。
做完这一步,我本以为会迎来乱步先生的吐槽,但他竟然一声不吭。
我:难道是我试图将他培养成吐槽役的阴谋暴露了?
我又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不想安吾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太过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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