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来。”赵元景亲自给弟弟们都满上：“再喝一杯。”
多的话不说，这一杯喝的就是兄弟情。
哥仨也不用小厮伺侯，锅子咕嘟嘟的冒着泡，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如今，咱们家是起来了。有娘娘在，日后还会更好。咱们三个是娘娘的同母兄弟，她一个人不容易，咱们得帮她。”赵冬时打了个酒嗝儿。
“四哥说的对，只是不管怎么说，咱们学不得付家。”
赵元景笑了：“五弟这话真，没有娘娘，就没有如今的国公府，咱们兄弟几个是得往上走，但是决不能学付仰之流，宁愿没用，也不做拖累。”
怎么说呢，其实他们也不容易。
昌茂公老爷子赵从善这人，就不是个什么有多大才华本事的人。仗着祖宗留下的爵位过日子。
到了无眠的父亲赵康泰这一辈，那是连老爷子也不如了。不事生产，无大志向，成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风雅的紧。
真要是丢出去，叫他买个菜也买不明白。
还自诩读书人，见不得铜臭，好一副清高样子，偏又怂。
可谓只知道风花雪月，不知道人间疾苦。
就因为他这样的，当年老爷子琢磨着真要是娶个高门大户厉害的，那他肯定受欺负，不如说个小门户的女儿合适，所以才给说了钱氏，钱氏小户出身，人好，没脾气，但是也没本事。
这样一家子，哪怕是老夫人还有些眼光和手段，毕竟困在后宅里。
能教导子孙们什么呢？
赵元景兄弟三个也是一样混混混的就长大了。难得就是这一家子没什么本事吧，倒是不做那些纨绔勾当，就是安生的败家。
赵冬时当年能被苏氏套路了，也是因为忽然家里就起来了，人有点飘了的缘故。
还好无眠及时叫卢先生给教导，如今家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兄弟三人也终于明白，继续混是不行的。
今日无眠叫人送来的名单，是叫赵家人日后做事知道分寸。可何尝不是叫他们明白朝中错综复杂，他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呢？
祖父父亲都无能，也只能他们崛起。
再往下一代怎么样都不好说，至少如今他们是一条心。
哥仨喝了个酩酊大醉，等半夜，小厮们听不到动静了才进去伺侯。
将人扶着都在前院里睡了。
含凉殿侧殿中，周才人靠在豆蔻身上发脾气：“是疯了不成？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送谁进来就送谁进来吗？”
下面的宫人白果低着头。
“信拿去烧了，传话给他们，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想送谁就送谁。”
白果哎了一声就把信拿去烧了。
这是周才人娘家送来的，周家的意思是，想送她堂妹进宫。
周才人整个人都气坏了：“他们是把陛下想成了什么人？还是把我想成了什么人？是个女人送来陛下就会宠爱？”
“家里大概是担心您。”豆蔻轻声道。
“担心我，是担心我失宠，日后家里少了便利吧？真要送人，初选都过不了就会被赶出去，何苦丢这个人？付美人能进宫，那是因为太后，我算什么东西？送堂妹进来，我堂妹算什么东西？糊涂啊。”
要说赵家是空有爵位没什么本事的人家，可好歹还是有那么几代都是贵族的。只是破落了。
但是周家，说好听是新贵，说难听就是爆发。
周家当然有官职，也不在京城，但是只有官职没有爵位。直到周才人成为丽妃后，才有了侯爵。
如今她是失宠跌下来了，家里爵位倒是还在。
他们家到底是为什么要再送人进来，真的是太明显了。
周才人自然拦着，可到底也拦不住。
吃过了这种甜头，家里盼望的可多了。
不需要多久，只需当日下午无眠就知道了这件事。
她不必要特地派人去盯着周才人，只是周才人一再降位，身边忠心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什么消息也捂不住，很快就传开了。
无眠听了只是笑：“唐僧肉。”
“啊？”飞絮不解。
无眠摇摇头：“没事，外头想送姑娘进宫的也不少，不差他们家。不用管。”
也不是送了就能进来，选秀几道，这些人家的孩子说不定都不需要来京城就已经淘汰了。
果不其然，既然消息捂不住，无眠能知道皇帝晚一点也能知道。
三日后，英琼楼就下旨，将周才人家里的侯爵削到了伯爵，这就算是给了臣子面子。
至于原因，就是教女无方。
周家有这么一下，自然不敢再想着送女儿进京的事。
只是可怜周才人，本就不见好，被家里气一道，被家里降爵惊一道，更起不来了。
没人关系周才人，大家关注的是，就在九月中旬，朝阳殿传出消息，贵妃，再度有孕。
当初生下六皇子的时侯血崩，险些没了性命，太医就说了她大概不能再有，她自己也没想到……

太极宫中，英琼楼听到了贵妃有孕这件事，第一个反应是皱眉。
贵妃出身好，从东宫到后宫，生育两个孩子，也算是有功。
她是嫔妃里第一人，这些年也没见什么错处，英琼楼不可能不去看她。
可自打六皇子出生后，其实他去的不算多，并且他并不希望贵妃再生一个。
不是担心她身子，而是贵妃再生育，如果还是皇子，确实是太过做大了。
也是太医说了贵妃可能不会再生，他才安心，如今……
“哪个太医看的，叫来。”
伺侯贵妃的许太医被叫来了太极宫，请安之后，听着陛下问：“生育六皇子时侯，贵妃就伤了身子，这一次如何？”
许太医忙道：“贵妃娘娘确实体虚，本……不应有孕。只是因娘娘体虚体寒，避子汤也不宜多用，此番有孕，臣也不敢保结果如何，只能尽力叫娘娘进补。”
英琼楼眉头皱的更深。
他并不需要多一个贵妃生的皇子或者公主，但是齐家有用，贵妃在还是很有用处的。
“尽力伺侯吧。”
许太医应了一声，心里也着实没底。
英琼楼这里，安静想了一会，倒也没急着去看贵妃，只是叫人送去一些赏赐。
贵妃此时并不好过，说来也是奇了，之前不知道有孕，只觉得腹痛和头晕，如今一旦知道有孕，好像整个人立马就有些起不来了。
就跟装的一样。
“算下来，来年四月前后生，正是不冷不热的时侯呢。”紫菊笑着道。
贵妃皱眉，只是嗯了一声。
怀上了，自然是要生的，这会子正常没有打胎的。
“好好照看好六皇子，我怕是精神头足不了了。去跟皇后说，我这阵子就不去请安了。”
“娘娘放心吧，咱们都在，一定照看好六皇子的。”
无眠这里，杜康来回话的时侯，她正昏昏欲睡。
“怀上了？好事，叫人好好照顾着。”说着话她打个哈欠：“各处看着点，别闹出乱子来。”
“娘娘，要不奴婢叫人告诉她们今日不必来了？”临水见无眠这么困问道。
“今儿十五，一会还得给太后请安呢，赶紧办了回来再睡。”
众人到了凤仪宫，请安后说了没几句话，无眠就道：“美人以上的跟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别人先回去吧。”
颐宁宫中，一大清早的太后当然也听说了贵妃又有了的事。
于是就算别人不提起，她今日也一定要提起，多好一个恶心皇后的机会呀。
“皇后管理有方，如今贵妃又有了，要是生下皇子，自然是喜事。”
“母后说的是，儿臣身为皇后，这都是应该做的。就盼着姐妹们都开枝散叶才是。明年新人就进宫了，您会有更多的孙子孙女的。”无眠想着几年前也是颐宁宫，太后借着说皇后的由头说皇帝子嗣太少的话。
这才几年，如今是真不缺了，也就屁话多了。
“皇后娘娘有福，如今宫中子嗣多了，都是娘娘的福气。”付昭容一马当先。
太后看着她就心梗，哼了一声没再说这件事。
只是她心里觉得皇后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于是众人走的时侯，太后就道：“皇后，你这个皇后做的极好，哀家也很满意。你可别改了心思才是啊。”
无眠点头：“母后教导的是，儿臣都记得了。”
坐在步辇上，无眠就闭上眼，真感觉能睡过去。
吓得飞絮几个死死跟着，就怕娘娘一旦睡着了坐不稳。
回到了凤仪宫，赶紧将大衣裳解了，头饰摘了，就进了内室里躺下，真是帘子还没放回去她人已经睡着了。
飞絮和雁鸣两个面面相觑。
“你看着，我去找找许嬷嬷。”飞絮说着就出门。
许嬷嬷这里，听着飞絮说了之后道：“李太医究竟是怎么说的来着？”
“李太医只说娘娘是累着了，没什么问题。可以往就算是娘娘累着了，哪有这么能睡的？可这月事……也对不上。”
“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非得到了多少日子才有反应，你看曲才人，哪有有了七八日就有反应的？不也是有了？月事还有个四五日吧？盯着吧，一旦过了就可能是有了。你要是不太放心，就去找李太医再问问，有时侯月份太浅了，太医们反倒是看不出来。”
许嬷嬷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她毕竟就是接生婆的出身，这些年也没少接生。
对于女子的身子，还是比较明白的。
“还有个话，我也不知怎么问，只咱们说说，嬷嬷听过忘记了就是。”飞絮道。
许嬷嬷点头：“姑娘说说。”
“贵妃……上回生六皇子险些没了命，这回她……”
许嬷嬷沉吟：“是很危险，但是也不是一定还那么艰难。这事就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渡过去我不好说，但是有一样我能肯定，那就是不管这一次顺不顺利，贵妃的身子……怕是补不回来了。”
女人生孩子落下的亏空，哪里是几年就能补好？多数人是一辈子都不能好。
“您是说她命数……”飞絮轻声。
“不，也不一定是短寿，老寿王爷曾经有个爱妾，前两年才没了的。她生了七八个孩子，生的太密，七八个一个也没站住。她本人倒是活了个六十七，可一辈子没几天能下地的。”
飞絮皱眉：“这也太惨了。”
“所以啊，都说多子多福，可对女人的身子来说，多子多灾。”许嬷嬷感慨。
飞絮明白了之后一福身：“多谢嬷嬷教导我。”
许嬷嬷笑着摆摆手：“都是伺侯娘娘的，姑娘着实客气了。”
飞絮究竟是担心无眠的，所以索性亲自去了太医局跟李太医问询去了。
“今日这天气好得很。”扶风提着热水进来小声道：“娘娘没醒？”
雁鸣摇摇头，她正给娘娘做里衣呢。
“公主呢？”
“被抱去御花园了，带着小狗，说是四皇子也要去，一起去了，正好放放狗。”
“放狗……那叫遛狗。”雁鸣失笑。
扶风拍额头：“是遛狗，我这嘴。”

御花园里，玉珠儿和四皇子两个人就跟久别重逢似得，都很高兴。
只是玉珠儿矜持，高兴也不说。
两只小狗第一次见面，但这两只其实是一窝的，分开没几天，还认识。
互相摇尾巴追着跑，看起来就很快乐。
能跟四公主一起玩，李美人自然是巴不得，恨不得叫儿子成日里就在凤仪宫多走动才好呢。
所以奶娘们的态度也放松，只需要看着皇子公主别出什么事就好了。
大概是今日天气好得很吧，来御花园玩的也不少，大公主二公主联袂一起来了。
游梦亭这边菊花很多，所以奶娘是带着他们来这里玩。
这里距离朝阳殿自然也不远，大公主和二公主来也正常。
哦，准确说，大公主来正常，二公主就……跨越了一整个御花园吧。着实不近。
“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来了。”奶娘宁氏道。
玉珠儿看了一眼：“哦。”
等两位公主过来，宁氏和胡氏上前一步：“奴婢们请大公主，二公主的安，也替四公主请安。”
“四妹妹这么大了，还要你替她请安么？”大公主哼了一声，低头看着玉珠儿，颇有些不屑：“四妹妹，宫中都说你聪慧无双，父皇最宠爱你，说你如何如何聪明，原来请安也不会？”
“大公主。”跟着伺侯的新柳上前一福身：“大公主安，本朝规矩，嫡者尊。论长幼，您是长姐，四公主给您请安是应该的。论嫡庶，四公主是皇后嫡出，您也应该回礼。四公主年幼，由奶娘行礼，并无不妥。”
“姑姑误会了，大姐姐是跟四妹妹说玩笑话呢，四妹妹这般可爱，大姐姐逗逗她罢了。”二公主含笑：“四妹妹可不要生气。”
玉珠儿看着她们说来说去，鼓起腮帮子。
她是还不太懂事，但是对于人的恶意还是有感觉的。
于是，她也不说话，只是哼了一下。
哼的还格外响亮。
但是四皇子不能这样，他走过来给大公主二公主请安。
大公主这时侯看着四皇子又冷笑一声：“四弟如今学的好本事，尾巴摇的欢。”
四皇子……
没听懂。
四五岁的孩子，你讽刺他，他能懂个什么啊？
他只会下意识觉得你讨厌，不想理你。
四皇子毕竟也是在周才人那养了几年的小皇子，那还不是一群人奉承他？
于是他果断扭头不理会大公主了。
“大姐姐，那边花开的好着呢，咱们去看看吧，四弟和四妹妹比咱们小多了，叫他们自己玩。”二公主打圆场。
大公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也不知平素贵妃娘娘教导了什么。”宁氏摇头。
新柳哼道：“你们还不知道，中秋拜月那会子，她还瞪了娘娘一眼。”
宁氏和胡氏都无语了，这图什么呢？
“这事咱们要跟娘娘说说。”胡氏道。
新柳一笑：“不必细说。”
胡氏不解，宁氏笑道：“今日陛下定会来的，到时侯叫公主自己说。”
“公主还小，哪里说得清楚呢？”胡氏不解：“她……”说着说着她明白了，随即拍自己的嘴巴一下：“是我糊涂了，就这么办。”
说不清楚才好呢。
告状这种事，说太清楚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晌午的时侯，玉珠儿回来就把四皇子也带来了。
其实他们此时还不太能分得清楚他们是一个爹的孩子。只当是带了邻居家小孩回家吃顿饭。
无眠对此没什么意见，叫人预备膳食给他们俩用，四皇子吃饭比起玉珠儿来就有点挑食，但是也还好，能接受。
新柳将今日的事简单一说，还笑着撒娇：“娘娘就当不知道可好？”
无眠点头：“行，一个个都成精了，听你的。”
新柳娃娃脸，人也可爱，所以日常陪着公主的时侯多。
无眠这里还没对这件事有太大反应，倒是大公主被贵妃罚了跪。
“你今年十四了，过几年就要成婚的人，与一个毛丫头计较什么？做的什么没分寸的事？嘴上占便宜有什么意思？这是你一个公主该做的？”
“我就是不服气……父皇对六弟都没那么好，她凭什么？就凭是嫡出的吗？”大公主低头道。
“糊涂！她是公主你也是公主，不管你父皇偏心哪一个，对你的好处也少不了。明知道你父皇偏心她，你还跟她过不去？至于你六弟，你六弟是男孩子，难不成要争这些？”贵妃哼道。
大公主不说话了。
她当然不服。
不光是为了六弟，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是父皇跟前最得宠的女儿。
那会子只有几个孩子，二妹不如她，二弟不如她，三弟还小，并未见父皇如何宠爱。
只有自己，是贵妃生的长女，自幼受宠。
可不知道什么时侯起，父皇看她的时侯就越来越少。
一开始她也找不到什么目标，也不明白父皇如何分散了心思，可直到四公主出生。
一个继后生的毛丫头，哪里好？
“你好好想想，过几年就要出阁的人了，你要是这时侯叫你父皇生气，日后怎么办？”贵妃叹气，她此时恶心的厉害。
坐下来：“你回去好好抄书，这几日不许出门。”
大公主咬唇嗯了一下，走了出去。
“娘娘别动气，公主还小呢。”紫菊道。
贵妃没说话。
在还没有六皇子的时侯，她只有这一个孩子，疼爱她自然是付出一切的。到底也是有些惯坏了。
还好，她是公主，将来找个好夫婿就是了。
贵妃精神实在不足，这会子就又要去躺着了。
到了黄昏时侯，英琼楼到了凤仪宫，一进来就见无眠在外间的软榻上眯着，四公主正在跟狗子玩儿，手里拿着奶娘做的布兔子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