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贤妃，朕念你从东宫开始伺侯，也有些功劳。不忍对你如何苛刻，可你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贤字。”
贤妃内心一个咯噔：“妾有错，是妾没有养好孩子。陛下息怒。”
“你若是养不好，这后宫里多的是女人养得好。”英琼楼的声音淡淡的，却因太淡了，叫贤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妾一定尽心尽力，求陛下恕罪啊，二皇子是妾的心头肉，要是陛下夺走了他，妾也不能活了。”贤妃哭叫出声，凄惶无比。
“陛下息怒，贤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哪有亲娘不疼孩子的？孩子体弱，当娘的更是要费一百个心，无非是太担心了，反倒是不周全了。”无眠开口道。
她开了口，贵妃也不得不接话：“是啊陛下，贤妃满心都是二皇子，就算有些错，那也是太担心的缘故，陛下千万息怒。”
“陛下！妾一万个不好，可对二皇子哪里敢有一丝不尽心？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啊。”贤妃膝行了几步，拉住了英琼楼的袍子边。
“传朕的旨意，贤妃降为二品。”英琼楼的声音冷淡的很，甚至没说个理由。
吕忠哎了一声就去了。
“日后，还是这样的话，你就不必养着孩子了。放心，你的孩子自然还是你的孩子，只是你也不必经常见了。”英琼楼说罢起身：“你好自为之。”
无眠皱眉，这狗皇帝。
她也不喜欢贤妃，可孩子有病是做母亲的一个人的事？
呸，封建。
“贤妃先起来吧。”无眠摆手，照花就去扶着她。
“娘娘……妾已经不是贤妃了，多谢娘娘替妾说话。”如今应该称呼一声徐妃的人道。
“唉，这事怨不得你。陛下动气也是一时的，过后就没事了，还给你升回来。”无眠叹气：“眼下什么都不要紧，孩子最要紧，你万事听从太医的，千万别再出错。且不说陛下是不是生气，二皇子要是好起来了，你不是就放心了？”
“娘娘说的是，妾谨记娘娘的话。”徐妃抹泪。
心情一时大起大落，此时她都有些应付不动了。
大家又待了一会才散了。
朝阳殿里，贵妃叹气。
“娘娘喝些热汤吧，大晚上的跑了这一趟，累了吧？”紫菊道。
贵妃摇摇头，接了热汤喝了，漱口躺下。
“娘娘，您没事吧？要是不舒服，就叫太医来看看吧？”紫菊见她好像是不精神就担心道。
“是啊，太医院这时侯都有人。”紫瑛也赶紧道。
“没不舒服。”贵妃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盖在下巴上，又叹一口气：“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徐妃忽然降位，我心里怪怪的。”
“她原本也早就失宠了，只是有二皇子。过去宫中皇子太少了，才有她的机会。如今四皇子五皇子都健康，您和欣良仪也都怀着，日后皇子只会更多。她还养育不好皇子，陛下心里生气也是真的。”紫瑛道。
“是啊娘娘，日后……只怕是敏妃她们也会升上来的。”紫菊道。
贵妃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
见她这样，两个丫头只好退出去。
贵妃倒不是因为物伤其类，她和徐清雪一向不对付，巴不得她跌下去。
只是眼下，她发现自己看不清楚宫中的局势了。
很明显，丽昭仪也算失宠了。就算陛下给她一个儿子，可陛下都不去含凉殿了，这算是好事么？
丽昭仪短期内不可能升上来。
如今陛下见的更多的还是新人。
这叫贵妃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总会失宠。可今日徐清雪的下落，叫她敲响了警钟。
紫瑛说的没错，以前是因为皇子太少了，太珍贵了。所以养不好孩子的徐清雪也能身居高位。
如今不一样了，那自己呢？
贵妃摸着肚子想，如果我要是生不出儿子呢？将来这个贵妃的位置还坐得稳么？
无眠可没想这么多，她从宣微殿回来就叫小厨房下了一碗面。
本来都睡了的，这一折腾，把人折腾饿了。
鸡汤小青菜煮面，又香又热，吃饱了简单一洗漱，那困意是挡不住的：“我可不行了，要睡觉，你们也去吃点，好吃的很呢。”
照花和雁鸣应了，先伺侯她入睡。才去吃，这折腾一趟，确实都有点饿了。热乎乎来一碗，简简单单，舒舒服服。
在这个寒冷的初春夜里，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思绪。
无眠无所谓贤妃降位，是一品妃位还是二品妃位都没区别。
贵妃不会想到这一切从什么时侯开始的。她甚至还没意识到，曾几何时，她是剑指后位的，可如今她担心的是自己的贵妃之位会不会动摇。
人很难看到全局，所以贵妃不会意识到，正是因为无眠下了力气护着李美人和宜美人，两个皇子平安降生而导致本就病弱的二皇子更加不会被重视。
皇子如此，皇子的生母又如何？
而贵妃此时还没意识到，哪怕她生出了皇子，也会因为后宫不缺皇子而并没有多么金贵。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次日一早，所有人都知道了贤妃降位成了徐妃。
这倒是排到了容妃和敏妃之下了，都是二品，可前两位有封号，这就差了一等。

不过，容妃和敏妃还是让了一步的。
叫徐妃坐上一位，毕竟她是东宫老人了，皇子也比她们的孩子大。
丽昭仪今日显然想报仇，于是刚落座就开始了：“徐姐姐受委屈了，不过今年二皇子就要入学了吧？想必陛下也是心急。”
“陛下是不是心急，丽昭仪你清楚？陛下与你说了？我受委屈了？你的意思是，陛下有错？”徐妃先让火气在心里存着呢，对别人也罢了，对如今也算失宠了的丽昭仪，她有什么不好说的？
丽昭仪被怼的有点愣怔，一向徐妃这个人都不这么说话的。她对外一向是文静的样子，还有书卷气。
怎么今日这么厉害了？
容妃掩唇笑：“哎呀，丽昭仪心急的很。”
“心急是一面，另一边是丽昭仪如今得意的很。这四皇子才养育了几日啊，怎的如今是看谁都不如你了不成？”姜昭容发挥稳定。
“你胡说什么？”丽昭仪不敢对容妃横，但是瞪着姜昭容：“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怎么刚还动气了？瞧你，你养着四皇子，我膝下空着，我不就不如你？现成儿的例子呀。”姜昭容忽然学皇后。
嗯，我就是不如你，可我就是这么轻飘飘的跟你说我不如你。
你明知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
“你！你处处与我作对，我究竟何处得罪过你？当初你孩子没了，是我的错？是你自己养不好孩子，难不成怪我？”丽昭仪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周雨潼！你还敢提起我的孩子？她命苦，落地就没了，你如今如意？你自己的孩子怎么留不住？抢别人的孩子，你还得意了？人家亲娘活着呢，你养着有用？过个十年八年，孩子大了懂事了，未必认你！”
“你！你！”丽昭仪如今最大的心事就在这里，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下首的李美人。
李美人低着头，手里端着茶，看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皇后娘娘到了。”有宫人唱和。
众人都起身请安。
无眠摆手：“都坐下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架，是怎么了？”
姜昭容要是对上陛下，那肯定不敢随便告丽昭仪的状，但是对上无眠，她果断就告状。
“皇后娘娘，是妾的不是。可吵嘴归吵嘴，姐妹们时日长，谁跟谁难免磕碰。丽昭仪万不该提起妾那早逝了的女儿，这不是往妾心头扎刀子吗？娘娘……”她是说着就哭出来了。
丽昭仪都惊了，她跟姜昭容的不对付是从进宫就开始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从来她都是赢家。
姜昭容一向斗不过自己，说话也总是被呛回去顶回去，今日居然这么说话？
容妃叹气：“不管怎么样，丽昭仪你确实不该提起那早逝的孩子。”她小产过，说这话也没毛病。
“丽昭仪如今确实张狂的有些过了。”一向不参与的敏妃淡淡的。
“不是这样的，我……”丽昭仪张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了。”无眠皱眉：“大清早的，何苦来的？”
“姜昭容你别伤心，想必丽昭仪也是口不择言，日后她也不会了。”无眠道。
“多谢娘娘。”姜昭容抹泪。
“丽昭仪，四皇子可好吗？”
“回娘娘，一切都好。”丽昭仪心里气愤不已，但是不敢不回答。
“哦？才满月的孩子，一天吃几次奶？便溺几次？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起来？”无眠面无表情的问。
丽昭仪满心想着找个由头解释一下，还酝酿着呢，忽然被问了这么几个问题，她哪里答得上来？
忙道：“妾这就叫奶娘来回话。”
“你是四皇子的母妃。”无眠淡淡的：“皇家妇，不用自己奶孩子，也不用自己哄着孩子入睡，更不用自己给孩子换尿布。但自己的孩子，这些基础的你都不知道吗？”
她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询问。
徐妃冷笑了一声：“究竟不是生身之母，只知道得意，炫耀，其余的哪里顾得上？”
“徐妃姐姐这话说的真是轻巧，难不成这些事，徐妃姐姐每一日也都记得？”丽昭仪激动道。
“自然记得，二皇子身子不好，他每天吃几顿，吃了什么，什么时辰要喝药，什么时辰入睡，什么时辰起来，我自然都记得。”徐妃冷漠的看着他：“无他，概因是我亲生的。”
“好了。”无眠摆手：“丽昭仪，日后多上心。首先那是皇子，其次才是谁生的。”
丽昭仪感觉眼前发花，她本来小产后身子也不见得多好。
眼下被气的想杀人，可又不能说什么。万不敢对上皇后的。
“是，妾谨记娘娘教导，一定好好照顾孩子。”她咬着牙道。
等请安散了，容妃和敏妃走在一处。
她俩住的殿宇是一个方向，虽然交情是一般，聊个天还是可以的。
“皇后娘娘可真沉得住气，以前只当就没事了，如今逮着机会不轻不重的给丽昭仪来一下，她就承受不住。”容妃幸灾乐祸。
“何止，眼前看着，只是教训了几句。宫里的事，向来可是可大可小。小孩子，哪有不生病不跌跤的？日后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好，今日的事，今日的话就都能被翻出来。皇后，哪里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她顿了顿：“哦，我说如今的皇后。”
前几年不说也罢。
不过她想错了，皇后她是埋雷，但是也是过瘾。
丽昭仪以前仗着得宠没少叫皇后生气，如今不轻不重打一巴掌，打草搂兔子，顺带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容妃皱眉：“你说的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如今是不能小觑的。你看她还扶着李美人呢，李美人是断不可能再得宠的人，孩子都送出去了。皇后却一直扶着，护着，这份用心。啧啧。”
敏妃一笑：“姐姐再往深处想想，要是皇后娘娘要皇子，不管是四皇子还是五皇子，陛下都会给的。为什么她不要呢？”
容妃一愣，站住看她，许久后摇头：“真沉得住气。”

太后专门派人嘱咐了付才人出门的一些事儿。
也是叮嘱她不要掐尖要强，太后虽说是为娘家伤心，但是后宫里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她很清楚。
丽昭仪那样的她看不上，到了自己侄女这里其实也没太大的变化。
没进宫之前是侄女，自然是哪都好。
可如今，就算是太后跟陛下有些龃龉，但是儿子和侄女就不一样了。
她是要付才人来维持娘家的尊严，可与此同时，对付才人的要求也更多。
付才人听着姑姑们的教导，也不敢有一丝不服气。
另一头的李美人回到了紫烟阁，早起太急了，顾不上吃饭。
这会子才能用。
下面的丫头们伺侯她更衣用膳，打开食盒，饭菜还是热乎乎的。
秋梨笑道：“正正好刚拿回来，要是您回来的早一些，那还没到呢。”
菜色也符合她的身份，正五品的美人，就算是个正经的主子了。
这菜色自然不差。
不过想想前些时侯，她还在月子里的时侯是什么样呢？甚至之前还没生孩子的时侯，哪怕需要进补，那时侯又是什么样呢？
她轻轻叹口气，在这个后宫里讨生活真的不容易。
“人情往来，没必要的就别管。只有两处，膳房和殿中省都要交好。该赏赐就赏赐。还有皇后娘娘那的人，都敬着。咱们如今能吃上热乎的饭菜，没有皇后娘娘是没指望的。”
就她这失宠的不吉利人，去请安这会子才回来，要不是皇后娘娘的关照，就是花钱也不见得能拿回这么好的菜色还热乎的。
膳房是不可能一直等着她们的，过了饭点儿你想吃的好，很难。
“奴婢都知道，美人放心吧。”确实只有靠着皇后娘娘才有出路了。
“您可一定好好进补，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指望呢。”秋梨道。
李美人笑了笑，端起了汤。
是啊，我得活着，长久健康的活着，我确实还有指望呢。
下午的时侯，无眠跟针工局的人说完了话，一行四个人退出去。
这是为了夏装来的，宫里上下这么多人呢，必须提前开始做。
要怎么做，哪里多哪里少，她们还是要来问一问的。
刚送走了针工局的人，无眠嘱咐：“大皇子那边，日后到了裁衣的时侯，就都这么办。多几成给他。先皇的十二皇子那，我的意思，也多加一些。先皇的公主们那，日后夏装秋装都加两成。”
“是，他们得了好处，肯定都感激您。”飞絮道。
“感激就好。”无眠轻笑。
其余就不必说了，规矩是一层，上头的人要赏你是另一层。
今年像是生了孩子的都会格外多一些东西。
也不好做事太过，丽昭仪这也多了一点，不过既然有她的，就有李美人的。
“娘娘。”
门外，金波叫了一声。
“进来。”
“请娘娘的安。”
“免了吧，什么事啊？”无眠看了一眼。
“回娘娘的话，丽昭仪那派人去了太极宫，已经回去了。”金波道。
无眠笑了：“受委屈了这是？”
“嘿嘿，大概是吧。”金波笑着又道：“二皇子那好些了，太医说春日里就少出门。”
“二皇子也沾不得花粉。”飞絮摇摇头。
这孩子，太脆弱。
无眠想，百日咳这毛病在这个时代是没得治，只能慢慢脱敏。
随着年龄增大，会好一点的，但是这孩子实在是养的太金贵了。
“娘娘，陛下出门，您是不是也预备些东西呢？”飞絮提议。
无眠皱眉想了想：“总不能纳个鞋底儿吧？我没那个手艺。”
“那……咳咳，您好歹安排，总归有人做的嘛。”飞絮被逗乐了，又不敢笑。
“嗯，叫针工局预备好，陛下的十五套里衣，十五双屋子里穿的鞋子。十五双袜子。”
飞絮愣了一下赶紧出门去追针工局的人了。
这倒是不用现做，陛下的东西是有专门的人做的，跟后宫女子不一样。
这点东西还是有的。
说了次日就送来。
大概是许久没去，丽昭仪既然请了，英琼楼夜里还是去了。
不过无眠想错了，丽昭仪如今见架都不容易了，哪里敢告状？
只是跟陛下说四皇子，她也确实恶补了一些知识，倒是叫英琼楼觉得她像是用心了。
第二天上午，英琼楼办完了正事儿要吃饭的时侯，吕忠挺一言难尽的进来了。
“出了什么事？”
“没出事，就是皇后娘娘送来一些东西，陛下您看看？”
说是皇后送的，英琼楼当即起身：“什么东西？”
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就是一些衣物。还有……还有个纸条，奴婢有罪，实在是不知有此物……”所以就给看见了。
英琼楼的神经跳了一下，直觉不太妙。不过脸上倒是镇定，只是嗯了一下。
隔间，他看着摆在桌上的东西。
十五套里衣，十五双袜子，十五双鞋子，还有十五根发簪。
皇后那自然有很多皇帝的东西，十五根发簪自然不必发愁。
这已经叫英琼楼有些……嫔妃们送里衣也好，鞋袜也好，都是少而精致，一件，一身。
这么送的真是第一次。
这就已经很过分了，还有那放在簪子盒子上的纸条。
他第一反应是皇后的字精进了，然后就被内容弄得脸热。
只见那纸上洋洋洒洒写着：夫君自言半个月，妾身预备了十五日的衣物。陛下贴身穿着，便如妾身每一日都抱到了夫君。