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如果真正的草莓兔被某不知名罪犯丢下床,那我抱了一晚上的恒温人体工学兔又是什么?
我低下头与江户川乱步对视。
噢,原来是男鬼。
我:“……”
我:“…………”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我冷静地重新躺下来,拉过被子宛如盖上我的棺材板,“我再睡会儿。”“不不不我起来了我真起来了,乱步先生不要挠我的痒痒肉……你怎么知道我的痒痒肉在腰上?都说了超推理不要用在奇怪的地方!”
我笑肌酸酸,眼角湿湿,狼狈地在床上土下座谢罪。
“对不起。”我悲痛道,“没想到我又一次玷污了乱步先生的清白,我记吃不记打,我坏。”
江户川乱步盘腿坐着,手里拿着巨大的草莓兔,他捉住兔子毛绒绒的手臂,一下又一下敲击我的脑袋,审问道:“昨天睡觉前,栗子是怎么说的?”
我努力回忆,我睡前最后一句话是:“我重生了,我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睁开眼,这一世我发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V我50听我的复仇计划,现金还是刷卡?都不给,那我睡了,永眠。”
毛绒绒兔子拳正义制裁,砰的敲在我脑壳上,江户川乱步:“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以兔兔为界,谁越界谁是猪?”
“原来大笨蛋猪头栗子记得。”江户川乱步猛拍床面,“一点信用都没有!”
“我哪儿不讲信用了?”我不服地说,“我不是允许你把笨蛋栗子进化成大笨蛋猪头栗子了吗?天底下没有比我更慷概的人。”
反正每次多念几个字的人是他,念到口干舌燥、不小心咬到舌头的都是他,我心胸宽广。
话虽如此,我看着乱步先生皱巴巴的衣角,心中多少涌出一点儿愧疚心。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夺走清白,他的内心一定在下雨吧。
“这样吧。”我忍痛牺牲,“下次,你把我绑起来。”
没有登徒子的心却有登徒子的命,我委屈我不说。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
他:“你还想有下次?”
“不不不不想。”我连忙摇头,“怎么会有下次呢?乱步先生可是一秒就能解决一切案件的名侦探,才不会被委托人打脸又被告知家里没有客房。”
江户川乱步咬住腮帮,他脸上浮现淡淡的粉晕,整个人恼羞成怒,抓着草莓兔按在我脸上。
“不如在这里把笨蛋捂死算了!”他翻身坐在草莓兔上,愤愤不平地用力。
此时我们的姿势是这样的:从上到下依次是乱步先生、草莓兔、我、床。
我仿佛芝士汉堡里的芝士片,被狠狠压缩,边缘融化,发出绝望的呻.吟。
“要被压瘪惹——”我吃了一嘴兔子毛,抬手拍打江户川乱步的后背。
“叩叩。”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门缝中探出小女孩的脑袋:“侦探哥哥和侦探姐姐,妈妈问你们起床了没有——噫!”
她立刻捂住眼睛,指缝张得大大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女孩关上门,又从门缝里探头,她支支吾吾地问:“那个,我的兔兔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我:“……”
江户川乱步:“……”
我们俩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因为小女孩被吓跑了,都没有来救她的兔兔。
“乱步先生。”我屈膝,隔着草莓兔顶了顶他的腰,“能结束这场惨绝人寰的窒息play了吗?”
“这件事不许写进报告里。”江户川乱步威胁我,“如果社长问起……”
我:“就说我们打了一晚昆特牌。”
福泽先生会信的,他家里养的是小学生。
我们达成共识,各自下床洗漱。
叠好被子,拍打枕头,我拎起草莓兔的兔子,把它端端正正摆在床中央。
“很可爱呢。”我捏了捏兔子耳朵,又搂了搂它胖嘟嘟的身子。
“明明很好抱,”我纳闷,“昨晚怎么就被我丢了呢?”
难道是冥冥中的直觉告诉我,兔子另一边有个更好抱的,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搞不懂,不过不重要,反正以后也抱不到了,不如宠幸兔兔。
我掏出手机识图,如果兔兔不是特别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买一个助眠。
江户川乱步双手湿漉漉地从浴室走出来。
他垂眸甩掉指尖的水珠,正欲抬头,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乱步先生,还是你好。”我真心实意地夸赞,抓紧机会多抱两下,“物美价廉——免费的就是最好的!”
江户川乱步手湿着,既不能把人推开,也不能抓住人的肩膀把笨蛋脑子里进的水晃出来。
他看了眼坐在枕头上的草莓兔,又看了眼挂在他身上的穷鬼,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一切。
名侦探的身价,一亿只蠢兔子都不换,笨蛋栗子分明是在白嫖!
我被乱步先生湿漉漉的手扯脸颊扯得好痛,一边揉脸蛋一边跟在他身后出门。
“乱步先生。”我扯了扯他的小披风,用有点惊奇的语气说,“我发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什么?”江户川乱步睨我一眼,用鼻音问——他还是气呼呼的模样。
“看。”我举起裹成粽子的右手,开朗地说,“早上和我闹的时候,乱步先生完全忽视了我其实是个残障人士的现实呢。”
雪白的绷带上,刺眼的血液隐约渗出,看起来十分不妙。
“哈哈。”我依然开朗,“毕竟被人压在身下试图捂死,与歹徒好好搏斗了一番,伤口会裂开也是一种自然规律吧。”
沉默,沉默是松下宅的走廊。
“笨蛋吗你!”黑发绿眸的侦探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拽住我的手——没受伤的那只——大步跑下楼,踩得地板咚咚响,“医生,医生在哪里?”
松下家的家庭医生本来还在吃早餐,他吓了一跳,看向被鲜血浸湿的雪白绷带。
“伤口怎么会裂开?”他一边小心翼翼解开黏在我胳膊上的绷带,“医生没有嘱咐过要静养,不能有大动作吗?”
我一脸无辜地看向乱步先生。
“某个笨蛋就是很活该。”江户川乱步心烦意乱地看了眼鲜血淋漓的绷带,嘴上凶巴巴的,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毕竟是我先招惹乱步先生的嘛。”我不是很在意,一人作死一人当,“大概是因为残疾的时间尚早,我的右手不甘寂寞。”
家庭医生:懂了,标准的问题病人。
绷带脱落在托盘上,露出狰狞的伤口。
“开始幻痛了。”我小口吸气。
我真是自作自受的一把好手。
“痛还看。”江户川乱步把我的脸掰过来,对着他。
“乱步先生的脸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我不乐意,想扭头看伤口,我是打吊针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医生把针头戳进血管里的类型。
江户川乱步干脆用上了双手,一左一右,牢牢固定。我的脸颊被他手掌向内挤,变成嘟嘟嘴的形状。
绝对很滑稽,因为他玩了好几下!
“玩得很开心嘛乱步先生。”我幽幽地说,“等什么时候我礼尚往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江户川乱步一点儿不怕:“等笨蛋栗子能用上两只手,还有三个月。”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呲牙,“我要追着你的脸啃啃啃,啃出一颗月球。”
江户川乱步双手一挤,我又变成了嘟嘟嘴。
“两位感情真好呢。”家庭医生换好绷带,感叹说。
江户川乱步:“哪里好?怎么看出来的?”
我:“医生,你是不是没有选修眼科?”
家庭医生:我就活该多嘴!
“行了,别碰水,别大动作。”家庭医生没好气地说,“太太恐怕等急了,快去快去。”
他收拾好医疗用品,继续吃早餐。
松下家的规矩是主人聚在一起上桌吃饭,为佣人和雇工提供员工餐。我和江户川乱步是客人,等我们到齐主人家才好开饭。
“抱歉松下夫人。”我一看见餐桌前的松下夫人便说,“我们来晚了。”
“没事的。”松下夫人摇摇头,“父亲还没到,我已经让囡囡去叫了。”
她请我们不要客气,先吃些早餐。
早餐是加了麦片的酸奶碗,浓郁的酸奶上洒着蓝莓、黄桃、麦片和掰碎的黑巧克力。
另有煎火腿和煮蛋,一小碗青翠欲滴的蔬菜沙拉,切好的面包可以自由选择涂黄油、蜂蜜或者果酱,果酱有苹果、橘子和圣女果三个口味。
我笨手笨脚地左手拿刮刀,在面包切面上抹上苹果和橘子叠涂的果酱,舌尖舔去指节上沾到的甜汁。
单手吃饭累人,但是吃得很香,有种兵荒马乱的成就感。
可惜不能一勺酸奶一口面包,我思索片刻,把面包插进了酸奶里。
桌上竟然还有小笼包,真不错啊,一口小笼包一口酸奶也是极好的。
没有手?问题不大,小笼包蘸酸奶。
江户川乱步闭了闭眼。
作为一个甜食爱好者,一个对甜品有自己独特品味的人,他眼睛快瞎了。他:“我猜你爱吃中华街的黑糖珍珠小笼包。”
“胡说,中华街没有卖的。”我反驳,“黑糖珍珠小笼包和草莓麻婆豆腐是他们的禁忌,你小心被人打出来。”
江户川乱步总结:“所以你都吃过。”
我:目移.jpg不然我的委托费是怎么花完的?
我用蘸了酸奶的小笼包堵住乱步先生的嘴,他被迫咽下,整个人看起来快碎了。
“老松下先生还没起床吗?”我喂了土匪一颗蓝莓,“去看看。”
黑鸟狼吞虎咽一整颗蓝莓,扑腾翅膀飞向楼梯。
“爷爷赖床,像只小猪一样。”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梯,“我已经说过爷爷了。”
“是吗?”松下夫人对女儿笑笑,“父亲平日都起得早,他大概还是无法接受我先生的事。”
“好奇怪的逻辑。”我抬眸看她。
“如果是因为独子惨死而彻夜难眠,他不该早早起来,催促我们尽快破案吗?”
“睡到孙女都叫不醒,未免太心大了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松弛感?
松下夫人一愣,顿时慌了神,“我上楼去看看!”
她慌慌张张地上楼,我担心土匪,也跟了上去。
“乱步先生?”我回过头,看见江户川乱步半蹲在松下小姐面前。
“你昨天和爷爷说了什么?”他下颌抵在膝盖上,低声问。
“不告诉你。”小女孩用力摇头,“是秘密。”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
凡是小孩,家里人管吃糖都管得严,小女孩咽了咽口水,坚定摇头:“我和人约好了的。”
“和谁约好了?”他晃了晃手上的棒棒糖,“说了就给你。”
小女孩还是摇头,两根食指在嘴巴前画叉:“也是秘密。”
“看来不是和你爷爷的约定。”江户川乱步肯定地说,“有人让你向老松下先生传话,对不对?”
小女孩瞪大眼睛,嘴巴闭得更紧了。
“真的不说吗?”
他平视小女孩的眼睛,翠绿的眼眸一片平静,“即使那个人杀了你的父亲,又很可能杀了你的爷爷?”
黑鸟扑腾过来,落在我的肩膀上,很轻地啄了下我的耳垂。
不用土匪多说什么,我听见了松下夫人的尖叫声。
小女孩仍然没有松口,她太小了,既不明白死亡的定义,也不明白侦探的话语。
这里没有人和她开玩笑,也没有人有心思与她玩糖果钓出秘密的游戏。
“与其贿赂小孩子,不如贿赂我。”
我弯下腰,从江户川乱步手中抽出棒棒糖,撕开含在嘴里。
小女孩看见糖果被人抢走,眼眶冒出委屈的红晕。
“哭吧。”我咬住糖,含糊地说,“我不需要你任何配合,哭晕过去都行。”
“小朋友,和我比蛮不讲理,你还差得远呢。”我学着江户川乱步的样子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脑袋撞了撞左边的名侦探。
“上楼去吧。”我说,“这里交给我。”
江户川乱步嗯了一声,站起身,转身时披风扬起。
披风垂落间,我手里又多了一颗圆圆的糖球。
“新的糖果。”我在小女孩面前摇摇手,在她期待又渴望的目光中,快乐地塞进嘴里。
“柠檬味。”我舌尖卷了卷,“和草莓牛奶味挺配的。”
小女孩嘴巴一瘪:“哇呜呜呜呜!”
“我好像听见了囡囡的哭声?”楼上,松下夫人迟疑地说。
“你的错觉。”江户川乱步随口敷衍,蹲下身按了按老松下先生的心口。
“的确像栗子说的一样,没有外伤,直接从内部更换了心脏。”他喃喃自语,“是同一个异能者作案。”
“派人去厨房看了吗?”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砧板,炒锅……不,已经装盘了,去查员工餐的饭盒。”
松下夫人先是不解,她盯着被江户川乱步按住的老松下先生心口的位置,骇然大惊,喉咙蠕动,忍不住作呕出声。
“异能特务科没有把解剖报告发给你。”名侦探平淡地说,“想必凶手是知道这一点,才抓住机会又杀了一个人。”
一个与松下父子存在极深仇恨的人潜伏在这栋别墅中。
厨师、管家和负责采买食材的帮工被叫上楼,面色惶惶地站成一排。
许多份吃剩的员工餐被收集过来,今天早上吃的是青椒瘦肉炒饭,筷子挑出丝丝缕缕的褐色肉丝,散发酱香味。
“每天员工餐的菜单是管家定的。”松下夫人吐过一次,虚弱地说,“由帮工买回新鲜的活猪并宰杀,厨师负责料理,也会帮忙宰杀。”
“有些部位,像猪下水,很多人不吃,厨师会留着自己做下酒菜。”
江户川乱步问:“猪心一般怎么处理?”
“当成肉,和肉混着做。”厨师老老实实地说,“图个方便嘛,有时候有人想把猪心带走回家炖汤,我都让他们随便拿。”
厨房油水多,厨师是个手很松的人,只要不是主人家点名要的菜,其他雇工少拿些他是不管的。
“我今天早上六点上工,先把太太吩咐的早餐做了,然后管家过来,问我今天厨房有什么。”
厨师说:“帮工当时已经把猪杀了,管家就说挺好,今天早上用猪肉炒个饭,下午炖排骨。”
“他吩咐完我就开始做。”厨师做了个剁肉的姿势,“把团子肉拎过来一块块切细,猪心混在里头,也当成肉切,拿淀粉一裹酱油一腌,吃起来差不多的味。”
他们没有被告知老爷的死因,厨师坦然地说完了,看见黑发绿眸的青年略一点头,问他:“你分不清猪心和人心的区别?”
厨师背后一下发了毛,寒毛一根根立起来了。
“我、我没见过。”他咽了口唾沫,“人心长啥样啊?”
“和猪心长得很像。”江户川乱步说,“认不出来也正常。”
昨天要不是黑手党和侦探都在后厨,砧板上剁成两瓣的心脏说不定做成餐被送到客人桌上去了。
“但有人是可以认出来的。”
江户川乱步自言自语,“比如侦探,比如……医生。”
医生,家庭医生。
松下小姐今年六岁,老松下先生七十岁,正是需要医生经常照顾的年纪,松下家聘用家庭医生也是为了他们。
江户川乱步抓起老松下先生的手,仔细看了看。
“新剪的指甲。”
他扶住死者的头部,“很隐蔽,但被剪掉一些的头发。”
最后,“手指上的针眼。”
“死者患有糖尿病,有饭后查血糖的习惯,查血糖要用到手指血。”
“手指血取血后能在短时间痊愈,不再能找到伤口。但血糖过高造成死者伤口难以愈合,因此还能看出些许痕迹。”
江户川乱步右手握拳锤了下左手手心,了然地说:“指甲、头发、血液是异能的发动必要条件,如果是家庭医生,想弄到这些并不困难。”
“松下夫人。”他扭头,“你们家雇佣家庭医生多久了?”
“半年。”松下夫人声音颤抖,“将近七个月。”
“奇怪。”江户川乱步思索,“收集被害者的指甲头发和血液,需要这么久吗?”
一定还缺条件。
以至于凶手准备了七个月。
“笨蛋栗子那边搞定了吗?”江户川乱步摸摸口袋,他的糖都吃完了。
“妈妈!”
眼眶红红的小女孩跑进屋,扑进松下夫人怀里,一脸委屈:“侦探姐姐坏!”
江户川乱步:虽然第二颗糖的确是给笨蛋栗子的,但她不会真当着人家的面都吃了吧?
说不定还超级挑衅,得意洋洋炫耀自己有糖吃,把小姑娘委屈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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